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妖瞳-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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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忍不住又掩嘴打了个呵欠，耳边乔雅讲解题目的声音就像信号不稳的电台广播，不时变成意义不明的嗡嗡声。她努力想睁大眼睛，却发现所有的挣扎都是白费工夫，面前那个正襟危坐的人影眼看着越来越模糊了……
　　恩？那不是……
　　她只觉一片眼花缭乱。模糊迷乱的景象中，一个白色修长的身影慢慢凸显，在犹如混乱油彩涂鸦般的画面中渐渐清晰。
　　扶渊……
　　她仿佛身在半空漂浮，自上而下遥遥地俯视着那个身影。她意识驱动着视线下落，另外两个人影也出现在视野中，正是星野和米飒。
　　三人身处迷雾中，在丛林里前行。一股绯红色的细小花瓣随着三人的步伐连绵飘曳在前方，仿佛正为他们指引方向。
　　星野走在最前，手放在腰间符纸上，一副伺机而动的样子。米飒看起来精神不好，嘴唇泛白。在最后的是扶渊，一边留神着前面两人，一边警惕地注意四周的动静。
　　这三个家伙，看来这趟郊游果然不是那么轻松……也不知道他们找到线索没有……这个样子，他们好像看不到我呢……
　　眼前迷雾茫茫，只有那一缕绯红在白色浓雾中徐徐涌动。姬夜依稀感觉出这是一座极大的山林。不过，这些雾，还有那花瓣，都带给她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樱花吗？
　　她伸出灵体般半透明的手，空中那绯红色的小小花瓣穿过她的手指，没有一丝触感。姬夜微微惊讶，以往这个时候，自己并不是这个样子啊……现在这样完全触碰不到实体，朋友们也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岂不是连灵体也不如了吗？
　　是我的力量被压抑住了？是这山林的原因，还是……我自己出了问题？
　　她一时陷入迷惑停在原地，星野三人已经慢慢走远。她还在发愣，前方已消失在迷雾中的星野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星野！”扶渊和米飒同时叫喊起来。姬夜拨开迷雾冲上前去，只见扶渊召来劲风勉强逼退雾气，前面的状况终于显露出来——
　　泥潭，一个不知道有多大的泥潭出现在几人面前，雾散开也只露出一角罢了。米飒跪在泥潭边上，努力地朝前伸出手臂——星野半个身子已经陷在泥沼中，符纸洒得到处都是，她挣扎了两下立刻再不敢动弹，嘴里哇哇叫着“扶渊小飒救命”。
　　“星野！”
　　姬夜大叫一声冲上前去。正要纵身而起的扶渊突然身形一滞，回过头来望着虚空：“小夜？”
　　姬夜一愣。
　　“小夜！”耳边突然响起乔雅一声呵斥，眼前的景色顿时飞快旋转扭曲。她一个惊起清醒过来，扶渊那带着茫然表情的俊美面容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乔雅表情严肃的脸，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透过眼镜镜片瞪着她。
　　姬夜懒懒地揉了揉眼睛，半睁着一双熊猫眼回瞪她。
　　终于，补课结束，总算送走了乔雅。姬夜长吁一口气，看看墙上的时钟，出了家门打算到街上游荡透透气。她在常去的书店里逛了一圈，挑了本书，走到窗边空位坐下。捧着小说刚看了几页，刚才梦境里的情形又浮上心头。
　　从刚才的状况来看，星野应该没什么危险。不过那座森林到底怎么回事？那么浓的雾，完全看不见道路。那些带着诡异气息的樱花，，看起来应该是在给他们带路，可是却把他们引到了泥潭……而且从他们三人开始的态度来看，似乎挺依赖那些樱花的……这样的话，也就是说——
　　他们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取得他们信任的人，而那个人却……
