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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记事本-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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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下逃生梯,踏入拉面店时,彩夏正抱着急救箱帮坐在柜台的电线杆和石头男两人消毒脸部的伤口。他们俩的眼睛和脸颊红肿到几乎变了一张脸。

    “顶着这张脸走在路上,大家都会怕吧!”彩夏一边叱责两人,一边在他们脸上贴满OK绷。

    “对不起,彩夏姊。” “对不起。”

    我站在门帘下,因为脑袋过于混乱而无法动弹。他们两个怎么会变成这样?彩夏又是什么时候变成大姊的了?而且我明明因为不想在学校见到彩夏才翘课的,现在居然又在这里遇到她。所有的思绪在脑中搅成漩涡,简直要晕眩昏倒了。

    彩夏瞄了我一眼,又臭着一张脸继续帮他们俩擦药。

    “鸣海,你在做什么?”

    在柜台对面揽拌汤锅的明老板对我问道。

    “不要站在人家店门口挡路,等一下我们就要开店了。你有空的话就带走那两个笨蛋,平常就很丑了,现在脸还变得跟马铃薯一样。客人看了都要吓跑了。”

    “啊——……呃。”

    我看了看电线杆和石头男,终于能开口讲话了。

    “你们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是!壮老大教训了我们一顿!” “我们拜托壮老大跟大哥复合,结果他就暴跳如牵引车。” “是火冒三丈吧!” (注:日文俗谚“暴怒如烈火”的烈火发音与牵引车类似)彩夏早我一步吐槽,然后又转身面向我。“喂!你也坐下来。”

    我吓了一跳,乱了阵脚。

    “咦,呃,为、为什么?”

    “因为我有很多事情要骂你!首先,你今天也翘课了吧!”

    我因为彩夏的怒火而吓到跪坐在椅子上。

    “你不想跟我一起毕业吗?你就那么想当尼特族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因为懒得跟我说明才翘课的吧!”

    正是如此。明明就不是电线杆和石头男在挨骂,他们俩也学我跪坐在椅子上哀哀叫。现在能拯救我们的只有明老板了。她应该会对彩夏说不要在店里吵闹,赶快滚出去。

    “喂!彩夏,再给你五分钟!”“我知道了,不好意思明老板。”

    为什么对彩夏就这么好!

    “藤岛。”

    彩夏突然降低音量对我说:

    “你是因为我所以跟第四代吵架吧?就算你否认,我也知道是谎言。因为你现在的表情跟要和阿哲学长比拳击时一样。”

    我整张脸贴在柜台上,非常沮丧。

    我最近发现自己虽然很会唬人,却不会说谎。换句话说,我可以扭曲事实让人信服,却没办法单纯地隐瞒事实。因为光是隐藏事实的谎言,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我自己也相信并且期望和目前无关的未来。

    这应该就是爱丽丝口中的“故事”。

    无法形成故事的谎言,马上就会遭人看穿。

    “……你不愿意告诉我理由吗?”

    我只能对彩夏的疑问摇头。

    因为我无法说明啊!我就是为了不用跟你说明也能解决事情才东奔西跑的啊!

    “……是毒品的事吧!毒品又在街头出没了吧?”

    低着头的我觉得全身都要融化了。毒品。我不想从彩夏口中听到这个字眼。为什么你会知道呢?是因为那时候瞄到墓见坂和千贺泽的照片所以想起来了吗?还是第四代告诉你这么多呢?或是平坂帮那些笨蛋告诉你的?当然不管揍了多少人或是挨了多少揍,也无法阻止彩夏去“知道”什么。想阻止她就得把她关在鸟笼里。

    “藤岛,我不介意想起什么喔!你因此跟第四代吵架才更叫我难过。”

    我几乎要呐喊出来了。为什么你要说这种话呢?明明光是看到ANGEL·FIX的名字就会呼吸困难,那样也要说你不记得吗?让你这么一说,那我之前的抉择算什么呢?我为了什么破坏跟第四代的关系呢?

    “彩夏,时间到了。多说无益。”

    明老板如同往常冷淡、优雅又残酷地说道。

    “他们只是兄弟逞强在吵架,不是你该插手的事情。”

    “我们会陪大哥一起去跟壮老大下跪!”

    “大哥,求求你,再跟壮老大谈一遍吧!”

    “你们两个笨蛋闭嘴。你们还搞不懂吗?不是道歉就好了。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啊!”

