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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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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琅见这粗大汉子动了真情,感动得站起身来。良久,方叹道:“你的事皇上跟我提起过。我知道你受恩很深,此刻又自觉欠了别人的情义债——可你的伤我瞧了,用不得力的呀!”“说到伤,您不也”蓝理哽咽着道,“军门既知道我受恩深重,就该让我见了万岁爷有话说!”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两日之后,二百五十艘战舰补足了柴炭、粮米和淡水,起锚直抵鹿耳门。鹿耳门乃澎湖列岛南部的一个大岛,是通往台湾北门港的要冲,刘国轩在这里设了第二道防线,确保台湾本土。经过数年经营,岛上连营结寨,鹿砦高架,加之岛周暗礁密布,端的险要。施琅的舰队在离鹿耳门港口半里远处抛锚扎营,施了千方百计,诱刘国轩出战,无奈刘国轩只是守在岸上用火弹、火箭向海上猛射,剩余的一百来艘舰窝在湾里死也不肯出来。施琅一时也觉计穷。

    第三日果然起了风,卷起丈余高的巨浪排击着水寨,多年的老兵都晕了船,有的船被炮火打穿了水箱,情势显得紧张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施琅站在甲板上,观察着鹿耳门守军情势,果断地说道,“风这么大,一两日停不了,今明两日必须破敌!”

    姚启圣呕吐得脸色发白,仍勉强撑持着,说道:“鹿耳门不涨潮,船是靠不上去的!还得设法诱他们出船。才成啊!”陈蟒迈出一步大声道:“军门,标下愿去诱敌!”施琅咬牙思忖半晌,方道:“从现在起,到我回来之前,全军由姚启圣指挥!”

    众人顿时大吃一惊,姚启圣道:“你是主帅那怎么行,要去我去!”

    “你怎么行?我和他们都是熟人,多年来大家咬着牙等着碰面儿。”施琅微笑道,“我亲带旗舰佯作冲滩,肯定能诱他出战!”姚启圣连晕船也忘了,急顶一句:“搁浅了呢?”施琅道:“如果不搁浅,我们上岸就能占一块立足之地,刘国轩不敢不管——如果搁浅,刘国轩就会派舰围攻我船。那时你们就可截断他的后路,他就只有投降一路了!”

    “非得你去么?”姚启圣的声音微微颤抖。

    施琅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大帅!”吴英和陈蟒,同时单膝跪了下去。“这里用不着动儿女情肠!”施琅厉声斥道,“你们下舢板,到后舰上去!我的舰若沉,或搁浅,你们立即升旗指挥!”看着三人含泪下了舢板,施琅拔剑在手,�目喝道:“旗舰和中军护舰拔锚进击鹿耳门滩头!”此时后头掩护的大炮声已经响起。

    果然,在临近滩头三十余丈时,施琅的座舰真的搁浅在沙滩上,炮台上的十门守滩大炮夹着火枪霰弹没头没脸地打过来,但很快就被吴英的火炮压了下去。不一时,便听岸上急雨似的擂鼓声,九十余艘战舰从港湾里窜了出来,毫不犹豫地向施琅包抄过去,海面上的炮火立时开锅粥似响成一片——姚启圣见诱敌成功,手中红旗一摆,施琅舰上的旗“唿”地落下,吴英舰上一面簇新的龙旗冉冉升起——蓝理挺刀直立船头,率着二十余艘舰冲过来接应施琅。另有一百五十艘舰却转了方向,向港口冲去。顷刻之间,四面八方,海天云水都弥漫在战火之中。

    这真是一场空前的海战。双方投入的水兵总兵力达四万有余,五百余艘舰船,有的冲,有的堵,往来周旋,杀声覆盖了涛声,七十余艘战舰起火,在海面上噼噼啪啪地燃烧,不时有舰只沉没下去。起火的船挤在一起,双方的水兵纷纷跳海,在水里厮杀格斗,鲜血染红了大片的水面。直杀到黄昏时分,清军才占领了鹿耳门港口,夺取了炮台,只有滩头阵地尚在郑家兵手中。

