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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侯天生反骨-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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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陈恨没有提这件事情,只是信手拈了几句话丢上去。

    后来撑着脑袋苦恼了一阵儿,他就趴在案上睡着了。

    连梦里都是他造反的事情。

    接到造反任务之前,他还正在养居殿和李砚“你侬我侬”的呢,一接到任务,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他转头就跑了。

    半年的任务时间,他拖了又拖,拖了又拖,总以为是系统出了错,再过一会儿就改回来了,还让他做李砚的贤臣,帮着李砚稳固江山。

    一直挨到元年除夕的前一日,系统前后给他发了两条消息,第一条就叫他不用造反了。

    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系统更改“错误”。

    天知道他当时有多高兴。

    第二条消息才告诉他李砚重生。

    他原想把这件事儿埋在心里,永远埋在心里,教李砚永远也不知道他曾经想要谋逆。现在李砚什么也知道了,他想瞒也瞒不住了。

    分明是最亲近的人,却落得了这种下场。

    陈恨怕的其实是这个。

    他有时会想,是不是系统故意这么做,就为了检验他们君臣之间是不是真的毫无嫌隙。

    这下完了,哪能经得起检验呢?

    他只睡了一盏茶的时间。陈恨揉着脑袋从梦中醒来,转头看了看李砚,然后继续给他写信。

    写的什么是不知道了,满纸胡诌,好像欺负了良家女子的纨绔子弟,写信给姑娘道歉,不论写什么都假惺惺的。

    陈恨撑着头想了一会儿,最后写道:吾皇当为尧舜,奴做……

    他想了很久,也没能想出来他一个反贼还能为李砚做什么,随手抹了两笔,就涂黑了。

    陈恨将书信交给匪鉴,让他帮着转交,一封一封地检点:“这个给吴循之小将军,这个给苏元均苏大人……这个……”

    他顿了顿:“这个给皇爷。你别太快给他,过几天再给他。”

    匪鉴觉着他不大对,问道:“离亭,你怎么了?”

    “我……”恐怕是要死了。这样的话陈恨说不出口,“今晚皇爷带我赏花儿来着。”

    匪鉴不明白,他只应道:“我会把信交给他们的。”

    陈恨拖着步子回了房,李砚道:“晚间风大,你穿厚些。”

    陈恨闷闷地想,都要死了,管不了冷不冷了。他披上鹤氅,准备与李砚享受一下最后的君臣时光,然后慷慨赴死。

    三清观后边的花树长得正好,老枝遒劲,傲雪凌寒。

    陈恨低了头,不敢再看,只抽了抽鼻子,将脸藏在鹤氅的狐狸毛边儿后边,便要开口请罪。

    李砚伸手,隔着兜帽揉了揉他的脑袋:“你等着。”

    陈恨将头垂得更低,这下完了,连请罪都不用请,直接就死了。

    不消多时,只听见身边人踩在雪地上的脚步声,李砚回来了。

    陈恨闭了闭眼,准备受死。也不知道李砚要怎么杀他,要是直接用长剑捅过来,那还痛快些,要是用长剑慢慢地划他,像切肉片儿似的,那他……

    他正胡乱想着东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时,李砚径直走到他面前,双手往前一送,不知道往他怀里塞了什么东西。

    陈恨睁眼,透过仍带碎雪的梅花看他。

    李砚却道:“那时在忠义侯府,还欠你一枝花枝,还给你。”

    李砚说的是前世在忠义侯府,陈恨骗他去折花枝子,下一刻李砚就被拘了,所以他说欠他一枝。

    只是欠了一枝,却要用满怀来还。

    “皇爷……”

    “你到底在慌什么?”李砚伸手搓了搓他的脸。

    而下一刻,李砚就慌了:“离亭,你别哭啊,我以后不吓唬你了,你别哭。”

    陈恨揉揉眼睛:“对不起,皇爷,臣有罪。元年除夕,臣原本是要造反的,对不起。”

