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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恐怖病6·功夫-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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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霎时间,我懂了。
    这是一个千真万确、不折不扣的恐怖故事。
    不幸的是,我在这个故事中扮演了配角的受害角色。
    而加害人,恐怖故事的主角,此刻正贴在我房间的窗户上,身体紧粘着玻璃,瞪视着皮皮撮的我。
    老人。
    “啊!”我尖叫着,用尽全身的力量尖叫!
    窗外的老人凝视着我,歪着头,端详着他的猎物。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镇定下来的,但当我停止无谓的尖叫时,我的手里已经拿着一对扯铃用的木棒。
    “你在干什么?!你爬到我家窗户干什么!”我怒斥着老当益壮的老人,一个看起来没用任何工具,就攀爬到三楼窗户外的老人。
    老人不说话,只是张开嘴巴在窗户玻璃上吐气,让玻璃蒙上湿湿的白雾,老人用手指在玻璃上写着:“跟我学功夫”五个字。
    我摇摇头,此刻,我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怎么会有如此不讲理的怪人?!
    我拿起电话,拨了110。
    “喂,我要报案,我家在永乐街五号,有一个坏人现在爬上我家三楼的窗户,好像要偷东西,可不可以麻烦你们过来一趟,嗯,不,不是开玩笑,请你们马上过来。”我看着在贴在窗外的老人,把电话挂上。
    老人热切地看着我,而我身上的压迫感不知何时已经解除了。
    这个老人也许会被我一通电话送进警察局里盘问,也许,他还得吃上官司,在监狱里关上几个月,以他这种乱七八糟的疯状,一定会被别的囚犯欺负的。
    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我这样问我自己。
    不过,他也太过分了吧!竟然贴在我房间的窗户上吓我,要是我正坐在床前书桌上念书的话,一定会被吓到心脏痲痹。
    我几乎敢肯定,这次若是放过报警抓他的机会,他还是会变本加厉地想办法吓我。所以,我横着心了。
    “叮咚叮咚。”
    我赶忙抢步开门出房下楼,果然看见两个警察站在玄关上。
    “你们家小孩报案说,有人爬在你们家三楼的窗户,我们过来看一看。”一个警察说。
    我爸楞了一下,说:“没有啊,是小孩子无聊乱报案啦!”
    王伯伯顶着他的大肚子笑道:“对啦对啦!渊仔就是那么调皮,两个警察辛苦了,一起泡个茶吧!”
    我气得大叫:“在我房间的窗户外啦!警察先生你们快跟我上去!”
    警察相顾一眼,只得脱鞋拔枪跟我上楼,而我爸跟他四个朋友也好奇地跟在后面。
    我打开房门,指着窗户外……
    怪了?
    没有人?
    我大叫:“刚刚明明还在的!我还被吓到尖叫!你们都没听到吗?”
    爸狐疑地说:“尖叫?什么尖叫?”
    我紧紧握着拳头,恨得说不出话来。
    陈伯伯在一旁笑说:“渊仔从小就喜欢这样顽皮,警察先生不要生气啊,一起下楼泡个茶吧。”
    警察冷冷地看着我,说:“再乱报案的话,就把你关起来!”说完,便同爸他们下楼。
    我气愤地将电话摔在床上,用力关上房门。
    我看着窗外,心中气愤难平。
    但我究竟在气些什么呢?我气的已经不是那怪不可言的老人了。
    而是那些忙着打屁聊天,根本没听到我尖叫的腐烂大人们。
    第七章
    我怨忿地坐在床上,拿起电话急拨。
    “你好,我找潘乙晶。”我试图冷静下来。
    “还没七点啊?要跟我报备什么?”乙晶的声音。
    我看着空洞黑暗的窗户,说:“刚刚那个奇怪的老人又来找我了。”
    乙晶吃惊地说:“什么?他知道你家在哪啊?你告诉他的?”
