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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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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雪天无游人,前院凌云殿只有一个小道士坐在蒲团上,别的人大约都回房间向火去了。胤禵正要问,何柱儿道:“他省得什么?我们爷准在云集山房——您跟我来!”遂带着胤禵穿玉皇殿、老君堂,绕过四御殿,果见月台高处一座小殿,黑边白地的匾上,写着“云集山房”是个大字,煞是醒目。门口檐下雄赳赳站着两个道士,一个道士跨步上前,稽首说道:“这是天师参真重地,何居士,请带客人前头三清阁用茶!”

    “这是十四爷!”何柱儿笑道,“你们规矩再大,连个高低也不识?”正说着,便听里头胤禩的声气:“老十四来了么?进来吧?”接着棉帘一响,正乙真人张德明神采奕奕,头戴九阳雷巾,身着天青二十八宿大袖鹤氅健步迎出,一稽首说道:“无量寿佛!十四爷、何公公请!九爷也在里头呢!”

    两个人跟着进来,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暖融融的,浑身感到说不出的松乏舒适。何柱儿便忙着替胤禵拂雪脱衣。胤禵定了定神,才见胤禵、胤禟坐在八卦雕瓷座儿上端着热茶下围棋,因道:“这屋里不生炉子,又是薄纱窗,竟这么暖和!”胤禟扣着子儿道:“别小看了老道,比我们龙子凤孙还会享福呢!这地下是掏空了,火从下头走,连墙都是热的。”

    “这是贫道幼年在中山王府学到的法子。”张德明拈须微笑道,“那辰光徐达爷刚刚过世”“别吹牛了,小心吹塌了云集山房!”胤禵笑道:“你练了铁布衫功,刀枪不入我信。有点道术也不假。要再吹是神仙,我把你架柴山上烧了,看是羽化不羽化?”胤禩笑着投子儿,道:“你也精明过头儿了。岂不闻‘盗亦有道’?何必揭得淋漓尽致?”

    “你从哪里来?”胤禩漫不经心地问道,“倒难为你又来寻我。”胤禵便笑着将康熙接见的事备细说了,却回避了康熙“不要学老八”的话。胤禩静静听完,说道:“看这意思,皇上兴许放你出去带兵也未可知。”胤禟一笑,说道:“如今要用兵,自然是冲着阿拉不坦。好老十四!带十万八旗劲旅,西出嘉峪关,够演一台戏的!只是你可别学赵匡胤,来一个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啊!”

    胤禵吓了一跳,忙嬉笑道:“九哥别取笑!就是有黄袍我也只能给八哥披上,我只求挣件黄马褂,赏个铁帽子王就是了!”话虽调侃,胤禩听着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口气却甚平静:“其实,这黄袍无论是你十四爷,还是老九、老十穿,我都心甘情愿。这一条我说道做到!当日情形你们都知道,皇上有旨意,群臣有公论,太子位儿又不是我伸手要的——凭什么他一复位就一味欺压我?此人没登位就这么个心性儿;一旦得志,左有四哥,右有十三弟,你我兄弟还有什么活头!”

    “禵弟,”胤禟皱眉看着棋盘,沉吟道,“皇上还有什么旨意?”胤禵笑道:“别的倒也没说什么。他们在那里议政,我听着是要下旨,普天下三年一轮蠲免钱粮。胤礽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沉着个脸,谁欠他二斗米钱似的!”

    胤禟笑道:“他当然不愿意,这是情理中的事。如今皇上做得到,他将来未必也做得到。偌大人情皇上做了,他将来继位,怎么再加恩?”他摇了摇头没再往下说。这是对胤礽的诛心之语,说得鞭辟入里,透彻清明,众人无不默默点头。

    “真有意思。”半晌,胤禵扑哧一笑,说道,“大雪天的,我们兄弟几个聚到这里说话,倒忘了问,是什么风吹得你们都来了?”

    胤禟睨了一眼胤禩,因见胤禩微微点头,便住了棋,说道:“这早晚紫姑早该有消息来了,怎么连个报信儿的都没有?别是出了意外吧?”“不会的。”张德明道,“她是个稳重姑娘。这么大的雪,路不好走。府里又乱着,也得避避嫌疑”胤禵诧异道:“你们打的什么哑谜,紫姑是什么人?”