    认错儿的话,真说了出来,就算是天大的错儿,仿佛也不算是错儿了。

    李砚抓住他揉眼睛的手,细看时才发现陈恨的眼睛比他怀里的梅花儿还红。

    他说:“臣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从元年六月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开防盗,希望大家支持正版!(鞠躬)

    从寒假开始写这篇文,到现在写了七版(今天这章也是昨天推翻重写的),虽然都不怎么好看,但也是我用头发换来的(挠头)

    反正都是心血吧,总之谢谢大家喜欢,希望大家支持正版(再次鞠躬)

    今天好丧,对不起大家(捂脸)

    感谢melpomene的十瓶营养液!感谢蓝涩的九瓶营养液!感谢咕咕、喜糖的八瓶营养液!感谢一禾、卿卿、妞、彩云加月、哈哈哈的五瓶营养液!感谢黛色琉璃殇的两瓶营养液!感谢酒柏、示古其月的一瓶营养液!

第40章 佞幸(1)() 
过去预备造反的种种,对陈恨来说就像一场梦。

    在从前的永嘉元年六月里; 尚是忠义侯的陈恨被御史参过一本。

    养居殿里; 李砚随手将一封奏折递给他:“离亭,你要不要看看?”

    陈恨恭恭敬敬地一弯腰; 双手接过; 又毕恭毕敬地翻开那奏折。李砚见他这副模样; 低头笑了笑。

    奏折很长; 陈恨翻了好半晌; 最后啪的一声将折子合上了。

    通篇主旨就是奸佞小人,蒙蔽圣心。

    他是奸; 他是佞; 他还是小; 偏偏他不是人。

    李砚抬眼看他,还以为他是恼了; 忙道:“就是让你看看; 朕又没信,你别生气……”

    陈恨捧着那奏章,一本正经地道:“文采真好。”

    “你呀。”李砚低头,去看案上的另一封奏章; “这事儿交给你处置,好不好?”

    “臣不想管事儿。”陈恨将奏章放回去,双手撑在案上,也低头去看那封奏章,“皇爷自个儿处置吧。”

    李砚提笔沾了沾朱砂; 在那折子上圈了两圈,道:“朕心里为你打抱不平,一时之间失了分寸,下了重手,岂不是坐实你佞幸的名头?”

    顿了半晌,陈恨道:“写折子这人文采这么好,不如把他调去翰林院?”

    李砚提着笔的动作一顿,叹气道:“你怎么这么……”

    要直说他傻,也不大好,万一惹得人生气了,太不划算。李砚想了想,朝他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陈恨撑着双手,往前靠了靠:“怎么了?”

    “把脸凑过来些。”

    “诶。”

    李砚抬起拿着笔的手,陈恨一惊,就要往后退,李砚便用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好教他在自己面前站好了。

    “……皇爷,你要戳瞎我?”陈恨被他吓得闭上了眼睛,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

    李砚清了清嗓,有意冷着声调说话,吓唬他道:“你别抖。”

    “臣一发抖就害怕。”

    李砚飞快地一垂眸,忍住了笑意,道:“你不许说话。”

    笔尖贴在陈恨的眉间,很细微的凉意。他几乎能察觉到有些扎人的笔尖在他额上小小地转了一圈,为了点得更圆。

    “你们江南是不是都这样?”李砚收回拿笔的手。捏着他的下巴的手,只挑了挑他的下巴,也松开了。

    “或许是吧。”

    陈恨说着就要伸手去摸,李砚忙按住他的手:“不许摸。”

    不让摸,陈恨便满殿找镜子,要照一照自己被李砚画成了什么模样,一面在殿内闲走,一面随口道:“点这个有什么说法?”