    上了当的刘国轩眼见没了退路,便命剩余的三十多艘舰船集中起来,仗着熟悉水势,一边与蓝理周旋,一边向施琅逼去。蓝理救人心切,率舰队穷追猛打,却不防被引至浅水滩,二十艘舰船一眨眼工夫就搁浅了十五艘,余下的几艘慌忙逃避,早被刘国轩的大炮掀翻在海里。刘国轩仗剑哈哈大笑,对左右道:“虽然战败,活捉了施琅也是一功!”又指着蓝理大声喊道,“姓蓝的,可笑你一介武夫葬身于此!鹿耳门几十年才涨一次潮,你就是哪咤再世也救不了你家主帅。你和施琅熬得过今夜,过不了明日鬼门关!”说着便命令道,“水上结寨,明日活捉了施琅,退回台湾再战!”

    姚启圣上岸第一件事便是带着吴英上炮台,下边滩头还在郑氏军手中,再远一点海面上,搁浅着施琅和蓝理的舰船。炮台上的炮都是固定好了的,专打海面上的船,倒不能用来压制滩头上的火力,吴英便命兵士们将炮的后身垫高,将射程拉近到海滩上。上了岸,姚启圣的晕船毛病儿好了。他握着望远镜,向海面上看了半晌,踱到吴英跟前,嘴唇嚅动了一下,轻声叫道:“吴总兵。”

    “军门,”吴英忙道,“有什么指令?”

    “说不上指令。”姚启圣道,“方才我问了一下,说这里从不涨潮,不知是真是假?”

    吴英沉吟一下,说道:“下海前施军门就说这里难打,鹿耳门已经二十多年不涨潮了,说如果能遇上涨潮,大舰就能直上滩头。唉,只怕难以指望啊!”

    姚启圣跨前一步,皱着眉头看着海面,倏地转过身来道:“吴英,这炮只能垫一半,留着一半吧”“为什么?”吴英惊异地看了看姚启圣,又看了看射程以内施琅的舰,突然明白了姚启圣的意思,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后退一步,惊恐地问道:“难道你”姚启圣黯然地点了点头,说道:“那五门,留着给施军门殉国用。”

    吴英的脸变得全无血色,霎时又涨得通红,按剑倒退一步,�目喝道:“你你敢!”姚启圣看看左右无人,苦笑道:“你以为我愿意?或者你想我要抢功劳?告诉你一句话,如果真的那样,我即刻服药而死!我和施琅什么交情,你还不明白?”

    “那,那为什么?”吴英被姚启圣的目光震慑住了,旋即一跺脚,抱头蹲在地上失声痛哭道,“不!不不!我不能啊”

    姚启圣的脸苍白得吓人,近前一步道:“这是皇上的密谕”

    “啊?”吴英猛地抬头,盯视着姚启圣。

    “施琅若有异举,”姚启圣道,“我得相机处置,国家社稷为重,施琅一人为轻啊!”他不安地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海面,缓缓说道,“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这样。但老施毕竟是那边过来的,万一降了,或被捉了去,台湾就有了讲价钱的资本数年准备,血战一场,朝廷能落着什么?”

    吴英抬起头,泪眼汪汪看了看海面,迟迟疑疑地向炮位走去

    “回来!”姚启圣突然叫道,一字一句又交代,“就说是护卫施军门,炮击刘国轩的!——军机不密,祸灭满门,你要想明白!”

    天黑了。海上一片寂静,只有鹿耳门千百年不息的海浪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仿佛并不理会人间兴衰,悲欢离合。

    施琅的舰上还有三名水兵活着。战死的尸体都垛在舰的另一头,下边墨黑的海无边无际,粼粼光中只隐约看见一具具尸体在沉浮。

    “终于完结了。”施琅苦笑了一下。对面不远就是刘国轩的舰队,看来明日是志在必得。刘国轩是郑成功的心腹,杀自己父亲的也有他,他是决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施琅沉思着,在搁浅得结结实实的船上踱了两步,真想就在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思忖了一阵,施琅叫过三名水兵,笑道:“看来此处就是我们归天之地,可惜平日我没有多关照你们”

    三个水兵年岁都不大,暗中瞧不清他们的面孔,只隐隐看见六只晶亮的眼睛在闪烁。良久,一个年纪稍长的笑笑,操一口闽南话说道:“大人你死得起,我们有什么不能的?今儿我砍翻了他六个,去他妈的,早够本了!有什么后悔的!”施琅抱膝坐着,仰脸观星,说道,“我们在尽忠!按我测算今年鹿耳门有潮,不知碰上碰不上,若能脱此大难,我施琅必定抬举你们——只怕未必能这么巧啊!”

