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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绝-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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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了摸她身前那女孩的软软的头顶,那女孩子肤若霜雪,眸若点漆,樱唇贝齿,长发墨云流瀑般披在肩头,白衣翩然,犹如天空掠过的流霞。
她看着印雪莞尔一笑,笑眼成了月牙儿一般,小嘴微翘,真是说不出的清丽秀美。
印雪也禁不住笑了一下,撇开他心里肮脏猥琐的想法不说,他的相貌其实也算一位和蔼可亲的老爷子。一老一少这么对笑一下,便如同爷爷同孙女一般,真是一幅亲切和美的画面。
然后印雪便听到那夫人手中的铃铛叮叮连响了十六下,如此的急如此的脆,连成一片,如同一捧珍珠散落在琉璃的镜面。
他那一笑还没有停下来,那个女孩子的身影却突然模糊了起来,就在那一刻,印雪的头颅,上臂,小臂,手掌,大腿,小腿,脚掌,左胸,右胸,腹部向各自不同的方向激射而出,一路拖着腥臭的汁液和赤红的热血,在空中展开一个五彩斑斓的扇形,复又哗啦啦下了好一场腥热的雨。
他死之前还在恍恍惚惚的想着:这究竟是哪一家的姑娘呢,怎生的这样好看?
惊恐的雪月弟子终于尖叫起来,蠕动着,爬行着,呕吐着,哭喊着,有人拔出剑来,有人却茫然四顾。
那一袭白衣在那穿空的巨石上浮现。只是一瞬,便又隐没在虚空之中。青丝剑在肉体和骨骼中穿行,如同切进毫无阻碍的清风和流水。
那美丽的夫人静静的站在那里,九宫琅缳铃在风中绽放出动人心魄的绝响,她看着那白衣翩然的身影,已经是泪流满面。
江心月知道,九宫琅缳铃就要裂开了。
那一下“春水绝”的刀气和“枯木映雪”的剑气撞击激荡,她站的太近了,九宫琅缳铃是如此精致的东西,怎能够承受如此大的力量?
是啊,如此精致美丽的东西啊。
但是她已经等不及了,她看到了那老头的第一眼便认出了他,那样猥琐的笑容,她想起了那几个炼狱一般夜晚,若儿就在自己身边,她不敢不去迎合他最变态的春思,每当他的眼光从自己赤露的肌肤扫到那哑哑伸手的女婴身上,她就不得不笑得更淫荡一点,费力地卖摆弄自己的肉体。
她闭了眼睛,手掌一震,十六声铃响,一剑十六段。
她睁眼看见若儿跃上穿空的巨石,凝立的一瞬间青丝剑的玄光照亮了纷飞的飘带,她仿佛看见了少年杨寒衣站在江畔的巨石上拔刀。
小月,我看到了那招剑法就回来,等着我,很快的。
他回过头来灿然笑道:你知道我从来说话算话。
急三下,缓两下,宫调转羽调:
从南到北,三个,一个也不留。
雪白的衣袖模糊成淡淡残影,青丝剑的玄光一转,三个雪月派子弟退开两步,上半身已经滑了下来。
那天他真的是这样说的,他抱着若儿,他总是那样笑嘻嘻的,他说若儿皱巴巴的像小猴子一样,他点着自己女儿的鼻尖,他说什么都不想要了,他只要找一处山青水秀的地方,退隐江湖。
那少女累的几乎脱力,却笑着答道,好啊,那你要答应我,前院要种桃花杏花,后院要种梨花樱花。
一连重六下,再一连轻四下,羽调转徽调:
先杀左边四个。
四颗头颅撞在乱石上,咚咚作响。
少女用手指在那些马虎潦草的涂鸦上缓缓划来划去,她的心已经麻木了,她想起来自己怎样捏着他的手,教他认字写字,他搔搔头皮,把笔一扔,蹦到窗台上,吼道好难啊我不干了。
她的心尖痛得颤了一下。
但她不敢哭,苏剑醉就负手站在一边,他的眼神阴骛冰冷:说啊,他到底写了些什么。
叮叮叮叮急雨乱响,飒然收住,再重响三声,角调:
杀了要逃跑的那三个。
白衣翩然飘过,青丝剑掠处三丝血线激射,丝丝作响。
江心月已经全身发抖,她听到那三声重响之末,那一点不纯的杂音——九宫琅缳铃终于要裂了。
闪电划过江面,他热切地说,把女儿再抱给我看看!
