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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青春恋爱物语果然有问题-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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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纷乱的人潮中忽左忽右地寻找空隙前进。

    啊,我已经养成习惯,走路时不发出声音。

    若要论寻找空位,我称得上是拥有日本国家代表队实力的梦幻选手,这点程度的人潮根本不算什么。

    哼!我总是孤军反抗这个社会的潮流,早已练就逆流前进的高超能力!

    我只身拨开人潮行进,如同和木人巷(注64 据说少林武僧学成欲下山,必须先通过「木人巷」的考验。木人巷两排摆满木人,后有操纵者负责操纵攻击武僧。)的整排木人一一过招。来到人潮密度降低的区域后,我才想到由比滨不见得有这样的功力。

    糟糕,我一开启技能便不小心冲得太前面。我转过头想寻找她,结果发现自己根本多虑了。

    只见由比滨一面喊着「不好意思」、「让个位子」、「借过一下」,一面俐落地用手刀在人潮内劈出通道。

    喔喔,这个女的眼神真锐利,很会找地方钻嘛。

    「什么事?」

    她轻轻松松地追上来,对我露出疑惑的表情。

    「没事……」

    仔细想想,参加过多次这类活动的老手,应该比较懂得该怎么做。现在并非隐形小企一枝独秀的表演时间。

    「总之,这里的人比较少。」

    「因为这里需要买票进去吧……」

    经由比滨一提,我转头看向周围。这里的确被布条区隔开来。

    这个广场的四周全被树木包围,坐在一般区域的话,看烟火时可能会受到影响。需要买票进场的区域则位于有点高度的小山丘上,因此视野完全不会被遮蔽。

    此外,此处的警卫相当森严,来这里兼差的大哥们正在四处巡逻。要是在这个区域闲晃太久,搞不好会被他们赶出去。

    「再去其他地方找找看吧……」

    区隔用的布条附近比较没有人,我催促由比滨开始移动。

    「咦?那不是比企谷吗?」

    有个身穿深蓝色浴衣、散发高雅气息的人叫住我,那身打扮在黑夜中格外显眼。她的衣服上还有大百合与秋草的图案,更增添清凉感。

    那个人是雪之下阳乃。

    一条布条区隔出内外两个不同的世界。

    阳乃位在里面的世界。她坐在王座般的高级座椅上,周围还有人随侍在侧,简直像是女皇一般。

    ×  ×  ×

    晚上七点四十分,烟火晚会延迟十分钟才宣布开始。

    现场随即响起热烈的掌声,还有一些兴奋过头的人吹口哨。要是那种人出现在附近,我搞不好会一拳揍下去。会得意洋洋地吹口哨的人当中,有一半平常明明很低调,这种时候却不知为何安分不下来。

    这个区域位于广场的小高丘上,正对着施放烟火的地方,加上四周没有树木遮蔽,所以烟火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想进入这个区域的话,本来一定得买票才行,不过我们靠着阳乃一句话,直接得到入场许可。

    「今天我是代替父亲来的,一直跟大家握手寒喧,真是无聊。好在比企谷你也来了!」

    「喔?代替令尊?真是厉害。」

    我只顾着环视四周,根本没听进阳乃后半段的话。阳乃灿烂地笑说:

    「呵呵,你是指贵宾席吗?因为一般人不能进来这里。」

    她骄傲地说着,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

    毫不掩饰心中的骄傲,有时并不会让人感到傲慢。

    雪之下阳乃直率的个性,或许正是她群众魅力的来源。稍早她身边还围着一群人,不过她一说「不好意思,我迟到的朋友好像来了」之后,大家便二话不说地退开。

    不仅如此,她招手示意我们进来时,负责管制的人员也不疑有他,连确认身分的步骤都没有。真正的VIP果然厉害。

    「大名人呢……」

    由比滨不知是佩服还是吃惊,发出颇特别的叹息。阳乃听了,再度露出微笑。

    「呵呵,你们应该如道我父亲的工作吧。他在这种地方自治团体举办的活动中很有分量。」

    「县议员对一个市的影响力有那么大吗?」

    「喔喔~不愧是比企谷,真敏锐。不过真要说的话,有分量的其实是公司。」

    印象中,她父亲的确是从事建设业。如果再吃下公共工程这一块,当然会变得非常有力。一直以来都有「选举三宝」的说法,亦即地盘、看板、皮包,看来他是这三项都备齐了。补充一下,所谓的皮包即为「现金」,也叫做「银弹」。顺带一提,人生中最重要的三个袋子则是指薪水袋、胃袋以及老妈。等等,我是要去结婚典礼致词吗(注65 「三个袋子」是日本结婚典礼上,来宾致词时经常用到的题材。母亲的原文为「お袋」。)?

