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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某飞行员的恋歌-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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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下来!”

    “向处女王叩头!”

    “乞求她的原谅!”

    一名兴奋的民众跑到国王的背后,以农具敲打他的背部。

    国王的身体倒在地上,包围四周的人群发出欢呼声。施加暴力的人虽然被一名军人制止,但民众的兴奋之火却已经被点燃,人群中又跑出一名肮脏的中年男子,将倒在地上的国王一把拉起,强迫他向默默伫立的妮娜·维恩特低头。

    群众大声嘲笑国王凄惨的姿态,没人任何人出面干涉,妮娜·维恩特只是毫无兴趣地受着晚风吹拂。

    卡尔全身颤抖,默默望着父亲。

    在他的记忆中,国王从没对他表现过父亲的态度,既没有露出慈爱的表情,也鲜少和他交谈,对卡尔而言,国王一直都是遥远的存在,即使知道对方是自己的父亲,也没有切身的体会。

    然而此刻卡尔胸中充满着无法形容的屈辱,看到平时总是充满威严的父亲被迫向他人低头,幼小的卡尔感觉好似胸口被撕裂一般,身体内部发烫到无可忍受的地步。

    “住手!你们该有点分寸!”

    卡尔破口大骂,玛莉亚连忙俯身想按住他的嘴巴,但卡尔扭转身子继续大喊。“无礼的家伙!愚蠢的民众!我要把你们都送上断头台!”

    命中注意到第一王子暴怒的态度,纷纷予以嘲笑。全身酒臭味的男子来到玛莉亚身旁,由后方抓住她消瘦的双臂,强迫她跪在国王的旁边,接着这名满脸胡渣的男子拉扯着想抬起头的玛莉亚,硬是将她的头压在地上。

    卡尔也被全身汗臭味的男人从后方抱起,只能拼命扭动身体高喊。

    “母后!母后!”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群众的笑声,玛莉亚像一只狗般被牵到妮娜·维恩特面前,被迫亲吻她的鞋子。

    “可恶!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

    卡尔已经发不出声音,泪水不断从他眼中流出,他对自己的无力感到懊恼不已,不论如何挣扎,他都无法逃离抓住自己的男人粗壮的双臂。

    “王子也得下跪才行!”

    周围的人群高声呐喊,抱住卡尔的男人缓缓走向玛莉亚旁边,让年幼的王子双膝落地,并由后方抓他的头发,将他的头他压在石板上。

    在模糊的视线前方,他看到妮娜·维恩特银白色的头发。

    ——统治风的处女王,圣阿尔迪斯坦的爱女。

    她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只是安稳地受风吹拂,仿佛在表明她是天上降临的神之后裔,与地面上这些丑恶的暴力与污秽毫无关联。

    这时,一阵柔风朝着处女王吹来,有一瞬间吹起她原本遮掩她脸部的头发。

    一双眼睛犹如野葡萄般呈现青紫色。

    表情宛如洋娃娃般,似乎从不知感情为何物。

    卡尔即使被压制在地面上,仍旧将妮娜·维恩特的脸孔烙印在自己的视网膜上。

    他绝对不会忘记。

    他会永远将这张脸刻印在自己头盖骨的中心,总有一天要让对方也尝到同等的屈辱。

    卡尔被迫亲吻妮娜·维恩特的鞋子,内心一再将报仇的决意植入灵魂深处,直到一名看不惯蛮行的神父出面制止之前,国王、王妃和第一王子都被迫跪在妮娜·维恩特的脚边,遭人践踏头部、品尝泥土的滋味。

    隔天早上,葛列果里欧国王面对包围死刑台的群众,以冷笑预告新政权的悲惨末路,并以这样的话语结束演讲:“为了替将来诸位再度翼求王权的时代做准备,别忘了保留王的血统!”

    国王很明显地是以高傲的态度要求革命政府赦免第一王子卡尔的性命,最后,他在群众的怒骂声中被送上断头台切断头颅。

    仅仅一夜之间,巴雷特洛斯王国崩毁,取而代之的是刚诞生而充满不安的巴雷特洛斯共和国。

    为了完全清除腐败王权的遗毒,共和国废止了原本由王族掌握实权的政府,准备召开由民选议员掌权的议会。然而人们却料想不到,革命初期乍见之下符合民主精神的这项决定,却在将来引发流血的政争……

