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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的体温-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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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川低着头,一直没有动。

    贝瑶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人的一生,如果重来一次,贝瑶最想做什么事?

    当然是远离霍旭这个渣,孝敬爸妈一辈子,完完全全和裴川无关。前提是,裴川没在她死前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对裴川的感情很复杂。

    冰雹铺天盖地,越来越大。不时有匆匆赶来的家长抱怨:“哎哟这什么鬼天气,上午大太阳,下午就掉冰坨子。”

    然后有自行车的骑着自行车,没车的背着孩子跑。孩子们摆摆手:“赵老师再见!”

    “小伟再见!丽丽再见!”

    很快,贝瑶的妈妈赵芝兰也打着伞来了。

    96年赵芝兰女士还年轻,眼角没有细纹,蓝色短袖上衣干练,透着活力。

    贝瑶的目光从裴川身上移开,看着风风火火跑过来的赵芝兰,眼睛一下就湿了。

    赵芝兰抱起她:“哎哟糟心闺女,哭什么哭,被冰雹吓着啦?”

    贝瑶摇摇头,趴在女人背上,有些哽咽。世上爸妈对孩子最好,这是多少人知道却没有感悟的道理。

    “给,扶着伞,妈妈背你,腾不出手,你把伞这里放我肩上,摸着就成。”

    赵芝兰给小赵老师打过招呼,背着女儿离开。

    贝瑶小手扶着伞,想了许久,回过头。

    角落的小男孩裴川没有看她。

    陈虎的爸爸是班上最早来接他走的,小胖墩骑在爸爸肩头,耀武扬威又得意。

    方敏君的奶奶围着围裙,也牵着孙女回了家。

    接着是贝瑶的妈妈……

    贝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裴川的眼睛落在旁边一小块湿地上。这是小赵老师来不及处理尿液匆匆拖了一下留下的。

    她想起十八年后男人冰凉又温柔的吻,再看裴川时,心里泛起浅浅的疼。

    这个后世了不起的大人物,在幼小稚嫩时,竟然脆弱又孤独。

    贝瑶动了动手指,再想看裴川,赵芝兰已经一口气背着她跑得老远。

    裴川抬眸,黑黢黢的眼睛落在女娃娃被妈妈背着跑远的背影上。

    他们越走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头顶冰雹落下噼噼啪啪声,鞭炮一般热闹。贝瑶没有力气,话都说不出来,烧得发昏。教室里最后只剩一个瞳孔漆黑的小男孩,坐在轮椅上。

    幼儿园离家不远,倒是离赵芝兰上班的地方很远,赵芝兰腿脚快,十分钟就顶着冰雹把贝瑶带回了家。

    小女娃发烧已经睡着了。

    晚上迷迷糊糊烧醒,赵芝兰在给她用酒精擦背,无奈叹气:“啥时候发烧的呢,也不知道给老师讲讲,不会烧傻了吧。”

    贝立材从外面进来,也过来看闺女,刚刚贝瑶烧成那样夫妻俩都吓懵了。好在贝瑶她幺爸是个开小药店的医生,过来看了看又开了药,不然这样的天气,送医院都不行。

    96年家里只有贝瑶一个孩子,弟弟贝军还没有出生,夫妻俩第一次当爸妈,孩子带的就精细些。

    贝立材摸摸女儿软乎乎的脸颊:“好点了,没那么烫。”

    “明天不去幼儿园了,你明早出门给小赵老师说一下就成。”

    贝瑶半梦半醒,突然听爸妈提到了裴川。

    赵芝兰:“那孩子今天没人接,我看娟儿现在都没下班,裴建国也还没回家呢!”