    我咬着牙说:“谁会告诉他!他大概是跟踪我吧,而且,你猜猜看那老人是怎么样来找我的。”
    乙晶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听你这样说,应该不是敲门或按门铃吧?”
    “嗯。”我应道。
    “从书包里跳出来?”乙晶的声音很认真。
    “……”我无语。
    “藏在衣柜里?”乙晶闷闷地说。
    “他贴在我房间外的窗户上,两只眼睛死鱼般盯着我。”我叹了口气。
    “啊?你房间不是在三楼吗?”乙晶茫然问。
    “所以格外恐怖啊!他贴在窗户玻璃上的脸,足够让我做一星期的恶梦。”我恨道。
    “后来呢?他摔下去了吗?”乙晶关切地问。
    “应该不是,他身手好像非常挢捷,在我报警以后就匆匆逃走了。”我说,不禁又回想起那些叔叔伯伯的鸟脸。
    “嗯,希望如此,总比他不小心摔下去好多了。”乙晶说。
    “没错,希望如此。但他每次出现都让我浑身不舒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说着说着,将今天放学时我突然联想到的恐怖关连告诉乙晶。
    乙晶静静地听着,并没有痛斥我胡说八道。
    “听你这么说,那个老人好像准备跟你纠缠不清了,说不定对你下什么符咒之类的?还是扎小稻草人对你做法啊?”乙晶认真的推论透过话筒传到我耳朵中,竟令我浑身不自在。
    不仅不自在,还打了个冷颤。
    “怎么不说话了?我吓到你了喔?”乙晶微感抱歉。
    “不……不是。”我缩在床边,身体又起了阵鸡皮疙瘩。
    我紧紧抓着话筒,一时之间神智竟有些恍惚。
    我为什么要这样紧抓着话筒?
    话筒把手上,为什么会有我的手汗?
    我,为什么不敢把头抬起来?
    答案就在两个地方。
    一个答案,就藏在我急速颤抖的心跳中。
    另一个答案,就在,我不敢抬头观看的……
    窗户。
    窗户。
    我咬着嘴唇,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黑夜中的玻璃窗户。
    一张枯槁的老脸,紧紧地贴着玻璃,两只深沉的眼珠子,正看着我。
    正看着我。
    “哇……”我本想这么尖叫。
    但我没有,我根本没有力气张口大叫。
    我能做的,只是紧紧抓着话筒。
    我连闭上眼睛,逃开这张挤在玻璃窗上扭曲的脸的勇气,都没有。
    “你怎么都不说话?”乙晶狐疑地说。
    “我……”我的视线一直无法从老人的脸上移开。
    “你身体又不舒服了吗?”乙晶有点醒觉。
    “嗯。”我说。老人的眼睛一动也不动。
    “也就是说?”乙晶的脑筋动得很快。
    “嗯。”我含糊地说。我仿佛看见老人的瞳孔正在急速收缩。
    “好可怕!我帮你打电话给警察!”乙晶赶忙挂上电话。
    此刻我的脑子已经冷静下来了。
    其实,这个老人有什么可怕的呢?
    不过就是个老人罢了。
    虽然他举止怪异,甚至不停地跟踪我、吓我,但……他不过就是个迟暮之年的老人罢了!
    奇怪的是,虽然我的脑子已经可以正常运作,也开始摆脱莫名其妙的恐惧,但我的心跳却从未停止剧烈的颤抖。
    是本能吧?
    但,我的本能试图在告诉我什么呢?
    我应该害怕?
    老人又开始在玻璃上哈气。
    老人又开始在白雾上写字。
    “求我当你师父。”左右颠倒的字。
    我窝在床边,摇摇头。
    老人一脸茫然,好像不能理解我坚定的态度。
    隔着一张三楼阳台上的玻璃,一个痴呆老人,一个心脏快爆破的少年,就这么样对看着。
    对峙。
    门铃响了。我想,一定是据报赶来的警察。
    这次我不会再放过这个老人了。
    我死盯着老人,甚至,我还试图挤出友善的微笑。
    楼下充满高声交谈的声响,似乎,那些死大人们正在骚动,似乎,他们正在妄自判断一个国中生的人格。
    没关系,过不久真相就大白了。
    我静静等着敲门的声音,期待着那些死大人惊讶的表情与一连串的道歉。
    老人继续死贴着玻璃。
    我的心脏继续狂颤。
    第八章
    不知道是不是气氛的关系,我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太慢了。
    度日如年也许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死大人们为何迟迟不上楼解救我呢?