    “紫姑是老十三的克星,追命的阎罗!”胤禟眼中幽幽闪光,从齿缝里崩出几个字来,“又是任伯安的养女。几经周折,数年谋虑,安置在怡贝勒府。这根炮捻儿已点着了,你懂么?”

    胤禵被他的口气吓呆了,身子一抖,紧盯着胤禟道:“你是说”

    “要是有人对你说,十三弟今日回归极乐世界。”胤禩慢吞吞说着,双目发出似灰似绿的光,“你不会伤心吧?”

    “你们——你们说的是真的?”

    胤禟叹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十三弟不要我们活嘛。一个任伯安不算,刑部的人透了信儿,他带着四哥府里的一个和尚到这里来过。他对这里也有了兴味,胃口如此之大怎么得了?”

    胤禵至此才明白,原来这两个人说的是真话!看何柱儿时,脸已被吓得蜡黄。胤禵讷讷道:“这太”

    “太狠了,是么?”胤禩的声音有点暗哑,“你不要忘了,他是个‘拼命十三郎’。任伯安这一闷棍,打得我们狠不狠?可有半点骨肉香火情分么?他眨眼功夫就挖掉了我们财源。断了我们的耳目,又要动手砍我们的臂膀手脚了!”胤禟点头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胤禵从心底里打了个寒噤:他倒不是心疼胤祥。眼前这两个人从容闲适像个没事人一样,竟是在等着亲弟弟的死讯!这心地,这手段,太令人心悸了!正发怔间,胤禩目光睃了过来,问道:“怕了?还是割舍不得?”

    “不是怕,也没什么割舍不得的。李世民不行玄武门之变,哪来的贞观之治?”胤禵心头狂跳,极力掩饰着慌乱和不安,说道:“太突然了,迅雷不及掩耳,一时回不过神来。记得老十三蹲狱神庙,你就往他跟前塞人,敢情早有绸缪!”胤禩呵呵大笑,说道:“你是说阿兰和乔姐?胤祥每日防贼似地盯着她们,怎么能成事?君不闻‘防于此,必疏于彼’么?亏你熟读兵法,竟不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他把心思用在防备乔姐、阿兰身上,那就恰恰中了我的计!”胤禟抿嘴儿一笑,说道:“这是兵法上有的!守如处女,出如狡兔,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正说着,便听外头道士说话:“来了么?几位爷都在里头!”话音刚落,一个人满头满脸的雪闯了进来,却是胤祥府的贾平,一进门便道:“爷们,完了,完了!”

    “完了,完了!一完就了。”胤禟冷冷说道,“这也值得慌张?怎么这时候儿才来,府里走不开么?”贾平抹了一把流进眼里的雪水,急忙说道:“好九爷,完是完了,只是完的不是十三爷。是他娘的——阿嚏!我也说不清,总而言之是紫姑死了!”

    一句话说得房里人人脸色焦黄,云集山房顿时变得像荒庙一样死寂!

    “紫姑紫姑死了?”胤禩脸色惨白,双手神经质地抖着,颤声问道,“她没有动手?”贾平顿足叹道:“我就是为打听这事,到这时候才来!——动手是动手了,丫头们说十三爷福大,暗中有神灵佑护,摔了杯,又推到了一丈红,折腾得炸了营,十三爷醒了”遂口说手比,满嘴白沫地说了个备细,“只紫姑不逃,自己撞死,奴才实弄不明白是什么缘故。”胤禩霍地站起身来,突然一阵眩晕,又颓然坐下,抚着脑门子沉思良久,头也不抬说道:“此人与四哥一样,刁蛮恶赖,刻薄待人。神明有灵,也决然不会佑护这样的人——看来,是有人暗中保护!”