    “那么小的娃,下半辈子就毁了,哎……”

    父母小小的叹息声幽幽入梦来。

    贝瑶想起那个若干年后那个冷漠男人挣扎跌下轮椅拥抱自己的模样。

    他们都说他是魔鬼,她也有些怕他沉默寡言的模样。

    可这个魔鬼现在还是个小男娃。

    到了天大亮,贝瑶才睁开眼睛,烧已经褪了不少。

    赵芝兰在做早饭,贝瑶房间门开着。

    贝立材进门去厨房:“刚去给小赵老师请假了,但是她说……”

    贝瑶透过老旧的客厅家具看过去。听见了沉重的叹息声。

    “裴川一整夜都没人接……”

    贝瑶怔然。

    昨夜降温,夏夜最冷。裴川没能等来全世界任何一个人。

    贝瑶用力点点头笑了:“妈妈吃。”

    “你拿着,妈妈不吃甜的。”

27。卑劣() 
贝瑶迟疑地偏偏头:“裴川?”

    裴川心沉了沉; 在这一瞬间,他脑海里下意识就想出了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口中可以喊出任意其他人的名字。毕竟亲吻手指这样的动作,对于玩伴来说太出格了。

    贝瑶从来不知道他曾经产生过的龌龊心思,今天只要他随意喊个名字; 她就能明白他喝醉了。

    可是嘴唇张了张,他竟然谁也喊不出来。

    他半眯着眼朦胧看贝瑶一眼,最后倒在桌子上。

    贝瑶下意识擦了擦被他唇碰过的地方,她纠结地看他一眼。是她的错觉么?

    可是长大以后的裴川明明一点都不亲近她了,而且一整晚裴川都没有看自己; 反倒会和另一个女生笑着说话。

    那个女生叫什么来着……卫琬。对; 卫琬。

    贝瑶这么多年都没能教会他笑一笑,他在她面前永远是裴不高兴,可是他在其他人面前笑了。他应该挺喜欢那个叫卫琬的姑娘,贝瑶想,裴川情窦初开这年,第一个喜欢上的; 原来是那个叫卫琬的女孩子呀。

    他一定把自己认成卫琬了。

    “让你失望了。”她笑着轻轻给他说,“我是贝瑶。”

    少年桌子的手指轻轻颤了颤。

    夏风透过窗帘吹进来; 贝瑶见裴川已经沉沉睡了过去。她轻手轻脚去大堂找服务员。

    服务员认得她; 笑着问:“您朋友还好吗?”

    贝瑶点点头:“谢谢您的醒酒汤。”

    “不客气,应该的。”

    贝瑶刚才就没走; 而是去大堂拿醒酒汤了; 可惜酒“倾世”多; 醒酒汤一时半会儿却做不出来。还是这名服务员帮忙才做出来的。

    贝瑶说:“我知道这样问有些冒昧,可是能借我一条空调被么?”

    ~

    等贝瑶拿来空调被盖在裴川身上以后,又轻手轻脚离开了。

    她不知道他如今住在哪里,以她一己之力,也不知道该把裴川带到哪里去,他变得陌生了,兴许也不再待见自己了。贝瑶知道倾世能给他很好的照顾。她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贝瑶下去的时候,师甜坐在一楼大堂悠闲地等她。

    “谢谢学姐等我。”

    师甜摆摆手:“不客气,把你们平安带回去是我的义务,回去吧,天色都黑了。”

    八点整。

    服务人员敲门,裴川说:“进来。”

    服务员一看,房间留了一盏温暖的灯,裴川手里拿着那条空调被,眸光往窗外看。

    “您是否要在倾世休息?”

    “不了,现在走。”裴川顿了顿,“这个记我账上。”

    他拿着那条薄被走了。

    夏季的城市有些凉,裴川打了个车回自己如今的公寓。他拿出钥匙开门,室内一片黑暗,没有一点儿人气。裴川已经习惯了,他开灯,然后去浴室洗澡。

    水从他头顶流下来,他想起了她身上的味道。

    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反应。裴川死死抿唇,心里不愿意想起她。

    他知道自己恶心,想想都是一种玷污。

    他把水温调低了些,放空头脑想想其他的事。

    裴川捂着被子睡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他揉了揉微痛的额头,沉默地把弄脏的裤子扔进了洗衣机。

    裴川靠在洗衣机旁,彻底酒醒了以后,他看着客厅里的空调被,眉眼带上几分对自己的厌恶。

    他记得自己昨晚做了什么,一定吓到她了吧?