    “开灵启智。小的时候母后给朕点过,说是江南的习俗。”

    “是吗?臣倒是不记得臣小时候点过这个。”

    “所以朕才要给你点。”

    这下子陈恨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李砚是说他小的时候没有开启神智,所以长大了才这么神志不清,这么傻。

    “皇爷,你不觉得你有点……”

    李砚又朝他招招手:“你过来。”

    陈恨学机灵了,警惕地看着他:“做什么?”

    “有西洋镜,给你照。”李砚好无奈地看着他,再招了招手,“过来。”

    那是从南洋过来的镜子,陈恨来这儿这么久,用的全是铜镜,他自个儿也不大在乎面貌,整齐就行,但是这会子仔细看——

    “皇爷!”陈恨合上装镜子的小匣子,双手奉还给他,“臣也太好看了吧!”

    江南的水土养人,他当然是好看。只是李砚为他的直率所惊,他随手将匣子置在案上,道:“你正经一点。”

    于是陈恨正经地看着他,正经地回道:“不过还是皇爷最好看。”

    李砚别过头去批奏章,不再理会他。陈恨也在一边候着,随手翻翻奏折,然后将李砚批好的折子丢到某一堆里。

    批了一会儿的折子,李砚忽道:“什么时候了?”

    “不早了。”陈恨望了望窗外,“大约有酉时了。”

    “川蜀知府新送了荔枝来,你要不要尝尝?”李砚似是随口道,“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和岭南的一样,岭南太远了……”

    话没说完,一转眼,陈恨就一面喊着高公公,一面跑出去了。

    李砚捏着笔的手紧了紧,再叹了口气——那是宠臣,那是他宠出来的宠臣,宠着宠着。

    荔枝是浸在井水中镇着的,拿出来时还凉,为了消暑,还添了冰块。装在琉璃的小缸子里。

    陈恨抱着那小缸子,凑到他身边去。冰块与琉璃相击,叮咚作响,倒像是陈恨朝他走来发出的声响。

    深淡浓浅的红颜色在缸子里浮浮沉沉,李砚只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陈恨伸手,在琉璃缸子里捞了两下,随口道:“皇爷,殿后边摆了竹床,过去坐坐?”

    “嗯。”李砚放下笔,起身拿过他怀里抱着的琉璃缸子,“你把这个抱在怀里抱得这么紧,不凉?”

    凉倒是不凉,就是琉璃缸子外凝起水珠,夏日里衣衫单薄,浸透了胸前一块。

    李砚凝眸看他,陈恨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去看。

    “皇爷。”陈恨抬头,玩笑道,“你这个样子,臣就真要被写进佞幸传里了。”

    李砚笑了笑,转过目光,不再看他,只是往外走去:“知道你有济世之志,后人修史,朕保你在忠臣传里。”

    此时天色渐晚,宫人得了闲,都窝在后殿嗑瓜子儿。

    离得尚远的时候,陈恨重重地咳了两声,好告诉他们皇爷来了,收拾东西快撤。

    又有坐在阶上拿着团扇扑萤火虫的宫女儿,一听他咳嗽,急忙噤了声,提起裙摆从阶上站起来,放轻了脚步便溜走了。

    倒像是从前在明承殿,皇八子李砚与陈二公子陈恨在檐下闲坐,人没怎么变,只不过是新名号替了旧名头。

    他二人在殿后的竹床上闲坐,竹床前设一张矮小的桌案,桌案上满满一琉璃缸子的荔枝。

    陈恨伸长了手,从缸子里捞出一颗荔枝,又微微甩了甩手,稍干了些,才塞到李砚的手心里:“皇爷。”

    后来陈恨又鼓着嘴,含含糊糊地喊他:“皇爷。”

    “嗯?”

    “说到佞幸,皇爷怎么想?”

    “那要看是……”

    陈恨再想想,也觉得这话不怎么好答,便改口道:“皇爷对忠奸怎么看?”

    李砚将问题抛还给他:“你怎么看?”

