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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不下嫁-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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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西园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冰冷锐利。

    青杉姑娘眼泛泪光,咬了咬下唇,却终是微微一叹,垂首道:“青霞是前来提醒洛姑娘,不可再入姑苏城了。现下那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听我一句话,别以身犯险,好吗?”

    洛西园虽不明白她到底为何数月之间,便从勾栏女子变成了华山长老的高徒,也不知道为何她再此与自己纠缠的意义所在,但洛阳城去救李策风那一晚,在陆雨辰房中听到她们的对话,却是深深烙在了洛西园的脑中。

    “让开,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洛西园怒吼一声,提缰欲行。

    那自称“青霞”的青杉姑娘一手握剑,一手展开,挡在前方的路中间,不慌,不让。

    “洛姑娘,你这回一定要听我的,万万不可涉险,且不说官府正在锁城通缉追捕你,如今姑苏城内各方势力涌动,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又热血冲动,极易陷进他人的圈套。”

    青霞满脸担忧,语气也是赤诚中带着关怀。

    洛西园愈发感到奇怪,这赵岚儿上次“好心提醒”自己时,哪有此时这般温柔关切?到似乎是变了一个人。

    洛西园不得不重新打量起了眼前的美丽少女,面容、身形甚至是微动作,都和她记忆中的赵岚儿一摸一样,但言谈举止中,确实比之赵岚儿多出了几丝英气和江湖人的利落。

    倘或她真的是赵岚儿,又怎么会在数月之间,拜在华山派长老座下。

    华山派是什么地方?

第120章 探身世孤女下江南(16)() 
华山派是什么地方?

    那是天下武学宗门第一,在洛西园的印象中,华山派那几个长老悉数是眼高于顶,极度爱惜羽毛之人,收徒可谓极其谨慎,除了武学资质要上佳以外,身世清白更是必须的。这样的规矩之下,华山长老又怎会收下赵岚儿这样已入勾栏且品行不端之人呢?这着实令人费解。

    抑或,当真是自己看错了人?

    天下相肖者众多,譬如前番在白水镇所遇的那番情形一般。

    洛西园心内想罢,忽开口试探道:“赵姑娘,陆三公子可是追着我来了江南一带,前几日恰巧碰到了,他还说……”

    一阵剑风突然呼啸而生!

    “小心!”

    “有暗器!”

    洛西园一句话未说完,便被那青霞一声爆喝打断。

    青霞拔剑而出,只听“铛”的一声响,剑展而落,一枚七星箭头的暗器,应声落下,断成两截。

    洛西园柳眉倒竖,望着那枚断开的七星暗器,心中已经了然。

    “好你个赵岚儿!”

    她怒喝一声,比目剑豁然拔出,冷冽剑光闪过芦苇荡,铮铮而响。

    她捏了个剑诀,风起而上,直指那青霞眉心之间。

    那青霞一声惊呼,连连倒退,便是拼尽全力,亦是不能承下洛西园的剑势。

    “洛姑娘,我好言相劝,你为何刀兵相对?”

    洛西园一听那柔媚声音,便气不打一处来,剑招过处,愈加凌厉。

    她憎恼那青杉女子之意,便更深了一层。

    再过了两招,那自称青霞的女子便已显狼狈之相。

    娇柔美人刹那间换了一个人,头发凌乱,喘着粗气。

    洛西园原以为华山派长老的高徒,怎么着也有几分本事,怎奈这般不济,一时嫌和她打浪费气力,便变换了剑法。

    比目寒光闪处,那青霞便挨上了一剑,正中右胸!

    “啊……”

    青霞美人,叫的十分虚弱无力。

    但是洛西园却知道,自己这一剑刺的并不深,这女子虽然可憎,却最不至死,伤她一回便可算了。

    是以,那娇柔美人如此夸张一叫,可是有何问题,她心中暗暗思忖,事出非常必有妖!

    果不其然,青霞那一声凄惨又柔弱的叫唤之后,芦苇荡中又窜出十道人影……

    从这十人的佩剑来看,也应是华山派的弟子。

    “在下实在不知,与你们华山派究竟有何过节?”

    洛西园手提比目剑,有些迷惑不解地看着那十人。

    那赵岚儿,莫非真的入了华山派?只是为何华山派会突然收容了她这样的人?