    胤禟一阵心乱如麻,突然惊慌起来,募然说道:“八哥!大事有变,白云观会不会出事?”胤禵自觉有点像局外人,木着脸说道:“要是出事,这会子早已出了!紫姑如果招认了什么,就不至于自尽了。”

    “老十四说的是。紫姑断然不会讲什么的。”胤禩渐渐恢复了平静,脸上也有了血色,“我待她恩情非同一般。她父亲是我救的,她母亲是我送的终,她头插草标自卖自身,我买下来交给任伯安,相待如女,照看两年有余——是孝女,就不会有卖主的事。我只奇怪,十拿九稳的事怎么就办砸了?”胤禟深深透了一口气,说道:“居然有人摔杯报警!连几十斤重的一丈红都倒了!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他的目光陡地一亮,若有所思地住了口。

    张德明在一旁一直闭目沉思,见几个人议论纷纷,霍然开目说道:“阿兰、乔姐最可疑!”胤禟恶狠狠说道:“对,准是这两个狐狸精变了心!她们全家性命都不要了?——贾平,今天就叫她们来,爷下令她们动手,看是如何?”

    “情势变了。”胤禩脸上毫无表情。“原想除掉十三阿哥,镇住胤禛,胤礽就丢了膀臂。这个无能太子,差使办一件砸一件,形势自然转过来倾向于我。这样一来,不但十三阿哥,连四阿哥都有了防备——所以眼下不能妄动!乔姐她们要变了心,拼着身家不要,你下令杀人,立刻就要倒霉。如果没有变心,还得靠她们帮衬,暗访一下究竟是谁报信儿。所以现在什么差使都不能给她们。”

    胤禵笑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是最难查清的。依我说,左右是左右,饺子也是馄饨馅,干脆一锅烩了他们。夺了毓庆宫,再来一次玄武门政变!人死如灯灭,谁和谁讲什么鸟道理!”众人一听便知“人死如灯灭”是连康熙也在内。这个胤禵真有亡命徒的性格儿!立时之间,都觉毛发森立!胤禟的脸阴沉得可怕,阴森森问道:“兵部听你的?九城兵马司听你的?大内侍卫如何对付?弑君登极,下头臣子们服你不服?就是永乐皇帝,也没敢打朱元璋的主意!”胤禩摇头说道:“要这样,你十四爷来当皇帝,我是断然不敢!这身后名声就叫人吃不消!”

    “名声?”胤禵一哂,说道,“秦二世堂堂正正继位,如今有什么好名声?赵匡胤陈桥兵变,犯上篡位,谁敢说他不好?自古成者王侯败者贼,你把天下治好了,自然有人捧场,自然有好名声!”他咽了一口唾沫,“我们且来算算兵力,善扑营赵逢春有四千人加上大内护卫侍卫,不足六千,都算他们的,加上直隶总督衙门的兵,满共不过一万。西山锐健营六千人是我的,加上我们三个府里和十哥府里的人,差不多八千。九门提督隆科多,手里有两万人,也不指望他帮忙,只要坐山观虎斗就成!我以勤王清君侧为名,调锐健营入城,肘腋火起,顷刻大乱。乱中只要封了养心殿,攻下毓庆宫,挟天子令诸侯,谁敢放个虚屁?你们听我说,我没说弑君,他老爷子坐了四五十年江山,让他去当当太上皇吧”

    “你昏聩,住口!”胤禩勃然变色,一拍桌子低声吼道,“万岁是何等样人,你敢打这种算盘?武丹来北京是做什么的?九门提督府还有你的那个锐健营的牙将们,哪个不是他使出来的人?”他放缓了声气,又道:“没有天时、地利、人和,十四弟,你那些想法都是白日做梦!”

    胤禟开头已是动了心,一改平日深沉稳重的风度,起身快步踱着,及至听了胤禩的分析,更觉有理,便站住了,一字一板地说道:“八哥说的是。十四弟你太莽撞了。当务之急,只要拿掉胤礽,八哥德高望重,太子位还得归咱们!”

    “你也错了!”胤禩一甩辫子,目光炯炯道,“当务之急是十四弟好好办差。拿稳了兵部,要能带兵那更好!这是一。皇上不是准了胤礽的本,按清单拿我们的人吗?只管叫他拿就是!越这样干,只能把人都推向我们这边!十四弟下去就是钦差,瞧准几个赃官,又与胤礽走得近的,差得结结实实一搞到底,胤礽不臭也得臭!到臭不可闻时,仍旧还得废了他!”