    石板建造的监狱冰冷而黑暗。

    窗户外侧铺了厚重的布幕,由外面看不到里头的景象,阳光也无法照进狱中,只能从布幕缝隙透进的光线判断此刻是白天或夜晚。

    破破烂烂的床铺已经发霉,毯子沾满灰尘并发出恶心的气味,烛台蒙上煤烟,铁门前则放着没有洗过的餐具,巨大的老鼠从墙壁缝隙间跑出来舔盘子。

    卡尔背靠着潮湿而长了青苔的石壁坐在地方,在黑暗中看到玛莉亚。

    只经过一夜,母亲便有如失去灵魂的空壳般,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垂着头坐在破旧的木椅上。

    平时总是梳妆整齐、扎成发髻的头发,此刻处处散落出发丝,暗淡的头发反映着微弱的烛光。

    卡尔的胸口隐隐作痛,光是呼吸就让他感觉背脊疼痛。

    “母后。”

    他试着叫了一声,但没有反应。

    “母后。”

    他很想哭,但仍拼命忍耐,一再告诉自己:“我是王子,不能像普通的孩子一样,即使在怎么孤独、寂寞、都得保持坚毅超然的态度。”

    但是。此刻的他似乎已经办不到了。

    “母后,请您振作起精神。”

    他的眼中涌出泪水,脸孔也皱起来,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呜哇啊啊!呜哇啊啊!”

    卡尔终于放声大哭,他抓着母亲,将头埋在她的膝上,不争气地流下眼泪与鼻涕。

    “卡尔。”

    玛莉亚用沙哑的声音低声呼唤,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年幼孩子的背部。

    “母后!母后!”

    玛莉亚双手环抱卡尔,将他拉到膝上,紧紧抱住他。

    卡尔呜咽着将双手绕到玛莉亚的背后,失去依靠的母子两人僵硬地抱在一起。

    “我的宝贝。”

    玛莉亚说完吻了卡尔的额头,他的双眼也不段涌出泪水。

    “母后,呜、呜,请不要哭,呜呜……”

    “我没有哭。”

    “呜、呜、呜哇啊啊!”

    “你别哭,卡尔。”

    “母后、母后!”

    卡尔将头埋在母亲胸前,包覆在柔软而温暖的气味中,静静靠在母亲身上,即使在这样的状况下,仍旧因为能够独占母亲而喜悦。

    他很想一直赖在母亲怀里,虽然泪水因痛苦与悲伤而无法停止,但他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在贫瘠且肮脏的牢狱中,连窗外的光线都无法照射进来,但他却盼望能一直和母亲呆在这里。

    接下来的一个月当中,卡尔和玛莉亚两人一直过着牢狱生活。

    狱中的餐点只有监狱看守一天送来两次的豆子汤,卡尔一开始完全无法下咽,但后来实在饿得受不了,便勉强吃进肚子里,汤汁虽然几乎没有味道,但能够和母亲同桌吃饭就让他很高兴,么次都边聊些漫无目的的话题边移动着汤匙。

    牢狱中没有特别的娱乐。

    为了让母亲开心,卡尔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皇宫发生的种种趣事,有时为了让故事更生动,甚至还特地加油添醋、比手划脚地说着,玛莉亚总是带着微笑听儿子说故事,有时也插进一些问题,但从来不会分散注意力,很满足地听着卡尔幼稚的描述。

    母子两凭着微弱的光线区分早晚,过着平静的日子,实物虽然不够充分,睡铺也极不卫生,又只能以的浸湿的布擦拭身体代替洗澡,但卡尔心中却比在奇可·波雷多离宫时温暖多了。

    革命政权的算盘是要让卡尔实在监狱中,预料在不见天日的牢狱中只有不卫生且没有营养的食物,瘦弱的王子必定会自然死亡——虽然无法将小孩子送上断头台,但若是病死,世人大概也可以接受。因此,玛莉亚和卡尔在黑暗中的生活便一直持续下去。

    卡尔在呗关进监狱后不知过了多少天后,开始频繁地咳嗽,玛莉亚便请求看守让他照射阳光。

    原本贵为王妃的人物扯着看守的袖子一再苦苦哀求,甚至还将额头贴在地面请愿。

    终于,典狱长批许母子两人在外面呆一个小时。

    玛莉亚牵着卡尔的手,走出一直紧闭两人的钢铁门扉,这时卡尔才知道自己被关在某座塔的顶楼,他跟在母亲背后走下螺旋梯,来到塔的中庭。

    “哇啊!”