    我因为待不下去而起身走出店门,而彩夏并没有喊住我。

    *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爱丽丝打电话通知我:阿俊不见了。我为了躲避彩夏的视线而去走廊讲电话。

    “……失踪了?”

    ‘阿俊的父亲打电话问阿哲学长知不知道阿俊去哪里了。好像是昨天中午跑出去就没回来的样子,你知道他可能去哪里吗?你跟他聊过几次吧?’

    我可以感觉到脚底渐渐失去知觉。连阿俊也失踪了吗?他不是说过Syusyuly没有呼唤他,不知道天使在哪里吗?为什么现在会失踪呢?

    “……伊原木家呢?”

    ‘有人盯着,但是没动静。’

    头盖骨的内侧开始骚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家到底去哪里了?伊原木润子是Syusyuly吗?她就是引导墓见坂等人的天使吗?难道不是吗?我们还遗失了什么线索吗?

    “总之我过去你那里一趟。”

    我一边把手机塞进口袋,一边朝走廊底端的楼梯跑去。

    我太大意了,完全忘记阿俊了。我怎么会没有顾虑到那样头陷入泥沼,无法动弹的人呢?我跳上脚踏车,踢开脚架。不,我能为他做什么呢?那个人根本不听我说的话。他空虚的躯壳里只残留一丝丝生命的余香,满脑子都是天使的事情啊!

    因为正值午餐时分,花丸拉面店挤满了客人。就连店外都摆了桌子,可以看到身着大衣的年轻上班族驼着背在吃味噌拉面。明老板正好端着拉面走出来瞪了我一眼,而我则是耸耸肩,把脚踏车往小巷子里一丢就爬上逃生梯了。

    爱丽丝一看到我就吃了一惊问道:“你不是在上课吗?”

    “你下午又翘课了啦?”

    “没有啦!我翘不翘课无所谓吧!阿俊人呢?”

    坐在床上的爱丽丝对我投以冰冷的眼神。

    “你明明还是个高中生,却比我认识的所有尼特族更具备尼特族的精神,真是不可思议。不过这也跟你的武器相辅相成。”

    “这个时候你还在说——”

    “只要目标明确,有时你想出手段的速度快速地令人惊讶。可是你却常常遗失目标。”

    “你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

    其实我心里是有点明白的,因为爱丽丝露出了悲哀的眼神。

    “我也巴跟你一样就是了。”

    爱丽丝的声音细若游丝。

    “阿哲的资金其实只够用到昨天。本来没钱了就应该放弃这项委托,可是我的手指却还在黑暗中继续寻找。就像我的脑子里有无数的虫子在蠕动一般。我也跟你一样,明明找不到目标……还是继续思考手段。”

    爱丽丝只能依靠委托的形式为人行动。如果委托人的资金没了,就失去继续调查的理由了。

    可是爱丽丝终于冷静地摇头。

    “现在先把尼特族的矜持塞到欺瞒之下,回到实际调查工作上吧!阿哲去青山的办公室,少校则继续盯着伊原本家。宏仔有一个情妇的朋友是天使之花工坊的客人,所以要利用对方直接杀进店里。现在已经不是选择方法的时候了。阿俊是昨天中午跑出家门的。因为是阿俊父亲亲眼看到的,应该没错。现在距离他失踪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了。”

    病态的荧幕灯光照耀在爱丽丝脸上,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更铁青了。

    阿俊也许又让天使带去哪里了。二十四小时。也许他已经死了。

    “可是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呢?你仔细回想跟阿俊的对话,他告诉你他不知道Syusyuly在哪里吧?”

    我点点头。

    “那天使是怎么呼唤他的呢?其他人也是。他们是受到呼唤吗?难道是伊原木润子对他们发送什么信号吗?”

    我直觉地想:爱丽丝不停重复这些的疑问应该就是事件的核心。可是如果我们找不到关键,就会继续错下去。

    “我去阿俊家看看,也许看了他房间能够发现什么线索。”

    “为了什么?”

    爱丽丝的双眸呈现坠入思考泥沼的模样,喃喃自语。

    “什么为了什么?”

    “没有,对不起。这句话有一半算是自问。我们现在究竟是为了谁在调查呢?连以前的伙伴都变成敌人。是为了付不出钱的阿哲?中止委托的第四代?还是为了根本没有要求我们救他的阿俊呢?”