    可是明明知道这样肖想恶心,他却控制不了自己的生理反应。

    ~

    七月天气闷热,快要期末考试了。裴川懒洋洋走进教室,他眉眼带着几分慵懒的困倦,手插在裤兜里。已经上午九点多了,他迟到得实在过分。

    彼时英语老师正在上课,厌恶地看了他一眼。

    金子阳倒是很高兴:“川哥快来,一起打游戏。”

    裴川随意应了一声,在他身边坐下。

    前排的郑航小声嘀咕道:“川哥昨晚又熬夜写代码了啊?”

    他同桌季伟推了推眼镜,小声回道:“嗯,多半是。”

    裴川和金子阳随意来了两局就下课了,恰好英语课代表过来收随堂作业。

    英语课代表是个娇。小的女生,脸上长了几颗雀斑,她一路收到裴川他们这里:“你们的随堂作业给我。”

    金子阳笑嘻嘻的:“熊静如,什么作业来着?”

    英语课代表熊静如说:“刚刚上课老师布置的,让下课交,如果你们不交的话,我按例记名字了。”

    金子阳哎哟哎哟捂着心口:“我好怕怎么办?”

    郑航笑骂了句艹。

    他拍拍同桌季伟的肩膀:“纪委纪委,上。”

    季伟一板一眼摸出自己的课堂作业交给熊静如,又依次交了另外三份给熊静如。熊静如刚要收,季伟说:“等一下,没写名字。”

    他拿回来,挨个儿写上“裴川、金子阳、郑航、季伟”。

    熊静如:“……”

    金子阳的手从后面搭上季伟的肩膀说:“伟哥好样的。”

    季伟拍掉他的手,严肃道:“都说了好多次别叫这个称呼。”

    “我说伟哥,你这么努力成绩还是只比我好一点,你家那么有钱,咱就不听了放开了玩呗!你又没那个天赋。”

    季伟才不理金子阳,他就是热爱学习,又连忙复习物理去了。

    三中很现实,按成绩选座位,于是热爱学习的季伟和他们坐在了一起。裴川昨晚写完复杂的程序头有些晕,他也不避讳,从课桌里摸了盒烟出来抽。

    前排的女生刘艳说:“他胆子好大,校长最近还巡视呢。”

    另一个女生说:“人家又不怕通报批评。”她突然小声道,“我听说,当时裴川是保送进来的三中。”

    刘艳惊讶道:“假的吧?”

    “那谁知道,听说而已。”

    卫琬听到这些话神色微动,她转头去看裴川。

    风扇下,少年咬着烟和金子阳一起用手机打游戏。他垂眸翘着腿,姿态不羁。她家只是小康家庭,卫琬知道这些少年不怕手机被收,当天收了当天又买一个就成。

    而且郑航母亲是副校长,这群人哪怕记过再多也不会被学校开除。

    卫琬喜欢裴川很久了,他是几个少年里最冷淡的,可是高冷有时候才最吸引人。

    卫琬也知道几个少年中金子阳虽然口花花,可是真正对自己有意思的是郑航。

    卫琬点了点悄悄带来的手机,她走过去先对郑航说:“听说暑假有个很好玩的夏令营活动,你们要一起参加吗?”

    她点出来活动报名界面。

    郑航悄悄看了她一眼:“我没问题啊,你们呢?”

