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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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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祥噗哧一笑,说道:“早就有旨封库了,再下令封库,那是什么章法?”施世纶不安地挪动一下身子,说道:“那些还了钱的定要觉得吃亏,定要拼命刮地皮捞回来,这岂不是前门拒狼,后门入虎?”

    “你说的又是一码事。”胤礽见几个人都不同意他的主张,有点上火,不耐烦地说道,“他刮地皮,我清吏治,拿他开刀问斩!”胤祥冷冷顶了回来:“要账尚且半途而废,刷新吏治就更难了!”胤礽强按着火气笑道:“你有什么高见?”说罢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胤祥见他如此无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道:“太子,不是我们不遵钧旨。你得仔细思量。我们已经落了个刻薄虫名声,如果不把事情办利索,一垮下来就会变成可怜虫!依我愚见,还按万岁的原旨办,一清到底。最后确有困难的,万岁自然也要恩开一面。”

    “既然你们要干到底,我也不拦你们。”胤礽强忍着没有暴跳,红着脸,对胤禛说道,“朱天保和陈嘉猷两个也可暂不回宫,有了成效,我不抢功劳;出了人事,我也不担待责任——如何?”

    三个人听着这话,都觉承受不起,忙都伏身叩头不语。胤礽长叹一声,说道:“唉原来就不该接这差使啊!——你们——好自为之吧!”竟自匆匆而去。

    胤祥一边起身,一边向胤禛说道:“怎么能撂下这么两句话,就撒手儿走了!”

    胤禛太熟悉胤礽了,胸无定见,极容易动摇,且不敢为下属承担责任,但这些想法他都说不出口。

    良久,胤禛才道:“他有他的难处。你们只管去做,出了事我一人承担。只要做出成效,太子爷也会”他不再说下去了。

    “四哥,”刹那间,胤祥涌出一个从没敢想过的念头:要是四哥是太子,那该——他没敢往深处想,却道:“从今儿起,我以为你倒该收敛些,回避着点。户部我是钦差,你也撂开手,让老施只遵我的令旨行事。这样,万一有个好歹,不至于叫人家一锅端了”

    至此,施世纶的满腔热情都化成了冷汗。他冷淡地说道:“四爷,十三爷,要没有别的事,下官先告退了。”

    “好,你先回去,”胤祥端起了架子,提足了精神,身子一仰说道,“用我的钦差关防,提调各省欠款未还的总督、巡抚、布政使以上的官员,务限三个月内一体到京。我要当面催债——你怔什么?去吧!”

    胤禛看着施世纶远去的背影,悄悄说道:“老十三,方才你叫我收敛些回避点是什么意思?施世纶在这里,我不便驳你,这么多豺狼虎豹张牙舞爪的,你一个人顶得过来么?”胤祥叩着茶杯,说道:“情势不很妙,四哥!不得不留一手呀。太子大约在皇上那里闻到什么味儿,要舍车马保将帅了。你我都是他棋盘上的子儿,我看他根本没有什么兄弟情分。与其让人家一窝端,还不如能保一个是一个呢!我和十四弟情形差不多,左右是个破罐子。你要也搭进来,岂不连根儿叫人刨了!”胤祥淡淡说来,胤禛却听得五内俱沸:这个小弟弟竟如此披肝沥胆,侠义勇为!胤禛的脸色异常苍白,细米一样的牙齿紧咬着嘴唇,许久才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愿我们把事情想得太凶险了一点。据我想来,魏东亭他们几个,当债逼到紧处时,皇上会替他们垫出来的!怕只怕太子这么釜底抽薪,慢了自己的军心,助长那干刁吏的气焰。你这样待我,我只能情领,不能实受。”

    “四哥,你听我说!”胤祥的泪水突然涌向眼眶,打着转儿,却不肯让它们淌出来,“我越想越觉得应该这祥。我是光棍一条,怕怎的?大不了圈禁起来!要是连你也保不住,谁肯出来为我这没人疼的说话呢?四哥你依了我的话,就是疼你的十三弟了!”说罢泪如雨下。