    我心想:别想了。你又要这样作茧自缚,伤害自己吗?不能更单纯,更快乐地思考吗?可是我不能把这份想法说出口。因为我那时候也是跟她一样,受到愚蠢的螺旋所束缚。

    住手的想法渐渐地从伤口渗入。

    有一个最简单的解决方法:把事务所的招牌拆下来丢进垃圾桶,辞去侦探的职务,专心当一个茧居族。喂,爱丽丝,那样比较轻松吧。虽然我只是稍微想一下,那份虚脱感就在瞬间胀破我的身体。只要不再继续奔走调查就行了,没有必要持续调查根本无人期望的结果而遭受怨恨。所谓的真实在哪块墓碑下发霉腐朽就好。

    可是,就在此时——

    房门被打开了。冷气机吹出的空气倒吹回来,让我和爱丽丝困居的世界龟裂。我们俩同时在床上抬起头来,一齐望向事务所的入口。娇小的人影从冰箱旁穿过,进入寝室的青白色照明下。用发夹固定的栗子色短发在冷气机的冷风下摇曳。

    是彩夏。她应该是直接从学校来的吧!身上还穿着大衣。

    彩夏先看向沉默僵硬的我,然后是爱丽丝。她从口袋中掏出什么,丢向爱丽丝的膝盖。

    一个咖啡色的信封。

    “……这是什么?”

    “这个月的薪水,明老板先借给我的。”

    我盯着彩夏僵硬的指尖。薪水?为什么——彩夏要给我们钱呢?

    爱丽丝用发抖的声音问道:

    “你想委托我们什么事?”

    “你明明就知道!就跟阿哲学长一样啊!他的钱已经用光了吧!所以接下来的钱由我来付。”

    “为什么你要——”

    彩夏打断了我终于说出口的话。

    “还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不懂呢?这是我的事件啊!”

    彩夏的一言一语像钉子一样打进我心中的致命点。

    “这不是学长的,不是第四代的,也不只是藤岛的事件而已!大家什么事情都瞒着我,我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是我的事件!”

    对啊,这是彩夏的事件。是那件伤害彩夏,让她深受其苦的事件后续。所以我们才一直隐瞒啊!为什么你不懂呢?

    彩夏的双眸直勾勾地看着我,像是用快融化的冰块所做成的子弹。

    “我——一个人带着所有苦恼,最后什么也没跟你说就跳楼了吧?”

    我的耳鸣吞噬了彩夏的声音,几乎要把我拉回那个冰冷冬天的早晨,连带回想起渗入花圃的大片鲜血。

    可是彩夏接下来所说的话将我拉回现实。

    “我已经不会再做那种事了。因为我知道,有你在我身边。还有爱丽丝,还有大家。我知道大家会跟我一起分担痛苦。”

    我抓紧床单,忍耐彩夏灼热的话语从我伤口滚滚流入。

    “我不在乎会想起多么痛苦的回忆,我更难过的是你不愿意跟我分享。”

    我感受到彩夏的痛苦了。那时的我们的确是一起分担痛苦过。

    那么现在的我只是在做当初彩夏为我做的事情吧。明明难过就大哭,生气就大吼,高兴就大笑,有想要的东西就说出来就好了,结果却因为做不到而伤痕累累——

    当我要下床的时候,膝盖却颤抖不已。好像全身的骨头都错位,不知道该怎么回到正确的位子,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大批吵闹的脚步声。爱丽丝小小地倒吸了一口气,黑发也随之摇动。接下来就是有人打开门,力道之大让人担心房门会因此掉落。脚步声像雪崩一样冲进来。

    “打扰了!” “大姊!打扰了!”

    一群凶悍的男子在厨房前跌成一团,像倒下的垃圾山一般。原来是平坂帮的成员都来了。我光是撑住自己就已经耗费所有精力,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为什么你们会来?而且还这么多人跑来?该不会全帮都来了吧?房间又挤不下所有人。喂!不要把门框弄坏啊!

    “你们这些家伙!就连野生大猩猩都比你们有礼貌!”

    身着黑色T恤的帮众一听到爱丽丝破口大骂,从电线杆和石头男领头跪下。后面的人还挤到走廊上,叠成一团。就连彩夏都吓到爬上床来。

    “你们跑来做什么?现在我们可是敌人!”

    “我们怎么可能跟大姊为敌!” “喂!闭嘴!” “不准哭!”

    石头男叫后面的人闭嘴之后,稍微前进几公分。

    “这是壮老大的命令。”

    “第四代的命令?”我不禁张口问道。

    “是!听说阿俊失踪了!可是因为大姊不给我们情报,所以壮大哥叫我们来打听。”

    “他叫我们就算要揍人也要问出怎么分头去找!”