    “臣……”陈恨转头,将荔枝核儿吐在手心里,“臣有时候觉着,忠奸难分。忠国忠君,若有时为了忠国忠君,权衡利弊之后,不得不做一些坏事儿,那算什么?再有些人,看似大忠,实则大奸,那有该算什么?”

    李砚问道:“那你怎么想?”

    “臣想着,大忠未必是忠,大奸也未必是奸,有的时候大忠若奸,大奸若忠,也都是有的。单看后人评判罢了。”陈恨又想了想,“皇爷怎么看?”

    “朕不说了,说了你得生气。”

    “嗯?”

    李砚垂眸,轻声道:“朕不看忠奸,单看有用无用罢了。”

    “可……”

    李砚打断了他的话:“朕就说你听了要生气。换句话来说吧,这时候说朝政做什么?”

    陈恨伸手拣了一颗荔枝,悄悄瞥了他一眼,心道这家伙竟还长了一颗帝王心,挺黑的,比荔枝核儿还黑。

    李砚道:“你把你那眼睛瞪得这么圆,又在想什么?”

    “臣在想……臣有没有用。”

    李砚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定定道:“你有用。”至于究竟有什么用处,李砚道:“离亭,讲个故事来听吧。”

    “臣想想。”陈恨正低头剥荔枝,心想杨贵妃的故事讲过了,苏东坡的故事也讲过了。这么些年,他本来就不多的故事讲了个遍,也实在是讲不出什么花样来了。

    半晌,陈恨低着头道:“完了,臣想不出故事了,臣没用了。”

    “想不出就算了。”李砚哄他,“有用的,还是有用的。”

    陈恨才要说话,系统任务的提示音就响了——系统提醒,您有一项新任务!

    才做完辅佐李砚登基的阶段任务,还没休息半年,又来了新任务。

    陈恨只道是李砚初初登基,江山未稳,朝堂不齐,侯王意动,这回的任务大概就是帮着他巩固江山。

    陈恨笑了笑,方才还说起他没什么用处了,这会子倒是有用了。

    他借口内急,拐过后殿的拐角,见周遭无人,就躲在墙角里打开了任务面板。

    ——当前任务:囚禁李砚,自立为皇(0/1)

    “娘诶。”陈恨被这个任务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他揉了揉眼睛,任务面板关了又开,刷新了好几遍,也还是这个任务。

    心乱得很。

    他朝后殿的方向再望了一眼,转身就走了。

    路上随手抓了个小太监:“去养居殿后殿,跟皇爷说,就说陈离亭有事儿,先回去了。”

    回到忠义侯府时,门房张大爷没给他留门,张大爷睡得熟,喊不醒,陈恨就一个人抱着手,靠在门上看月亮。

    把头发都给抓散了,陈恨也想不明白。

    系统怎么会给他派这样的任务?这剧本还是明君贤臣剧本,造了反能算是贤臣?

    难不成还真应了他那一句,大忠若奸,大奸若忠?

    正失神的时候,匪鉴抱着一缸荔枝近了前:“侯爷。”

    陈恨回神,见那一琉璃缸子的荔枝,就要跪下谢恩。

    匪鉴忙道:“皇爷说不用跪了,一点小东西罢了,侯爷要是还吃得惯,下回还让川蜀知府送来。”

    是了,一点小东西。

    陈恨接过那荔枝。从前在岭南时,李砚将荔枝树上的树枝都折下来给他,满山的荔枝任他挑。

    可是这一点小东西,他捧在怀里,却觉着有些沉了。

    匪鉴见他出神,又唤了一声:“侯爷?”