    目前正由市长和一堆相关人士发表冗长的致词,并且预祝活动圆满成功。阳乃邀请我们坐到她旁边的座位,我跟由比滨都决定恭敬不如从命。

    我点头表达感谢后,坐上位子。

    虽然我很想换成舒服又放松的姿势,可是隔壁的阳乃让我静不下来。她是一个漂亮的大姐姐,这点当然会让我紧张,不过我更害怕她过于完美的表面。在她的外表下,漆黑的内在似乎汇聚成一个漩涡,那不是我能应付的。

    这时,阳乃冷不防在我耳边说:

    「对了……花心可不是值得鼓励的事喔。」

    「等一下,我哪里花心?」

    阳乃听我这么说,表情逐渐转为冰冷。

    「所以说,你是认真的吗……那更不可以原谅……」

    「痛痛痛!」

    此刻的我仿佛矶野鲤,可怜地被海螺小姐拉扯耳朵,好在我迅速逃离魔掌,才不至于造成什么伤害。要是阳乃再用力一点,我可能就要去找中岛打棒球(注66 以上角色出自《海螺小姐》。)。

    「我也没有认真……」

    真是的,人家最怕痛啦。何况,我怎么可能花心,又怎么可能认真?就跟我没有干劲、没有活力、没有井胁一样(注67 「干劲、活力、井胁」是前自民党议员井胁ノブ子的形象标语。日文中「花心、认真」和「干劲、活力、井胁」押韵。)。虽然不知道她想要我说什么,不过那是行不通的(注68 原文「そうはいかんざき」为前公民党议员神埼武法以自己的名字开玩笑的广告台词。)!

    正当我回避阳乃的攻击时,某个大人物致词完毕,第一发烟火终于要施放到空中。

    在音乐的伴奏下,特大号连续发射的烟火绽放出大片花朵。红色、黄色、橘色的光芒彼此交叠,毫不间断地点亮夜空。

    「喔……」

    一团团的烟火映照在港口塔的镜面外墙上,增添更多光彩。紧接着将接连施放各式各样高达八千发的烟火。

    烟火轰隆隆的爆炸声响不绝于耳,它们是桃白白(注69 《七龙珠》的角色。)吗?

    这时,阳乃重新坐好自己的位置,发出咯吱一声。

    「那、那个!」

    由比滨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个时机,隔着我对阳乃开口。阳乃看着她,连眨好几下大大的眼睛。

    「嗯……我记得你是……什么滨?」

    「我、我叫做由比滨。」

    「啊,对对对,真是抱歉。」

    尽管阳乃完全没有表现出恶意,但她绝对是故意的……她的能力跟雪之下不相上下,说不定还凌驾其上,对于听过的人名,不可能那么简单便忘记。即使只是稍微说错一点话,我都深深觉得她别有居心。

    我直直盯着阳乃,想看出她到底在打算什么,阳乃则对我轻轻一笑。

    我瞬间感到背部窜过一阵寒意。她美丽的笑容,宛如在对我说,她已经看穿我在想什么,因此更显得恐怖。

    「今天小雪乃没有一起来吗?」

    「雪乃啊,她应该是留在家里,毕竟这种对外的活动属于我的工作。刚刚不是说过我是代替父亲来的吗?所以我可不是来玩耍的。」

    阳乃伸手往自己一指,开玩笑地说道。

    「在这种场合露面一向是长女的工作,这是母亲一直以来的方针。」

    雪之下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她曾经说,对外活动是姐姐的任务,自己只不过是替代品。

    所以,阳乃是父亲的正统继任者。指定把衣钵传给长女,其实很理所当然。

    可是,光是这样还不够充分。

    「所以小雪乃不能来吗?」

    由比滨问到重点了。阳乃是父亲的继任者这件事,不足以构成雪之下不能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阳乃露出有点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微笑。