    一场精心的计议结束了。大家乍惊乍喜,紧张得出了一身汗。贾平突然说:“我出来没给文头儿请假,别叫那老贱骨头起疑儿。”便忙着要走。

    “我们都走。这个地方暂时都不要来,谅胤祥一时也查不出什么名堂。”胤禩啜茶起身道,“何柱儿回府去。我们兄弟三个冒雪造访十三弟,给他压惊。”胤禵一边穿油衣,笑道:“十哥今日没来,一大憾事。”胤禟笑道:“就因为他那张嘴不主贵,没敢惊动。原说皇上见你,你来不了了。谁知你自己找了来!”说罢,三兄弟一齐出了云集山房,那雪已下得盈庭积尺了。

第194章 谋夺位太子暗招兵 起疑心康熙论五福() 
胤礽的确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虽有王掞等一干人竭尽全力扶持,无奈他性情变得十分执拗乖戾,竟是一言不纳,弄得几个人灰心丧气。惩办贪贿官员,专一严办胤禩党羽,朝臣中早已流传各种议沦;加上他又明磨暗抗反对康熙轮免赋税,更是弄得物议沸腾。康熙四十九年到五十一年间,胤礽主管上书房票拟批红之权,将齐合托、耿额、罗信、詹明祐一干包衣家奴分派外任掌管军事大权,连连升官;又一口气锁拿了蔡经、万新民、冯韵春等几个封疆大吏。这些人都是马齐的门生,越发惹得朝野侧目。却不知康熙是怎么想的,奏一本准一本,竟似视有若无,全不理会。“八爷党”的胤禵却在兵部埋头整饬部务,出外巡视河务漕运,精心办差。凡在管辖之内,无分哪个阿哥门下的私人,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贤明之声日噪雀起。胤禛、胤祥明面儿上帮胤礽料理部务,一边兢兢业业办差,不知不觉的已将年羹尧晋为四川巡抚,门人李卫、岳钟麒,升了外省布政使,戴铎也放出去做了福建漳州道。胤礽、胤禛、胤祥三足鼎立,其余阿哥又自有主意,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时值重阳节,北京城风雨满城。往年这时分,家家户户携酒登高。今岁天气不好,但为了消寒辞秋,不免也有设家宴小酌的,胤禵处置完了部务,便令各官早早散去,亲手整理了文书,正要回府,却见“职方”司官任文玉抱着一叠子军报进签押房,遂笑道:“你怎么没回去?这早晚还送公文,倒是实心办事,可惜十四爷没功夫赏识你。我还得进宫请安呢!”任文玉呈了文书,一躬笑道:“这是藏王杜尔伯特的表章。十四爷一来兵部就吩咐过,无论何时,只要有西疆的军报,哪怕半夜也得叫醒您。司里哪敢耽误了?”胤禵正打量任文玉,听见是这事,忙拆开看,却是满、藏、汉三文合璧,译好了的一份折了,抬头写着:“为策零阿拉布坦属下策零敦多布率兵袭藏事,臣藏王杜尔伯特奏请万岁。速发天兵安藏保疆”胤禵不禁精神一振,敛了笑容说道:“好!这么快,难为你连译文都译妥当了,这差使办得漂亮!”说罢挟起折子,拍了拍任文玉肩头,径打轿直趋毓庆宫来见胤礽。刚过景运门,便见几个太监撑着伞,三阿哥胤祉和十七阿哥两个人踩着泥履,说笑着过来,胤禵站住了,待他们过来,只向胤祉打个千儿,笑道:“久不见三哥了,你和十七弟这会到哪去呢?听说古今图书集成已经付印。我可有言在先,书出来,得送我一部!”因见胤礼给白己请安,忙扶住了笑道,“你甭弄这虚文糊弄我。人都说你好打马虎眼儿,其实我最清爽,你伶俐着呢!我们忙得沸反盈天,你却在三哥府博览群书,学棋学画,怕不几年就要才高班、马了吧?”