    胤禛舒了一口气,过来抚着胤祥的发辫儿说道:“好好儿,这是怎么了,我们兄弟俩怎么尽说丧气话,说得心里起栗儿。别要杞人无事忧天倾了。你如今还打着光棍儿。不知有没有中意的?你说出来,我替你回奏万岁。”此时,紫姑正好提着个茶壶进来,怔了半日,给两个人续了茶,又默默退了出去。

    胤祥破涕为笑,抹了一下眼睛道:“四哥,我相中了一个姑娘,只是太寒贱,怕惹四哥笑话儿!”胤禛仰着脸想了半日,问道:“可是方才出去的那个丫头?”胤祥摇头道:“你问的紫姑?那倒不是的,我已收了紫姑,过几天就开脸封她为侧室,我说的是正正经经的夫人!”

    “寒贱倒没什么,”胤禛沉思着问道,“旗人汉人?”

    “汉人。”

    “不行。”

    “我晓得你要说不行。”胤祥忽然调皮地一笑,“不过这人你认识!”

    胤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回忆着摇了摇头,笑道:“是谁呀?我怎么想不起来?”胤祥笑道:“不和你打哑谜儿,我相中了那个拨了我一身洗澡水的阿兰,我还曾救过她,你不记得了么?半个月前我游潭柘寺,恰好八哥的戏班子也去进香,阿兰就在里头!如今因都在滴仙楼学戏,还没进八贝勒府。如若一进去,再说就难办了。”胤禛一边听着,一边笑着摇头,说道:“我看你是看戏看得着了魔,一个金枝玉叶,娶一个戏子来做福晋——”

    “随你怎么说。”胤祥笑道,“你帮帮这个忙吧!”

    胤禛见他认了真,倒犯了踌躇,思量了半晌,安抚道:“不是我不帮,这太难了。丢开身份不说,她还是个汉人,事隔两年多,她又在——那边。你晓得她现在变没变心?有祖宗家法管着,怎么敢弄个汉人做阿哥福晋!”

    “我朝有过这样的事。”胤祥呆呆地望着外头明媚的春色,缓缓说道,“也是一位阿哥,康熙四十年奉旨出巡直隶河工。他中了暑,住了黑店,一个乐户女子救了他,触了族规,被绑在木头桩子上活活被烧死”胤禛听着,脸色变得苍白如纸——这说的正是他自己!

    胤祥继续说:“那女子一头乌发在红焰中飘着,她那临死前的目光,叫这位阿哥终生终世难忘!这阿哥原来性情也很柔弱,经了这事,他如大病一场,疯疯癫癫的,连皇上都说他变得喜怒无常却不知他经此事变,变成了铁石心肠”

    “别说了!你想剁碎我么?”胤禛怒吼了,挥手打了胤祥一个清脆的耳光!

    胤祥并不护痛。扑通一声长跪了下去,泣道:“四哥,我说这话剜了你的心——难道你要叫我也和你一样么?”

    “我打痛你了吧?”胤禛回过神来,见他如此,也觉伤情,深沉一叹,说道,“容我设法先给她抬个旗籍,赎出身子,再办下一步。你晓得,咱们都是朝局中人,万目睽睽盯着我们。今非昔比,有人恨不得我们今日就死!不能不缜密些呀”

第168章 抗还债流言满天飞 倒肠胃臭气溢部堂() 
二十天后,欠债十万两银子以上的三十二名外省武官陆续入京。这些丘八爷们在京都有公馆,先到的各自走门路,拜阿哥、会同寅;后到的观望风色,打探消息;一个个都怀着鬼胎;说什么“傻子过年看隔壁”。他们抱定了主意:瞧着三大户——魏东亭、穆子煦、武丹。直到四月二十三,胤祥接到南京巡抚衙门递进来的禀片,说魏东亭患疟疾,病情沉重,危在旦夕,实在不能奉召入京。六部官员们纷纷传言,说魏东亭是因朝廷逼债,忧急交加病倒了。接着第二日,又接江南巡抚急报,说穆子煦启程的前一日暴病而亡!