    「嗯……反正,这是母亲的想法……而且,这样不是比较不会搞混吗?」

    「你们姐妹长得很像,如果只有一个人,的确是不会搞混没错……」

    由比滨似乎相信这个说法,但实情恐怕不是如此,外界会如何看待才是重点。

    宣称继任者只有一个人的话,不会发生不必要的纷争;要是让外界觉得她们在争夺继任者的资格,则会产生不良影响。这样一想,真像个武士家族……

    阳乃用手指抵住脸颊,头痛似地小小叹一口气。

    「其实,我们家的母亲很强势,很可怕喔。」

    「咦?比雪之下可怕?」

    「什么?你说雪乃可怕?」

    她愣愣地看着我好一会儿,然后开心地哈哈大笑。她此刻的爽朗神情不同于以往,似乎是打从内心感到有趣。

    阳乃抹去眼角泛出的泪水,同时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气。她这才注意到周围,稍微清了清喉咙。

    「比企谷啊,你真是失礼,雪乃明明那么可爱耶。难道这是你一直以来对她抱持的想法?」

    她又轻笑几声,接着把脸凑到我耳边说:

    「我母亲可是比我还恐怖喔!」

    「……请问她还是人类吗?」

    雪之下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人比阳乃恐怖,会不会太夸张?那不只是动力服,已经接近钢弹的领域吧。

    「她对什么事都握有决定权,还会要求底下的人遵守,所以我们只好跟她妥协……偏偏雪乃对这一点不太拿手。」

    我看她不只是不太拿手,根本是逊到极点。

    「所以当她升上高中后,说要一个人出去住时,我还觉得有点讶异。」

    「小雪乃是升上高中后才开始一个人住吗?」

    「没错。她不是那种任性的孩子,所以父亲很高兴地买下那户豪宅给她。」

    唉,为什么世界上的父亲总是那么宠女儿……

    「母亲则是坚决反对,直到现在仍不肯接受。」

    「看来她跟令尊的感情满好的。」

    「喔喔,你对未来的岳父感到好奇吗?」

    「没有啦,我根本看不出岐阜(注70 「岐阜」和「岳父」的日文发音相同。)跟滋贺到底差在哪里,也没什么兴趣。」

    「嗯……十二分。」

    想不到她长着一张好人脸,评分标准却那么严格。

    「说感情好也不太对。我觉得是母亲太强势,父亲才会站在雪乃那一边。」

    听起来像是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若要说得更浅显,就是鞭子与胡萝卜。

    「不过,我跟雪乃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也是照着剧本走。」

    「你们这对姐妹真讨人厌……」

    我露出败给她的表情,但这无损阳乃美丽的笑容。她转而向由比滨提问:

    「对了,你们今天是来约会的吗?如果是的话,抱歉打扰到你们。」

    「不,不是,我、我们怎么可能……」

    阳乃一刻也不松懈地注视着由比滨。

    「嗯……看你害羞的样子,很可疑喔……不过,如果真的是约会……」

    她的口气有如在寻由比滨开心。

    烟火表演暂时告一段落,四周逐渐黯淡下来,使我连阳乃的双眼都看不清楚。可是,我可以肯定她眼中的光彩比夜空更加黑暗。

    「……代表雪乃又没有被选中啰。」

    她喃喃地这么说。

    同一时刻,烟火再度啪啪啪地冲上天空,接着传来断断续续的轰响,夜空跟着忽明忽灭。

    烟火绽放后逐渐消逝,吹来的风中带着烟硝味。

    阳乃脸上平静的微笑不时被光芒照亮。

    「请问,刚才那句话……」

    由比滨开口时,正好又有一波烟火发射,阳乃这次显得格外兴奋。这一波烟火过后,她才转头看向由比滨。

    「嗯?什么事?」

    阳乃轻轻一笑,仿佛在说自己刚才一直顾着看烟火,没注意到对方。

    「啊,那个……不,没什么。」

    由比滨把话吞回喉咙,对话就此打住。

    下一刻,几个炮筒发出枪声般的巨响,在天空劈里啪啦地散出光芒,阳乃像小孩子似地不断拍手。

    如果换成雪之下,她大概不会有这些动作——但仔细想想,阳乃可能是很清楚外界抱持什么样的眼光,才会采取这样的举动。

    这对姐妹外表神似,内在却彻底不同。尽管如此,她们的目光似乎放在相同的地方,这一点令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嗯,雪之下小姐……」

    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阳乃,索性先用姓氏称呼,毕竟我不认为双方亲近到可以直呼其名。阳乃听了,对我微微一笑。

    「嗯?叫我阳乃就好。不过,我更欢迎你直接叫『姐姐』。」

    「哈哈哈……」

    我不由得干笑几声。我怎么可能那样子叫她?