    你猜,最后我等到那些僵化、古板、自以为是、冷漠的大人么?
    我注意到楼下的吵杂声逐渐散去。我想,那些警察多半被爸他们请走了。
    我知道我再一次被家人放弃。
    “扣扣扣!扣扣扣!”
    是我期待的敲门声!
    我压抑住满腔的喜悦,慢慢地走向门边,以免吓跑了老人。
    我打开门,是妈。
    “妈,你看!有个奇怪的老人贴在窗户上!吓死我了!”我指着玻璃,这次,老人只是傻傻地看着我,并没有闪电般逃走。
    妈一身的烟味与酒气,眼神散乱,她胡乱地塞给我一把千元钞票后,说:“刚刚赢了不少,给你吃红啦,自己去买喜欢的东西还是存起来……”
    我抓着妈的手,急切地说:“妈你快看看我的窗户!有人贴在上面!”
    妈头歪歪的,随意朝我房里看了看,说:“喔。”接着,妈就歪歪斜斜地走下楼了。
    就这样走下楼了。
    悲哀的感觉彻底取代了恐惧。我看着房门冷冰冰地带上。
    关住我自己,一个人。
    我坐在地上,看着唯一陪伴我的老人。
    是的,是陪伴。
    在我的家人背弃我以后,我的心算是阴暗灰冷了。死了算了。
    那老人似乎看出我的悲哀,于是乎,他的眼睛从死鱼眼变成沧桑,变成一个老人该有的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我原本燥乱狂奔的心脏,不知何时已经平息下来。
    老人又开始在玻璃窗上哈气,接着又用手指写着:“别难过”。
    我无神地摇摇头。
    老人,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对峙,开始一整夜的默然对视。
    一整夜,我都在老人苍泊的瞳孔里渡过。
    老人,也这样贴着玻璃,与我同在。
    “一整个晚上?”
    “或许三分之二,或是四分之三吧,总之,我后来睡着了。”
    “闹钟叫醒你的?”
    “嗯,醒来时,我的身边还披了张毛毯。”
    “喔?”
    乙晶托着下巴,不能置信地问,筷子停在卤蛋上。
    我看了看阿纶、阿义、小咪,继续说道:“不是我家人披的,是那个老人。”
    “你那么确定?他打破玻璃进去?”阿纶吃着小咪带给他的便当。
    “可以这么说。”我瞧着乙晶。
    “可以这么说?也就是说,他不是打破玻璃进去的?”小咪的观察总是很仔细。
    “我的玻璃不是被打破的,而是整块碎成脆片。”我继续说:“非常小的脆片,我醒来时,那些脆片已经收拾好,用日历纸包好放在垃圾桶里。”
    “那就是玻璃被打破。”阿义说,一边把卤蛋戳得乱七八糟。
    “不是,玻璃被打破的话我一定会醒过来,何况是将强化玻璃打碎。”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古怪。
    “那个老人是个妖怪?”小咪。
    “妖怪个头,要是他是妖怪的话,阿义才打不赢他。”阿纶说。
    阿义哼了一声,说:“妖怪我也照打不误。”
    乙晶端详着我,说:“你快天亮才睡,睡那么少,怎么上午都没看见你打哈欠还是偷睡啊?”
    小咪嘻嘻笑说:“你怎么这么清楚?上课都在看劭渊啊?”