    消息传来,京官们立刻大哗。由王鸿绪,阿灵阿、揆叙挑头儿,连章弹劾施世纶。有的说施世纶有心乱政心怀厄测;有的说施世纶逼良为娼——逼迫下头官员贪污受贿,刮地皮。接着大理寺、鸿胪院一窝蜂起,奏章雪片也似飞进大内,京城官场立时气氛紧张,虽说没敢明指钦差胤祥;其实谁都知道,轰倒了施世纶,胤祥、胤禛这两个庙主也就没了香火。

    接到穆子煦亡讯,胤祥心下也不免着慌,但他拿定了破釜沉舟的主意,交待施世纶稳住神,预备着督抚会议,自己抽身赶往西华门入大内来见胤礽。

    “如何!惹出麻烦了吧?”胤礽正和师傅王掞下棋,一见面就理怨道,“我最怕的就是出人命,如今穆子煦死了!刚才万岁叫了上书房的人,还有礼部尚书。正在养心殿给穆子煦拟谥号,真是件头疼事啊!这样吧,你先回户部把人召集起来,午时过了我去户部。”

    胤祥出了毓庆宫,觉得两条腿都是软的,在乾清门的天街,正碰上胤禛从永巷踱出来,便停住了脚步。

    “我刚从养心殿出来。”胤禛见他脸色不好,便道,“你拿稳着,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差事出了差错,都是我的干系,不干皇太子和你的事。你去见皇上么?武丹在里头,他已经答应还债呢!”胤祥听了,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了。正要进去,胤禛把他叫住了:“老十三,给你这个。”说着从靴页子里抽出一张纸来。

    胤祥接过看时,却是一张正黄旗旗主签了名的空白单子,下头还加盖了内务府的关防。他有点不知所措地问道:“这给我做什么用?”胤禛呵呵一笑。胤祥这才想起阿兰的事,腾地红了脸,拂了拂折起来塞进袖子里,想说句感激的话,又觉无用,只深深一躬,昂然而去。胤祥来到养心殿,康熙正和武丹说话。

    “你来了,且站一边。”康熙吩咐道。

    “魏东亭的病不知怎样?”康熙擤了一下鼻涕,又道,“你路经南京该去看看他。若没有穆子煦这事,朕还不担心,如今倒真的也有点恐惧了”武丹感动得浑身抖动,理了一下苍白的发辫,颤巍巍地说道:“这是奴才疏忽。藩司衙门催着奴才北上,没有顾上。”康熙听了,呆呆出了一阵子神,转脸一笑,问胤祥:“清理亏空大总管,你瞧着这事该怎么办!”

    胤祥低头略一沉思,笑道:“账,恐怕还是应该还。儿臣也晓得,魏、穆、武三位老臣,功高望重,深得圣眷。唯其如此,更应为百官表率,成全主上至公至明之心,如实在力不能及,似亦应定出还银日期,以杜绝小人之口,使清债差使得以圆满办妥。将来皇上施恩,恩出自上,也不至于就牵扯到目前大局——这是儿臣的一点小见识,请父皇圣裁!”

    “哦?”康熙盯视胤祥一时,突然哈哈大笑,“恐怕这是老四的见识吧?张廷玉,马齐,方才胤禛是不是也这个意思?”马齐道:“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说的都是正理。不过目下群议纷纷,连章弹劾施世纶,施世纶的日子很不好过。听说他把家小都送回家乡了:预备着谪戍。虽是说弹劾施世纶,其实也就连着太子、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这局面也就令人可虑。奴才以为似应从缓办理,稍过些时日从容去做,可以免去许多麻烦。”

    胤祥浓眉一挑,说道:“皇阿玛,这时候一步也不可退,退则全功尽弃——这是儿臣自己的主意。魏东亭诸人是忠良,儿臣心里十分明白,但众人都在看他们,若不清理,全盘儿就得翻转!目下不少人恨不得拿儿臣食肉寝皮,儿臣也顾不了这许多。”康熙眯着眼欣赏地看着胤祥,陡地想起太子前几日吞吞吐吐想甩手儿不管的话,心中升起一阵不快,旋又笑道:“水浒上有个拼命三郎,朕看我家老十三算得上是个‘拼命十三郎’!既然你是舍生取义,不必顾忌,只管按你的本心去做。太子有些顾虑,这不要紧,明儿朕见他自有道理。至于魏东亭几个人欠债的事,你催只管催,朕看他们不至于叫你这小子为难。”胤祥听着这话,果然有从大内为魏、穆等人垫付的意思,心中不由暗喜,便叩头要辞,康熙笑道:“朕代武丹向你讨个假,他今日就不必去户部听你教训了。朕要出宫走动走动——如今这几个侍卫,就刘铁成、德楞泰还算有个样子——一个粗鲁一个憨,像鄂伦岱那起子人,只晓得狐假虎威,令人望而生厌。武丹进京不容易,让我们主仆在一起畅谈畅谈,你去吧!”