    “啊?”陈恨愣了一会儿,“噢,你代我谢过皇爷。我其实……不大喜欢川蜀的荔枝,让皇爷以后别送了,川蜀那儿要快马加鞭地送来,应该也挺麻烦的。”

    匪鉴再抱了抱拳,便回去了。

    正巧张大爷这时也醒了,打着哈欠给他开了门:“侯爷,我以为你今晚在宫里睡。”

    “我忽然有点事儿。”陈恨缓步踏过侯府门槛,“无妨碍,我也是才回来。”

    张大爷背对着陈恨插上门闩时,听见身后传来啪的一响。院子里的陈猫猫被吓了一跳,喵呜一声就跳过了对面的围墙。

    他赶忙回头,只看见陈恨怔怔地站着,一动没动,低着头没说话。

    琉璃碎了一地,荔枝也散了一地。

    张大爷叹了口气,上前就要帮他捡荔枝:“侯爷,皇爷不会在乎这个,你快别发呆了,我帮你捡起来就是了。”

    陈恨只道:“我来捡,您回去继续睡吧。”

    “侯爷?”

    “我说我来捡。”

    “那您小心伤了手。”

    陈恨闷闷地应了一声,蹲下身去,捡起离他最近的那一颗荔枝。

    荔枝仍是红的,只是落在地上,沾了薄薄的一层尘土。

    那倒像是谁的真心。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恨恨的心结来了,心结解了就水到渠成了!

    感谢玛丽苏嘿嘿嘿的一个地雷!感谢安红豆的一个地雷!

    感谢七月廿七的九十瓶营养液!感谢莫挨老子的四十瓶营养液!感谢乖囡的三十瓶营养液!感谢槿初妆的十瓶营养液!感谢寒食、Mr。Brandon的三瓶营养液!感谢弗娑、木槿的两瓶营养液!感谢平生不相思、咕咕、酒柏的一瓶营养液!

    (截止到4。1 22:00 第二天有早课,我早睡养生了(挠头(再不早睡我可能就没头可以挠了哈哈哈

第41章 佞幸(2)() 
接到新任务的次日晨起,陈恨躺在榻上; 对着任务面板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当前任务:囚禁李砚; 自立为皇(0/1)

    系统这是逼他去死,可他又怎么舍得就这么去死?

    匪石见他屋子里没动静; 在外边敲着门问道:“侯爷?”

    “我……病了。”

    装病是他惯用的伎俩。

    陈恨说完这话; 翻了个身不再理他; 慢慢地又睡着了。

    一觉醒来; 章老太医正坐在床边给他把脉。

    陈恨收回自己的手; 生怕太快的脉搏泄露出什么来:“章老太医,我没病。”

    “匪石说你病了; 慌里慌张地进宫去; 皇爷让我来; 外边还乌泱泱地站着一群人,都排队等着给你把脉呢。”

    “匪石也真是的。”陈恨坐起来; 胡乱抓了两下头发; “都回去吧,我就是睡迷糊了。”

    “侯爷,老夫看你是真病了,病得恐怕还不轻。”

    “我没事; 就是……”陈恨下床,在榻边架上铜盆边站定,弯腰掬起一捧冷水,冷水扑在面上。他想了想,轻声道; “章太医,你们药房里有一味药,叫做独活,是不是?”

    “是。”

    “那独活,是治什么的?”

    章老太医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治什么都成,唯独治不了你。”

    “治不了我。”陈恨随手用袖子擦脸,喃喃念道,“治不了我……”

    送走了宫里派来的一群人,陈恨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事情。

    任务期限是永嘉二年的正月初一。

    要自立为皇很容易,系统没要他昭告天下。他只随便写一个诏书,盖上印玺,再找个机会悄悄放到礼部去。

    谁也不知道还有他这么一个皇。

    就是囚禁李砚要难办一些。

    他与李砚走得近,这位帝王心细,一旦察觉什么,这事儿就完了。

    须得有万全之策。

    可是最难过的,还是他心里那道坎儿呀。

    造反啊造反,陈恨揪了一把头发。

    这系统这么些年来,不遗余力地把他往贤臣的道路上推,等他掏了真心,真想为李砚做个贤臣时,却又出了这样的任务。

    陈恨下床,踢踏着鞋子出了门。

    匪石在门外守着,一见他出来,忙抱拳道:“侯爷。”

    “嗯。你以后……”陈恨应了一声,很艰难地开口道,“别没事儿就往宫里跑。”

    “侯爷?”