    「……雪之下小姐。」

    「哈哈,你真是固执,很可爱喔~」

    可恶,我实在拿这种人没辙……

    只比自己年长几岁的人最可怕。如果像平冢老师那样,年龄有一段差距,我大可视她为完全不同领域的存在,亦即成熟的大人。可是,像我跟阳乃只相差两、三岁,彼此间的观念会有很细微的差别。

    「雪之下小姐是我们高中的校友没错吧?」

    「嗯,没错,我比你大三岁。」

    阳乃一派轻松地回答,由比滨也「喔~~」地点点头,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所以,小雪乃的姐姐今年二十岁啰?」

    「差一点。因为我出生得比较晚,现在还是十九岁。还有,你也可以叫我『阳乃』,不然不觉得很麻烦吗?或是『小阳乃』也不错…」

    小阳乃……听起来有点像暖暖包(注71 两者的日文发音近似。)。由比滨忍不住面露苦笑。

    「那么,阳乃姐姐好了……」

    烟火表演已经进入下一个阶段。

    配合音乐施放的烟火,在天空绽放出爱心形状。这是不是隐藏什么意图?

    伴奏用的音乐包含古典乐、流行歌,以及完全没听过的东西。烟火会配合音乐的情境,时而壮观、时而含蓄。

    现在进行到比较闲散的部分,烟火的数量明显减少,到处都是离开位置去上厕所或买东西的观众。

    我们所处的这个区域也多出不少谈笑声。

    餐桌上备有一些简单的料理,不愧是贵宾席。

    由比滨隔着我跟阳乃愉快地聊天。

    「对了,阳乃姐姐,你正在念大学吗?」

    「对,就是附近的国立理工科大学。」

    「哇……头脑真好……果然是小雪乃的姐姐。」

    「老实说,我还想再往东京跑一点,但是家里的人不赞成。」

    阳乃见由比滨既惊讶又佩服,嘴角泛起有些复杂的微笑。

    嗯,要进入地方企业工作的话,当然是留在当地念大学比较好。

    话说回来,每次只要参与三人以上的对话,我总是毫不意外地被晾到一旁。从刚刚到现在,我除了吃东西之外,嘴巴便没有打开过。总而言之,这种时候只能一个劲儿吃东西,想办法熬过去。嗯,炒面真是太好吃了。简单的酱汁味,也就是男人的味道(注72 出自《孤独的美食家》台词。)。