　　她眉头不自觉地紧紧皱起，正咬着嘴唇思索着，却突然有了一种如芒刺背的感觉。她僵硬地转过身去，寻找着那刺痛她后背的目光，正好对上了一双熟悉和陌生交错的眼睛——
　　那是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高大男子。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喧闹街头，静静地像是一座雕像。他微微抬起头，直视着玻璃窗后的姬夜。由于距离，姬夜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莫名清楚地看到了那双漆黑而深邃的眼睛。
　　那是曾经在某个噩梦中出现过的眼睛——
　　开满白色碎花的草地，生着火红花丛的悬崖边，那个黑色的高大身影站在红色花丛之后，黑色的长发在风中凌乱飞舞……那如夜色般深沉的瞳孔里不带一丝感情，就像此刻一般，只是冰冷地，注视着她……
　　她全身僵直。站在刺眼的阳光下却如坠冰窖，手脚冰凉。玻璃窗上映出她苍白的脸和颤抖的嘴唇，还有闪现出金色光芒的眼睛。
　　她一动不动，目光紧紧锁在那人身上无法移开半分。
　　然而，那个男子却生生消失在人群里。
第十二章　魇媚（六）
更新时间2008…4…1　18：37：02　　字数：2166
　卢江县。弘云山中。
　　星野已经被扶渊自泥潭里扯上了岸。她哭丧着脸坐在大石上，牛仔裤浸满了泥浆，沉甸甸地抬不起腿来。
　　“我的符几乎全毁了……”她沮丧地舞了舞手里仅剩的几张符纸。
　　“人没事就好！”米飒按着胸口安抚情绪，她四下张望了一番，疑惑道，“樱花呢？”
　　“切，还惦记着那樱花！”扶渊驱动着风勉强将三人身边的雾吹开，金色的眼睛斜睨着米飒，“被暗算了还没反应过来？”
　　“我、我当然知道有问题！”米飒急急反驳，“我是想说那家伙会不会在附近，真想把她揪出来揍一顿……”她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单单看对方的气势，她米飒也完全不是对手。
　　“迷路了吗？外乡人……”
　　轻柔的声音自雾中传出。有了前一次的教训，三人再不敢掉以轻心，紧张地注视着那个方向。
　　迷雾向两旁退开，走出一位古装打扮的美男子来。他身着青绿色的简单长袍，墨绿的长发松松束在肩膀一侧，清秀，典雅，墨绿的眼睛给人很有亲和力的感觉。他看了看星野三人的狼狈模样，了解似的微笑起来，手轻轻一挥，星野半身的泥浆便消失不少。他朝着一个方向转过身，那边的雾顿时退开，如同他出现时一般让出了一条小路来。
　　“顺着这条路，就可以回到村子里去了。到了那里，自然能找到出山的路。”他轻轻地说完，转身便要从来时的路离去。
　　“等等！”星野站起身来叫道，“谢谢您，可是我们不是要出山……请您告诉我们幽觅谷的方向！”
　　那个人脚步顿住，背对着三人沉默了一阵，缓缓开口：“我知道你们要去幽觅谷的理由……”
　　他始终没有再转过身来，径直向前走进了雾里。
　　“去吧。找到你们要找的人，然后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踏入一步！”
　　星野三人看着他消失在迷雾中。涌起的雾湮没那条出山的路，但又立刻让出另外一条路来。三人略一犹豫，朝那小路走去。
　　“云，你要跟我作对吗？”绯红色的小小身影出现。小女孩嘟着嘴，以可爱的童音质问着眼前的人。
　　那身着青绿长袍的男子垂眼无奈地笑：“樱，连你哥哥姐姐都拿你没辙，我又能做什么事情妨碍你？只是，我不喜欢别人去幽觅谷，这你是知道的……”
　　樱翘着小嘴，琥珀色的漂亮眸子不满地瞪着他：“就因为莫嘉带着那群蠢山羊去了你的破山谷，你就来干涉我？”
　　男子轻描淡写地辩解着：“我只是想快点结束一切。弘他喜欢清净，那群羊太吵了，弘不喜欢。”
　　“又是弘……都灰飞湮灭了几百年了，你还念着他啊？”樱皱起眉无奈摇头，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这就叫‘问世间情为何物’么？”她偷偷看着云的脸色阴沉下去，吐了吐舌头说道，“好吧，不跟你计较了。还好你没做出什么大事来影响我这台好戏！”