    “你如今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儿,眼红我们什么?”胤祉多日不见,越发显得举止潇洒,只瘦弱些,脸色有点苍白,“书给你一套,成!不过你也得给我点什么。我瞧着你红果园那处别墅不坏,山亭池榭,小巧玲珑,地道的江南格调。赠了我如何?——你别笑,此书六编一万卷,六千一百零九部,集古今学问大成,载宇宙知识纲纬,拢共才印六十五部,抵不过你一个小花园?我要来打算酬谢陈梦雷先生。万岁爷三次亲临松鹤山房,一编一编的目录都看了的!”胤禵心下暗自惊讶,笑道:“我又没说不肯,是叫你吓呆了!这值什么,你明儿就叫陈先生挪进去就是。”兄弟三人亲亲热热说了一会子话,胤禵便邀胤祉同去见太子。胤祉笑道:“不敢。道不同不相与谋。阿玛因问起洪范一书里的几句话,我一时记不起来,刚刚去文华殿找书,还得去畅春园复命呢!”说罢便和胤礼去了。

    胤禵望着胤祉背影,不禁升起一种羡慕之情,自己若不卷进这可怕的党争漩涡里,难道不也和胤祉一样,身居华堂心在泉林?何至于怀中早晚都揣着一包鹤顶红!三哥夺嫡,一击不中不再试,退而著书,真是聪明人啊!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已进了毓庆宫。

    毓庆官里煞是热闹。胤礽居首而坐,胤禛、胤祥打横儿,下边马齐、张廷玉、王掞、朱天保、陈嘉猷依次坐着,桌上摆着细巧宫点,正谈得海阔天空。远远便听胤禛笑说:“方才十三弟唱的曲子,究竟是南曲呢。还是北曲?”胤祥笑道:“我只拣词儿好的就唱,也没听说过南北曲有什么异同!但是异曲同工,即是婉转妙音!”

    “那是不同的。”胤禛剥开一个松子品着,说道,“南曲有四声,北曲只有三声。北曲里的入声派入了平上去三声,你晓得么?”

    胤禵忙进来见面请安,在胤祥下首坐了。胤禛说道:“这不过是个趣味就是了。三声四声,只要好听,就是好曲子。你没听说笑话儿,老六家一只狸猫,叫老鼠咬伤了鼻子,抱着猫去老八药铺里寻药治伤,说是这猫温柔,怪疼人的——这样的猫再好看,有什么用场?”他没说完,众人早已哄堂大笑。

    胤禵笑得打跌,说道:“这是实有的事,四哥并没诓人。那只猫从不捕鼠,还有个名号儿叫‘佛奴’。我见过,样子爱人,斑斓如虎,终日憨卧,喃喃讷讷,如宣佛号——却被老鼠咬了!”朱天保笑着道:“学生闻所未闻,杜撰一篇讨猫檄,太子可愿赏听?”遂轻咳一声,朗声诵道:

    捕鼠将佛奴者,性成怯懦,貌托仁慈,学雪衣娘之诵经,冒君子之守矩。花盆昼懒,不管翻盆;竹簟宁墉,由它爬壁。六贼戏弥陀之座,而犹似老僧入定,不见不闻,傀儡登场,无声无臭。优柔寡断,姑息养奸,遂占灭鼻之凶,反遭磨牙之毒!阎罗怕鬼,扫尽威风;大将怯兵,丧其纪律

    未及诵完,众人己是哄然叫妙。胤礽不知怎的笑着笑着阴沉了脸,淡淡转了话题:“好,我们玩得痛快,该干正事了。老十四,有什么事么?”

    “那是自然。胤禵无事不登三宝殿,扰了太子爷清兴了。”胤禵却听这讨猫檄怎么都像是说胤禩,正想着怎么也编个玩艺儿回敬,听见胤礽问,忙起身一躬,把带来的奏折双手递了过去。胤礽翻着看了半晌,皱眉说道:“说起这阿拉布坦,朝廷待他何等恩厚!要不是皇阿玛三次亲征,殄灭葛尔丹,能有他的今日?早先几年他只是不安静,在喀尔喀和西蒙古王汗争草场,想着忍一忍许就好了。如今竟闹到兴兵进藏,作逆造反,真不知是吃了什么药!”胤禵笑道:“这真是‘六贼戏弥陀之座’,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儿了。说句难听话,我们这弟兄二十四个,难道都是‘佛奴’不成?”