    乙晶也许脸红了,但我不敢看她,赶紧说:“对喔,我一整天精神都很好,眼睛甚至没有干干涩涩的感觉,唱国歌也特别大声。”
    阿义歪着头说:“好了不起,你该不会中邪了吧!”
    阿纶将便当吃个精光,嘴里含着菜饭说:“没事就好,如果真的是那老人把玻璃……嗯,弄碎,进去你房间帮你盖被子,却没杀掉你的话,那他一定对你没恶意才是。”
    小咪点点头,说:“嗯,下次他要是继续躲在窗户外面吓你,你就打电话给阿义嘛,叫他帮你赶走他。”
    阿义得意地说:“嗯,我很闲。”
    我没有回答。
    我并不想为难那老人。
    也许,是因为在家人背弃我的时刻,那老人及时陪伴着我寂寞心灵的缘故吧。
    “下次那老人这样吓你的话,你就打电话给我吧。”乙晶认真地说。
    “谢谢。”我笑笑。
    第九章
    放学的路上,我格外注意老人的踪影,或许,他正在不远处窥伺着我。
    或许没有,因为我的心脏跳得好好的。
    “你家那么有钱,干嘛不买任天堂?”乙晶踢着小石子。
    “看武侠小说比较有趣啊。”我说。虽然我并不介意买一台任天堂。
    只要乙晶想玩。
    “小说总有一天会看完的。”乙晶皱着眉头,又说:“阿义,你不要边走边抽烟啦。”
    我看着阿义蛮不在乎的眼神,说:“你的头发该剪了,明天升旗要检查。”
    阿义哼了一声,将烟弹到石阶下,说:“不过说真的,你赶快买一台任天堂,省得我常常花钱去杂货店打玛莉兄弟。”
    我不置可否,摸摸口袋里的钞票。昨晚妈给的。
    傍晚,我抱了台任天堂回家。虽然不是我的初衷,但也不由得对这台游戏机感到兴趣与好奇,所以我赶着回家试试。
    轻轻地打开门,很幸运,进门后并没有看到爸爸、以及他那群烂朋友,也没听到妈妈那群牌友的搓牌声。
    只不过妈妈的房间里,却传来细微的声响。
    是呻吟声。
    “小孩子没那么快回来……”妈细细的声音。
    因为阿义不定时的性教育开导,我不是个对男女房事一窍不通的少年。
    “这才像个家。”我心想,蹑手蹑脚地从妈的房间旁,轻轻走到楼上书房。
    进了房间,我正把任天堂放在床上时,不禁笑自己是个阿呆。
    笨死了,我房间里根本没电视,玩个大头。
    我想到储藏室还有一台没有拆封的新电视,于是打开房门,想下楼搬电视。
    一开门,我站在楼梯弯口,楞住了。
    王伯伯一边整理裤带,一边大大方方地从妈的房间出来。
    我的拳头。握着。
    妈慵懒地跟在王伯伯的后面,拨弄着头发。
    我的呼吸静止。胸口被静止的心跳震裂。
    “什么时候还可以再……嘻嘻……”王伯伯的脏手抓揉着妈的屁股。
    “什么还可以?快快快出去,渊仔快回来了……”妈把王伯伯的脏手拿开,一脸不耐。
    王伯伯陪着笑脸,在玄关穿上鞋子。
    我看着这难以置信、恶心的一幕,内心没有悲恸,没有愤怒。
    只有一个字。
    杀。
    我看着妈走进大厅看电视,我茫然走进房间,将门轻带。
    我吐不出一个字,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的眼睛没有泪水,也许眼白已爆出青筋。
    这是我这辈子最屈辱的一刻。
    我的妈,王伯……
    王八蛋!
    我的双拳咯咯作响,怒火煮沸了指骨里的血液。
    冷风从没有玻璃的窗户吹了进来,我看着血色夕阳。
    “我要杀了你。”
    我闷一声,一掌打在书桌上,咚。
    异常沉闷厚实的声响,接着,书桌塌了。
    没有声音,四只桌脚内八字地折断。
    书桌的桌面,留下一个破烂的掌形,掌缘犹自冒着细微白雾。
    讶异怒涛般冲垮我心中的怨忿,然后变成莫名的恐慌。
    我很生气,是啊!
