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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记事本-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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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雷……”
明老板抱着宏哥站起来,眼里凝着坚强意志的光芒。
“……你不是想找我代替未婚妻,而是真的想跟我结婚吗?”
令人意外地,明老板的声音和眼神里都没有怒意。红雷也毫不闪避地直视明老板的眼睛。
“如果没有那个打算,何必跟这种牛郎混混徒手一对一决斗呢?”
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吐出凝重的气息。宏哥到底为了什么而独自一人跑来这里?难道真的是为了这种蠢到不行的理由——用拳头来决定谁有资格和明老板在一起?
“像你这么好的女人,去哪里都找不到第二个了吧?这可是个好机会,我当然不择手段。”
这时我只觉得一股奇妙的颤栗从腹部深处油然而生,不可思议的是这份颤栗中甚至带着一丝快感。因为红雷和宏哥说出了几乎完全一样的话。
明老板低头看了看怀中满是血污的脸庞,再次看着红雷。
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
“既然如此,你有和我一起经营拉面店的觉悟吗?”
更令人惊讶的是红雷竟然也对着明老板微笑。
“你和那个牛郎混混说了一样的话呢!”
我倒抽了一口气。
“那个蠢蛋居然说什么如果我不打算经营拉面店,他就不同意我们的婚事。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啊?我可是要继承黄道盟的人,将来还要把帮派规模扩展到现在的五倍反攻香港。明丽,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也需要你的力量。所以根本没空去经营什么拉面店。”
“……原来如此。”
明老板的视线落到了脚尖。再次抬起头时,她的目光却不知为何正对着我——也就是侦探的助手。
“鸣海,打电话给爱丽丝。我要提出委托。”
明老板是这么说的——
“帮我毁了这门婚事。”
第六卷 第四章
一问之下,我才知道原来宏哥从国中时期就以哄骗女生为业,至今惹哭过的女生人数高达三位数。当然,这个数字只会增加不会减少,但似乎也有少数的例外。也就是说,尽管人数极少,还是有几个女生和他重修旧好。
例如依林姊。
“真是的,没想到小宏你竟然是会做出这种蠢事的人。万一脸上留下伤疤怎么办?你可是靠脸吃饭的啊!”
虽然嘴里抱怨个不停,依林姊还是动手替躺平在床上的宏哥换绷带,并在伤口上抹药。
“好痛好痛好痛!依林,你温柔一点嘛……我在床上的时候都对你很温柔啊!”
宏哥的脸还没消肿,却已经开始开玩笑了。
“缝完伤口要不要顺便把你的嘴巴也缝起来啊?”依林姊眯起眼睛。
“这样我不就没办法跟你接吻了啊!”
“还是可以轻轻亲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看来他们似乎正在打情骂俏。狭窄的寝室里还有我这个人的存在,真希望他们能稍微自重。虽然这样做有些老套,我还是清了清喉咙,提醒那两人这里还有我在。
“所以说……宏哥暂时要留在这里拜托依林姊照顾吗?”我边说边再次环顾这两房一厅的屋子。这里是位于大使馆旁一栋叫作哈啰皇宫的公寓其中一室,室长依林姊是来自中国的酒店小姐,曾经是宏哥的女朋友。经过我的询问,才知道原来宏哥最近常来这里请大家帮忙调查香港黑帮的事,所以又自然而然地和伊林姊变成常常约会或住在对方家中的关系。看来这两个人都没学到教训啊……
“我不是和黄红雷打起来了吗……”宏哥压低声音说道。“发生这种棘手的状况,我能拜托的人也只有依林了啊!”
因为他若无其事地摸着人家的手背说出这种话,面露不耐的伊林姊也难免有些脸红心跳。这家伙果然是天生的花花公子啊!
“对了,我听说……明老板她……向爱丽丝提出委托了啊?”
宏哥这么问道。我偷偷瞄了依林姊一眼,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竟然在女朋友面前说这种话,这样好吗?
“这么说来……小宏,听说你向那个人求婚了喔?”
就在我犹疑的时候,依林姊突然从旁先发制人,直接猛攻宏哥。
“嗯?可是向你求婚的时候一定会订在希尔顿的高级餐厅喔!”