    爱丽丝露出受够了的表情,抬头看天花板。在这么寒冷的日子里,我却觉得有一股热流从我身体里满溢而出。坐在我身边的彩夏盯着我瞧。

    “鸣海。”

    爱丽丝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我可不想跟这些退化的类人猿讲话。都到这个时候了,可别说没有雇主的指示你就不知道该怎么行动。”

    我不明白自己是否清楚地表示同意。我站得起来吗?靠着自己的双手和双脚,以及萎缩的身体中仅存的一丁点体力。

    可是我发觉彩夏的手搭在我的手背上。

    我不需要只凭藉自己的力量。

    我把手放在彩夏的肩膀上,缓缓地起身走下床,站在冰冷的地板上。点了点黑T恤男子的人数后,开口说道:

    “……请各位分成三组,五个人跟少校连络,负责监视轮班。”

    “是!”“我这就去磨练男子气概!”

    “八个人在事务所待命。”

    “是!”“我们会认真待命!”

    “其他四个人去开车,去调查阿俊家附近哪里有可以提钱的便利商店。我和——”

    稍微看了一下身边的栗子色头发。

    “彩夏也和我一起搭车。”

    “是!” “是!”“我这就去磨练男子气概!”

    壮汉的粗野声音中混杂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对我说“是”,并且用小小的拳头敲了我的大腿一下。

    *

    看到我身后的彩夏,彩夏的父亲惊讶地张大嘴巴,动弹不得。

    “打扰了。”

    我鞠躬后脱下鞋子,走进房间。瞄了一眼背后,彩夏父女之间的气氛就像把铝箔纸揉成一团后又打开般僵硬。彩夏抬起眼睛向父亲鞠躬,但是她父亲却撇过头去,只用下巴比了一下走廊深处。所谓的“见外”一词惊人地符合现况。

    侦探事务所距离世田谷公寓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彩夏应该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

    彩夏不记得生父。大概是因为这段记忆跟阿俊有关,还是因为这个父亲根本就让人不想想起呢?我不清楚他们父女之前发生过什么,更不清楚彩夏父母离婚的理由,和这个每次中午都在家的男人到底在干什么。现在也不是在意的时候,所以我催促彩夏:“阿俊的房间在里面。”走没几步就打开了在走廊尽头的房门。

    只看了房间一眼,就让我动弹不得。

    正午时分的房间因为窗帘紧闭而略显黑暗,微弱的光线照射在没关的电视、脱下的衣服和塞进便利商店塑胶袋的垃圾上。桌子、木头地板、白色的壁纸等所有平坦的地方几乎都画满了黑色的图案。蹲下身子仔细看,才发现黑色的图案是一个一个用黑色麦克笔画出来的翅膀。我把彩夏推回走廊,关上房门。

    “……怎么了吗?”彩夏小声地问道。

    我咬住嘴唇摇摇头。

    是彩夏已经忘了的,伤害她最深的记忆。不知不觉栽培了毒品原料的事。墓见坂逼她吞下毒品的事。最重要的是她也忘了因为ANGEL·FIX所引起的幻觉和幻觉消失后的空虚感。

    画满了疯狂的天使翅膀图案的房间,可能会让彩夏想起一切。

    不错,但是——

    我们已经决定要分享一切。如果我把这扇房门关上了,又为什么要带彩夏来呢?

    我打开房门,先让彩夏走进房间。她也是一走进房间就伫立不动。

    “……你记得这个图案吗?”

    我朝彩夏的背影轻声询问。彩夏的头轻轻地动了一下,分不清是点头还是摇头。

    “……我也许看过,可是……”

    “不记得就算了,我们来搜寻房间里面吧!”

    我推着彩夏的背进入房间。

    “也许他有留下什么讯息。”

    彩夏跪在地上翻找垃圾桶里的纸张,我则打开笔记型电脑。电脑似乎在待机状态,荧幕上马上就出现网页浏览器。我开始检视阿俊的浏览纪录,几乎都是匿名的BBS和新闻的部落格。他到底是在网路上看到什么,又是为了什么冲了出去呢?在广大的网路之海中,阿俊也能找到Syusyuly的指引吗?总之我先把阿俊的浏览纪录寄给爱丽丝,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机械搜寻比较快,现在的重点是靠人力能找到的东西。

    环视房间后,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电视。整个房间地板并非都画满翅膀的图案,只有电视机前面有一块圆型的空地。从空地开始呈放射状出现众多的翅膀图案,也就是说阿俊是坐在电视机前开始画的。

    至于电视,现在还在静静地播放NHK的新闻。

    我确认了DVD录放影机的硬碟,发现大量的深夜动画之后是NHK的新闻。我一按下放映,突然播放起报到一半的新闻:‘……因为父母带着小孩前往而热闹滚滚……’难道是看到这则新闻之后突然开始录影的吗?可是为什么是这则新闻呢?