　　云轻声笑道：“樱，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只有十岁。”
　　“嘻嘻，那可不好意思了！”樱欢快地笑起来，轻巧地飞起来融进迷雾中，“我今年确实刚十岁！”
　　“呵呵……我知道。”云轻轻地笑了。墨绿的眼底掠过一片阴影。
　　所以，樱……我才会为你感到难过。
　　你哥哥的心情，我大概多少也能了解到了……
　　＊＊＊＊＊＊＊＊＊＊
　　星期一中午。S市风泉高中校门口。
　　姬夜低着脑袋无精打采地拖着书包，随着涌动的人潮走出校门。她一整个上午都心神不宁，脑子里浮现的全是那三张熟悉的面容。
　　扶渊他们三个……没有回来。出发前本说好不管事情处理得怎么样，到了星期天晚上扶渊都要把小飒送回来的。可是到现在，三个人都失去了联络。小飒和星野的手机打通了一直没人接。而扶渊……无论在她心里怎样呼唤那个名字，都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她越是着急思路越乱，思来想去，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小夜！”一个急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她茫然抬起头，只见公孙廷央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廷央哥哥，你怎么……”
　　公孙廷央跑到她面前站定，边调整着呼吸边问：“小飒那边是不是出事了？从昨天下午开始她的手机就没人接了！”
　　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焦虑和担忧，浓眉蹙成一团。
　　姬夜咬住嘴唇，沙哑着嗓子迟疑道：“我也怀疑出事了……他们三个，我都联系不上……”
　　廷央愣了一下，忽然伸手揉了揉姬夜的头发。“先别担心……”他柔声说着，“他们最后一次跟你联系是什么时候？你知道他们这两天在卢江的动向吗？”
　　姬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温柔的面容，似乎从方才的慌乱和无助中渐渐平静下来。她深深呼吸，整理了一下思路，将昨天在梦中看到的情形告诉廷央。
　　“我原本以为没事，可是自那之后我就一直有种不安的感觉……”她用力咬着唇，手指交错在一起，关节微微发白。
　　她说完看着廷央皱眉沉思的样子，突然一跺脚：“不行，我得去找他们！”
　　“傻瓜，别冲动。”廷央伸开双臂，温热宽大的手掌扣住姬夜单薄的肩。他对她微笑着，单纯而温和：“让我去，你就乖乖地等着我们回来吧。”
　　他又揉揉姬夜的头发，温暖的手心抚过她的额头。
　　姬夜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那暖暖的温度似乎有着出乎意料的作用，她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她的手不自觉地捂住心口。
　　心里某个角落，似乎被这夕阳一般的温度填满了……
第十二章　魇媚（七）
更新时间2008…4…3　11：14：23　　字数：2335
　卢江县。弘云山。
　　扶渊双手拄着长刀蚀红，单膝跪地，微微喘息。他身边倒着数十头野兽的尸体，血染红了草地和他白色的衣杉。他抬起头，一双金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自远处慢慢逼近的人影。
　　假的……
　　他咬着牙反复告诉自己。
　　这一切……不过是幻象罢了……
　　他知道自己还在幽觅谷里。从进谷那一刻起，他便在迷雾和结界中和其他两人走散。时间不断流逝，不知道进入幻觉之后究竟已过了多久。
　　是莫嘉的能力吗？这些都是她的力量？——魇媚术，迷雾，幻象……还有这个令人生厌的幻境……