她悚然惊醒,正要去看女儿有没有做噩梦,却听见叶欢尘浪荡粗俗的笑声,他说美人美人,你猜猜这是什么,对了对了,我又想到了一种花样,刺激得不得了,说不定你玩起来一激动,就把以前的事情都记起来了。
连连六声,一声比一声重,羽调:
杀了最近的六个。
声音一声比一声钝,那裂口正在扩大,但若儿还是听懂了那里面的意思,白衣悠悠一转,快的连剑光都看不见。六个人便一律的从左肩到右腹,裂开成两半。
若儿真的好听话,她从来就没有真正长大过,永远是一个心如洁雪和白纸的女婴。
这样也好啊,什么都不懂,也就没有这么多痛苦和烦恼。
但在青麓剑院,她已经疯了,所以若儿也跟着疯了,她只是在跟着九宫琅缳铃的疯狂而迷乱的节拍翩然起舞,舞着青丝剑,舞进时空的裂隙,舞下是修罗场在世。那一夜月光如血,若儿一边舞剑,一边自己琢磨着应该怎样去——
——杀人。
——最精确,最迅速的杀人。
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学的第一件事却是这天下无敌的剑法,这是她亲生母亲能教给她的唯一一样本事。三年中,她杀了好多人,比好多绝顶杀手和刽子手加起来还要多。
她没有一样玩具,唯一能够握在手中的,却是一柄饮血无数的青丝剑。每一次她把青丝剑收回袖中,既不得意,也不失落,既不高兴,也不悲哀,她的心底已经没有真正的小女孩应该有的感情。
若儿,你已经亲手杀了这么多人,你的心中真的还是白纸一片么?你若会做梦,梦中是不是也是汪洋血海,不见尽头?
不过九宫琅缳铃操纵之下,一件没有灵魂的武器罢了。
江心月终于快要崩溃了,她手指颤了五下,九宫琅缳铃便应该响五声,徽调:
杀了最后五个人,一个也别放过。
但在第二声上铃声就开始走调,第三声还没来的及发出,九宫琅缳铃怦然碎裂,极薄极碎的金属碎片散了开去,反射出一片炫目之极的光彩。
第一个和第二个人还是倒了下去,若儿怔怔站着,仰首张望,似乎想从天上去找那突然中断的铃声。
第三个人正站在她身后,见到她突然收手,神情又是如此古怪,便晃了一剑从她身后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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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光爆溅,一颗肥胖丑陋尤带凶狠的头颅,一只握着剑柄的手,一个向上,一个向右,脱离了躯体自在飞出。若儿已经飘到了三丈之外。
若儿,就算没有九宫琅缳铃,你也会杀人对么?因为你除了剑法,其实就只会杀人对吗?
第四个人看到前一个人如此惨烈的下场,哪里还敢偷袭这白衣女孩,拖着剑踉踉跄跄跑开。第五个人坐到在地,却斜眼瞥见远远站在一旁的江心月。
他看着江心月怔怔站立,身前纷纷扬扬的金丝银屑,琉璃碎片撒落,想起了那突然中断的铃声,心里一动,他大吼一声给自己壮了壮胆,提剑一步一步按过来,回头却见那白衣女孩只是怔怔站在原地,仰头不动。
果然,她只听铃声的,他狞笑一声,把剑举过头顶。
斩落的一刻,江心月淡淡微笑着,只是望着远方乱石堆上,惊涛拍空中那飘忽的白色剪影。
“你听!”慕容涓涓扯着牧野歌的袖子,指了指远方江畔的乱石滩。
牧野歌点点头:“九宫琅缳铃!走!”