啊,原来还可以这样化解啊……真是让我学到不少。不对,学这个好像也不能干嘛啊!“真是够了,光会耍嘴皮子!”依林姊边说边粗鲁地将纱布贴在宏哥脸上,又重新用绷带包扎他赤裸的胸膛。
“在我昏死的这两天,事情发展得怎样了?”
宏哥舒了一口气,接着这么问道。依林姊也坐在床铺上放枕头的地方,向我投以“我也有权利知道吧?”的眼神。当然,我来这里也不只是探望宏哥,而是来说明情况的。只是……该从何说起呢?
宏哥闯进黄红雷家,结果被狠狠修理了一顿——事发至今已过了两天。在这两天之中,其实又发生了很多事。
首先是侦探团因为明老板的委托而开始行动,目的是破坏黄红雷不讲理的逼婚行为。阿哲学长和少校因此格外兴奋地四处奔走,但目前还没听说具体的策略。
明老板决定还是第一天就来参加我们的校庆。十一月三日——原本是黄红雷预计要办订婚喜宴的日子。明老板表示:“既然红雷打算骗我,我也没必要义务帮忙了吧?”这对宏哥而言应该是个好消息。
然而最大的新闻应该是接到梅田浩二的联络了吧?
“梅田……是那个小混混男友?”宏哥问道。
这件骚动最根本的起因,就是黄红雷本来的未婚妻——黄香玉有个日本籍的男朋友。这个男朋友正是梅田浩二。
“他果然还活着……”
“是啊,听说他躲到神户去了。”
花田胜假装杀了梅田浩二,事实上则让他逃到关西去了。据说他之前就是在找私奔之后的安身之处。而就在昨天,他打了一通电话给小铃小姐。正确地说,应该是打给被小铃小姐大胆地藏匿在ZODIAC娱乐公司员工宿舍里的黄香玉。
“根据小铃小姐的说法,梅田似乎表示‘不久之后就会来接香玉过去。’”
“他们私奔之后打算怎么办呢?找到工作了吗?”宏哥交叉着双臂疑惑道。就在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依林姊突然插嘴了。
“那个叫香玉的女生应该会出去赚钱吧?神户的福原也有特种行业区啊!”
“咦咦咦……那梅田不就成了小白脸吗?香玉可是黄家的大小姐耶……啊!不是啦……我没有批评依林姊的意思喔?”
“反正我的出身跟家世都不好啦!”
依林姊向我吐了吐舌头,然后马上又恢复正经的表情。
“不过啊……就算是大小姐也没关系啦!一旦身在无依无靠的环境,女人总是比男人坚强很多。就连黄道盟当初也是靠着女人将家族中的男人一一接来日本,最后才终于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地盘啊!”
“原来是这样啊?”
这么说起来,这个人好像也是香港来的啊?
“男人这种动物啊,突然搬到一个毫无依靠的地方只会死在路边吧?女人就算孤身一人也能活下来。所以只要是男人,一开始都是小白脸啦!”
这番话从依林姊嘴里说出来特别有说服力啊
“现在也是这样,歌舞伎町里的中国籍女人有男人的五倍之多呢!”宏哥不知在得意什么。“而且她们大多从事特种行业,收入也不稳定,所以才会为了互相帮助而一起出钱合组标会。”
“嗯,我听明老板说过这件事。”
标会是一种民间融资体系,集合众人的资金,在有需要时便可以这笔钱支出。据说不少旅日的华人女性都参加了这种互助会。现在这个互助会由黄道盟经手运用,规模听说已足以和大型商业银行匹敌。
“我也有参加喔!”依林姊说道。“想说要是哪天结婚了,可以用那笔钱来开店。”
原来她打算靠从事特种行业来赚取足以开店的资金,真是意志坚定。为什么如此坚强的人却会被宏哥这种人渣吸引呢?真是令人难以相信。而宏哥本人却露出完美的微笑这么回答:
“这就是爱呀!”
“什么爱啊!”你这家伙不要跟我说爱啦!竟然还有脸赖在这里不走。依林姊也冷冷地斜眼瞪着宏哥。
不过黄香玉的确为了跟喜欢的男人一起逃走而不惜背叛黑帮家族,或许真的和依林姊一样,她也下定决心要在夜晚的城市中讨生活吧?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我该担心的事。
走出依林姊的房间,就听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边靠近……
“助手先生!助手先生!”
稚嫩少女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我一回头,只见褐色的身影扑了上来。
“哇!”