    四个人都沉默了。鹿耳门自康熙元年涨过一次潮,二十多年了,叫人怎么指望?

    但事情巧得令人难以置信。造化之神居然真的光顾了。第二日凌晨,起潮了,而且是在迷蒙的大雾中涨起来的。一丈多高的潮头澎湃着,发出千军万马的奔腾呼啸声,轰鸣声,撼山动地地由远及近冲过来。头一排潮浪,便打得施琅的座舰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天哪,潮!”施琅先是一惊,大雾已经使他庆幸了,又来了潮水!正发呆间,又一个潮头过来,将舰船托起老高,已能离开沙滩,在海中自由自在地打旋儿。施琅梦游人一样,软着腿沿舰踅了一遭,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狂笑:“潮水!真的是潮哈哈哈哈!”好半日才回过神来,他虔诚地仰首望着茫茫苍穹,喃喃说道,“天子洪福,祖宗灵佑!施琅当奏明当今万岁,为海神加封,再塑金身,重修庙宇!”说话间,陈蟒的舰队已开过来接应,附近不远传来了蓝理惊喜的狂叫声。

    刘国轩没有再下令进击。他像被雷击了,白痴一样注视着汹涌的浪滔,好半天才发出一阵似哭似笑的干嚎,腿一软跪在甲板上,喘着粗气吃力地说道:“先王创业,率舰来台湾平红毛,鹿耳门涨潮数十年后施琅来攻,鹿耳门又涨潮。这是是天意,是天意啊!”说罢慢慢起身来,回顾中军护领笑道,“你率舰回台湾,说刘国轩有话:施琅若肯不计前仇,不坏宗庙,不戮大臣,不掠百姓”他哽咽了一下,“那那就降吧!”说罢横剑项后,猛地一拉高大的身躯便倒栽进狂潮之中,一个大浪过来,已被卷没了。

第134章 台湾大捷晋卿受封 危言耸听宰辅结党() 
六月二十二日,清军收复澎湖全岛,台湾门户顿时大开,施琅一边整军补饷、安抚伤兵,打捞死难将士,修复战舰,一边将澎湖血战情形备细写了奏章递送福州。李光地得到澎湖大捷的消息,一口气松下来,几乎瘫晕过去,因施琅奏章中说奖功银两尚缺九千两,忙移咨福建藩司衙门提调银两解往澎湖。次日又接施琅书札,说郑克�已差人下书请降。前线已获全胜,李光地决定即刻赴京,请旨办理受降事宜。

    收复台湾的消息立刻轰动了北京城。这时恰巧欧罗巴的意大利、法国、荷兰正遣使万里来朝,都跟着凑趣儿,上表恭贺大皇帝收复台湾,把个康熙欢喜得立不安,坐不稳,竟传旨驾御太和殿接见李光地,君臣对奏足足对了两个时辰。索额图和明珠搜索枯肠,挑尽了好词儿夸奖皇上“神圣文武”;高士奇即席吟诗做文,献万寿无疆赋;连熊赐履也给皇子们放假,奉旨赶回礼部,带着司官连明彻夜地起草诏诰,制订受降礼仪,呈康熙过目后用六百里加紧发往福州。