　　此刻眼前是一片森林。他低垂着双眼，这一切曾是那么熟悉，却是他再也不愿面对的场景。天空阴沉地压下来，突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森林沙沙作响，仿佛一场暴风雨就要降临。他不自觉地用力握紧了长刀，身体轻微地颤栗。当初的恐惧伴随着那被埋藏多年的记忆，似乎正在被逐渐唤醒。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天……雷雨……闪电……
　　“扶渊——”
　　他一时走神，一双脚突然出现在眼前。长长的刀尖倒垂在脚边，在明晃晃的闪电中倏地流过一道寒光。
　　他一个激灵，腾的向后跳起，举起长刀防御在身前：“你别再逼我……”
　　“喀嚓！”
　　又是一道闪电，映亮了眼前那高大的身影。黑色的长发逆着风向张狂地飞舞，黑色风衣猎猎作响。男子面目沉静地站在狂风中，凌乱的发丝中现出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睛。他倒提着长刀，刀身上暗红光芒流动。男子望着扶渊抗拒的表情，漠然一笑。
　　“用木刀就想抵抗我的蚀红吗？果然还是个天真的小子。”
　　扶渊一声冷笑：“你说什么？蚀红明明在我……手……里……”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手里那熟悉的冰凉触感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低头一看，紧握在手里的哪里还是蚀红，分明只是一把破烂班驳的木刀！
　　“我竟然已经忘记了……”扶渊喃喃低声自语，“蚀红在那个时候……还是属于你的……”
　　男子向前踏出一步，扶渊立即全身紧绷，以完美的防御姿势架起木刀。
　　“怎么，不用灵力？”男子迈着沉稳的步子，将扶渊一步一步逼退，“想单单用刀法对付我吗？你母亲的火焰呢？你自己的御风之力呢？”
　　“我答应过她——不会用她的手段伤害你……”扶渊盯着那不见一丝情感的深邃瞳孔，用低沉的嗓音应答。
　　“哈哈！”那如石刻一般的脸终于动容，男子在风中大笑道，“好！那就让我看看——”
　　扶渊两眼一暗，那黑色的影子在刹那间已来到眼前。他金色的眼睛中映出那黑曜石般冰冷的双眸，还有蚀红刀刃上暗红的流光——
　　“让我看看你到底掌握了多少——我传给你的刀法！”
　　“喀嚓！”
　　紫色的光芒劈开了天空。
　　暴雨，终于从天而降。
　　＊＊＊＊＊＊＊＊＊＊
　　星野怔怔地面对着眼前这片花海。
　　如草原般平坦无垠的山顶上，盛开着四季的鲜花。偌大的花海汹涌，绿叶穿插，点缀着白色的大小岩石。
　　这不是……
　　她迟疑着向前迈出一步，突如其来的一阵风瞬间扬起漫天花雨。纷飞逸散的花瓣围绕着她徐徐降落。
　　这片早已远去，却始终烙在心底最深处的景色让她再次失神！
　　她鬼使神差般地迈出脚步，缓缓行走在埋没脚踝的花海中。如同她依然记得的那般，那块白色的岩石出现在视野中。白色的宽大衣衫，金色的柔顺长发，明亮柔和的白色光芒包裹着那个完美的侧影，风中的花瓣围在他身边，跳着眷恋又热情的舞蹈。
　　她停住，站在花田中遥遥看着那个漂亮到无法形容的身影。她从来都想不起他的模样，却能在一秒间认出他来。那强大温和的气息笼罩着整个山顶，宣告着他的力量，犹如当年初遇之时，到现在也依然震撼着她的心。
　　“星野……”
　　那低着头的人突然唤起她的名字，散发着光华的绝美脸孔正对着她微笑。妩媚的眉眼之间，一抹淡淡的色彩向太阳穴蔓延。浅金的眉下，水色的眼睛温柔地看向她。
　　“傲……！”
　　她情不自禁地回应他的呼唤，朝那被花海包围的人走过去。
　　“星野……”那张水色的唇轻轻开合，温柔地唤着她。
　　“你让我……好失望！”
　　风毫无预兆地狂乱起来，粗暴地撕碎着娇嫩的花瓣。瞬间涌起的冰冷寒意侵袭着她的身体。她僵立在他面前，全身不住颤抖。他水色的眼珠仿佛旋涡一般，让她直直面对无法移开视线。
　　“我满足了你的愿望……”他略抬起下巴，眼中的柔情消失殆尽。没有愤怒，没有失望，什么都没有。那样空荡荡的眼神，让她的心都几乎要停止跳动。
　　“我给了你力量……”他用那好听的嗓音轻声诉说着，那话语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声吞没，“我满足了……一个人类……对力量的渴望……”