    但这张桌子……虽然是木桌,但也才刚买一年多啊!
    “我有这么生气?!”我喃喃自语,一边蹲下来检视桌脚跟桌面之间的崩口。
    “不是生气,是杀气。”
    我愣了一下。老人的声音?
    我警戒地环顾小小的房间四周。我有幻听?
    “是杀气啊!”
    “你在哪里?!”我忿忿地说,此时我的心已容不下恐惧这类的废物。
    “柜子。”
    当然是柜子。
    我的房间就只有柜子跟床底藏得了人。
    柜子缓缓打开。
    老人从黑暗的细缝中,慢慢吞吞地走出来。
    “你怎么躲在这里?”我问,虽然是白问。
    “因为你的房间就只有柜子跟床底可以装得下我啊!”老人似是而非的回答。
    “你要吓我、缠我、烦我到什么时候?!”我冷冷地说。
    有些人,在遭遇到某些事,某些足以构成人生重大挫折的事后,那么,这个人就会彻底改变。
    我正站在人生的悬崖,地狱的风口上。
    也许,我会变成一个冷漠的人,几年后,治平专案就会出现我的名字。
    “我没有吓过你,我只是想教你功夫,我一身的功夫。”
    老人深邃的眼睛,诚挚地看着我。
    “不必。”我狠狠地看着老人。
    “正义需要功夫。”老人眼中泛着泪光。
    “功夫?我一掌就砸了这张桌子!还要学功夫?!”我对老人的耐性至此消耗殆尽。
    “要!然后你就可以劈山断河,锄强济弱!”老人双手揽后,夕阳余霞照在墨绿色的唐装上,老人的皱纹反射着金黄的光辉。
    “你劈山断河给我看看!劈倒了八卦山,我跪着拜你为师!”我吼着,我已管不着妈是否听见。
    “那……”老人有些局促,发窘道:“那只是形容一下……”
    我大叫:“滚!”手指着窗户外。
    老人摇摇头,说:“要是在几年前,我还真不愿勉强你拜师!我的时间……”
    我一掌奋力拍在窗户旁的墙上,大叫:“你把这墙给劈倒啊!劈倒我就拜你为师!劈不倒就……”
    老人一脚踏步向前,右手以奇异的速度、似快实慢地在墙上印下一掌。
    “就……”我的声音凝结在空气中。
    凝结在空空荡荡、没有墙壁的空气中。
    第十章
    我的房间失去了墙壁。
    我对失去墙壁这种事,是完全没有概念的。完全。
    所以,我只是呆呆看着寒风灌进我的房间。如果失去一面墙壁的房间还叫房间的话。
    “轰轰隆……筐筐……蹦!”
    墙壁大概砸在我爸的车上吧。
    “跪下!”
    老人慢慢收起右掌,气定神闲中颇有得意之色。
    或许我双膝发软,但是一时间还无法从超现实中醒觉过来,我只是呆站着。
    “男子汉说话算话,快些跪下!我传你一身好本领!”老人喜孜孜地来回踱步,又说,“你好好学艺,别说倒一面墙,想倒几面墙就倒几面墙!”
    我歪着头,呆呆地说:“你……你怎么弄的?”