    金子阳说:“我瞅瞅。”

    屏幕上写着“八月盛夏,邀你参与‘青春探险夏令营’。

    下面配图有湖泊、钓鱼,仿原始森林。

    可以说相当刺激符合男孩子品味了。

    金子阳说:“这个不错欸,反正无聊。”他把手机给裴川,裴川眉眼掩盖了一丝不耐烦,他刚想说不去,结果看到了卫琬手机上偶然的手机推送。

    裴川瞳孔微缩,愣了两秒。

    他说:“我考虑考虑。”

    裴川没拒绝,卫琬已经觉得是意外之喜了,她笑着应了,拿回自己的手机离开。

    等她走了,裴川犹豫了下,按照记忆里看到的新闻搜索。

    “残疾男子新婚。”

    一个头条新闻跳出来。

    里面是一条视频。

    裴川关了声音点开它。

    三十岁的张先生在亲吻新娘。

    他的新娘是个温婉的女人。到场的亲人欢呼祝福之下,张先生面带甜蜜吻住了妻子的唇。

    新娘伸手拥住新郎的腰,新郎却没法抱住爱人——他没有双手。

    裴川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川哥看什么呢?”金子阳凑过来一个头,“咦别人结婚有什么好看的?……诶,这男的没有手啊?”

    西装之下空空荡荡。

    金子阳的大嗓门让郑航也回过头:“我看看……挺有意思的。”

    裴川关了手机,一整个上午都有些失神。

    过了很久,快要放学的时候,他突然低声问金子阳:“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嫁给他,他没有双手。”

    甚至连拥抱她都做不到。

    金子阳没想太多:“因为爱呗,你看那个新闻里说男的没钱,连结婚都是借的钱,女人总不可能图他别的吧。”

    裴川嗤笑:“会有人什么都不图就嫁给一个残废么?”

    金子阳还没说话,前排写四个人作业的季伟回过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爱情天梯听过没,一位老人用双手在悬崖造了50年天梯,就为了和比他大十多岁的女人在一起,世上好姑娘总是有的,她会包容残缺和不足。”

    金子阳说:“卧槽你说话就说话,念诗好恶心。”

    “……”

    几个少年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裴川却沉默不语。

    十来岁这年,鲜少有人相信爱情。

    荷尔蒙躁动的年纪,却又人人期待爱情。

    那天以后,那个新闻像是挥散不去的念想,老是在裴川脑海里浮现。

    隐隐有盖过他认知之初让他决定彻底远离贝瑶的画面。

    他对于情爱的最初认识,是在初中那年彩电上的电视剧。男人女人脱了衣服滚在一起。

    裴川那时候第一次知道,原来两个人一起生活,远远不是生活在一起这么简单。

    正常的夫妻生活是需要坦诚相待的。

    而他的残肢,连母亲都会害怕到最噩梦的残肢,注定了这辈子都不会让他再把残缺暴露给任何人看。

    他会让她觉得恶心。

    恶心到会离开,就像他曾经渴望的亲情那样,抽丝剥茧,最后什么都不剩。

    可是却又在他彻底陷入泥泞这一年,他在零五年看到这样一条新闻。

    原来像他这样的残废,是有幸运的机会得到幸福的。

    哪怕万里挑一。

    裴川骤然想起了学前班那时候,他放弃了要同桌,贝瑶最后和方敏君坐在了一起。

    而到了一年级,他卑劣地用了手段,让贝瑶和自己坐在一起六年。

    深夜裴川睡不着,抽了一整盒烟。有些东西,不争取一辈子都不会再拥有。

    而有些东西,不折手段、欺骗、引诱,种种不堪,却能让使手段的人得到他们想要的。

    他眼前摆了一个巨大的诱。惑。

    她这年还什么都不懂,是个温柔善良的小傻瓜,尚且没有爱上任何一个人,是念在她多年的关爱放过她,还是顺从渴望耍手段将她折下枝头?