    胤祥兴冲冲来到户部,还差一刻不到午时,便命众官都到大堂集会,几十个官员一齐躬身叩头,齐呼:“恭请十三爷金安!”

    “众位好!”胤祥似笑不笑答应一声,命众人两侧坐了,自己居中坐了,将方才在养心殿讲的那番道理又详述了一遍,又鼓励道:“诸公在外带兵,都是国家柱石,人中之杰,响鼓不用重槌。方才在万岁跟前武丹老将军一口承诺,所欠银两今秋一体交清。他还给魏东亭打了包票,也在今秋交还完毕。——你们怎么办?大家说说看。”

    他尽自讲得口干舌燥,无奈这些人深知魏、武等人的家底,根本不相信。胤祥又问了两遍,福建提督左振邦干咳一声,说道:“欠债自然是要还的。十三爷明鉴,下官每年只一百六十两俸银,又比不得文官,能从赋税里头抽火耗。喝兵血的事我不敢做,不瞒十三爷,如果不吃几个空额,连师爷、书办都请不起。还银子的事,是否多限些日子——比如说五年如何?”

    他这一开口,众人便七嘴八舌地接了上来。有的说:“谁愿意背债谁是龟儿子养的!有什么办法?”有的说:“我这次进京盘缠,还是向人家借的哩。”有的还说:“不瞒十三爷,我京里没公馆,是饿着肚皮来户部的!”在京有公馆的立刻反驳:“有公馆又怎样?我也是饿着肚子来的,家人都被我撵走了,少一张口就少一项支出”这干子翎顶辉煌的将军,也是欺胤祥年少,料他不敢把自己怎么样,愈说愈把自己说成一群叫花子。

    “真的到这份儿上了?”胤祥灵机一动,叫来施世纶,悄悄吩咐了几句。

    施世纶脸色陡变,轻声问道:“使得么?”

    胤祥沉着脸道:“出了事都是我的。”施世纶离去。胤祥又转向众人,脸上毫无表情,冷冷说道:“我们吃茶说话。凡有揭不开锅的,今日就搬进我的府里住,我先养起来!来人,献茶。”

    没有人答话。

    衙役将茶端上来了,众人唏嘘啜茶,饶有兴致地听着胤祥说话。“——何至于就到这般境地?”胤祥说道,“我虽年轻,下头的事也略知一二。年俸固然不多,可有谁是指年俸过日子的?一是地方官有规例银子,春夏秋冬四时不断;二是军饷空额;三是遇有盗案劫案,朝廷有额外补贴,下头军官孝敬的也不在少数”他历历数来、如说家常。众人听了无不目瞪口呆。

    听着听着,众人一个个都坐不住了,人人都觉得肚里倒胃——却不知是茶中用了药,——先时还撑着忍着,都憋得脸色发青。左振邦挑头儿“哇”地呕吐出来。早晨在六合居吃的黄焖鸭,羊乳炖鸽蛋一股脑儿吐个罄尽,还夹着酒气酸液。

    “哇”

    “哇”

    左振邦一开头,众人哪里还忍得?一个个弯腰躬背,吐呕不止。把个户部大堂,弄得臭气四溢。站在一旁的户部吏员、衙役人人掩鼻,个个攒眉。

    “哼!”胤祥款款起身,绕室走了一遭,虎视眈眈望着众人,问道:“哪位大人吐的是萝卜白菜,出来说话!我胤祥立刻奏明圣上,免还国债!”

    众人此时才回过神来,知是中了这小子的计,心中无不大怒,恰巧,这时胤礽提着袍角拾级进来,一进门就被熏得一征,掩着鼻子问道:“这是怎么了,哪来这么大的味儿?”