他们一前一后奔过去,长途跋涉,鹤影楼的轻功终于能勉强赶上牧野歌的身法,她却怅然而没有一点得意。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师姐们不会遭江心月的毒手?”她终于问出了一直压在心中的疑问。
牧野歌笑了笑,第一次笑得如此开心,他说:“那天晚上我装晕,听见你师叔就旁边念了那几句线索,我便知道了听雨楼的位置。后来你师姐来找她,她竟然把地图放在毯上就出去了。我自然有工夫来做手脚。”
“怎么还没到听雨楼?”净空秀眉微蹙,“师叔,我们在这里转来转去,都走了一天一夜了。”
白衣女子把地图一点一点凑到眼前,这才终于看见了那几笔潦草的涂改,墨水的颜色其实和周围并不一样。
她蓦然想起了那晚躺在帐篷内哼哼唧唧佯晕的小子,她替他裹伤上药的时候,他的呼吸一会儿匀净,一会儿急促。
那个时候,他是不是在心里偷偷的乐着呢?
“小混蛋!”她咬牙破口大骂,“回去,都回去,快!”
慕容涓涓乐得差一点就抱着牧野歌,又叫又跳了。
牧野歌嘿嘿一笑道:“何听泉用了这么一张地图就把你们给唬得团团转,而这么重要的地图你师叔却随便乱扔……只怕十年来鹤影剑派也干不了什么出离的事情,想来我还欠你们一条命,这次算是我顺手帮了你师姐们一个忙罢。”
牧野歌又笑道:“你走得太慢了,还是拉你一把罢。”他探手过来,拉着慕容涓涓的手,她只觉得耳畔呼呼风声过去,如同在御风飞行一般。
慕容涓涓想了一下,终于撅起嘴,在那粗糙而有力的手背上凑了一下。牧野歌却周身一震,停下身来。
“干嘛?”她明明看见牧野歌的耳根都红了。
“到了。”牧野歌却冷冷道,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
他这一刻其实想的是:阿瑶,阿瑶,即使你在天上,也一定会默默看着我,祝福我罢。
一声脆响,江心月手中的九宫琅缳铃就在这一刻炸开。
牧野歌故技重施,掷出刀鞘,将那雪月弟子打晕了过去,手中兀自举着那把剑。
江心月茫然无措的踏着满地的零零碎碎走到若儿身边,跪下来一把抱着女儿,终于开始痛哭。
牧野歌施施然垂手踱到一旁,一直等到她抽噎起来,方才笑道:“师娘,师父要我来接你和小师妹回去。”
牧野歌的笑容很亲切,他的话也说得很自然,就像一个普通的江湖弟子,来劝同师父怄气的师娘师妹回家一般。
江心月摇了摇头:“寒衣原谅了我,我如何能原谅我自己?”
牧野歌朗声笑着说:“凡是有错,便可以原谅的。”他矮身蹲在江心月面前,低声劝道:“师娘走吧,师父还在等着你。”
江心月怔怔看着牧野歌,却颤声说:“你真的不再怨我杀了你妻子,不再向我报仇。”
牧野歌老实说道:“我自然是不能不恨的,但我知道阿瑶若是听了你的故事,便不会再恨你,她的心一向很软。她都原谅了你,我怎么能向你报仇?”
他又黯然道:“我早就说过了,这里面恩恩怨怨扯都扯不清楚,我真的要把凶手都赶尽杀绝,只怕这一辈子都杀不完。”
江心月抱着白衣少女站了起来,她突然微笑道:“你和寒衣年轻的时候真的很像。”她背对石崖和江风,衣玦被吹得猎猎作响。
她笑道:“谢谢你的一番话,我现在带着若儿去了,便可少面对一个索命的厉鬼。”
牧野歌见她微笑起身,还以为她回心转意,却没想到她站在崖边,抱着若儿就势一倒。那青袄白衣便从崖顶翩然飘下。
牧野歌咬咬牙,骂道:“糊涂!”便飞身抢下,慕容涓涓见状大惊,脚尖点起,抢到崖顶,同时一手挥出,一袭白绫便缠在了崖顶枯枝上。
江心月抱紧了若儿,只觉得耳边风声作响,仍在她耳边柔声微笑道:“不要怕,到了那里,你杀过的人都记在阿娘身上……他们不会来找你的……”
牧野歌身形如同灰色的大鹞一般落下,探手伸出,他一手扯了江心月腰间衣带,一手攀着石崖的缝隙,瞅见白衣女孩无辜而清澈的眼神,心痛不已,怒喝道:“你连女儿也带走?”