    可那十人却充耳不闻,一上来便举剑相逼。

    剑光闪动间,那美人青霞却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洛西园一边挥动比目剑应付,一边思忖,这回可是不好了,这十人端的是厉害异常!

    连华山派都出动这许多高手来阻止自己去姑苏城,此间定然有诈。

    洛西园心道,也好,此番倒是可以试试初华师父所传授的昆仑混沌剑派的真正实力了。

    自从离开帝京后,这些时日她不断勤加练习,内功心法和剑术,俱都提升了不少,只是日常除了和那个功夫深不见底的白木头对招外,她还从没有跟什么人交过手。

    华山派乃是武林第一大名门正派,此番来的这十人,必定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倒是一个极好的试炼机会了!

    洛西园运起周身真气,比目剑似乎也因遇到了展现的机会而闪动着异常灿烂的剑光。

    “我不管你们是谁,有何目的,今日这姑苏城我洛西园是去定了!”

    她轻喝一声,威势逼人。

    昆仑混沌剑派的绝顶剑法,“落霞十八式”,一一展开。

    第一式,“白云苍狗”,以极快的剑速进攻,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

    但见她身如云影,飘忽不定,在那十人之间穿梭不断,剑气萦绕其间,稍稍沾带上一点,必定逃不了是个皮开肉绽。

    那十人似是大吃了一惊,万万没料到,方才藏在芦苇荡中观察这少女与自家师妹颤斗时,虽是咄咄逼人,但终究不是什么大家招式。而眼前的少女倒像是换了一个人,突然如惊鸿般倚剑起舞,俨然是已甄人剑一体之境了。

    “大家小心,这姑娘不可小觑!”

    其中年纪稍长的一人开口轻喝了一声。

    “过奖过奖!看着,我换招式了!”

    洛西园娇笑一声,比目剑气愈浓。

    “清风明月,接招!”

    彼时,那十人已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奈何洛西园的剑术实在是太过精妙绝伦,不仅瞧着飘逸灵动,而且毫无破绽。

    他们起先只道,这小小少女即便是习得绝世名剑术,然而真气内力终究是一般,谁料她竟能将将真气蕴藏在宝剑之上,轻松驾驭,而且与他们十人缠斗许久,亦是不曾泄底。

    洛西园心内却也发生了些许变化,这十人亦是个个都算的上是绝顶高手了!

    华山派不愧为天下第一名门正派,这十人的武功,确实是极强的,自己若不是偶有奇遇,有高人替自己改变体质,又修习了已经遗失人世的绝顶武功秘籍,单凭着自己以前那般修炼速度,纵是再过三十年,也不可能在这十人手中过的二十招,更遑论打成平手了。

    这数十人也是使剑,但他们的剑气却是浑厚沉重的,剑术也讲的是一个滴水不漏、稳中求胜。

    洛西园越打,越发起了兴致,难得遇上真正可以挑战的高手,而不是白木头那样永远打不赢的怪物,她遂收剑朝那十人笑吟吟道:“你们华山派倒也不是个个都是草包嘛!来,咱们好好切磋切磋,切磋完了,你们若不能胜,便放我过去,如何?”

    那数十人也不大言,年纪稍长那人,沉思了片刻,便对身旁诸人道:“摆阵,鱼跃龙门!”

    其余诸人闻言,起先一愣,随即纷纷动了起来。

    洛西园一听,别说鱼跃龙门,就是任何一个普通的阵法,她都是完全不明所以。

    她对各门各派的阵法,当真是一无所知。

    “好好地打便打,摆什么阵,你们这些成天活在云端的名门正派之人,以多欺少也就罢了,江湖儿女以武艺相搏,摆阵却是何意思?”

    她有些慌,不觉间说话也急躁了几分。

    她忽然记起以前义父和她讲过,华山派,除了剑法卓绝,十二套阵法,无论临阵对敌抑或行军打仗,均是厉害异常。彼时她一心只想提升武功,却从未去关注过这些。

第121章 探身世孤女下江南(17)() 
洛西园心道也好,从未见识过阵法的厉害。

    比目剑横在身前,再度变幻了剑法招式。

    这十人突然并不齐齐进攻,而是换了一个排列阵型,洛西园倒是没瞧出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这十人呈一个“丫”字摆开。