　　他仿佛不是对她说，只是自言自语。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你依然对强大的力量是那么尊崇，是么？还是说，你已经只希望做回一个平凡的女子？”
　　星野张了张口。她只觉胸口一阵憋闷，发不出声音。
　　“你……已经放弃了过去的信仰……”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刹那的黯淡，“我早该想到，不该对一个孩子抱有错误的期望……”
　　他朝她伸出散发着光芒的手：“看来，我该纠正当初的错误……”
　　巨大的吸引力自那手心传来。星野发出痛苦的惨叫，扑倒在花海中挣扎，扬起破碎的花瓣。她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被那股力量生硬而粗暴地撕扯着。那在多年前种下，如今早已和灵魂融为一体的东西，正在被扯出体外！
　　“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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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魇媚（八）
更新时间2008…4…5　16：35：31　　字数：3268
　呼——呼——
　　风声？
　　米飒猛的睁开眼睛，所见尽是一片昏暗。前方一束灯光映照下，两旁黝黑阴暗的墙壁飞快向后退去。冷风用力地刮在脸上，呼啸的风声充斥着双耳。
　　我这是……在机车上？
　　身下疾驰的速度感终于让她清醒过来。她跨坐在机车后座上，双手环抱着前面那人单薄而结实的腰，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几缕雪白的发丝从那人头盔下露出来。
　　对了，我这是要和金杨去雾野丘写生啊……
　　她想着，心里涌起一阵甜蜜，双手不由得又搂得更紧了些。
　　背后突然凉飕飕的。她打了个冷颤，心脏开始乱跳起来。是风吗？还是……
　　对了，这里是隧道……
　　她忽然自心里生出这样一个念头。一股凉气顿时从身后窜了上来，贴上她的后背。她寒毛直立，牙齿碰撞发出声响。她感觉到无数冰凉的手臂从身后那黑暗中伸过来，抚在她背上，抓着她的手，搂住她的腰……
　　“啊——”她发出惨叫，身体被那道力量向后拖去，那些在阳光下被忘却的记忆再次清晰。
　　她怎么会忘记这里？
　　这是那条——充满了怨恨的灵魂，自黑暗中发出不甘的呼唤的隧道啊！
　　“金杨！”她带着哭腔呼喊着，前面的人回过头来，一双红色的眼睛透过头盔护目镜看着她。
　　“救——”她哀求着，那人伸出有力的手臂将她向后一推，她登时跌下车去。虚幻冰冷的灵魂包围着她，将她向后拖进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金杨——！”
　　她挣扎着拼命向前伸出手，却只见那机车上的两个人回过头来——
　　两个人。金杨摘下头盔，血色的眼睛冷漠地看过来。他身后依偎着的女子弯起嘴角对米飒笑着，正是漆雕透。她带着居高临下的笑容挥了挥手，同金杨一起背过身去。
　　机车飞快地从她视线所及的黑暗中消失了。
　　“金杨——！！”
　　汹涌而来的绝望瞬间将她吞噬。她泪流满面，凄厉的呼喊声在隧道里一遍遍回响……
　　“呜呜……”
　　谁……在哭？
　　身上冰凉的触感和被拉扯的疼痛突然消失了。米飒虚弱地睁开眼，阴暗的隧道和狰狞的幽灵都不见了。眼前只有乳白色的迷雾，安静而缥缈。双手垂在地上，传来的是草地柔软的触感。她在地上呆坐了一会儿，抹去未干的泪，吃力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朝传来女人哭声的方向走去。
　　越接近哭声，雾也越加稀薄。渐渐的，她看清了前方那座小木屋。一个女人坐在门前草地上，身边围绕着沉默的洁白羊群。她的头埋在胳膊中，伏在膝盖上不住地抽泣。
　　“莫嘉？”米飒试探着喊了声。