    “皇爷到底是皇爷,你整日为了我那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去烦他,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恼了。”陈恨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今晨我不过是迟起了些,你就火急火燎的,还惊动了半个宫的人,以后不许这样了。”

    不等匪石说话,他正了正衣襟,迈开步子便走了:“我随处走走,你也不用守着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陈恨不太寻常,匪石又要进宫,才走出一步,想起陈恨叫他别再随便进宫去了,便停了脚步。

    陈恨抱着膝盖,在忠义侯府的屋顶上待了一整天。

    月光柔柔的,泻在侯府后院的竹树上,浓淡深浅的扎眼。

    陈恨叹了口气,爬下屋顶时脚下一滑,差点滚下去。

    怀着一点侥幸的心思,陈恨再空耗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里,长安城都说他被那封折子给吓着了,说他看了折子的第二日就跑去跳楼,以证心志。还说他把自己关在府里一个月,那便是君臣离心了。

    他们都说,《忠义侯小传》要大改特改了。

    期间李砚派人来问他,他回说:“臣才被御史参了一本,往后要懂得避嫌。再加上入了夏,热得很,臣懒得动弹,就不进宫了。”

    而李砚则全听不见前半句话,他仿佛只听见了后面那句话。白瓷的凉枕、玉骨的折扇,宫里司礼的宫人,每日要在宫中与侯府之间来回好几趟。

    长安城内再没人敢说君臣离心的话。

    佞幸,陈恨要避嫌,李砚偏要幸他。

    倘是平日里,陈恨就要笑话他孩子气。而这时,他却只能把那些东西全都锁起来,准备找个机会完完全全的都送回去。

    坚持等了一个月,系统任务也没有改变,陈恨便不情不愿地开始准备任务。

    某日夜深时,他喊匪石过来:“你去喊张大爷,侯府里开个会。”

    匪石与张大爷过来时,陈恨正抱着陈猫猫盘腿坐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猫玩儿。

    烛影晃了一下,陈恨抬眼看向他们:“来了,坐。”

    他二人在陈恨面前的灯笼凳上落座,见陈恨面色不大对,也都正经了神色等着他开口。

    陈恨垂眸,顺了顺陈猫猫的毛儿,开口道:“忠义侯府也好久没有一起说话了,我……有一件事。”

    他顿了顿:“我要办一件事,这件事情,一旦事发,是要掉脑袋的,你们与我走得近,难保不会牵连你们。所以……我这儿的东西你们随便拿,拿了就走。不过走之前,还要麻烦匪石帮我去一趟江南封地,把封地庄子里的人给遣散了。”

    “这件事情我一个人办,万一出了差错,我一个人担。”

    匪石才要说话,只听张大爷幽幽道:“侯爷差遣我们救下陈公子与李公子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回……不一样。”陈恨将陈猫猫往边上一放,“从前我仗着与皇爷有些旧情,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一些小动作,皇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放过我了。但是这回不一样,这回要办的事儿,皇爷若知道了,就全完了。”

    烛光一跳,将陈恨的面容照得晦暗不明:“你们走吧,这么多年相识一场,多谢了。”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这条道,只能我一个人走到黑,没人陪我。”

    “侯爷。”匪石下跪叩首,“我不走,侯爷做什么,匪石也做什么。”

    陈恨笑了笑:“我又不是下了套来逼你表忠心。你放心,我手底下就这么些人,哪一个你不认识?你安心走,我不拦你,我也拦不住你。”

    匪石信誓旦旦道:“匪石不走。”

    陈恨耐着性子与他解释:“这回不一样,这回要做的事情是真的凶险,你要是知道了,也不会愿意跟着我的。”

    匪石仍道:“我不走。”

    纠缠到后边,陈恨气得拍了桌案,将榻上的陈猫猫都吓跑了,他怒道:“我这个狗屁侯爷要造反了!我是个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你也跟着我造反?”