    左右两侧的四人,只顾防守,谨防她突破阵法冲过去。

    与她正面相对的六人一字站列,依次攻击,第一个与她拆上数十招,便往旁边一闪,退到最后,再由后面一人顶上,继续与她拆上数十招……

    依此循环,用不了多久,洛西园便渐感不支,如此车轮战,当真犹如鲤鱼跃龙门。悬天瀑布,兜头而下,此起彼伏,源源不断,而那不断翻跃的鲤儿,却总有筋疲力尽的一刻。

    洛西园暗觉不妙,便也改变策略,将比目剑一收,猛然间退后两步,从腰间解下一段银色长鞭。

    长鞭起舞,如龙吟虎啸,她此时内力较之以前提升了数倍,再使起这条自小用大的武器,顿时觉得手中轻了许多,鞭法也愈加轻巧了起来。

    这“洛水神烟”虽看着纤巧灵动,实际对内力却十分依赖,内力越深一分,威力则越添两分。

    此时长鞭一探一卷间,便有两名华山派弟子被伤到了手臂。

    虽是轻伤,却也叫洛西园心头一震,受了许多激励。

    谁知,那年长弟子又喝了一声:“换阵型,四面楚歌!”

    阵型变幻间,寒风大起,忽地有雪珠子从天而降。

    洛西园暗道不好,要下大雪了,倘或耽搁的太久,积雪过深,便越发难打了。

    她手中长鞭不断变化,招式越来越诡谲迅猛!

    那华山十人也不是好相与的,虽间或有人受伤,也终不过是擦破点皮或者轻微撞伤,她仍是半步不得前行。

    大约打了一盏茶的功夫,雪珠子已变成了鹅毛大雪。

    芦苇荡渐渐染上了一层铅华,四周山上的松枝也是点点青翠夹杂着雪白。

    前方的山上,忽有一女声朗然道:“洛姑娘,这雪一时半会停不了,你还是先不要进城了,好吗?”

    洛西园本就打的烦躁不安,一听到这声音愈加不快,银色鞭影凌厉了几分。

    她极目远眺,却看到前方山上站着两道人影,皆是青杉套着大氅,立于一树红梅树下。

    白雪琉璃世界,红梅树下,两点青翠,恰是一男一女身影。

    女子自然是先前那个被洛西园打的狼狈不堪的青霞,抑或叫做赵岚儿。

    洛西园望着那男子身影呆了半晌,手中一慢,背上便被刺了一剑,幸好对方下手不重,只受了点皮肉之伤,若是尽了全力,虽不死亦会重伤心肺。

    “策风哥哥?是你吗?策风哥哥?”

    洛西园蓦然抽鞭,回退数步。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前方山上那树红梅下的青色身影。

    那男子已经转过背去,正缓步往树林深处走去。

    芦苇荡空阔静谧,天地间只余那声希冀和惊喜的“策风哥哥”。

    然而,那男子终究还是一步未停,消失在了山林深处……

    洛西园红着眼眶,手中长鞭垂地,微微发抖。

    “策风哥哥,是你吗?”

    她呢喃而语,似怀疑又似伤心地盯着那一树红梅,一瞬不瞬,沉思间竟连身前那些华山弟子纷纷离开了都不知道。

    ……

    雪越下越大,地上足有一掌多深。

    洛西园进入姑苏城时,已是傍晚。

    她回到原先住的客栈去寻找东庭和小桃,进门时恰与一人迎面撞上,目光相对间凝滞了一瞬。

    那人身着灰色长袍,佩的是长刀。

    冷峻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疑惑,却又转身即逝。

    洛西园捕捉到那一瞬变化后,并没有理会,只顾着往里面走。

    倘若真叫人认出来自己是官府通缉的少年,那还是尽快找到东庭和小桃,一起逃走才是,无谓的纠缠只会浪费更多时间,反而坏事。

    向掌柜的打听了一番后,却是查无此人,而且前些天,早就有人带着那只猴子离开了。

    洛西园不信,躲过店家视线,亲去每间客房拍门查探。

    结果正是如店家所说,找遍了客栈的每个角落,哪里还有一丝东庭、小桃的踪迹。

    东庭没有自己消息,定是会在这里等下去,就算偶遇意外,亦会留下她们之间的独有暗记。

    但是这家客栈却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洛西园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客栈,长街寂寂,雪没过了脚脖子处,每一步走起来都较平时艰难了许多。

    她低头怅然思虑时,眼角余光瞥见前方巷子口的地上有一团红色的东西,微微动弹着。

    她举目望去,却是一只菜篮子,装着一团大红被褥一样的东西,那里面似乎还裹着什么。

    洛西园疑惑地走过去,掀开一看,竟是一团粉粉嫩嫩的婴儿!