    “太子!”左振邦却认为这出戏是太子一手安排的,见他装模作样,由不得光火,一步离席叩下头去,恶狠狠说道:“左某是个带兵丘八,不懂什么礼数。爷要是瞧着我们不地道,一刀宰了就是了,用不着这么糟蹋人!”

    胤礽愕然看着众人,说道:“我确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都是出生入死为国家效力的人。谁会糟踢你们?”

    “您问十三爷!”左振邦说道,“您问问在座的人,我们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被逼得如此走投无路在这里受训吃苦”说罢放声大哭!众官员此刻才回过神来,黑鸦鸦地跪了一片。听左振邦放泼号啕,哭得十分凄惶,其余的人都低头啜泣不语。

    胤祥一笑下座,说道:“太子爷,是我在茶里放了点药。大家都装穷,其实吃得脑满肠肥,泻泻火也好——”

    “昏聩!”胤礽眼一瞪止住了胤祥。他今天到这里,为的就是替胤祥解困,贯彻他“缓讨债”的宗旨。

    停了半晌才道:“众位起来吧!十三爷年少气盛,得罪了你们。他有他的难处。——此事做得孟浪了些儿,瞧着我的脸,不要计较了。”众人这才知道,今日出丑,不干太子的事,全是这个荒唐十三爷耍的把戏,一时俱都无话。胤礽又道:“各位所欠的亏空是一定要还的,这是圣谕,我与你们相约,以十年为期,清完这笔国债,如何?”

    “太子千岁圣明!”

    “太子如此体贴,奴才在外头卖命流血,肝脑涂地也情愿!”众人面露喜色,啧啧颂圣,到头来,只胤祥做了头号恶人,坐不是,立不是,脸上一青一红,头嗡嗡乱叫。待众人纷纷辞出去,胤祥跺脚便要离开。

    “回来!”

    胤礽叫住了胤祥。他原想发作,见胤祥气得浑身发抖,愣怔了一会儿才温声说道:“你看看你办的这事儿,瞧着吧,不出明日,便轰动京华!那干子御史们鸡蛋里头还要挑骨头呢!这岂不是授人以柄?”

    “我不怕!”胤祥项间青筋突突直跳,“只可惜我辜负了皇上一片心意,将这个差使弄砸了!太子您也瞧着吧,不出半年,国库又要大大掏空,到那时看怎么填这个饥荒!”

    胤礽知道胤祥脾性,倒不在乎他盲率粗鲁,最使他心中不快的是,老四说一句,胤祥行一句,遂近前一步,安慰道:“这都是老四把你纵容坏了?”

    “我不管什么老四不老四!”胤祥梗着脖子回道,“所言是,盗跖之语不能为非;所言非,尧舜之语不能为是!”胤礽冷笑道:“我不和你怄气。告诉你,治国如烹小鲜,细嫩的小鱼,你放在锅里乱翻,没有不坏事的。父皇春秋已高,有些事他老人家精神不济,我们得多想想!这朝廷、这江山,早晚有一日由我来管,这会儿子弄乱了,将来怎祥收拾!孔子以仁为治国之本,忘了这根本,就要坏事。”

    胤礽说罢,看了一眼满脸不高兴的胤祥,不再说什么,径自去了。

第169章 弱女子翻脸拒旧情 老年汉变成青年娃() 
胤祥仿佛被人重重击了一闷棍,呆呆地站在空落落的户部大堂上,思绪乱得像一团麻似的。他脸色惨白,踱出大堂,一阵清风吹来,胤祥觉得发烫的脑门好受了一点,见院里的衙役官吏都愣怔着瞧自己。施世纶、尤明堂都站在东廊下,见他过来,上来要说话时,胤祥摆摆手止住了。说道:“什么话都不用说。库、账都封好造册,呈圣上御览。有什么事,还可到我府去问。我说过的话,决无反悔,你们相信十三爷这颗心就是。”说罢,也不知哪来的精神,腾腾几个快步出了户部仪门,厉声叫道:“马——我的马呢!”

    胤祥打马扬鞭一阵狂奔,赶至西华门,立刻请见康熙。小太监王狗出来回道:“万岁爷用过早膳就出宫了,武大人陪着。十三爷明儿再请见罢。”胤祥听了回头就走,却又止步问道:“你是在养心殿里侍候的?太子爷今儿可请见万岁了?”