    第二日,何桂柱便至李光地府上颁恩诏,加封李光地为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尚书。何桂柱已晋了四品京衔,花白胡子笑得一抖一抖,满面红光地和李光地寒暄着,说道:“我这一辈子尽托了伍家的福。先年二爷当主子的老师,我做伴当,这就做了官。伍二爷是要修炼成佛的了,又来了您,却是伍老太爷的高足,您可得多关照�!”李光地面儿上镇定,心里直打鼓,兴奋得怦怦直跳,笑道:“我素来不信福命之说,但你何桂柱有福看来不假。听说太监何柱儿原来叫阿狗,就是羡慕你才改了名字。”说罢,畅快地大笑起来。何桂柱被李光地奉迎得身上舒坦,凑近了说道:“听里头风传,大人要进上书房呢!李大人您真有您的!当初说取台湾,连索中堂都不敢说硬挺话儿,惟独您顶着一定要打——这就是本事!熊大人如今也说您有名臣风度!”何桂柱说着,摇头咂舌,连连赞叹。

    李光地听了目光霍地一跳,半晌方舒了一口气,淡淡一笑,说道:“君子知命,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名臣不名臣,我没有想过,刻意求名就入了下流。皇上如此加恩,我已是位极人臣,岂敢再有什么非分之想?”何桂柱听他撇清,不禁一笑。他在皇上跟前当差多年,耳濡目染,已知文人习性,越是热中,越是正经。听李光地如此说,倒不好再套近乎,讪笑着起身,道:“大人这话我信,您是正儿八经的理学大儒嘛!天不早了,我得回旨去——您不妨去见见索中堂,他消息灵通,说不定皇上还要加恩呐!”说罢笑着去了。

    当日午后,李光地便坐四人官轿至玉皇庙街索额图府邸。门上人见是他来,打了千儿问过安,便飞跑进去禀报,早见索府清客相公陈铁嘉、陈锡嘉二人联袂出迎,一路说笑着让进西花厅。

    索额图正和汪铭道在对弈,见李光地进来,撇下棋子起身笑道:“新贵人来了,我这几日身子不爽,没得出迎,谅晋卿不会挂怀吧?”

    “老师,这是哪里话?”李光地一撩前摆,端端正正坐了,微笑着说道,“回京之后事情太多,您都是知道的。所以没能来府上请安,还得请您海涵才是啊!”

    “弄点酒菜来!”索额图漫不经心地吩咐道,“还有汪老,我们边吃边谈——晋卿,接到圣旨了么?”李光地道:“今日上午何桂柱来传旨,真是圣恩高厚,光地受之有愧!”说罢抚膝慨然叹息一声。汪铭道盯着李光地沉思不语,半晌方道:“圣恩是一层,这里头还有太子殿下的意思。中堂上午还说,小王子几次奏请万岁,要你进上书房办事呢!”索额图见管家老蔡已将席面送来,便道:“蔡代,你怔什么?还不快去把圣上赐的那坛子茅台送来?”见老蔡一迭连声答应着下去,三个人方才入座。

    索额图用筷子在盘里翻拣了半日,夹起一只螃蟹来,拧着腿子道:“榕村(李光地号)呐,你不知道,如今的事比不得康熙十二年前,难哪!太平时节,谁不想巴高向上?你的心思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凭你的人品、心地、才学,进上书房,那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他娘的,偏偏有人作梗!”仿佛吊胃口似的,他说着又住了口,挖出蟹黄蘸了姜醋慢慢品着,又道,“你去这几个月,就有不少闲话,陈梦雷也调了回来,由于你的功劳谁也泯灭不掉,这才封赏了你,若论这里头的文章,多着呢!”

    “敢问是什么闲话?”李光地的心猛地一沉,但他素来涵养极深,迅速恢复了平静,“我并不在乎,横竖皇上知道我。但我在军前效力,后头却有人做‘文章’,岂不是咄咄怪事了?”说话间蔡代进来,将酒斟了。汪铭道见他出去,方冷笑道:“亏你还是饱学之士。自古这样的事有多少!立了功杀头的也不乏其人!”

    索额图道:“参你的片子有四五起。余国柱、徐乾学、郭�都参了,这都是明面儿的事,我也不想瞒你。有的说你在福建居丧,也和耿精忠有勾连,昧功卖友。有的说你的蜡丸书迟送了一年,其中难保不是沽名钓誉,观望风色;还有说你是假道学,居丧不谨,与妓女鬼混——你说气人不气!”李光地听着,眼中已是迸出火花,他没有想到,自己到前方慰军,后头竟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作践人!半晌才喘了一口气道:“我的心,天知道!”