    她惊震万分,脸色变了变。恰巧一股寒风凛冽袭来,她赶忙将被褥重由盖了起来。

    这是谁家丢的婴儿?

    “谁的孩儿,落在这里了?”

    她站在巷口高声喊了几遍后,回应她的始终只有几声此起彼伏的犬吠。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世,心中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孩子也如同自己一般,是个弃婴。

    她望着地上的竹篮子,愣愣出神。

    十六年前,大约也是这样,江南的某条街上,一个弃婴装在同样的竹篮里,用简单的被褥包裹着,直至第二天清晨才被她后来的义父骆驼捡回家去……

    她眼圈微红,伸手去抱起了被褥,被褥中那一团软糯的小东西,许是触到了她身上的温暖,在她怀里舒服地蠕动了几下。

    她怜悯又好奇地打量起了那小东西,只见它也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粉嘟嘟的好似一个……小笼包。

    那“小笼包”突然被瞧舒服了一般,冲着洛西园甜甜一笑,洛西园从未见过这阵仗,一时怔在那里,不敢动弹。

    那小模样实在是太讨人喜欢了,引得她竟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戳了戳它红扑扑的脸蛋儿。

    谁料“小笼包”似乎饿的狠了,一发现疑似目标,便迅速地将小嘴巴凑过去,想要咬住她的手指。

    洛西园又是一惊,吓得赶紧缩回手指,平复惊恐之后,方想到,也许是“小笼包”饿了。

    她望着“小笼包”豪气干云地笑道:“果然天下第一要事,还是美食排第一呀!走,今日咱们也算是有缘,你是我洛水少侠排行榜第一的人,有生之年抱的第一个娃娃,请你吃顿好的也是应当!”

第122章 探身世孤女下江南(18)() 
“将死之人,何谈救济他人。”

    男子冰冷的声音,毫无温度地传入洛西园耳朵。

    她回头看时,一个灰色长袍的男子立在她身后的雪地里。

    冷峻的脸上如冰坨子一样冒着让人看一眼便退避三舍的寒气,周身之气,亦是冰冷的和四下里的冰雪一般无二。

    男子和她一样,既没有戴笠也没有打伞,梅花般大的雪片,落了一满头,乍一看还以为是个白头老翁。

    洛西园抱着“小笼包”,警惕地盯了他一眼:“那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男子冷哼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掷在地上,正是官府通缉洛西园的告示。

    洛西园盯着他的眸子,冷声问:“你是谁?”

    男子依旧声如冰刃:“开封,郭羡。”

    洛西园一怔,记忆中确未与此人有交集。

    怀中“小笼包”突然哼唧了几下,她伸手轻抚了抚它的后背。

    “阁下欲将我送给官府讨赏?”

    洛西园眼中眸光冷了下来,左手抱婴,右手按上了腰间比目剑。

    “冰坨子”郭羡,又从怀中取出了一把做工精致的小匕首。

    洛西园一看见那匕首,便急躁了起来,狠狠瞪着他道:“你把东庭怎么样了?”

    那匕首正是她在京城亲自挑选了很久,送给东庭防身所用的兵器。

    匕首上的“东”字,是她亲手刻上去的。

    这匕首当时是一对,另一把上刻的是一个“西”字,送给了椿芽防身。

    这匕首,椿芽和东庭二人,向来是不离身的,即便是晚间睡觉也是藏在枕头下。

    郭羡微微挑眉,一开口仍是冰冷:“你的人,我藏在城北的包安镖局,镖局的包老板,是我的义兄。”

    洛西园右手仍未离剑,眼中疑色更重。

    她看不出此人武功深浅。

    “你的意思是,你救了他们?”

    郭羡点了点头,不太想理这个戒心重又啰嗦的女子。

    “是,受人之托。”

    郭羡捏了捏眉心,冷凛的脸上又多出一丝无奈。

    “该机灵的时候蠢笨,救助她之人倒是戒备的紧,也不知这样蠢的丫头,他怎么会看的如此重……”

    洛西园没听清他后面那一串长长的低语,只道是郭羡又说了什么关于东庭小桃的要紧话,赶忙问道:“东庭他们怎样了?”