    “没见太子爷请见呀!”王狗见胤祥神色不对,诧异地说道,“听说万岁爷见了爷,就随武大人出去了。”

    胤祥已经明白,胤礽压根就没有请旨,独断专行处置了户部的事。寻思良久,胤祥长叹一声,一口气松下来,索性连康熙也不想再见了。他赶走了随从,独自来到逢春阁,左一杯,右一杯,直吃得申末时牌醺醺然出来,连马也忘了骑,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回走。方过宜武门,胤祥听到从内城墙根一带传来一阵丝竹之声。闪着醉眼看时,沿街一带粉墙耀眼,红漆大门上黑匾金字,大书“太白风节”四字,门旁两侧的楹联有一笔工整的楷书:

    豪饮鲸吞原是燕赵慷慨遗风

    浅斟低唱亦多吴越倜傥雅调

    胤祥打了个酒隔,不禁自失地一笑:“真是走顺了腿儿,跑到八哥教习歌伎的谪仙楼来了!”正自徘徊,却听有人叫:

    “那不是十三爷么?”

    胤祥扭头看时,却是原先谪仙楼妓院的王八头儿,老远堆着笑脸过来,一边请安,一边说道:“你老人家好一阵子不来了,兰姐儿都快急疯了哎呀呀,茶也不思,饭也不想,只是锁着眉头出神儿,敢怕不是念叨着爷呢!”一边说着,一边引胤祥上楼,口中高喊道:“吴家的!十三爷来了,告诉大茶壶,备点醒酒汤,叫兰姐儿预备着给爷唱曲儿?”

    “怎么——呃!八爷的戏班子还接客?”胤祥猛地想起那张空白抬籍文书。忽听楼上琵琶铮铮,歌声悠扬,阿兰正在弹唱,遂冷笑一声说道:“你们背着八爷,拿他的戏班子招揽生意,是活够了么?”“放心!”王八忙笑道:“小人哪敢呢!是咱们总头儿任老板来了。任老板上回还说,既然十三爷瞧中了兰姑娘,得便儿回明八爷,干脆送了十三爷,另找一个姐儿顶上。您放心,兰姐儿是童身,没人敢招惹!”胤祥大咧咧坐下,酒劲儿涌着,脱掉了靴子,双脚跷在桌撑上,笑骂道:“偏你娘的话多!快滚进去告诉姓任的,叫阿兰过来,我有要紧事!”

    那王八诺诺连声去了。偌大雅座间只胤祥一人,酒冲得心头突突乱跳。因嫌燥热,又起身一把推开窗户。见窗外竹树摇曳,凤尾森森,碧绿一片,不禁深深叹惜一番。正没奈何处,隔壁乐声又起,是阿兰仍在弹唱:

    盼不到皎月同步踏苍苔,听不见软语温存解闷怀。焦桐儿不成调,玉镜儿落尘埃,柔肠儿百折千转结难开!问一声老天爷,甚时候日头出来?也只索罗绢披身耐着性儿捱

    隐隐便听有人击节鼓掌大说大笑。胤祥心里焦躁,趿了靴子就要闯过去,却没了声息。又过了一阵子,只听到脚步声,帘栊一动,阿兰怀抱琵琶,已经挪身进屋,遥遥向胤祥深深蹲了个万福,说道:“爷吉安”(注:“安”避“祥”讳)

    胤祥上下打量时,阿兰出挑得越发水灵,穿一件石青罗坎儿,下头藕荷色百摺裙掩着小脚,刀裁鬓角,蓬松刘海下眉目如画,只脸色看去有些苍白。

    “你就说个吉祥也没什么。该吉祥自然吉祥,该不吉祥仍旧倒霉。”胤祥不知怎的,每见阿兰,总觉心胸舒畅,一腔心事早就撂开,拉她挨身坐下,笑道:“脸色这么不好,累了么,——今儿我可不是听曲子来的。我费了多少精神,总算能讨了个如愿。你看——”

    “爷!”阿兰一口截断了胤祥的话,微睨了一下门口,轻声说道:“您甭怕累着了我,我兴致好着呢——您就是不想听,我今儿也得给您唱个最好的——您可得留心,您这会子醉眼迷离的,我真怕您听不进心里”

    胤祥哈哈大笑,说道:“天生的冤孽,我就爱吃你这风流甘蔗棒,就再浇我一头水也没干系,何况是听曲儿?你要唱就唱,我听着呢!”