    大家这才知道是西陲青藏出了大事。虽说这件事扰攘数年,并不意外,但出兵放马,国家重务,也都不敢轻慢,纷纷离座起身,恭肃站立。马齐便道:“军情不可延误,得立即奏明皇上,钦定领兵统帅,商议出兵的事。”胤礽沉吟道:“说声出兵容易,军备不整,粮饷不调,万里奔袭,难操胜算啊!皇上问起来,我们不能用空话敷衍。谁当将军,调哪里的兵,饷源、粮道,都要思量备细。奏明了,请旨施行才好。”张廷玉见马齐难堪,知道他的处境,在旁点头道:“依臣之见,饷源自然还要从东南出。但从漕运弄到直隶,再分发甘陕,似乎慢了些。不如请旨调集山东、山西、河南、甘、陕诸省库中存粮,榆林、延安几处设的厅、卫,也有不少陈粮,一并调西宁备用。漕运来的新粮源源补入。这样,库粮也更新了,军粮也可应急,岂不周全?”

    “托合齐古北口的驻军,太子原来己令调人顺义驻扎。”马齐一直对那次调营犯嘀咕,认为离京城太近。听至此,忙乘机说道:“这一万五千人虽说在口外驻扎到了轮换期,但原就是为防备蒙古有事练的兵。顺义原来的驻兵按例到明年才能移防,何必如此麻烦,惹得下头骂街?照我看,不如把托合齐部直接调函谷关待命,才是正理。”胤礽“嗯”一了一声,道:“用兵西北的事是大局,这是按例调防嘛!如果调顺义不合适,就调丰台吧——你把人家从古北口调到函谷关,一时又打不起来,一样的塞外,一样的苦寒,那才招人骂呢!”马齐的这一番动议,未获准反而要把托合齐调到京郊,不禁一怔,心想还不如不说,因又道:“丰台是近畿,这件事得奏明圣上,有旨意才成啊!”

    “是么?有这个成例么?”胤礽一笑说道,“我怎么不知道啊?那年皇上西征,我调四万绿营兵进驻西山,也没有请旨。”因见张廷土嚅动着嘴也想插话,便道:“这事就这样吧,回头再议。我想,阿拉布坦作乱,若放在早年,父皇一定要亲征的。子代父志,千古一理,父皇春秋己高,西征的事我应该亲往。我年轻少历练,这正是个机会。”

    谁也没想到胤礽会提出自己亲征,一时都愣了。马齐原怕将托合齐的兵调得近了惹出是非,太子既要出京,看来倒是自己多疑了,一时倒放下了心。张廷玉却越发满腹疑云,丰台乃京师门户,太子自己将兵十万,一旦乍变骤起,那真是不堪设想了!良久,舒展了眉头说道:“太子,您是国储。青藏有事,毕竟不比当年葛尔丹。这差使派一上将就能办下来,何必劳您亲征?”

    “张中堂说的是!”胤禵朗声说道,“由我办这差使最好!皇上委我治理兵部,兵饷的情形只怕谁也没我熟。我愿立军令状,牛刀小试,如果割不了策零敦多布的首级,就提自己人头来见!”胤祥早就听得心痒难搔,接口说道:“这差使我要办!老十四,别以为就你懂军事,我也不含糊!十四弟你只要把饷供上来就成,别学——”他突然打住了,不再往下说。

    但在座的都知道,“别学”的是索额图。当年康熙西征,索额图心怀叵测,梗阻粮道,延误军机,几乎把康熙饿死在戈壁滩。但索额图就是胤礽的外叔祖。胤祥自知失口,便啜茶掩饰过去。

    “这件事算议而不决吧。”胤礽仿佛没听见胤祥的话,起身道:“马齐、廷玉,我们三个这会了就去畅春园,看万岁怎么定,回头听旨意就是了。”

    看着他们兄弟一径出去,王掞默然良久,起身来,冷冷看了一眼陈嘉猷和朱天保,叹息一声,道:“我身子不爽,得回去了。太子回来,替我禀一声吧。”说罢蹒跚而去。

    方苞在畅春园陪着康熙,因天下大雨,整整闷了一日没出门。先是演练数学,下了一阵子棋,又写了会儿字,眼见天色仍不转晴,便要辞出来回城。恰这时李德全走来察道:“万岁,太子爷和张廷玉、马齐在东门递牌子请见!”