    老人正要开口,却听见妈急步上楼的声音,老人拔身一纵,跃出空荡荡的……空荡荡的超巨大破口,我急忙往下一看,老人已在巷子的另一头,化成一个绿色的小点。
    “怎么回事!你的房间!?”妈惊呼。
    “不知道,我回来就这样了。”我淡淡地说。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妈局促地说。
    “刚刚。”
    我把妈推出房门。扣锁。
    对于我妈,我的心算是死了。
    我彻底放弃这个家。宁愿待在一个没有墙壁的房间。
    在很多年以后,我一直后悔当时这样幼稚的决定。
    有时候,人不会明白自己真正的情感,一旦被深深伤害了,自暴自弃就成为唯一的选项;其实能令自己悲伤的,正是自己最珍贵的感情,因为珍贵,所以永远都不能放弃,永远都不该掉头就走。
    领悟到这个道理时,人,多半已经失去所珍惜的感情了。
    多年以后,我想回家。
    原来爸去大陆了。
    没差,去嫖吧,然后把病射给我妈,再传染给王伯伯。
    至于我那面重创我爸宾士轿车的墙壁,被怪手搬走了。
    妈要我先住到客房,她再请人帮我砌一面新墙,我拒绝了。
    “要我搬,要砌墙,我就跷家。”我说,穿着毛衣在寒风中念书。
    “你……你什么时候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妈气得发抖。
    “是你太久没跟我说话。”我算着代数。
    “你爸回来有你……”妈气道。
    “你去打你的牌,我的房间怎样是我的事。”我皱眉。
    “你要睡觉给邻居看?都十一月了!你会感冒!”妈瞪着我。
    “你再不出去,我就从这个破洞跳下去。反正你过了一个月才会发现我不见了。”我冷言冷语。
    “你说这什么话?!”妈咆哮着。
    “数到三,我就跳下去。一!”我说,放下数学讲义。
    妈一楞,只好留下我一个人。
    其实这个房间还蛮应景的。
    破了个大洞,跟我的心一样。
    冰凉的感觉也一样。
    这还多亏了老人那一掌,把我原本崩溃的家,再敲出一个大洞,让我看看外面的世界。我站在破洞前,看着天上的残缺的月亮。
    “乙晶应该还没睡吧?”我看着电话筒。
    一道快速的身影在巷口飞奔,踩着我爸的烂宾士跳上大破洞。
    绿色唐装的老人。果然。
    “你到底是谁?”我心中已无讶异的感觉,只想知道这老人的来历。
    这老人一身肮脏,但决不是简单人物。
    简单人物不会推倒墙壁。何况单手。
    “你师父。”老人清瞿的脸庞,自信说道。
    “嗯。”我跪了下来。
    这个心态上的转变,不是单纯的“男子汉之间的盟约”,而是混合了想对自己前途投下原子弹的愿望。
    没错,一切的迹象都显示,眼前的老头的的确确身怀高强武功,就跟龟仙人一样。
    但是在升学主义当道的台湾社会中,拜师学武功,不管师父多厉害,这条道路必遭人耻笑非议,绝对是毁灭前途的原子弹。当然,行行出状元。这是放屁。
    我叩下第一个响头,额头隐隐生疼。再见了,我的家,不,我根本不需要向他们道别。
    第二个响头,铿锵有力。我踏上一条乱七八糟的路,拜了一个精神失常的武林高手为师,这点可以令我的家人伤心难过,很好。不,他们根本不会在意。
    我用力敲下第三个响头,非常用力,我的脑袋有些昏沉沉的,这样很好,我将来不再需要清醒的脑袋,我打算将我的一生过得晦暗不明。
    在过去,我没有个性。在未来,我不需要未来。
    “师父。”我叫得有气无力。
    老人摸着我的头,我可以感觉到,老人坚强的手正在颤抖。
    老人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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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6年。
    那年,我十三岁,一个不吉利的年纪。
    那年,张雨生还没死,王杰正红,方季惟还是军中最佳情人,他们的歌声整天挂在我房里。
    那年,我遇见了他。
    那年,功夫。
    第十一章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大弟子,拜入凌霄派的门下。”
    “啊?凌霄派?”
    “很厉害的!”
    “是,师父。”
    零碎的月光,一个大破洞。
    老人,国中生。
    “我们开始第一课吧!我想想,先教你……”老人盘腿坐在破洞前,胡乱思索着。
    “等一下,你为什么要选我当你徒弟?”我也盘腿坐着,不过不是因为练功的关系。
    “什么我选你!是你求我的!”老人一丝不悦道:“还有,要叫我师父,这是再基本不过的规矩!”