    “是。”阿兰轻声应道,俯首垂目,调了调琴弦,削葱似的五指一抹,清冷幽悒的琵琶声铮然而起,口中唱道:

    王孙归去,山中不可以久留!莫说那毁身的色,伐性的酒,红粉骷髅,梦酣青楼——只这夕阳山枫,野藤境幽,伏几多吮血豺虎!张罗捕雀,牙机暗隐,专待硕鼠!归去耶,归去耶!明春三阳开泰时,再请重拂广陵柳,烟波湖上载莫愁

    唱罢,伏身埋首几上,竟自浑身发抖!

    胤祥听不出这弦外之音,只觉得阿兰声气颤抖,容颜有异,还当是真的病了,上前摸了摸她的前额,并不热,良久才沉吟道:“莫不成是受惊了?明儿我叫个太医来给你看看。今儿且告诉你——抬籍文书,我给你弄来了!从今日起你就放了脚,学着做旗下大姑奶奶吧!”万万没有料到阿兰听了,一把推开胤祥,冷着脸儿说道:“我没有病,你也不用这么费心!十三爷,你是有身份的人,要听个曲儿什么的,我不敢不从。要说到别的上头,叫人听了什么意思儿?”胤祥不禁一怔,忙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谁敢和爷玩笑?”阿兰正色说道,“我已经有了人家,进八爷戏班子,只不过是为了抵债,说好了的过二年就放我南去。莫不成,凡是王子就好夺人之妻么?”

    真似兜头一盆冷水浇下,胤祥从头凉到脚跟。脸上肌肉急剧抽搐了几下,正要说话,外头任伯安笑嘻嘻进来,看了阿兰一眼,伏身给胤祥磕了个头,道:“小人任伯安给十三爷叩安!”

    “嗯。”胤祥坐着没动,阿兰方才突然翻脸,他还有点回不过神来。他在户部两年,闲时常说起这位“老任”,早已耳熟,却还是头一回见面。上下打量时,只见任伯安五十多岁,胖圆脸,慈眉善目,只单泡眼略略浮肿。胤祥有点不明白,这么块料儿,何以有那么大的神通,六部衙门可以进出自如,办什么事说一不二!想着,问道:“你就是有名儿的‘掐不死’任伯安了?阿兰该多少身价银子,你说个数,这个人我要了!”

    “看着爷说到哪去了?”任伯安起身笑道,“爷这样的贵人,巴结还没处巴结呢!银子是不敢要的。人,就算小人孝敬十三爷。这会子您就带她走,伯安若皱皱眉头,就不是条汉子!”胤祥身子一仰,说道:“北京城谁不知道十三爷?从不沾人一分恩惠,别人也甭想沾我的光。公买公卖,你说个数儿!”任伯安忙一躬身,赔笑道:“爷说到这份儿上,小人也就不敢回话了。阿兰身价是二十两。加上教习、膳食、妆束费,爷赏一百两就是了”

    两个人正说着,阿兰插进来道:“姓任的!你仔细想想,我是插草标卖给你的么?文契还在我家收着呢!教习、唱戏,是我们乐户本行,我们有我们的规矩!你想卖就卖么?——十三爷,我实话实说,想听曲儿,什么时辰来,我什么时辰侍候,要买我进你府,不能!我还指着唱两年戏回家去呢!”“不行也得行!”任伯安陡地阴沉了脸。在这一霎间,胤祥才看清这人的真面貌,“别说这是在京师,就是在苏州,乐户一百四十七家,谁敢不买老任的账?”阿兰一哂,说道:“我敢!我就不允你卖我!姑奶奶不愿意,你怎么着?说个章法我听听!”

    “罢罢!”胤祥忽地起身,一把推开椅子,恶狠狠说道,“给脸不要脸!怪不得二哥说,娼户乐籍那些妖精沾惹不得——我算瞎了眼,白认得你了!”说罢“唿”地一掀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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