    屋外的阳光过分刺眼,让他不禁闭上眼睛,然而穿透眼帘的光线仍旧刺痛着眼睛,过了一会儿他终于逐渐习惯亮光,战战兢兢移开双手,展开紧闭的双眼,中庭在高达的石墙环绕下,只能看到小小一块天空,但即使是被切割的视野,一月天空的蓝色仍旧深深刻印在卡尔的眼球上。

    空气相当清澄,不知名的鸟儿发出叫声飞过天空,透过薄薄的云似乎能够望见后方的蓝天,冬日的阳光溢满整个天空,光线在云朵之间交错,酝酿出宛若自银河边际渗透出的透明色彩。

    “哇啊……”

    卡尔又发出惊叹声,在此同时,一滴泪水滑落他的脸颊。

    泪水不停从他的双眼滚落,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哭泣。

    或许是隐藏在这澄净风景中的某种东西,呼唤出他的泪水。

    他意识的最深层和眼前毫无汙点的景色彼此共鸣,冬天的天空与灵魂交织出清澈的旋律,洗涤他内心最深层的痛苦。

    他转头,看到玛莉亚也在哭泣,不知为何便发出笑声,玛莉亚见了也露出笑容,母子两都展开双臂彼此拥抱,尽情地大哭大笑,并抬头仰望一月的天空。

    两人的脸都哭皱了,看到对方惨兮兮的表情又开怀大笑,接着将彼此抱得更紧,用对方的衣服擦拭止不住的泪水。天空、白云和小鸟默默看守着两人笨搓而生硬的情感交流。

    “天空真美,母后。”

    “的确,真的很美。”

    “天上都是光线,好刺眼。”

    “没错,我们要感谢神。”

    “好的。”

    两人松开彼此的手,跪在地上双手交握于胸前,向上天表达感谢之意。

    阳光浸湿卡尔的全身上下,他感觉到发自体内的温暖。

    卡尔全心全意地祈祷:

    ——神啊,请您务必让母亲脱离这座监狱。

    ——路过能够拯救母亲,我不在自己的下场。

    ——神啊,请务必达成我的愿望。

    这时从远处传来螺旋桨转动的声音。

    卡尔睁开眼睛,跪在地上仰望天空。

    一架纯白的飞机即将飞过中庭上空,机身两侧的双翼沐浴在冬日的阳光中,闪耀着银白色的光辉。

    飞机悠然自得地在云朵间嬉戏,游走在清澄的蓝天中,仿佛是神明回应卡尔的祈祷,派遣这架飞机来到此地。

    卡尔指着飞机对身旁的玛莉亚说:“母后,我将来也要坐在那上面,飞离地面。”

    “卡尔,你想要当飞行员吗?”

    “飞行员?”

    玛莉亚露出微笑,温柔地摸着卡尔的头说:“就是指飞在天上的人。”

    “飞在天上的人!”

    卡尔的眼睛亮了起来——飞在天上的人,多么迷人的主意!

    “没错,母后,我以后要成为飞在天上的人,要像那样帅气地飞在空中。”

    “这是一个很棒的梦想,你要成为飞行员,自由自在飞在天上,不受任何人拘束。”

    “我要成为飞行员,用飞机载着母后,和母后一起飞到天上。”

    “谢谢你,这样我就可以和你一起飞了。”

    “我一定要和母后离开这里,飞到天空。”

    飞机不久之后便飞到远方,但母子两仍紧紧凑在一起,冬天白色的光线投射在幸福的中庭里,在一旁监视的典狱长即使过了约定的时间,仍旧让两人继续待一会儿。

    这一天,卡尔的咳嗽终于停止了。

    数天之后,玛莉亚被单独带出牢房,不知被送到何处。

    卡尔询问典狱长母亲的去处,得到的答案是‘审判’,他从来没听过这个词,只能环抱不安的情绪在黑暗中一直等待母亲的归来。

    过了三天,玛莉亚终于回到牢房,她的态度平静而沉稳,看不出和离开之前有任何不同。

    “卡尔,我们今晚一起睡吧。”

    玛莉亚以淘气的口吻这么说。

    卡尔歪着头思索一会儿,说出模范生的回答:“我将来要成为伟大的国王,所以必须能够一个人睡觉。”

    玛莉亚温柔地摸了卡尔的头,说:“卡尔,你已经不用成为国王了。”

    “为什么?”

    玛莉亚想了片刻,微笑着回答:“因为那会让你变得不幸。”

    “不幸?”

    “你不是想当飞行员吗?”