江心月惨然一笑:“她身上还带着那样的剑法,留在世上也是多造杀孽。”
牧野歌心头一震,适才那白衣女孩挥手间杀人,快如鬼魅,即使没有九宫琅缳铃,稍有“冒犯”,也是性命不保。但他也顾不得想这么多,只道:“上去再说!”
江心月微笑着摇摇头:“我自己种下的祸害,我自己来承担吧……你师父只好烦你照顾了……”她一句话话音未落,便劈手一掌打来,牧野歌刚侧身躲过,她便借了这一掌的力道扯断衣带坠下。
牧野歌只看见若儿清亮无辜的眼睛闪闪动人,伸了两只小手便要来抓自己,他心中一痛,回首瞥见慕容涓涓探在崖顶,喝道:“还不动手?!”便飞身跃下。
他使了千斤坠的功夫,终于快了一点,在半山崖上探手出去,江心月心求一死,反而一掌拍出,牧野歌气凝胸口硬接了一掌,气血翻腾,差点一口血呛出来。
他终于抢过若儿,一把狠狠抱在怀中,此刻慕容涓涓飘下崖顶,再一条白绫挥出,便在牧野歌腰间缠了几圈,
这一掌一抢一接一挥瞬息而过,牧野歌再反手勾去,慕容涓涓的白绫却到了尽头,只抓到了一片衣角,眼睁睁看见那青衣花发的女子落入江中,牧野歌恨恨喊了一声,一掌打在石崖上,只震的石片泥灰簌簌而下。
他蓦然间觉得胸口冷冷地刺痛了起来,一惊之下,突然想起若儿之前手上的动作。他怔怔低头,瞅着怀里那天真无邪的白衣女孩。
她的手上一直握着青丝剑不放。
而青丝剑的剑身,已经全部没入了自己的胸膛,剑尖直直从背后透出。
他回想起那时候若儿的手伸在胸前来抓他,他眼见江心月抱女投江,心痛之极,却忽略了那一点微朦的玄光,把她狠狠抱入怀中的时候,她手中的青丝剑便穿过了自己的心窝。
真是好快的一把剑啊,贯胸穿出的一瞬间,他居然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牧野歌苦笑着叹了一口气,回手一拍,那白衣女孩借了这一掌之力,轻飘飘的飞上崖顶,青丝剑从牧野歌胸窝里扯出去的时候,淋漓的热血从前后两个伤口喷溅出来,慕容涓涓身子挂在半空,看到此处,不仅惊呼起来。
那白衣女孩本来身负绝世剑术,此时却怔怔的望着那飞溅的血泉,竟没有躲过去,雪白的衣衫上便终于沾了点点血花,恍若雪中点点红梅。
她在空中轻盈折身,跌坐在崖顶,青丝剑叮的一声,离了手跌落地上,她呆呆的低头,用手使劲地擦,那些血迹却越抹越花,越来越花,惊心动魄。
她终于用一双血淋淋的小手蒙着脸尖叫了起来,先前隔着如此近的距离刺入血肉的感觉忆上心头,她一边尖叫,一边大哭,折转身,向远处飞奔而去,踉踉跄跄,越跑越快,终于化成一道若有若无的白影,飘忽远去。
虽然还是快绝无论,但她的身影却是可以捕捉到的,无想无念之剑,终于被破了。
眼前的天色迅速黯淡了下去。
沧澜江还在耳边哗哗作响,身子摇摇晃晃,仿若三年前的江上木船,悠悠地摇啊摇啊。
牧野歌懒洋洋的躺在船底,那一袭素衫摇曳着蹲在他身边。
这一次,她终于笑着说,好吧,我答应你,我不回去了,咱们今晚就走吧。
牧野歌嘿嘿笑了一声,他突然觉得幸福来的如此之快,却有些怅然了起来。
咱们去哪儿?