原来是玫欧。跟父亲一起住在这栋公寓的泰国女生。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好多女人一起闯进来了!她们好像知道宏哥在这里了。”
“咦咦咦?”
玫欧指着屋外走廊的扶手外面,我连忙探头往楼下看。公寓大门口停着好几辆车,形成了一片五颜六色的人海。人数大概将近二十人吧?不但全都是女性,年龄层和类型也不一而足。唯一但感觉不太妙的共通点是她们全都盛装打扮,而且手里都拿着纸袋和纸包之类的。嘈杂的话语声讲的似乎都是中文,我只听得懂依林姊和宏哥的名字。
“玫欧明明向她们说明过呀!说宏哥要我保守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在这里嘛!可是她们偏偏不回去!”
你这样说,她们一定不会回去的啊……
最后众多女性终于耐不住性子而冲破大门,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一阵凶猛的脚步声从我们脚下经过,然后爬上楼梯持续往这边逼近。眼看着大军出现在走廊彼端,玫欧吓得躲到我身后。
“小宏!小宏在哪里?”
“一定在依林房里吧?我听说他受伤了!”
“为什么跑来依林这里?小宏不是跟她分手了吗?”
“我们只是来探望他,为什么要赶我们走!”
近距离观察之后,我才发现这些怒目逼近的女士之中很多都像是有钱人家的太太,害我差点回答:“因为躲去你们家一定会被老公抓包啊!”
从夹杂着日文和中文的对话中,我隐约听出似乎是和依林姊在同一家店上班的女生透漏了宏哥的消息。也就是说,在宏哥不知多达几百位的情人之中,目前只有中国籍的女生知道他的下落。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万一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这里,哈啰皇宫恐怕会沦为无间地狱。
“那个……反正宏哥躲在这里然后叫玫欧不要说出去,所以他不在这里啦!”玫欧躲在我背后这么说道。我抵着额头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不要开口比较好啊! ˙
“他连这么小的女孩都不放过?”
其中一位太太气得耸起肩膀,玫欧则紧紧贴在我背后,猛甩两根辫子。
“才没有咧!可以追玫欧的人只有爸爸和助手先生喔!”
“玫欧,你别说了!这样会把事情越搞越复杂啦!”
我往前踏出一步,全力运作脑袋整理出要说的话。只能祈祷讲道理能让她们接受了。
“呃……其实宏哥身上的伤很严重。各位前来探望他,我想他一定很高兴。可是……你们也知道嘛,那个人非常有服务精神,一见到面一定会听大家诉苦,说不定还会不顾自己的伤势,说要带你们出去玩啊!所以……呃……如果大家真的为宏哥着想,是不是可以等到他情况好转之后再来……”
我边说边窥探太太们的表情,刚才的激情显然减退了许多,让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好吧,我明白了。”
“算了,交给依林也可以放心……”
“那……可以帮我们转交慰问品吗?”
“啊,当然。”
留下让我抱都抱不完的大量慰问品之后,宏哥的情人们总算回去了。探病时常送的哈密瓜和麝香葡萄这些还算正常,居然连台丽参、冬虫夏草、蛇肝、鸭肝和鳖油都出现了,那些人与其说是想让他恢复健康还不如说是——
“助手先生助手先生,这几个字要怎么念?”
玫欧指着中药盒上的“精力绝伦”问我。
“这几个字你不会念也没关系啦……”
总觉得光是这些事就让我累到不行了。
我转身稍微推开房门探头进去,只看见依林姊双手合十对我说了声:“谢谢~”
*
“花丸拉面店”后门外弥漫着一股难以接近的氛围。
大楼和大楼之间的空隙已经够狭窄了,现在又挤了三、四个穿黑T恤的身影——是平坂帮的成员们。
“大哥,辛苦您了!”
“辛苦您了!”
一看见我靠近拉面店,几个黑T恤男立刻烦人地上前问候。下午四点,拉面店还没有开始营业;彩夏和班上其他女生一如往常地穿着学校的水手服、围上围裙,快乐地学做冰淇淋。店里和店外的气氛落差真大,感觉就像只有左眼看得见另一个世界的情景。
“目前没发现什么异状!”
“有我们几个挡在这里,就跟铜墙铁壁一样!”
“只要有人靠近店里,我们绝对一个不漏地揍扁赶走!”