　　那女人闻言抬起头来，憔悴的脸庞上满是泪痕。她带着一双朦胧的泪眼看着米飒。米飒不知所措地望着她。莫嘉突然跳起来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搂住。
　　“喂！你……”米飒吓得全身一紧。莫嘉的手臂牢固却温柔地环绕着她。耳边响起莫嘉带着哽咽的声音：“很痛苦……是吧？”
　　“什么？”米飒一头雾水。
　　“我知道的……绝望……痛苦……寂寞……”
　　她挣扎不开，只得任莫嘉的下巴轻轻靠着她的颈窝。
　　“你深爱的那个人……你为他付出的那个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你跟我一样……知道那种痛……”
　　莫嘉的声音低低地传入耳朵。米飒正想反驳，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她不由自主地呼吸着那如巧克力、蛋糕、糖果一般的香甜气味，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让我结束……你的痛苦……”
　　耳边的声音越发低沉不清，仿佛柔情的低喃。
　　她抵挡不住倦意，即将合上的迷蒙双眼间，忽然浮现出一张带着点傻气的温柔笑颜。
　　廷……央……
　　＊＊＊＊＊＊＊＊＊＊
　　“喀嚓！”
　　紫色的闪电不断地劈向地面，一次次映亮昏沉的森林。暴雨冲刷着大地，在地面上砸出低洼。
　　“唔……”
　　扶渊伏倒在地上，浑身湿透。血混合着雨水、泥泞，浸染了白色衣衫，在土地上蔓延开来。银色长发湿淋淋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金色双眼无力地半睁着。他吃力地向躺在前面地上的木刀伸出手，牵动了身体不知何处的伤口，一阵剧痛几乎令他眩晕过去。
　　面前响起脚步踩过水洼的声音。扶渊微微睁开眼，那男子正站在面前，暗红的刀刃慢慢滴下艳丽的血珠。
　　“连握紧自己的刀都做不到，还妄想要守护重要的人吗？”
　　没有一点温度的声音，从那线条坚毅的嘴唇中发出来。男子高高在上地冷看着扶渊，一脚将他指尖刚触碰到的木刀远远踢开。
　　守护……重要的人……吗？
　　视线被雨水模糊。一个小巧的身影却在眼前清晰起来。
　　“是……就算我现在没有资格……就算我连自己的刀也不能保护……”
　　他在雨水中用力握紧了拳头。
　　“我曾经，失去她一次……我曾经，没有保护好她……”
　　他咬着牙，胸腔中一阵痉挛。
　　“所以我再也不能放开她……哪怕拼上我自己的全部，我也不会再……放开她！”
　　忽然雷声大作。天地间万物无声。
　　“这算是……誓言吗？”
　　男子的身影从雨中消失了。扶渊抬眼望去，眼前却只有长刀蚀红，深深地插入地面。
　　“扶渊……”
　　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他蓦地抬起头来，只见姬夜正跪在身前，担忧地望着他。
　　＊＊＊＊＊＊＊＊＊＊
　　“星野！星野！”
　　她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有力的手臂紧拥住她。星野强忍住痛苦睁开眼，看到的是玉姬子紧张的表情。
　　“师兄……”她气若游丝，额头和后背全是冷汗。
　　“你！你对她做了什么？！”
　　面对玉姬子的厉声质问，那白色岩石上的人露出无法勾勒的迷人微笑。
　　“她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哦……”
　　傲妩媚的眉眼斜望过来，水色的嘴角向上扬起。
　　“因为你，她放弃了力量。你……让她有了不必变强也能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你还是消失为好！”
　　傲的声音突然一冷。漫天的寒气瞬间扑了过来。星野惊恐地看着玉姬子表情一僵，身形迅速化为粉末，被寒风吹散了……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两眼发黑，心脏像被撕裂一般疼痛。她在花海中不住翻滚、抽搐，凌乱的画面涌上脑海——
　　玉姬子挡在她身前，凌厉的剑光一闪而过。他回过头来，沾血的脸上英气逼人。