    “皇上也知道。”索额图平静地说道,“所以一概扣了,留中不发!”汪铭道却道:“不过日子久了也难说。曾参是圣贤,曾母是贤母,以母子至情,能说不知道自己儿子?报了三次‘曾参杀人’,她不照样信了?”

    李光地心里“格登”一下,这典故他当然知道,而且无端的调回了陈梦雷,就是不祥之兆。停了一下,他才有点不情愿地问道:“陈年兄调回来了?在哪个部里办差?”

    “若是在部里,那倒好了!”索额图冷笑道,“如今在三爷府里,是皇子师傅!”

    三爷胤祉,年纪尚幼,倒也无所谓,但却是新进封的贝勒,与大阿哥胤�平头论位,仅次于太子,康熙把个学穷造化的陈梦雷从囚犯一下子抬到这个位置,的确叫人吃惊。李光地想想,这是康熙的意旨,不好说什么,冷笑一声,端起茅台酒一饮而尽。

    “说实在的,”索额图看了汪铭道一眼,亲手为李光地斟了酒,又道,“这上书房里还是明珠说了算。熊老夫子小心谨慎,两不沾惹;高士奇自己立不起山头,归根到底是明珠一党。我若不是里头有太子照应,早就被排挤出来了!哼!明珠这人,人都说他盖世聪明,其实他心里打的小九九,瞒得了谁?”

    “什么小九九?”李光地静静听完了,目光幽幽地问道。

    “大阿哥胤�!”汪铭道身子一仰,靠在椅背上说道。

    “阿哥里他是头一个封为贝勒,他还想怎样?”

    索额图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光地,见李光地一脸正色,突然喷饭大笑,说道:“你呀,不知是真呆还是扮傻?奢望这东西还有个穷尽的?鳌拜不过一个公爷的位分,一旦有权就想坐龙廷。何况胤�金枝玉叶,位尊贝勒,内恃纳兰氏之宠,外有明珠把持朝政,掌管紫禁城宿卫,重权在握!”

    李光地突然打了个寒噤,这件事他从来也没敢想过,要真的有夺嫡之祸,头一个要扳倒索额图,第二个只怕就轮到自己!什么起居八座,光宗耀祖,什么策划庙堂,造福黎庶,一股脑儿全断送得精光!想了想,李光地笑着道:“中堂今日有点危言耸听了!我听说明珠当年乃是冻毙街头的乞丐,不是伍次友和何桂柱,早送左家庄化人场了。他出身如此,受皇上不世之恩,焉敢有非分之想?要真的那样,我这做臣子的只有头悬国门以报圣恩了!”

    “他已经在干了。康熙十三年之后,他五下保定,分次换完了宫中太监,都是他一手经营。他做了领侍卫内大臣,紫禁城营官以上亲兵都是亲自选拔私人,侍卫里头也塞进了不少!难道非要等有一日祸起萧墙,你才肯拼死保驾不成?”索额图已吃了不少酒,却是神色不变,侃侃说道,“你说他是乞丐出身,差点烧了。这只是一面理儿,明珠怎么说,他说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已经是天字第一号的人物了,还要的什么‘后福’?这个居心可怕不可怕?”

    汪铭道听着,觉得索额图的话太露骨,李光地这会儿听着有理,过后一想,难免打折扣,便插进来说道:“也难得圣上心里明白,贴身侍卫调动换人,都是自己亲手简拔,一人不问、一人不靠。”说罢深长叹息一声。索额图也回过神来,笑道:“是啊!魏东亭走后,明珠几番请旨,要调穆子煦去做江宁布政使,后来又说让穆子煦补图海的抚远大将军缺,皇上只不吐口,他也是没法子!皇上春秋鼎盛,天威赫赫,圣断英明,奸邪小人一时之间不至于就有什么妄想,但谋夺东宫之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晋卿,你可要心里清楚,放远一点看,太子,可是没有亲娘啊!”

    “我这就写本参他明珠!”李光地想到明珠处处掣肘,与自己为难,而且居然包藏夺嫡祸心,是可忍孰不可忍?握拳向桌上一砸,说道,“参倒了他,就化掉了胤�的冰山,太子复有何忧!”