这样连客人都不敢靠近了吧!
“嗯……对了,黄道盟的人还守在这一带吗?”
为了不让他们妨碍店里做生意,所以暂时先请平坂帮派几个人来当警卫。几个黑T恤男一齐点了点头。
“今天还没看到他们……”
“不过昨天有看到。”
“看脸就知道是中国人了!”
“那接下来还要拜托你们了。”
我刚踏上紧急逃生梯,背后突然有个轻盈的脚步声追了上来。
“藤岛!”
彩夏在楼梯转角追上了我。
“明老板后来说校庆第一天就要来,真的不要紧吗?她跟老家的亲戚发生争执了对吧?”
“嗯……是啊……”
我有些迟疑,不知该对彩夏说明到什么程度。
“不要紧啦!她绝对不会造成班上同学的困扰的。”
“我担心的不是那个啦!我是担心明老板和藤岛你!”
我缩了缩脖子。
“对不起,但真的没问题啦……”
虽然根本没有把握,但也只能这样回答了。
“有没有我能帮忙的事呢?”
彩夏靠近到膝盖几乎要碰到我的膝盖,恳切地这么问道。
“不必啦,其实也没什么你能——”我正要这么回答,却被彩夏无比认真的眼神震慑住,接着突然想起一件事。“啊,对了,好像有一件事。我问你喔,那个什么……食品卫生负责人?校庆当天那个负责人必须全程在场吗?”
“咦?应该不必吧?现在还不大清楚就是了……”
如果只要在有人来检查时出面就好,其他时间还是让明老板先躲起来比较安全。毕竟没人知道黄道盟会不会有所行动。
“我会向执行委员会问清楚。还有其他的事吗?”
“其他的事……这个嘛……”目前还没想到。所以我半开玩笑地这么说:“我个人希望可以将提拉米苏放进菜单里啦……”
“我知道了!”彩夏掀起围裙,踏着轻快的步伐咚咚咚地跑下楼梯。
爱丽丝显然非常不高兴。
“没想到大家竟然都专注于设法让人家分手,究竟把尼特族侦探的骄傲忘到哪里去了!”
敲打键盘的声音仿佛切削冰块的冰钻。时序已进入十月下旬,气温也降低了不少。就算是为了配合室外的温度,侦探事务所里的冷气还是比平常强了许多。我直到最近才发现这件事——爱丽丝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把空调温度设定得非常低。
“阿哲和少校说什么要伪造老板的离婚证明、不然就在订婚典礼上丢震撼弹,还相当认真地策画执行,甚至跑去探勘典礼会场!实在太不要脸了!”
“但爱丽丝也正在为了明老板而执行侦探工作吧?”
“才不是为了老板。那种委托我早就干脆地拒绝了不是吗!”爱丽丝依旧背对着我。“我现在继续调查是为了宏仔的委托!”
我忍不住叹息。
根据爱丽丝的定义,尼特族侦探是挖掘真相的死者代言人。所以她不接破坏婚事那种私家侦探的勾当。尽管如此,爱丽丝依然继续敲打着键盘,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宏哥提出的委托。不,正确地说,应该是为了她自己拜托宏哥提出的委托。
这个奇妙少女的人生中充满各式各样作茧自缚的规则。没有接到委托就不行动——这也是她对自己上的枷锁之一。因为侦探发现的真相会挖凿、切穿、雕刻某个人的人生,让其产生致命性的变化。
不仅如此,爱丽丝还有一种强迫观念——这样表现不知道对不对——总之她对于无知有着强烈的恐惧感,这有时会让她陷入绝望的窘境,甚至让她崩溃。
所以爱丽丝不得不恳求宏哥,拜托他向自己提出委托。
“爱丽丝,你想知道的真的只有关于花田胜的事吗?”
“我不是这样说过很多次了吗?”