　　（没事了……别怕……）
　　中年男子上身赤裸露出结实的肌肉，火光中，他满面愁容。
　　（城主残暴，只有早日铸好神兵，才能保护你啊！）
　　她看到自己站在铁炉边高梯上，对着炉中火焰伸出左臂……
　　（它是我的……就该用我的血肉！）
　　她的叫声越发凄厉，除了胸口的疼痛，左臂也痛得渐渐失去了知觉……
　　＊＊＊＊＊＊＊＊＊＊
　　“小……夜……”
　　扶渊眼前模糊一片，口中喃喃。
　　面前那娇小的人儿伸出手，细嫩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带着温柔的怜悯。
　　香甜的气息从她指间散发出来。
　　他贪婪地嗅着那香气，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
　　母亲温柔的蓝色眼睛，和她身边亲昵的青色火焰。还有……
　　姬夜赤脚站在江边，夜风拂起她黑色的发，露出她苍白的侧脸……
　　＊＊＊＊＊＊＊＊＊＊
　　疼痛终于过去。星野虚脱地躺在花海中，忽然感觉自己被一双手抱起。
　　她看着眼前玉姬子明朗的笑容，呆了一下，然后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放声大哭。
　　“没事了！别怕……”
　　星野哭得抽声，任他轻拍着她的背，听着那柔声的安慰。她的脸埋在他脖颈间，一股香甜的味道悄然包围了她。
　　真香……好像小时候和师兄一起……从厨房偷的那糕点的味道……
　　她恍惚地想着，慢慢闭上眼睛。
　　＊＊＊＊＊＊＊＊＊＊
　　乳白色的迷雾中，透出一抹绯红的影子。辨不清方向的某个角落，远远地飘来小女孩清脆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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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魇媚（九）
更新时间2008…4…7　20：32：57　　字数：3529
　身着青绿色长袍的男子行走在雾气弥漫的山谷内。
　　“云——”
　　那个静寂了几百年的声音，从他身后传过来，如同当年一样，欢快地呼喊着他。
　　他身形一滞，短暂的惊愕之后，慢慢皱起了眉。身后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依然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回头。
　　“云！找到你了！”一只手从背后拍上他的肩，他心里一颤，紧接着两条手臂环上了他的脖子，耳边传来温热的呼吸和轻笑声。
　　“我刚才到山谷外面转了一圈，你知道村里的人怎么说这幽觅谷吗？”粟色头发的少年松开手，跳到云的面前，活泼地对他笑着，“‘神仙眷侣’！他们说这山谷里住的是一对‘神仙眷侣’哦~”
　　云的脸上却浮起了哀伤，再也无法像当初那个时候一样，对眼前这稚气未脱的少年露出宠溺的笑容。
　　“云，你为什么不开心？”少年安静下来，站在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用漂亮的粟色眼睛看着他。
　　“弘……”云喉咙发干，艰难地唤出那个名字。
　　“你的表情……好可怕……”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脸上却没有任何害怕的神色，他微微地笑起来，露出悲伤的表情。
　　“你很少这个样子呢。我好像只看见过一次……”弘举起手摸着自己的脸颊，手指触过的地方出现了污红的血迹，“就是在你杀死我的时候……”
　　“弘……”
　　“你没忘记吧？”血从弘头上的伤口沿着脸颊流下来，白色的衣衫也从里面逐渐透出血色。他拖着破破烂烂的身躯一步一步走向呆立原地的云，敞开的衣服下现出触目惊心的伤口，“看看我，几百年了，你也记得我这个模样吗？”
　　是的……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