    “没错,我要成为驾驶飞机的国王。”

    “你只要成为驾驶飞机的人就可以了,当一个普通的人。”

    “普通的人……”

    卡尔的胸口感到有些无法释怀,他不了解母亲这句话的同意。

    “我们今晚一起睡吧,你已经不用当王子了,至少让我在今晚扮演一个真正的母亲,好吗?”

    既然母亲如此要求,卡尔自然无法拒绝,而且老实说,他很高兴能够和母亲一起睡觉。在玛莉亚离开牢房的这几天,他独自睡在黑暗的牢房里,也感觉相当寂寞。

    当晚喝了豆子汤之后,母子两人裹在单薄的毯子中。

    卡尔因接触母亲的体温而感到喜悦,得意洋洋地报告自己在母亲不在时一次都没有哭过。

    “我不会再哭了,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哭。”

    “是吗?你真了不起,不过,不用勉强自己,想哭的时候还是可以哭。”

    “我没有勉强自己,即使只有一个人,我也不在乎。”

    玛莉亚默默抱住卡尔,卡尔也用自己瘦小的双臂环抱住母亲。

    “原谅我,老是让你伤心难过,我真是个没用的母亲。”

    卡尔发觉玛莉亚的声音带着泪水,便将母亲抱得更紧,率真说出内心的想法。

    “我一点都不伤心,我现在很高兴,从此之后我就可以一直和母亲在一起了,现在是我一声最幸福的时刻。”

    玛莉亚擦了擦眼中流出的泪水,勉强露出微笑,温柔抱住卡尔小小背部。

    “你是我的一切。”

    “母后。”

    “你是我生命的证明。”

    “母后?”

    “卡尔。”

    “是。”

    “母后明天要到很远的地方。”

    “什么?”

    “你今后必须独自生活下去。”

    “什么……”

    “原谅我。”

    “母后。”

    “你要忘记自己曾是个王子,当一名普通人,和周围的人友善相处,不可以跟人争执,也要学会体谅他人,绝对不能自命不凡,好吗?”

    卡尔无法了解这段话的意义,在他之前接受的教育中,并没有这样的指导内容。

    “体谅他人?”

    “就是站在对方的立场思考,做出让对方高兴的事情。这样一来,别人也会对你亲切。”

    “唔……”

    “很困难吗?”

    “我不太了解。”

    “卡尔,你总是很体贴母后,对不对?”

    “是的。”

    “今后不论遇到谁,你都要像对待母后一样体贴对方。”

    “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因为母后是我最重要的人。”

    “……”

    “母后,请不要哭。”

    “神啊,请您一定要让这孩子得到幸福,求求您,千万别让他遭遇不幸。”

    “母后,您为什么要哭?”

    “我不在乎自己的下场,即使掉到地狱的最下层也没关系,我愿意忍受任何痛苦与耻辱,但只有这孩子——请您务必赐予他喜悦与快乐。”

    “母后……”

    “……”

    “请您别哭……”

    “……卡尔,明天你就要被别人收养了,哪里比你之前住的房子小很多,也不知道每天的饭菜是否能够吃饱,但是你一定要忍耐,乖乖听那一家人的话,因为你得依赖对方养育,所以绝对不能反抗他们,一言为定,好吗?”

    “……我不懂,母后。”

    “因为明天我们就要分开了,你的独自坚强地活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我想跟母后在一起。”

    “不可以任性,拜托,请你听母后的话。”

    “我也要和母后一起走,不管到哪里都没有关系,我不想和您分开。”

    “别这样,求求你,听母后的话,拜托。”

    “请您别哭。”

    卡尔边说,自己也开始放声哭泣,满脸鼻涕和眼泪靠在母亲的背上。

    “别哭……神啊,求求您,请您赐给我语言——让这孩子能够了解的语言,以将我的心意传达给这孩子。”

    “我想跟您在一起,我要跟您一起走。”

    “……我们会在一起,即使看不到,母后还是会永远跟你在一起。”

    玛莉亚指着卡尔的胸口,用指尖轻轻敲了敲心脏的位置。

    “我会呆在这里,一直待在你心中。”

    “心中……”

    “我会从这里对你说话,即使你看不到、摸不到,我还是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看不见……”

    “嗯,不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只要你希望,我就会一直呆在这里。”

    “永远、永远都在一起吗?”