爱丽丝没好气地回答。
“我对那种愚蠢的结婚骚动一点兴趣也没有。唯一吸引我的只有花田胜。我完全无法了解那个男人的目的,他到底身在何处?或者他究竟打算做什么?我实在搞不懂。”
而我也不懂爱丽丝为什么那么在意花田胜。虽然他的确制造了一堆问题又避不见面令人很火大,为了帮别人私奔不惜把亲女儿拖下水这点也让我难以苟同。但爱丽丝执着的点似乎又不是这些问题。
而是某种更坚实的不谐调感。
问题的关键恐怕正是小铃小姐。
我也觉得那个人有种难以言喻的嫌疑。明明不是当事人,却又和事件密切相关,而且完全看不出她的目的究竟为何,更不知道她打算将情况导向何种局面。不仅如此,她看起来丝毫没有恶意,这点反而让人觉得不舒服。
“黄小铃隐瞒的事情恐怕才是事件的核心。不过她似乎事前就知道有我这个骇客存在了,不愧是ZODIAC的系统开发者。无论我从哪里下手都查不出跟花田胜有关的消息,就连花田胜之前打来的通话记录,都被她不知用什么方法给隐藏了……”
这也是令爱丽丝感到烦躁的原因之一。尼特族侦探向来在电子之海所向无敌,这回却在网路安全专家面前略居下风。
爱丽丝突然抬头望着高处架子上的一面荧幕,上面显示着ZODIAC那简单的入口网站。网站的LOGO是每个月更换的星座图示,现在已经从天秤座变成天蝎座了。十月已经过完了。再过不久就是校庆了。
“不过……关于花田胜的所在倒是有了点线索。”爱丽丝喃喃说道。
“嗄?”
我不禁扶着床框探出上半身。从我当天进入房间开始,爱丽丝这是第一次回头看着我。带着浅笑的脸庞上清楚刻着无奈和疲惫。
“你还记得花田胜在事发当晚跑去投奔的那个医生吧?他姓崔,是个没有执照的韩国籍医生。我掌握到他的行踪了。”
“你还真是厉害……”
“一下子就查到了。因为他上网预订机票,事发两天后就飞往香港了。”
香港。为什么是香港?
“专程回到黄家的大本营?”
“那里并不是黄家的大本营,或许还可以说是地球上最适合躲避黄家的土地。黄道盟在帮派竞争中失势,最后从香港三合会中除名——也就是被赶出故乡,几乎全员移居到日本的意思。他们在香港的地盘、总部和家宅几乎全都被敌对势力‘崩牙会’夺走了。”(吐槽:哪有会叫这囧名的帮会)
对了……黄红雷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还说要在日本将黄道盟扩展成好几倍,以反攻香港为目标。
“所以花田胜也一起去香港了吗?”
“很有这个可能。”
爱丽丝再次回头面对荧幕。
然后呢——我硬是吞回了这个疑问。
如果他真的飞到香港了,不仅黄道盟无法动手,只能窝在东京一隅发牢骚的尼特族们更是拿他没办法,就算把这件事告诉谁也没有意义。即使对明老板说:“你父亲逃回香港了,正所谓丈八灯台照远不照近,所以你可以放心了。”我想她也不会因此而开心。
就算是令人无奈的真相,爱丽丝依然无法不去挖掘。
“我知道啊……”
爱丽丝喃喃说道。她的声音仿佛连冷气的风都抵挡不住,就快要被折断了。
“其实我心里也明白,这种事实甚至称不上是火葬时的柴薪。侦探根本无法为活着的人做任何事。”
我只是摇了摇头。爱丽丝看不见,就算她否认,我也没办法。爱丽丝至今拯救过我好几次,但就算我怎么表达都无济于事。事实上我也数度向她提起过,但我的心意恐怕从未触及她内心最深的角落。
为什么呢?
我没有出声,只是望着黑发下看不清轮廓的娇小背影默默询问。
为什么你要把自己困在有如玻璃鞋尖般狭窄而冰冷的地方?又为什么要苦苦等待黎明永远不会到来的黑夜破晓?究竟是什么从她幼小的身躯中夺走生命的律动,并全部替换成死亡的预感?
我在冷气吹下的风中数着自己的心跳,寻找适当的话语。
“爱丽丝,那个……”
化为一帘幽幕的黑发彼端,水蓝色睡衣的肩头微微晃动。
“能不能把明老板的委托当作是我承接下来的?毕竟我也是事务所的一员嘛……”
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同时窥伺着爱丽丝的背影。
“而且……这样以后案子多的时候也能同时作业,不是很方便吗?这次能不能试着交给我这个部下处理呢?”
爱丽丝微微摇了摇头。
“随便你!”