    我点点头,反正我没个性。
    “师父,为什么我求你收我做徒弟,你很快就答应了?”我问。我很好奇自己是怎么被疯子盯上的。有武功,不代表就不是疯子。
    师父沉吟了一会,说:“经过我再三考验,发现你很有潜质,不像年轻时候的我,再加上你苦苦哀求,我也不好意思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疑道:“是考验我的爱心?耐心?还是整天吓我考验我的心脏?我没被吓死就算合格了?”
    师父点点头,说:“你说得都对,但最重要的考验,还是你潜质的部份,学武功嘛,这种事是很讲究天分的。”
    我茫然不解。
    师父看着我,说:“还是不懂?”
    我正要开口时,却见师父目光如炬地瞪着我,不知怎地,我顿时寒毛直竖,心脏猛奔,额上竟抖落珠般冷汗。
    “看资质,不是看筋骨,不是看体魄,而是端详一个人的本能。”师父认真地继续说:“一种深藏在本能中的本能,也就是察觉杀气、深知危险所在的资质禀赋。”
    说完,师父一笑,我心脏所受到的莫名挤迫跟着消失。
    师父又说:“我先教教你基本的呼吸吐纳,你一边练习一边听我说。我们凌霄派威震武林,这个呼吸吐纳虽是基本常功,门道却是大有不同,各门各派的吐纳正是功夫互异最基础上的不同……”
    凌霄派的呼吸吐纳“技术”,恕我不能表露,因为武功并不是人人都该学的,关于这点,师父以后不断地提醒着我。
    “那夜算是你我师徒有缘,我在书店偶遇了你,你当时正在看武林掌故,我试探性地介绍你一些我认为不错的掌故,而你……”师父滔滔说道。
    “师父,我在看武侠小说,不是什么掌故!”我疑惑。
    “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那些并不全然是小说,有些是,有些不是,有些胡扯蛋,像蜀山剑侠传。有些则是武林中真真实实的典故,例如笑傲江湖中的令狐冲大侠,其实真有其人,跟我们凌霄派的始祖还颇有渊源,他的独孤九鞭曾败于我们凌霄派始祖的剑法下……”师父津津有味地说着。
    我忍不住说道:“令狐冲使的是独孤九剑,是剑!”虽然我压根就认定师父是个疯子。
    师父轻轻打了我的头,说:“那是后人传说失真,真是对先人不敬,好好一套威震塞北的独孤九鞭鞭法,竟说成是剑法?贻笑大方,贻笑大方。”
    “威震塞北?”我刚说出口,登时大悔。我干嘛这么认真?
    “令狐冲大侠带着神雕远赴塞北挑战塞北明驼木高峰,使得正是这路变幻莫测的鞭法。”师父斩钉截铁地说。
    塞北明驼木高峰?他算老几?
    等等,神雕?
    “令狐冲那只神雕……嗯,多大只?”我小心翼翼地问。
    “好大一只,比你还高两个头哩!”师父大呼。
    “那只雕……哪来的?该不会是跟杨过借的吧?”我的疑惑超过了想笑出来的冲动。
    “当然不是,是令狐冲从小养到大的,令狐大侠的耐心也是很够的。”师父说。
    “至于神雕侠侣里面的杨过,真的有这个人吗?”我非问不可。太诡异的老人了。
    “有哇!他的耐心更叫人敬佩!铁杵磨成绣花针这句成语,就是说他日夜苦练那把大金刚剑,挥着挥着,竟慢慢地将巨剑给挥成针了!这般的耐心,这般的精纯内力!”师父天马行空地说着。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真的,我好久没这样大笑了。
    在破出家庭的第一晚,我竟然真心哈哈大笑。
    “笑什么?怪不好意思的。”师父难为情地说,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
    我看着师父满是污垢的脸,却洋溢着久违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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