    郭羡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鄙薄。

    “走吧,我若要害你,早就取了你性命,何需要等到官府动手。”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起来,一步一步,没用轻功。

    洛西园一愣,到底还是追了上去。

    快步追到他身后时,旋即想起他眼中的嘲讽,遂也不忿道:“口出狂言,说的好似自己是天下武林第一人……”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落入前面灰袍人的耳中。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反唇相讥。

    走了半晌,转过几个街角后,郭羡忽地停住脚步,扭头盯着洛西园,仿佛看一个什么极古怪的事物。

    “你莫不是以为江湖是你家后花园?”

    洛西园不解,不知该如何接话。

    郭羡眼中鄙薄之色更浓:“你当真打算一直带着这个东西?”

    他以手指了指洛西园怀中的“小笼包”。

    洛西园更是不解了,将“小笼包”往郭羡身上一推:“那给你!”

    郭羡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唬了一跳,忙不迭地往旁边一躲,脸上嫌弃之色简直无以复加。

    郭羡冰坨子一般的脸色,冰寒之意带了些怒意:“你以为养个娃娃很容易?你知道这东西是谁弃在街头的?你自己目前的处境,你没掂量清楚?”

    洛西园重又抱好“小笼包”,撇了撇嘴,振振有词道:“说不定这娃娃将来也是本少侠第二呢!不就是养一个奶娃娃嘛,去雇个奶娘好好养着就是了,若是冻死街头,将来天下武林说不定就损失了一名我这样的天纵奇才呢!”

    郭羡被她这番“理论”震的头皮发麻,终是满脸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转身加快了脚步。

    洛西园也不理他,跟着进了一个大院子。

    院子门口的朱红牌匾上,写着四个遒劲大字:包安镖局。

    郭羡突然刹住脚步,身后的洛西园也是身形一顿……

    院门紧闭,虽说冬夜寒冷,镖局门口无人守夜,也算正常,门上的灯笼也是亮堂着,但他二人却是不再向前多走一步。

    常年行走江湖的人,对血腥味尤其敏感。

    包家,似乎不好了。

    郭羡一个眼神示意,洛西园随即点头。

    二人绕道而行,奔至包家后门。

    后门没有点灯,门却是虚掩着,院子里头的微弱灯光从门缝里若隐若现地透了出来。

    夜风缭绕,分外的森冷。

    “别进去……”

    郭羡一声低喝,却是无用。

    洛西园仍旧推开了包家后门。

    一开门,便是触目惊心的场面……

    后门打开,是一个阔朗的花园,树木上的积雪泛着淡淡的白光,地上、石阶上却是血液凝结暗红,十七八具尸体,男女皆有,死状极是惨烈可怖,全身上下都是被利刃割伤,无数伤痕交迭,竟是看不出原来面目。

    “又是同样的杀人手法……”

    洛西园看着满园的尸体,面目有些抽搐,浑身发抖,既惊且怒。

    郭羡倒是面不改色,还亲自动手,细细检查了几具尸体。

    郭羡拍了拍手,虽说不再像个冰坨子了,脸上神情却仍是淡漠疏离。

    郭羡问道:“你说的同样的杀人手法是指?”

    洛西园忆起绿蕊的死状,遂和郭羡说了。

    郭羡却是一惊,道:“绿蕊?风波楼的姑娘?”

    洛西园点头,心思沉重:“对,就是官府说的,被我杀的那个。”

    郭羡亦是陷入了沉思,半晌,方抬眸问道:“你怎地不去找你朋友?”

    洛西园听了他这一句,却是笑了起来。

    “现在才想起来问,还没有蠢笨到底,说吧,你是受谁之托?”

    郭羡见她反问起来,脸上又重现了冰坨子的气质:“不可说。”

    洛西园心知这人脾气不好,不与他计较,遂解释道:“被你藏在这里的是我徒弟,我一到后门这里就看到了他给我留的暗号,知道他安全离开了此地。”

    郭羡蓦然回头盯了她一眼,有些惊诧,冷声问道:“你早已知道?”