不行啦!爱丽丝,我不是那个意思,那样就没有意义了。如果随便我自己行动,一切都不会改变。就算只是儿戏,我也希望自己是联系爱丽丝与这个世界的绳结。
“不能随便我啦,你要以所长的身分命令我才行啊!”
“你很啰唆耶!”
爱丽丝甩动长发转过头来。
“话不都是你说的吗!我早就拒绝这个委托了,现在还——”
一和我对上视线,爱丽丝突然噤了声。她的大眼睛里映着我恳切的表情,我知道自己拙劣谎言背后的某些事实直接被她发现了。爱丽丝的脸庞苍白得有如崭新的洋蜡,这时却微微染上了红色。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稍微犹豫了一阵子,我又继续开口。
“如果不是你指派的工作,明老板支付的报酬就会由少校、阿哲学长和我三个人平分。这样也无所谓吗?”
爱丽丝抓起躺在身边的布偶,一个、两个、三个……她将布偶抱在胸前,挡住泛红的脸庞这么回答:
“我不是叫你不要再用这么低等级的激将法了吗!听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嗯……那我坦白一点比较好吗?因为爱丽丝对我来说很重要,就算只能安慰你一时,我也希望——”
爱丽丝不断踢动双脚,又抓起两个布偶。
“别说了!这样会害我更不好意思……”
也是啦……我自己都越说越不好意思了。
“算了。反正你只会在那种不重要的地方细心,遇到重要的事反而粗心大意。既然要当作事务所承接的工作来处理,报酬就要全部交给我,你们只能拿到比托钵化缘还不如的廉价日薪!你最好也跟阿哲和少校他们说清楚!”
我强忍住快要笑开的表情,点点头之后站了起来。
“我知道了。谢谢你。”
“干嘛向我道谢!”
爱丽丝气鼓鼓地再次背对我,长发之间只看见她红通通的耳朵。然而就在我起身准备走出大门时,爱丽丝又以恢复严肃的口吻叫住了我。
“关于那个崔医生的消息……”
“嗯?”我回过头。刚才说的那件事怎么了吗?
“你去告诉黄红雷吧!”
“呃、嗄?为什么?”
这么做岂不是把花田胜所在的线索告诉黄家了吗?虽然黄红雷默许了未婚妻私奔的行为,但未必会放过花田胜吧?毕竟这件事关乎黄家的面子问题。
“反正黄家现在也无法在香港出手。而且我隐约能猜到花田胜的企图。”
我讶异地走回床边。
“……什么意思?你刚才不是说完全搞不懂他的目的吗?”
“我是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啊!但却知道他想叫我们做什么。你想想四月时发生的事。那个男人做了整形手术之类的改变了容貌,甚至避开了这栋大楼附近所有的防盗监视器,完全没有被拍到。他和我们接触时是那么小心谨慎,相较之下这次的事件也留下太多编造的痕迹了!”
“唔……”
这么说来……似乎的确是如此。
“他不只打电话给黄小玲,甚至还打给你并留下录音。逃到那间医院后也直接丢下留有血迹的车子,帮医生订机票时更毫无防备地留下了记录。就算是因为突发事件而无暇他顾,这些行径也太粗心大意了。简直到了不自然的程度。所以我认为这些都是他故意的。”
“故意的……?”
“花田胜透过黄小玲利用我们,就可以任意地将过滤后的情报透露给黄道盟了。”
“唔嗯……”
真的能办到这种事吗?
的确,由于我们早了一小步发现花田胜的足迹,并且得知事发当晚的真相,所以正在避免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也就是不让黄家的所有人得知香玉还活着的事实。这也不是完全说不通。因为只要透过我们来报告,就能让得知真相的人只限于黄红雷。不过这也可能只是一种结果论。
“我也无法排除这可能只是结果论的疑虑。像花田胜这么厉害的男人,大可不必大费周章逃到香港然后再远距离操控情报,就算留在东京还是有办法一边帮人家私奔,一边保护‘花丸拉面店’。不过话说回来,现实就是现实。他现在并不在这里。虽然在他那间接操控之下随之起舞实在有点令人不愉快……”
“如果把医生飞去香港的事告诉红雷,会演变成什么情况?”
“至少黄道盟会将耳目转向香港,这里的警戒就会比较松懈。”
问题是……就算他们将耳目转向香港,也没办法送出众多的人员回香港找花田胜吧?这样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啊?还是说他本人其实有别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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