    兜了半日圈子,终于将李光地引到了本题上。李光地康熙九年未入仕时就与康熙有交往,做了翰林,又回福建,在耿精忠叛乱当日,从藩库中抽了三十万两军饷卷款逃走,寄蜡丸书密报军情,种种功勋加上力排众议计取台湾,已是名倾朝野的栋梁大臣。以他此时的身份,参本一上,康熙决不至于无动于衷,留中不发;只要发到部里,必定一哄而起,围而攻之;即便不能一下子送他到绳匠胡同,上书房的职位是肯定保不住的。索额图和汪铭道交换了一下眼色,说道:“早就看你是血性儿男,柱国栋梁!不然,今日一席话宁死也不敢讲的。你只管参,不必瞻前顾后,有我在里头担待着呢!就是南京科场一案,连明珠带徐乾学一兜儿包了,还有余国柱,都是些什么东西!这些个国贼不去,朝廷哪得安生?你这一举,进上书房已是不值一提的身外之事。”当下三人在席上边吃,边计议,直到天断黑,李光地才辞了出去。

    索额图直送李光地至仪门才返回来,请汪铭道安歇了,因见蔡代带着小厮们拾掇残席、扫地抹桌,便道:“这些营生叫他们做。蔡代,你跟我来,我有话说!”蔡代忙答应一声,跟着索额图出来。因见索额图并不回正房,径自踅向花园西压水凉亭上,蔡代不禁一怔,忙紧走几步跟上。

    是时正是七月中旬,孟秋时节,凉风渐起,薄云遮月。塘荷倩影摇曳,清香沁人,四周煞是寂静,只有蟋蟀此起彼落的鸣叫声和青蛙咕咕咯咯的呼应声。

    “蔡代,”暗中,看不清索额图的脸色,只能瞧见他跷足坐在凉亭上的身影,“你是康熙十年来我府里的吧?”

    “是”蔡代茫然地回道,“奴才是山东逃荒来京的。康熙元年圈了奴才的地,没有吃的,没法子进京混碗饭吃,就在东园种菜,后来熊大人看我可怜,荐到您这儿”索额图笑道:“你履历背得好熟!只怕种菜那阵子,就在十三衙门当差了吧?”蔡代一听这话,几乎魂儿吓出了窍,好半日才回过神来,说道:“小的不明白爷的意思,小的哪里知道十三衙门是怎么回事?”

    原来清朝立国之后沿袭明制,效法前明东厂锦衣卫制度,设立十三衙门,专门侦探各家大臣臧否行动。索额图揭出蔡代系康熙皇帝派到自己身边的坐探,听蔡代吓得声音发抖,支吾搪塞,便道:“还是听我来说你的履历:顺治十六年你逃荒来京,在东园种菜,熊赐履就住在附近,见你年轻精干,荐到十三衙门当差,后来十三衙门撤裁,你到内务府跟魏东亭,在他府里装成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直到鳌中堂坏了事,你的“差事”办完。嗯九年到十年你又种了一年‘菜’,老熊又叫你来我这里——我说的不错吧?”索额图说完,格格一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蔡代。

    蔡代完全被惊呆了,如此机密大事,授受之间根本不允许有第三人知道,除了奉特旨查阅内务府档案,那就是永久的秘密。但像索额图这样的宰辅重臣,觉察了自己的身份,回去按规矩也得死!蔡代木然呆立良久,嗫嚅着说道:“中堂揭破了这层纸,再瞒也没意思。不过您说是熊中堂派我来,许是误听人言,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派的差使。既如此,明日请中堂辞了我。这些年中堂待我恩重如山,我也从没见您有什么不检点处,捅出去于您也无益。有道是山高水长峰回路转,将来蔡代再报你的恩罢了。”

    “我从不在暗中做昧心的事,自然不怕你这样的小人告状。”索额图冷笑一声道,“你在这里勤谨办差,并无失误之处,我辞了你岂不叫人犯疑?你得留下,除了为内务府办差,还得真心为我办差,我加三倍的月例给你,如何?”