    一听这话,匪石猛地抬头看他,惊道:“侯爷,你……”

    “是。”陈恨亦是看着他点了点头,好不凄凉地笑了笑,“我要办的就是这件事。”

    “侯爷为何……”

    “别问我,我说不出,我没法说,反正我得办这件事。”陈恨抹了把脸,夏日夜里,他的额上全是冷汗,“要走快走,别给我把这事儿捅出去就行。”

    “侯爷,你记不记得你与皇爷在岭南的时候,我们在府里也这么坐着说话?侯爷,你是不是疯了?你和皇爷一路走来,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皇爷,你怎么会……”

    陈恨双目通红,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将眼中酸涩的感觉忍了回去,厉声问道:“我怎么会?我怎么知道我怎么会?我掏心掏肺地对他好,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到头来,却要我自己狠下心来、挥剑断念?

    陈恨扶额,靠在案边,喃喃道:“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张大爷忙上前扶他,转头对匪石道:“匪石你别争了,侯爷怕是真疯了。”

    陈恨被他们按在榻上,盖着一床被子,平躺着,只盯着房顶发呆。两行清泪被烛光照着,却只是倏地一闪。

    张大爷喂他喝了半杯热水,陈恨稍缓了神,仍道:“我没疯,该办的事情我还要办。”

    匪石想了半晌,又在榻前跪下了:“侯爷要办什么,匪石照办就是。”

    张大爷用帕子擦了擦他的脸,温声道:“我也听侯爷的,这么些年,侯爷的这么多事儿,哪件不是我办的?”

    陈恨道:“可那是掉脑袋的。”

    张大爷哄他:“被发现了才要掉脑袋。这么多年,侯爷办的事儿,没有一件是不成的。”

    一听这话,陈恨又发起疯来了。

    “好,好啊。”陈恨将脑袋磕在榻上,撞了好几下,“谁都守得住忠义,偏偏是我,我守不住。”

    张大爷忙托住他的脑袋:“侯爷真要反,指定有自己的原由,旁人都说不准,我信侯爷。”

    匪石适时道:“我也信侯爷。”

    缓了缓神,陈恨道:“我不是非逼你们与我合谋,你们晚上悄悄地走,我也不追究。都回去仔细想想再说吧。”

    他挣扎着起身,下了榻,叹道:“走吧,我送送你们。”

    张大爷抱着陈猫猫走了,匪石站在阶下,陈恨站在檐下阶上。

    夜深露重,陈恨拢着衣裳,忽然开口喊他:“匪石。”

    匪石亦是回头看他:“侯爷。”

    “你说我不记得我们在岭南的时候,你说的是哪一回?”

    “我是说……我们在岭南的府里,也像今晚一样坐在一起的那一回。”匪石停了停,“那时候皇爷与侯爷盘腿坐在长榻上,我与匪鉴在长凳上。侯爷给我们翻账本,要我和匪鉴少吃点东西省点钱。侯爷还开玩笑说,若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我和匪鉴可以去卖艺挣银子,皇爷说他也可以,侯爷说不行,侯爷又玩笑说……”

    “我说什么?”

    匪石忽然低头抱拳:“我失态了。”

    “无碍,你继续说。”

    “侯爷又笑着说,皇爷是他的宝。”

    陈恨低低地笑了一声,似是自言自语道:“你说我不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

    “侯爷,你早些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匪石去帮你办。”

    “我……”陈恨垂了垂眸,将什么心思都藏起来,“你说,我在皇爷眼底下做了这么多事情,他从来不计较。要是这件事之后,我跪着向皇爷请罪,他会不会还不计较?”

    匪石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句话,只是站着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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