28。归来() 
九月小雨淅淅沥沥。  “我可以借一下吗; 用完就还你。”后桌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同学; 他说这话时明显很紧张,不住去推自己的眼镜。

    裴川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没动; 淡淡看着那个男生。那个男生冷汗都快出来了:“算、算了……”

    贝瑶越过那条小时候画好的三八线; 从裴川笔盒里扒拉出来橡皮擦; 飞快地把它放到后桌男生的桌子上。

    男生干巴巴说:“谢谢。”

    贝瑶撑着下巴看裴川; 她眼里蕴着笑意; 像是窗外开得烂漫的夏花。裴川看她一眼; 回了后桌的男生:“不用谢。”

    她眼睛渐渐亮起来; 一整节课都在偷偷笑。

    后桌的眼镜同学发现裴川没那么可怕了以后; 有时候甚至会向裴川请教问题。

    贝瑶也听着,她如今成绩能保持在班上前三名。一是靠领先几年的记忆; 二是靠努力。她往往一放学就开始写作业。

    贝瑶发现裴川很聪明; 格外聪明。

    一道数学题他可以解出许多种方法,给人讲解的时候; 他不爱说话; 就写步骤给人看。

    可是步骤简单而清晰; 让人一下子就明了了。

    贝瑶惊叹; 他怎么可以这么聪明呀!

    二零零二年小学毕业的时候; 裴川是年级第一名。梧桐树下青涩的小少年少女们合了一张影; 小学生涯就到此结束了。

    六年级的暑假漫长而清闲。

    赵芝兰这一年都是在赵秀的挑衅下度过的; 类似“你闺女成绩好有什么用; 我闺女纤细动人像‘常雪’才是了不起呢”。

    赵芝兰下了班回来; 打量脸颊还带着婴儿肥的贝瑶:“瑶瑶,你舅妈开了个舞蹈班,不如我把你送去跳舞吧?”

    贝瑶摇摇头:“我年龄错过了,现在学不太好。”

    主要贝瑶不太喜欢刻薄的舅妈,舅舅那家人借了自家的钱,三年多了也没有还一分,日后也不会还。

    “放假窝在家怎么能行,总得运动运动。”小区的女孩子少,方敏君高冷,贝瑶和方敏君玩不到一起去,所以假期在家的时间比较多。

    “那我跟着碟子跳操好吗?”

    “成,明天我再去买两盘碟子回来。”

    那时候网络远远没有后世发达,贝瑶家有一台DVD机,放进光碟可以看视频。

    贝瑶家在三楼,裴川家在对面四楼。

    他们都住在侧卧,一推开窗就能看见彼此。只不过裴川房间有个小型阳台,他九岁那年就用窗帘隔起来了,贝瑶看不见他。

    七月末的阳光洒在地板上,裴川偶然推开窗,就看见了少女窗前盛开的蓝色风铃草。

    它们像一个个小铃铛一样,生气蓬勃。

    贝瑶房间只有一台老旧的立式风扇,她跳得气喘吁吁,开了窗透气。裴川家的楼层高些,他不经意低眸,就看见了对面跳操的贝瑶。

    她舒展着肢体,带着几分少女的稚嫩和优雅,双臂举高。

    因为怕热,贝瑶穿着嫩绿色的小背心。

    她的动作导致背心上移,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腰肢,还有小巧可爱的肚脐。她明明并不纤细,那截腰肢却柔软纤弱,盈盈不足一握。

    裴川脸色变了变,“刷”的一下拉上窗帘。

    一整个夏天的假期,贝瑶再没见对面的窗帘拉开过。

    ~

    跳操并没有效果,少女在时光中按照原本的轨迹成长。

    赵芝兰虽然失望,却也明白这些不能强求。九月份进行小升初,C市的初中离家反而更远些,有足足四十分钟的路程,和小学不在同一个方向。

    另贝瑶欣慰的是,她和裴川依然在一个班级。

    初一七班是初中实验班。

    这个班的熟人一下子就减少了不少,因为这个班级是按照小学六年级的期末考试成绩进来的,7、8两个班是实验班,其余都是普通班。

    陈虎光荣地进了六班,他依然稳坐六班的倒数第一。

    七班的熟人也不少,方敏君、花婷,还有吊车尾进来的李达。大家都是同学。

    陈虎为此差点哭了一趟,一整个小区的同龄人都进了“学霸班”,除了他。

    他又挨了陈父的一顿打。

    念初一的第一天,同学们可以自己挑选座位。

    花婷欢喜地抱着贝瑶的胳膊,和贝瑶坐在一起。贝瑶下意识看了眼裴川,他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下了一个短发长裙小姑娘。