    「所以说,你们姐妹的志愿都是理组呢。」

    由比滨不经意的一句话,让阳乃的动作停下来。在持续不断的烟火声中,我的隔壁陷入一阵诡异、令人在意的寂静。

    「喔,原来雪乃想考国公立的理工科大学啊……」

    阳乃脸上的微笑有点像是嘲笑。不过,或许因为我是从透彻的角度观察阳乃,才会产生这种想法。说不定她其实很疼爱自己的妹妹。

    由比滨默默看着阳乃的笑容。

    「从以前到现在,一点都没改变……要么用一样的东西,要么把东西让给她……」

    阳乃回忆起过去,目光变得缥缈,声音也变得柔和。可是不知为何,那句话却让我感到焦躁不安。

    大概是我的坏习惯使然,动不动便想解读话中之意。

    然而,在刚才的短短一瞬间,除了我以外的某人也感受到某种东西。

    由比滨置于膝盖上的双拳微微颤抖。

    「请问……」

    「嗯?」

    相对于她若有所思的表情,阳乃表现得极其平静,只是稍微把头歪向一边。

    「……阳乃姐姐……是不是跟小雪乃处得不好?」

    「讨厌,怎么可能呢?我可是很喜欢雪乃的喔!」

    阳乃连想也不想立刻回答,嘴角还泛起温暖的微笑。

    她的回答和表现,简直完美得无可挑剔。

    也因为如此,我觉得她只是对预想范围内的攻击予以迎击。

    她改为跷起另一只脚,继续说下去。

    「那个总是追在我后面跑的妹妹,哪有不可爱的道理?」

    总是追在阳乃的后面跑,也代表雪之下总是输她姐姐一截。

    那是何等残酷的事,有如绝对的胜利者对愚昧的挑战者露出笑容,有如把对方当成小孩应付。

    阳乃用她不显一丝刻薄,又无懈可击的美貌朝由比滨投以微笑。

    「那么由比滨,你又如何?喜不喜欢雪乃?」

    阳乃的问法相当直截了当,让由比滨呆愣一下,但她还是在支支吾吾中努力拼凑出字句。

    「我、我很喜欢小雪乃!她又帅气又老实又可靠,但又常常说一些很脱线的话,非常可爱,想睡觉的样子也让人好想紧紧抱住她。还有,虽然她的个性很难懂,但其实很温柔……嗯,然后然后……啊,哈哈哈……我好像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时候,绽开的烟火照亮她害羞笑着的表情。

    「嗯……那样就好。」

    阳乃的脸上一瞬间掠过称得上是慈爱的表情,跟她的个性实在太不相符。

    然而——或者该说是果然——下一刻,她又换上夜叉般的眼神。

    「大家一开始都会这么赞美她,可是到了最后,总会对她感到嫉妒、憎恨,并且排挤她,不再跟她往来……希望你不要跟那些人一样。」

    她笑起来的表情非常凄切,看到这一幕的人绝对会想好好怜惜一番。

    「我……」

    由比滨被阳乃震慑住,话语再度变得支支吾吾。

    「不会的。」

    接着,由比滨用强而有力的眼神看回去,完全不移开视线。

    阳乃耸耸肩,瞄了我一眼。

    「比企谷,你应该明白我想说什么吧?」

    「嗯……」

    我怎么可能不明白?

    这种事情我早已见多了。不只是雪之下,一个团体内特别优秀的人总是会受到排挤。突出的木桩并不会被敲下去(注73 日本谚语,意近「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而是直接被拔起来丢弃,然后在风雨中逐渐腐朽。

    「没错没错,我很喜欢那种眼神。」

    我听到这句话而转过头,正好跟阳乃对上视线。阳乃冰冷的眼神让我不禁打一个冷颤。下一秒,她突然露出微笑。

    「呵呵,比企谷,你果然很不错。我喜欢你那种在奇怪的地方看得很开、放下执着的一面。」

    我一点也不觉得这句话是在赞美。

    我早已明白这个人经常话中有话,所以根本不可能误解。

    这种部分肯定,举出对方某个特色说喜欢的说法绝不可信。「我很喜欢你的品味」跟「我喜欢你,包括你的品味」,完全是两码子事。这是我国中时期的亲身经历,现在的我不会再掉入这种程度的叙述性陷阱。

    「那么,比企谷喜不喜欢雪乃?」

    「妈妈跟我说过,不要把喜欢或讨厌说出口。」

    阳乃听了,愉快地笑起来。

    夜越来越深,烟火晚会也隆重地进行着。

    最后的压轴节目,是绚烂的黄金瀑布。金色帷幕从天而降,观众报以最热烈的掌声。

    「嗯,烟火差不多要结束了。」

    阳乃从座位上起身。

    「我要在会场变得拥挤前先回去。」

    她接着用眼神问我们打算如何。

    由比滨见状,同样从座位上起身,回头对我说:

    「我们也回去吧。」

    「嗯。」

    光是想到会被困在人群中动弹不得,我不禁寒毛直竖。追随阳乃的脚步提前打道回府才是正确的选择。

    于是,我们三人踏上回程的路。

    购票观赏区旁边有一条通往停车场的小路。从这条路离开会场,即可避开满满的人潮。

    来到停车场后,一辆租赁车朝这里缓缓驶来。

    不知是阳乃先行联络过司机,还是身为一名一流的司机,懂得提早一步行动是理所当然的。

    那辆车在我们行走的步道旁停下。

    「愿意的话,要不要送你们一程?」

    「这、这个……」

    由比滨看向我,暗示由我做决定。

    我没开口,只是盯着那辆租赁车。

    我对那辆车有印象,而且我应该没有看错——

    「不管你再怎么找,那些看得到的伤痕都已经消掉啰。」

    阳乃轻笑道。

    然而,我跟由比滨一点都笑不出来。

    阳乃为突如其来的沉默感到纳闷,收起轻松的表情。

    「咦?奇怪,雪乃没告诉过你们吗?我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的语气中带着歉意。虽然那句话当中没有任何谎言,现场的气氛仍然很沉重。