    ‘公园里设置了攀岩墙和溜滑板用的场地,皆为付费使用的设施——’

    这则新闻我很清楚,就是海克力司公园的开幕报导。为什么阿俊要录这则新闻呢?主播左上角的画面终于放大成全荧幕,放映出公园的模样。画面里有对于访客的访问和直升机所拍摄的俯视影像。当画面回到摄影棚,主播又开始播报下一则新闻时,耳边传来彩夏的声音:“藤岛!”

    “倒回刚刚那里!”

    彩夏边说边贴近液晶荧幕,吃了一惊的我遵照彩夏的命令倒回刚刚那则新闻。

    ‘……因为父母带着小孩前往而热闹滚滚……’

    又开始重复播放同一则新闻。就在画面切换到直升机拍摄的俯视影像时,彩夏用力地按下我手上遥控器的暂停键。

    “怎么了吗——”

    望着彩夏直勾勾地盯着电视的侧面,我紧张地询问。

    “我知道。”

    “……咦?”

    “我知道这个。我看过,不,我不只是看过。”

    彩夏指着画面右下角喃喃回应。一瞬间,所有线索在我脑海中连结起来。是电视。是电视播放了天使引导众人的声音,所以才能不留痕迹。所以才会是事件结束一年之后的现在。那个流浪汉公园去年十一月起因为重建工程、反对声浪与杀人事件而屡屡成为话题,上了好几次新闻。这就是这个冬天Syusyuly的信徒觉醒的理由。无论是千贺泽辉彦、虎须党、大岛还是阿俊都是看到新闻,听到天使的呼唤。

    我在这里——

    我站了起来,抓住彩夏的手腕。

    “快点,我知道阿俊在哪里了。”

    我从玄关冲了出去,打电话给爱丽丝。

    “伊原木润子可能会做出傻事,赶快叫宏哥赶过去!我也会马上赶过去!”

    ‘你知道什么了吗?’

    “我都知道了。”

    我内心深处感到可能已经太迟,赶紧跳上平坂帮在公寓前待命的面包车的副驾座,关上车门。

    “——伊原木润子不是Syusyuly。”

    石头男在小学的铁丝网围墙边停车时,刚好下课钟响。

    “先让我一个人过去。”

    我讲出这句话阻止黑T恤帮众冲下车,一个人从副驾座走了出来,但是彩夏还是跟来了。没办法。我们靠近后门,看到在铁丝网的另一边,由巨大的花盆所围绕的花圃里有个婑小的身影。

    阳光下还放了几个还没发芽的花盆。

    “……友树。”

    我把手靠在铁丝网上呼喊。彩夏也紧紧抓住铁丝网,一直盯着花盆后面的花圃。

    友树马上转过头来,笑容满面地起身跑来。我心中仿佛有些什么东西因为干燥而破碎。

    这就是结果吗?这样恶梦就结束了吗?

    “你来啦!”友树隔了铁丝网做出好像要拥抱我的姿势。

    我对着这份天真的笑容说出残酷的话。

    “你就是Syusyuly吧。”

    友树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歪着头回答:

    “……史郎哥哥也曾经说过这个字,Syusyuly。”

    我的心情仿佛呼气中混了好几万根看不见的钉子。想尽办法咽了好几口口水,还是冲不掉那份不舒服的感觉。

    “……藤岛,我知道那种种法喔。”

    紧抓着铁丝网的彩夏用发高烧般的口气轻声说道:

    “我知道,他们教我要种成同心圆状,四周用高大的藤蔓植物围绕。”

    我没问她是谁教的。我问不出口。就算彩夏已经想起来,就算她已经克服障碍,现在就在我身边。

    我凝视着花圃中的一片绿意思索:就是这玩意儿让那些混帐齐聚一堂。每次新闻在播流浪汉公园的俯视照时,就会照到这所学校的操场。天使的呼喊便透过电视的电波向大家播放。

    用其他植物围绕成圆形是隐藏提炼毒品用植物的特殊种法。

    但是只要是俯视照,就算罂粟冬天不开花也能辨认。

    “大姊姊也有在种罂粟花吗?你是史郎哥哥的朋友吗?”