那清丽的面容终于清晰了起来,仿若轻烟凝成了皎白的面庞。吐气若兰,仿若耳边。
你爱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都嫁给你了,自然永远跟着你。
牧野歌把头枕在胳膊上,眼中的笑意微朦而迷离。
真好啊,阿瑶,从此之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远处似有哭声传来,朦朦胧胧听不清楚。是不是还有一些事情,终究没有做完呢?
还是做完了再走吧,三年了,我不怕再多等一刻了……
慕容涓涓一手拉着缠在崖顶的白绫,一手拉着缠在牧野歌腰间的白绫,悬在半空动弹不得。
动弹不得,却已经哭出声来,牧野歌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仰面挂在白绫上,也不知是死是活。血大滴大滴落入江中,慕容涓涓不知道他已经流了多少血,只觉得他的脸色已经越来越白。
她哭骂道:“牧野歌,你混蛋,你要是死了,我便……”
牧野歌却微微睁了眼睛,勉强笑道:“我要是死了,你便怎样?”
慕容涓涓终于破涕为笑:“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一定死不了。”
牧野歌也笑了笑,但他清楚这一剑伤了什么地方。
他却说:“是啊,我福大命大,一定死不了。”
他又问道:“那白衣女孩呢?”
慕容涓涓气道:“她捅了你一剑,尖叫一声就跑啦,你都要死了,还惦记着她?”
牧野歌默然。慕容涓涓挂在半空,侧身踩在石壁上,双手都动不了,只能怔怔看着他,她又哭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牧野歌安慰她道:“没关系,可能我师父很快就会找来了。会有人来拉你上去的。”
慕容涓涓听到此处蓦然一惊,牧野歌却笑了起来,笑得颇有些自嘲和凄凉,他勉力指了指腰间的白绫说:“我可能上不去了……刚才我推她上去力道大了点,你的白绫被银针穿过,马上就要断啦。”
慕容涓涓还想挥出一条白绫,却发现袖子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哭道:“我真是没用,我真是没用,一点本事都没有,牧野歌,是我害了你。”
牧野歌只好笑着继续安慰她:“没事的,不要怕。”
嗤的一声,白绫果然开始裂开,慕容涓涓心急如火,却又不敢乱动,她双颊绯红,只道:“我害了你,牧野歌,要是你落下去了,我,我也陪你下去。”
牧野歌原本失血过多,头晕眼花,见到她这般脸红的模样,心中又是一荡。
恍惚间他似乎又身在那悠悠飘过水面的小木船上,他知道时候大约快要到了,使劲咬了咬舌尖,一痛之下,终于凝了点最后的精神。
他拼着全身力气笑着说道:“不要怕,怕什么……听我说,我师父当年受了这么重的伤,落入水中,还不是活过来了……不要怕……”
他说完这句话,只觉得脑中混混沉沉,斜眼瞥见白绫已经裂开一半,缓口气,又强笑道:“你听我说……好好回秋叶山去吧,我如果没死,今后一定会上秋叶山找……”
话还没说完,白绫终于完全裂开,牧野歌的身子一晃,便坠入江中,慕容涓涓痛得话都说不出来,泪眼朦胧中之见到江面上一团血花灿然绽开。
沧澜江浩浩荡荡,可那一团洇开的血迹翻腾不止,怎样都冲不淡。
慕容涓涓终于被救了上来,来的人有杨寒衣,有净空师姐,还有鸿明师叔。
一切都过去了,沿着滔滔沧澜江,一边走,什么都解释清楚了,她便对这江水大哭起来。
“牧野歌!我要在秋叶山等你一辈子!”
“牧野歌!你答应过我,你只要没死就来秋叶山!”