    「所以……她果然……」

    由比滨的声音非常细微,我几乎要听不清楚。

    我很清楚她没有说出来的部分是什么。

    ——雪之下果然也知道那件事。

    阳乃对我们的反应感到意外,赶紧为雪之下缓颊。

    「啊,不过你们不要误会,雪乃并没有做错什么。」

    这点我很清楚……到目前为止,雪之下并没有什么不对,因为她无时无刻不维持自己的「正确」。

    「她不过是坐在那辆车上,没做什么不对的事。比企谷,这样你可以接受吧?」

    阳乃向我确认。

    我连这些内容都是第一次听到。尽管如此,结果并没有任何改变。不论雪之下在那起事件中处于什么位置,都不会撼动事实。

    「这个嘛……毕竟撞上我的人不是她,所以跟她没什么关系吧。」

    我的语气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冷淡。今晚明明是热带夜(注74 指夜间最低气温高于摄氏二十五度。),我的体温却直线往下降。

    身旁传来木屐的声响,由比滨往我这里贴近一步。有一个帮忙撑腰的人后,我勉强把话音拉高。

    「而且,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的原则一向是不回顾过去。再说,什么事情都要回顾的话,人生未免太过黑暗,我可不想变成那样……」

    咦,奇怪,怎么说到最后,语气又变得冷淡?过去的创伤真是恐怖。

    「这样啊,既然你认为事情已经结束,那就没有关系啰。」

    阳乃大大地松一口气,现场气氛也因此稍微缓和。

    「……那么,我们回去了。」

    「嗯,好。」

    她干脆地让我们离去,没有特别挽留。

    车内的司机察觉到我们结束对话,走出来帮阳乃打开车门。阳乃轻声说一句「谢谢」,坐进车内。

    「比企谷,再见啰!」

    她神采奕奕地向我挥手道别。但是可以的话,我希望不要再见到她。

    司机关上后座车门,迅速回到驾驶座发动车辆。

    我跟由比滨也默默踏出脚步。

    说不定我们都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把心中的想法化为话语。

    ×  ×  ×

    尽管我们已提前离开会场,但有不少人也抱持相同的打算,所以我们来到车站时,站内的人潮还是相当多。

    电车似乎是受到烟火晚会的影响,进站时间比原先预定的慢一些。车厢内拥挤到几乎没有座位,于是我们直接站在车门前。

    从会场搭电车回离由比滨家最近的车站仅需一站,我预计下车的车站也只在三站之外,并没有多远。

    电车行驶不到五分钟,便播放即将到站的广播。

    「那个……」

    由比滨打破沉默,幽幽地开口。

    我用视线跟呼吸声表达自己正在听。她停顿一会儿,继续说下去:

    「你曾经……听小雪乃提过那件事吗?」

    她心里其实很清楚答案,但还是向我询问。

    「没有,从来没听过。」

    「这样啊……那么……啊。」

    这时,电车在晃动中停靠月台。门一打开,夜里蒸腾的暑气立刻窜入车厢。

    由比滨看看我,又看看车外,犹豫着该怎么做,可惜列车关门的警示音是不等人的。

    现在没有思考或犹豫的时间,我轻叹一口气走出车厢。跟着下车的由比滨略感意外地问道:

    「你在这里下车真的没关系吗?」

    「话讲到一半被打断总是不太舒服……你是故意挑快到站的时候才开口吗?」

    「哪、哪有可能!人家只是一直问不出口而已!」

    看她慌慌张张辩解的模样,我实在不认为她不是故意的。

    由比滨真是个策士。

    「……我送你到你家附近。」

    「谢谢……」

    她低声向我道谢。

    车站跟由比滨家似乎相距不远,但是由于她穿着不太习惯的木屐,走路的速度比较缓慢。

    静默的街道上,只有我们两人缓慢的脚步声。

    随着夜越来越深,开始有风流动。即使走在外头,湿气和暑气也不再那么折腾人。

    「那你听她说过吗?」

    我延续先前在电车上的话题,由比滨无力地摇头。

    「可是……我认为有些事情很难说出口。一旦错过那个当下,便再也没有机会……我自己也是如此……」

    由比滨同样是经过一年多才提起那场意外,而且是因为被我先一步揭穿才坦白。

    「我一直想着要多做一些心理准备、多考虑一下再说出口,结果便一直拖延。」

    嗯,我多少可以理解。尤其是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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