    彩夏蹲在友树面前,两人隔着铁丝网握着手。

    “嗯,我种过,我种过跟那个一样的花喔。”

    “真的吗!那大姊姊的花开了吗?”

    彩夏茫然地摇摇头。

    “我的花只开过一遍,可是史郎哥哥说他还想看,所以我们就一起做了好多好多研究喔!”

    友树的声音很兴奋,透明到近乎残酷的声音。

    “可是我的花之后就再也没开过了。然后辉彦哥哥教我怎么买肥料跟药,大家还拿了好多钱给我,所以我的花马上就要开啰!”

    我一边凝视彩夏和友树,一边觉得这真是讽刺的一刻。彩夏和天使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化学纤维网子。

    我将紧握的拳头在大腿上擦一擦,挥去感伤。

    “友树,昨天史郎哥哥的朋友也有来吗?”

    他点了点头。

    “他们在哪里呢?”

    “大家都在底下等喔!因为花马上就要开了。”

    他指的是盖在排水沟上的大金属网。啊——原来如此,心中受到空虚感压迫地我如此想着,原来他们躲在下面,现在又是冬天。如果是夏天的话,应该马上就被发现了吧!我回头看平坂帮的休旅车,比了个手势,黑T恤帮众纷纷走下车来。他们毫不客气地打开后门,踏入菜园。

    “彩夏,我想得叫警察来,你先回拉面店吧!”

    我说完之后就准备走进校园,彩夏摇摇头也跟了过来。她想看到最后吗?太傻了。你连阿俊的事也不记得了啊。我心里想着这些事,却没有问出口的力气。

    石头男把水沟上的金属网拔起来,发现底下不是浅U型的水沟,而是可以让一个大人站立的巨大排水沟。

    一名帮派成员拿出手电筒照射水沟,可以看到水沟深处像是用水泥墙砌成的地下室,应该是好几条排雨沟渠会聚的地方。我从那名成员手中抢过手电筒,推开石头男巨大的身躯冲入排水沟,蹲下身躯想看清黑暗深处。

    手电筒的灯光照射出地下室墙壁的某些东西,隐隐约约映射出影子。

    是人,好几个人靠在墙边伸出脚,互相依靠倒地。一阵寒气和厌恶感爬上我的肌肤。这种时候我就想诅咒自己的好视力,几乎可以数出他们脚下的水泥地上散落了几颗红色的药锭。

    尽管如此,我的脚还是踉踉跄跄地前进,被飘荡了死亡气息的黑暗所吸引。

    这时候有人用力抓住我的肩膀。

    “让开。”

    “壮老大?’“壮、壮老大,为什么你在这里?”

    回头一望,野狼的视线恶狠狠地盯着我的脸。第四代出现在我眼前,而我的喉头因为惊讶而痉挛。为什么第四代会出现在这里?我们明明没有泄漏情报啊!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退出去。”

    “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伊原木润子在家里开瓦斯自杀,如果我晚到一小时她就死定了。你这家伙做事老是虎头蛇尾,让开。”

    “我也——呜。”

    第四代的拳头落在我肚子上,强烈的灼热感贯穿我的背部,使我倒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

    “大哥!”石头男走下下水道。痛到呼吸困难的我在水泥地上滚动,第四代继续冷酷地对我说道:

    “你跟我已经断绝关系了,我们是仇敌,不要靠近尸体。”

    第四代命令石头男:“把他拉出去。”所以我又回到太阳底下。

    因为无力感与恶心而痛苦的我在地上滚动,只能看着第四代和黑T恤帮众从排水沟深处搬出阿俊。

    “其他人呢?” “都死了。” “开水,把水管塞进他嘴里让他全部吐出来!喂!阿俊,不准睡!”

    第四代的声音听起来好远,然后传来警车的声音和聚集而来的脚步声。

    我和嘴里塞着水管导致头发和衣服都湿透又沾满呕吐物的阿俊四目相对。

    对方干裂的嘴唇微微地动了。动作如此轻微,我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要救我?

    我也无声地回答:“我们才没有救你。”然后我用膝盖爬行,接近他。

    “大哥!警察来了,你赶快逃吧!彩夏姊也是!”

    我用手打断石头男的话,贴近阿俊的脸庞。阿俊吐出水管,一边流着口水一边不知道在说什么。混帐、开什么玩笑、搞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应该是这类谩骂的话。虽然他的谩骂不成声,还是搔动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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