“牧野歌!我时时刻刻都记着你的话!你不许反悔耍赖!”
她又回身抱着净空师姐抽噎道:“你不是说小说唱本上都是那样写的吗……为什么结局是这样的……为什么结局是这样的?”
净空搂着她的肩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那男子怅立岸边,良久方道:“慕容姑娘,你难道真的不知道那一刻我徒儿的一片心意么?”
慕容涓涓哽咽道:“他说过他不会死,他就一定不会死。”
杨寒衣却叹气道:“人总是会在某一时刻做傻事,当年要不是我执意要看那至高无上的剑法,又怎会有这十年的腥风血雨?他如果不这么说,慕容姑娘,你接下来会怎样做?”
慕容涓涓隐隐约约明白了,她却哽咽道:“我不信他真的就这么死了,他福大命大,一定逢凶化吉。”
杨寒衣沉吟半晌,方展颜笑道:“是啊,我徒儿从来福大命大,他一定没有死。阿瑶姑娘也没有死,你就回秋叶山好好等着吧,有一天,我徒儿一定会领着阿瑶姑娘,上秋叶山来看你。”
慕容涓涓听了那男子的话,用袖子擦擦眼睛,终于笑了笑,却尤自抽噎不止。
杨寒衣将青丝剑抛入水中,大步远去了,鸿明轻声唤住他道:“施主今后有何打算?”
他头也不回,背影虽沧桑落魄,却犹自有几分当年的潇洒不羁,他笑道:“十年前我犯下无心之错,失去妻子和女儿,十年了,我妻子是找不回来了,但我要把我女儿找回来,我徒儿用自己的血唤醒了她,这是我应该去做的。”
鸿明本是居士,便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净空拉着慕容涓涓的手,站在鹤影剑派的弟子中间,怅然看着他远去。她突然瞥见几朵小白花顺水漂过,她便想起了零落的花瓣和燥热的暑意。
她便笑着说:“不知不觉间,春天已经过去了啊。”
后记
过了很多很多年,沧澜江边都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那是关于一个女魅的传说。
很少有人见过她的样子,她来去犹如一阵飘忽的风,从路上和水面一掠而过,她衣不蔽体,却有垂到脚跟的黑漆般长发,仿若黑色的大髦披在身后。
她好像很怕人,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便如一阵疾风般急掠而去了。
她时常偷些玉米,果子,馒头什么的,大家都很恼火,没有人抓的住她,因为她的身法实在太快。有人请过道士和和尚来收她,见了那女魅迅捷的身法,他们却叹气走了,还有人请了武林高手来捉她,他们看见那女魅奔走的速度,也耸耸肩离开了。
没人对付得了她。庆幸的是,她虽然偷吃的,却从不伤人,过了几年,人们渐渐不再怕她,还有善良的老奶奶,把饭菜汤面做好了供在土地庙前,等她前来取。
“真是造孽哟,”她看过了那女魅吃东西的样子,便这样说,“好漂亮好漂亮的一个女娃娃,吃东西却又抓又抢的,差点就噎着了,看来真是饿坏了啊。”
还有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窥见她一个人落寞的坐在江岸,一边往江里扔石子,一边唱歌。
那是在唱歌吧,他们交头接耳的说,可怎么听起来呜呜咽咽,跟哭一样呢?
有时候她一大把一大把的扔石子,水声哗啦啦响成一片,其中便有“咯咯”的声音。
他们点点头,那一定是在笑了,不知道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
女魅的故事在沧澜江边整整流传了三十六年,直到有一天,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先生在江边茶铺喝茶的时候,听见了有人讲起这女魅离奇的身法,惊得手一抖,整碗茶水翻倒在裤上,他却浑然不觉。
从那天之后,人们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魅,再也没有人听见她半夜扔石子的声音,还有那歌声,那笑声和那哭声。
他们便面面相觑,说:这个传说,是不是该终于结束了呢。
其实啊,世界上哪个传说,没有结束的时候呢?
新刺客列传之春水绝 完
完成于二零零五年八月
莫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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