    “这个断断使不得!”蔡代被他阴森森的话音吓得打了一个冷战,联想到这些日子索府清客们说的“夺嫡”,他纵然不敢如实向内务府回报,也绝不敢为索额图打听内廷消息。他慌乱地双膝跪下,摆着双手道:“这是有干禁例的,一个不慎,连中堂也要”说罢捣蒜价似的只是叩头。

    索额图“唿”地立起身来,咬着牙,从齿缝里说道:“你不肯?好,我来告诉你,我乃极品宰相!皇上自康熙三年已下明诏,鉴于明亡于东厂之祸,永远撤裁监视大臣之十三衙门,不知何人辄敢大胆,冒充内务府人潜入我府达十二年之久!我不难为你,自上折奏明圣上清查此事,这在我职权之中!”说罢抽身便走。

    “中堂,中堂爷!”蔡代爬跪几步,紧紧抱住了索额图的腿,哭着央告道,“求中堂超生!我听爷的吩咐就是”良久,才听索额图吁了一口长气,说道:“你起来吧,我不奏就是!我扶皇上,保太子,是大清忠臣,又不叫你谋逆造反,你拿腔作势地做什么?不过叫你为我打听着点,防着小人害我误国,就如此害怕!你不是看中了四奶奶的陪房丫头明�了么?赏你了!”

    李光地匆匆赶回府邸,早有门上长随李禄接着,掌灯带路,一边走,一边回道:“老爷,李福从福建来了,有老爷的家书。我叫他在叠翠轩等着。爷是这会子见他,还是等用过晚饭再叫他?”

    “嗯。”李光地一路都在打弹劾明珠的腹稿,此时方回过神来,说道:“我已经吃过饭,叫他到书房来吧!”说罢沉思着进了书房,目光炯炯地构思奏章里的警句。一时李福进来,忙向李光地叩了安,呈了家书,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是三爷写的?老太太安否?”

    “老太太殁了!”李福一脸哭相,扑通一声长跪在地说道:“三老爷怕老爷伤心着急,不叫我穿孝服报丧,叫我进京面禀老爷,家里的事都由他老人家一人主持,一定风风光光把老太太的后事办了”话未说完,李光地早已倒坐椅中,伏身失声痛哭:“母亲,母亲哪!你好苦一日福没享就去了李光地真是天底下最不孝的逆子这次回福建办差,只在家半天就走了——我真浑!我”他用手拍击着脑门,浑身颤抖得不能自持。

    李光地并不是书香名门出身,家虽豪富,却是行商巨贾。弟兄四个他最小,因聪明伶俐、酷爱读书,常受父亲的白眼,惟太夫人出身乡宦,最钟爱这个读书种子。恰当年前明遗老伍稚逊游历福建,偶尔乏资,来李家教书,李光地才有今日之荣,其中多亏了老太太全力维持。如今骤然之间噩耗传来,李光地真如五雷轰顶,哪里止得住泪水走珠儿般滚落?

    “四老爷,您得节哀”李禄含泪劝道,“三爷说了,老爷如今是入阁的一品当朝,不定皇上要夺情,既是皇上的人,难免忠孝不能两全,请老爷仔细思量——老太太临终有话,说‘四儿不必一定回来,他只要为皇上百姓多操点心,我在九泉之下心里也是欢喜的。’”

    李光地先还睁着泪眼怔怔地听,听至母亲遗命时,忙跪了叩头领命,没有听完,已是哭软在地上:“李光地不孝通天,祸延先妣皇上要我这不孝之人有什么用”

    正哭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外头家人进来,见李光地兀自跪着,忙也跪了禀道:“老爷,外头高士奇相爷来访”

第135章 贪功名李光地匿丧 保廉臣高澹人钓誉() 
李光地慢慢撑起身来,此时真是心乱如麻,母亲病故这事若被高士奇知道,立刻就得奏请丁忧——若论父丧母亡,人子庐墓三年、坫块泣血,原是本分——但这一来,弹劾权奸、保太子、固国本的事也就烟消云散。但若匿丧不报,这贪位忘亲的罪名儿就得背一辈子!李光地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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