    贝瑶愣了愣,心里难免有些怅然,转眼又想,应该替裴川感到高兴才对。

    她看不出裴川愿不愿意再和自己做同桌,但是小学六年的“三八线”,让她一直觉得裴川约莫不太喜欢自己。

    裴川才念小学的时候坐着轮椅,大家都知道他腿有残疾。而今到了一个新环境,也没有口无遮拦的陈虎了,裴川自然有人亲近的。

    小少年模样清隽,装上假肢以后高高瘦瘦,他气质冷然,人群中总能一眼看见他。

    如今这个班级,现在没人知道裴川没有腿,他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和人相处。一旦有了好的开始,就会越来越好的。

    贝瑶想了想,真心替他高兴起来。

    和裴川一起坐的小姑娘叫卓盈静,是隔壁市转过来念初中的,少年少女们大多都有自己的玩伴,鲜少有人身边是空着的,卓盈静虽然有些羞涩,但还是在裴川身边坐下了。

    “你好,我叫卓盈静,你叫什么名字啊?”

    裴川沉着脸,他回头看了一眼,他明明已经在窗前第一排坐下来了,贝瑶却不再过来。

    是觉得终于摆脱他这个残废了吗?

    裴川心情不好,一点也不想搭理新同桌,卓盈静长得不漂亮,胜在清秀,一头短发清爽。裴川不搭话,她有些尴尬,也不再没事找事了。

    直到发完书,裴川写完名字,卓盈静才发出小声的惊叹:“你就是我们班第一的裴川啊!我看了你成绩,超级厉害,只有语文扣了一分。”

    男孩子侧颜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稚气冰冷,他合上书,转头看窗外去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翠绿的梧桐树隐隐有几片叶片开始泛黄。

    裴川心里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铅石,让他想发脾气。夏天还没有完全过去,C市干燥,他如今不会压抑着不喝水,但是杯子的水是给贝瑶准备的,仿佛成了一种习惯。

    黄昏时分,他突然拧开水杯,仰头一口喝了个干干净净。

    放学的时候,贝瑶没有和花婷一起。她动作慢,才装好崭新的英语书,裴川的背影就消失在了教室门口。

    “欸?裴川……”

    以往他都会等着自己,今天他不回头,已经走远了。

    贝瑶慌张装好作业本和笔盒进去,背上书包去追他。小熊猫一甩一甩,笔盒里的笔也撞击得丁零当啷。

    裴川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唇角抿出一丝不悦和冷意,闷头往前走。

    “裴川。”少女的声音清甜,她气喘吁吁,“你等等我呀。”

    夕阳把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贝瑶终于追上他。

    “你怎么了?不是要一起回家吗?”

    他冷淡说:“你和花婷回。”

    贝瑶杏儿眼疑惑:“花婷家不在这个方向。”

    他更气了:“别跟着我,你烦不烦。”

    贝瑶有些难过,她不明白裴川为什么生气,少女也有些委屈:“我家就在这方向。”

    裴川从小到大只有两种情绪,要么冷淡,要么凶巴巴。

    如今他就处于凶巴巴的状态,他如果不走快,安了假肢的腿根本看不出异常,可他今天像是赌气一样,快步往前走。

    路经李达和陈虎时,陈虎懵了。卧槽这个走得超级快又别扭的人是裴川?

    一直到开学一周,裴川和贝瑶也没有和好。

    周五那天下午该第一小组做值日,其中就有裴川这一桌。

    裴川的桌子上,书被摆放凳子的同学弄乱了,卓盈静眼睛一亮,帮冷淡的同桌整理书。

    他们中间并没有少年冷冰冰划出来的楚河汉界。

    裴川拿了拖把回来,脸色一下子冷了下去:“谁让你动我东西!”