    “嗯,直到永远。”

    “直到永远……”

    卡尔的眼泪停了,玛莉亚露出微笑。抱住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这世上最珍贵的儿子。

    “我爱你。”

    “母后。”

    “直到永远。”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卡尔将头埋在母亲怀里,感受着她胸口的体温,闭上眼睛,这是两人共同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

    隔天早上。

    铁门随着沉重的声音打开,看守们走入石牢内,无言地催促玛莉亚。

    玛莉亚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卡尔小小的身体,接着他抬起头,直视年幼的儿子的双眼。

    “卡尔。”

    “是。”

    “你要发誓,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怨恨他人。”

    “唔……”

    “憎恨只会毁了自己,你必须学会原谅,不论遭遇如何恶略的对待,你都的原谅对方,这就是你的角色,也是你的使命。”

    “……我不懂。”

    “说说看:我原谅你。”

    “我原谅你。”

    “没错,你得记着这句话,不要被憎恨束搏,希望你的双眼永远朝着光明。”

    “光明……”

    “是的,只要你能够原谅,光明就是拭去黑暗。”

    “只要我原谅,光明就会拭去黑暗……”

    母亲的话对卡尔而言相当诚恳,但这些话仍旧以一串的音符形式刻印在他的记忆深处,他茫然地想着,等自己成长到能够理解这些话的时候,再重新由心底唤回这些音符就行了。

    “这孩子就拜托你了。”

    玛莉亚对一旁的典狱长说,典狱长默默握着卡尔的手,其余人则环绕着玛莉亚的左右及后方,带她走出监狱。

    “母后。”

    卡尔朝着玛莉亚的背影呼唤。

    玛莉亚回头,指着卡尔的胸口,脸上带着美丽的微笑。

    在她最后的微笑中同时存在着慈爱与尊严,让卡尔永远无法忘怀。

    “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对卡尔而言最重要的母后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母后!”

    他心中产生不详的预感,想要追随玛莉亚,但却被典狱长从背后抱住。

    “放手!无礼的家伙!放手!”

    他拼命挥着手脚,眼睁睁看着母亲走下石梯。他无法追上去,母亲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

    “放手!放手!”

    他撕破喉咙大喊,但典狱长完全没有放开他的意思,之事低声在他耳边说:“你不能跟过去,接下来的场景不是你该看的,请你在这里与母亲道别吧。”

    “你在说什么?到底是什么意思?放手!有分寸一点!”

    “请别这样,请你听我的吧。”

    典狱长的声音仿佛掺杂鲜血,玛莉亚的身影已经消失了,这这时卡尔听到外面传来众人的吼声。

    震撼大地的怒吼——卡尔记得这个声音。

    那是可憎的那天夜晚响起的——革命的怒潮。

    卡尔惊恐得毛发直竖,这时候,他总算了解母亲前一天晚上为什么要和他一起睡觉。

    “唔哦哦!”

    卡尔发出类似野兽的叫声,压制住他的典狱长退缩了一下,卡尔没有放过这一瞬间的空隙,将幼小的两根手指插向典狱长的双眼。

    “哇!”

    束搏住卡尔的双臂松开,他连忙追随母亲的脚步跑出牢房,奔下螺旋阶梯,跑过曾享受日光浴的中庭,穿出石墙上的窄门来到监狱塔的外头。

    “母后!”

    他的叫声被数千群众的怒骂声淹没。

    卡尔眼前只看到众人的背部,这些人的衣服上四处破洞并沾满泥土,留着糟蹋而蓬松的乱发,四处传来令人难以忍受的怒骂——对于败者毫不容情的嘲笑,汗水的臭味、低级的玩笑……

    “母后!”

    卡尔边喊边挤进这道肮脏的人墙,推开撒发汗臭味的背部,将自己小小的身体钻进人与人之间的空隙,跌倒了又爬起来并再度推开旁边的人,终于突破这道人墙。

    视野变得宽阔,他看到母亲就在马蹄形的人墙中心。

    “厚面皮的女人!”

    “都是因为你,国家才会变得穷。”

    “无耻的女人!”

    玛莉亚承受着这些难堪的怒骂声,却没有低下头,只是以优雅的姿势站在马车的载货台上。

    “你知道自己害多少人饿死吗?”

    “她根本不在乎我们饿死!”

    “把这女人冻伤断头台都显太便宜了!”

    责难声一面倒地鞭笞着母亲的背影,母亲只是以平常的态度承受这些怒骂。

    这时卡尔发现——母亲正站在搬运猪的货车上!