    “方苞,你不要回去了。园里虽不便留宿,园子外的菩提寺,叫人去吩咐一声,你今晚就住那里。”康熙看着殿外的大雨,说道:“李德全去传旨,叫他们几个在松鹤书房候着,朕一会儿就过去。”

    方苞笑道:“皇上,王法无亲,臣虽布衣,既是上书房的人,也该过去侍候才是。再不然,叫他们过来岂不便当?也省得万岁冒雨过去了。”

    “不要理他们。”康熙说道,“你坐下,有件事早想听你的意见,只是朕还想再看看,再想想——一说出来,就泼水难收啊!”方苞见康熙神色异常庄重,疑惑地斜签着身子坐在对面,正想问,却听康熙突兀道:“方先生,设如今日有人要陈桥兵变,你看看有几分把握?”

    方苞吓得一跳,胡子急速地抖了几抖,目中射出贼亮的光,惊呼道:“焉有此事?焉有此理?焉有此情?”

    “有的。”康熙平静地说道,“已经有人背着朕,从古北门调一万五千兵,要进驻顺义。锐健营背着兵部,铸红衣大炮十门——已经磨尖了牙齿,要咬过来了!”方苞打了个冷颤,盯视康熙移时,身子微微向椅背一靠,说道:“兵者,凶也!皇上疑得极是!不过据我看,别说那才一万多人,就是四十万,也是徒劳!因为形势与柴世宗时已大不相同。赵匡胤当时已经掏空了朝廷兵力。而今之世,权柄在人主之手,登城一呼,顷刻瓦解!”康熙冷笑道:“是嘛!可怜有人利令智昏,硬要鸡蛋碰石头,朕有什么法子?可惜这造逆的,又是朕的骨肉,这就颇有为难之处啊!”

    方苞怔了一下,一时没有吱声,事关国运,连着天家骨肉,他不能不多想想。沉默移时,方苞方苦笑道:“臣已知道皇上指的是谁了。这种事,要趁着尚无实迹之时赶紧处置。一旦酿成大变,皇上虽然仁慈,恐怕也难免得依国法动用刑典!君臣大义、父子之情就不能两全。唉天下储君,一废而再废,终非社稷之福”

    康熙的心情也很沉重,深深吁了一口气,“朕已经是仁至义尽。他要罢谁的官。朕就替他罢;他要升赏谁,朕虽不愿,朕也替他升赏。如今他又想要朕的命,难道也依着他?”方苞急急道:“皇上既不愿按谋逆治罪,臣请皇上宽怀,不要总这样想。若偶露一句,便会惹出大事!再说,优虑伤肝,于龙体也甚不利。”康熙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是。”遂起身喊道:“更衣,到松鹤书房!方苞你不要去,回避一下。”

    方苞忙躬身道:“臣既许身丁君,不应事事回避,只求一身安全。再说,这些日子臣一直陪驾,此刻回避,反增人疑心。臣请随驾前往!”

    胤礽等人在松鹤书房早等得不耐烦了。远远听雨地里邢年吆呼:“万岁爷启驾了!”忙都走出廊下一字排开跪了。待康熙上了丹墀,胤礽忙顿首道:“儿臣胤礽恭请皇阿玛金安!”方苞跟在康熙身后,只向马齐等人注目会意,便跟了进来。良久,方听康熙轻咳一声,吩咐道:“都进来吧。”

    众人鱼贯而入,见康熙头上戴着青毡缎台冠,石青缎面小羊皮褂套着酱色江绸棉袍,脚下一双青缎凉里皂靴蹬在木机子上,端庄凝坐在大炕茶几旁。大家不免纳罕:又不是朝会,何必穿戴得这么齐整呢?

    “下这么大的雨,难为你们进来。”康熙仿佛什么事也没出,和蔼地说道,“有什么要紧事?”胤礽忙把方才在毓庆宫议的事一一奏明,又道:“儿臣与胤祥、胤禵都愿亲统大军西征。儿臣幼长深宫,素乏历练,愿借此机为国家立功,求父皇定夺!”康熙静静听了,一笑说道:“都是有大志的人啊!但恐你们纸上谈兵、临阵未必中用。据朕素日看,对将军一道,似乎胤禵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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