    他黑瞳漆漆,不笑时有些可怕。卓盈静吓到了:“我只是帮你理……”

    “不需要。”他说。

    “你怎么这样啊!”卓盈静到底是个小姑娘,她这几天对着裴川的冷脸委屈极了,“我明明是好心的,想和你做好朋友。”

    同学们都在教室后门争抢扫把,教室里一时安静。

    梧桐落下几片叶子,秋风渐起。

    他弯了弯唇,少年冰冷的脸带上几分讽意:“做朋友?你要和一个没有腿的残废做朋友?”

    楼道传来下楼的声音,然后门外女人尖细的声音喊:“赵芝兰!”

    赵芝兰高声回道:“今天不去上班,我请假了,你走吧。”

    女人嘀咕道:“不早说。”然后扭着腰走了。

    贝瑶抬头看妈妈,妈妈果然沉着脸。

    那个女人叫赵秀,和赵芝兰以前是一个村的,说来也巧,两个女人后来都嫁到C市做了邻居,在制衣厂工作。过两年同年怀孕,在八月双双生下女儿。身边的人就不免拿这赵秀和赵芝兰来比较。

    偏偏赵芝兰什么也比不过赵秀。

    赵芝兰老公,也就是贝瑶爸爸,是砖瓦厂工作的,工作艰辛,工资还不高。赵秀老公是个小学数学老师,受人尊敬,工作还体面。

    单这样赵芝兰还不至于小气,主要是比女儿。

    赵秀生的女儿叫方敏君,比贝瑶大半个月,方敏君生的粉。嫩可爱,没有同龄人的圆润,反倒是生的秀气端正,跟小玉女似的。谁见了都说这孩子长大美!

    一对比,贝瑶就成了被碾压那个。

    四岁的贝瑶脸颊圆圆的,眼睛很大,但是小时候的贝瑶吃得多,脑袋上两个小揪揪,整个人圆嘟嘟呆萌。赵秀每次见了小贝瑶都捂着嘴笑:“瑶瑶吃了什么?小手的肉肉比我家敏敏多了一圈。”

    明着夸奖,暗着嘲讽。因为赵芝兰就胖,她在暗指遗传问题。

    贝瑶见妈妈脸色不好,轻轻叹了口气。

    她家家境一直很一般,运气问题真没法比。她记忆里方敏君家在初中搬走了,买了新房子,新房子过两年又拆迁了,于是分到两套房。方敏君家越过越好,反倒是贝瑶家借钱给舅舅了,依然穷。

    只有一点,贝家完全逆袭了——

    等到高一,方敏君长残了,“小玉女”成了刻薄相。

    而贝瑶,抽条以后仿佛嫩叶舒展,出落得惊心动魄,成了C市二中的校花。

    但贝瑶也没法安慰妈妈,以后会变得很好看这种事,哪怕说了赵芝兰也顶多当小孩子家说胡话。贝瑶昨晚迷迷瞪瞪想了一整晚,重生这种事太玄乎。她感激能重来一回拥有的一切,因此打算乖乖做个四岁小女娃,守在爸妈身边为他们养老,这辈子哪怕不嫁,也不会再害得爸妈中年还为她的事情受累绝望。

    她乖巧吃完了饭,赵芝兰给她抹了抹嘴巴。

    贝瑶小奶音道:“妈妈,我要去幼儿园。”

29。夏令营() 
九月小雨淅淅沥沥。

    四岁的方敏君小朋友穿着白色的公主裙; 柔软的长发披散着; 她因为时刻牢记一颦一笑要学习常雪,所以稚嫩的脸蛋并没有什么表情,正经道:“我叫方敏君; 今年四岁了; 希望可以和小朋友们好好相处。”

    这是方敏君的爸爸方鑫教过的话; 方敏君说出来; 余茜老师带头鼓掌。这年的方敏君无疑是干净漂亮的; 教室里真心实意的掌声一片。

    贝瑶绿色外套里面是件棉布嫩黄色套头短袖; 下面是到膝盖长的豆绿色短裤。

    这种鲜亮的颜色活泼又经脏; 她小时候就没有白色的衣服——赵芝兰怕小孩子弄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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