    卡尔不禁发出不成声的悲鸣。

    自他口中发出宛如坏掉的笛子般咻咻的气音。他无法理解,如此美丽的母亲为什么必须站在运动猪只的货车上承受众人的怒骂。

    他的视野开始模糊,双眼溢出泪水,他再也无法承受,超过饱和界限的情绪化为无声的惨叫蹦出体外,嘴巴、鼻子和眼睛仿佛都溶解到不成原型。

    他感觉心脏几乎裂开。

    这时典狱长从身后伸出双臂,将卡尔的身体抬到肩上。

    “王子,请别继续看下去!”

    典狱长以痛苦的口吻说完,回到人墙当中,卡尔在模糊的视野中望着母亲的背影被运送家畜的货车载走,他忘记挣扎,只是拼命抬起头目送挚爱的母亲在扭曲的景象中被带到远处。

    “我们约好要一起飞到天上。”

    卡尔被典狱长带到人墙外,回到地面上之后,喃喃地说出一句有一句话。

    “我要和母后一起飞到天空。”

    他开始呜咽。

    “我们说好要一起飞、一起飞到天空的。”

    卡尔哭了,向来同情他们母子的典狱长跪在一旁,脸上挤出数不清的皱纹,陪着卡尔一同哭泣。

    “呜呜呜,我们说好要一起飞的!母后……我们明明说好了……”

    卡尔抬头望着天空,直立在原地大哭。

    “呜哇啊啊!母后!呜哇啊啊!母后……”

    卡尔一直站在原地哭泣,当人群散开、众人踏上归途时,卡尔仍旧留在原处,持续放声大哭。

    在哭泣的同时,种种念头也在他的体内爆发,压缩的负面情感有如挖掘地面的钻洞机般穿透它的内心,四处进行伤害与破坏。

    ——全都不见了。

    不论是否重要,一切事物都已经消失殆尽。

    宫殿、离宫、妒忌如水的豪华大床、卑屈的家臣、总是疏远的父亲、讨好的朋友、亮晶晶的脚踏车、最爱的美丽母亲,这些再也不会回到他的身边,是那些肮脏的家伙把这一切都夺走。

    ——干脆一直哭下去算了。

    她要哭到全身融化变成泪水。直到他所剩的唯一躯体也耗尽能量、停止活动并回到天上,他要一直抬头望着天空哭下去,他已经放弃一切,只剩下这唯一的心愿他没有义务要如此痛苦地继续生存下去,他如此伤心,如此难受,为什么还得悲伤地赖在地面上生活?这个世界根本不值得他咬紧牙关活下去,跪在泥中又再度爬起来。

    ——神啊,没错吧?

    可恨而残忍的神!不论问他什么问题都不肯回答,却霸占着天国的王座,挖着鼻孔给予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考验。

    ——干脆消失算了。

    他希望一切消失不见,这种毫无意义又可恨的世界,干脆完全消失——包括他自己在内,不论过去、未来或现在,最好都完全粉碎点归零。

    卡尔不断诅咒着命运、天空、世界和人类,独自一人哭泣,他心中打定主意,即使地面化为泥沼,淹没到他的膝盖,双脚开始腐烂,他还是要继续哭泣。

    这时,一名原本默默望着卡尔的中年男子走到典狱长的身边。

    “喂,典狱长先生,接受王子的人还没决定吗?”

    一直陪着卡尔的典狱长抬起了头。

    “嗯,就是隔壁镇上有名的恶毒老头,一个放高利贷的家伙,王子要被送到他那里当养子。”

    “为什么找上那种人?”

    “这……”

    “太过分了,难道没有更适当的收养场所吗?”

    典狱长皱起眉头,默默思考了片刻,接着低声回答这时边境公爵的指示——让个性最恶劣的人当卡尔的养父,把王子虐待致死。王子在高利贷商人的家中不可能得到充足的事物,即使逃到街头,虚弱的王子也不可能生存。由于皇族先前挥霍过度,迫使人民承受沉重的负担,导致严重的饥饿与贫困问题,因此民众对拉·伊尔家族的怨恨极深,即使是小孩子,昔日的第一王子在这样的环境中一定也会被排挤致死。

    中年男子抓抓下巴,忿忿不平地抬头望着天空说:“太过分了。”

    “……没错,的确太过分了。”

    “好,决定了,王子就由我来领养。”

    “……什么?”

    “我是维拉斯加斯的飞行机械维修工人,反正对上头那些人来说,收养王子的不管是放高利贷的老头或是机械工人都没有太大区别,重点是要把王子丢到街头,不是吗?你就告诉隔壁镇上的那个臭老头,王子在混乱中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带走。凭你的职权,应该可以办到吧?”

    典狱长眨着眼睛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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