    洛西园斜睨了他一眼,语气漠然了几分。

    “你以为若是我的人现下死在这里,你真的还有命活着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第123章 探身世孤女下江南(19)() 
郭羡正欲反唇相讥,忽双耳微动。他抬手示意时,洛西园身形一闪,已往花园角落的树丛中藏了起来。

    郭羡身形微动,也紧跟着藏在了树后。

    雪夜寂寂,静的可怕。

    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犬吠,紧接着就有人踩着雪,不断的发出“枯呀”的声音。

    不多时,便有许多人突然冲进院子来,灯笼火把照亮了院子。

    看行头服饰,应该是官府的人。

    “仵作就地验尸,你们去四下搜寻,前院有刘捕头在,倘若贼人仍在府中,必定叫她有来无回!”

    为首的衙役,向身后的捕快们高声吩咐道。

    洛西园藏在树后,怀中“小笼包”忽然被那大嗓门吓了一跳,“哇”一声哭了起来。

    郭羡脸色铁青,怒火中烧般瞪着洛西园。

    洛西园轻拍了“小笼包”几下,却仍是哭的声嘶力竭。

    院中的衙役起俱都一愣,竟然还有活口?众人唯恐有诈,行凶的歹人难保不在附近,遂都小心谨慎地往婴儿啼哭的方向挪。

    郭羡一边向外张望着,一边低声道:“你快将怀里那东西抛出去,咱们可趁机……”

    一句话没说完,忽觉臀上吃痛,一时不妨,便一个趔趄便摔到了对面通往假山的石阶上。

    “你!”

    郭羡怒不可竭,但是却来不及朝洛西园发泄,因为前方不远处那群衙役已齐齐看向了他这里。

    洛西园压低声音道:“郭大哥,替我谢谢那托你照顾我之人,我也替这娃娃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郭羡回头瞪她,树影婆娑中,他似乎看到洛西园牵动嘴角的得意与轻蔑。

    “所有人听令,贼人已经现身,除了仵作前去通知刘捕头,其余人等,均随我抓捕贼人!”

    为首的衙役,大喝一声,手一挥,身后的一批衙役迅速扑向了郭羡的位置。

    看着那些人即将抵达,郭羡无法,只得从身上袍角撕下一块布条,将自己的面容遮掩了起来。

    正当郭羡挺身欲出之际,一柄宝剑忽地从天而降,郭羡赶忙接住,恰巧他此刻身上没有任何兵器。

    “活着!到城郊十里地外的鸿运酒铺还剑!”

    郭羡拔剑而出,刚好听到了洛西园在他身后的那一声低喝。

    待郭羡杀出去时,却也只是将那一众衙役引开,好让洛西园带着婴儿出逃。

    并非是说这群衙役都是什么绝顶高手,而是江湖中人,一般极厌恶将自己和官府的人搅合在一处,能避开便避开,轻易不和官府结仇或者受恩。

    待所有衙役的注意力被郭羡引到另一边角落之后,洛西园便抱着“小笼包”迅速从包府后门逃了出去。

    洛西园随着东庭沿途留下的记号,一路疾行,很快便到了北边的城门口附近。

    她以为那群武功平平的衙役,郭羡定能击败全身而退,但是她不知道那衙役首领所提及的前院“刘捕头”是何许人也。

    ……

    话说洛西园在北城门口转悠了许久后,终于可以确定,东庭是带着小桃安全地逃出了姑苏城了。

    她便转身回城,找了家干净的客栈住了下来,待天明宵禁解除后再带着“小笼包”出城。

    “小笼包”在客栈房间里,啼哭不止,无论怎么哄都哄不好。

    洛西园看着床上四肢乱蹬,哭的小脸通红的包子人儿,心里又急躁又不忍。

    她找了店小二,去帮她请个奶娘来,起先店小二推三阻四,但银子给了一锭后便脚底抹油般跑了。没出一盏茶的功夫,一个身前波涛汹涌的丰腴妇人便被请到了洛西园房间。

    据店小二说道,这妇人原是城中包子铺的老板娘,接二连三地生了几个赔钱货后,被夫家休了,现下才第三个闺女才满月,整好能接这份差事。

    那妇人粗布衣衫,眼底有淡淡的哀思,神情却是谦恭大方,先向洛西园行了一个礼,自报了家门清白,又往桌上碗里挤了些奶水出来,递到洛西园跟前。

    “请您试毒。”

    洛西园微怔,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必试了,天下银针试不出来的毒也是忒多,倘或你敢有何歹毒心思,我必有手段叫你不能活着走出这间房子。”

    她瞧那妇人是个懂事隐忍的,便又道:“劳烦姐姐帮我尽心照顾这孩子,待我姑苏的事了之后,倘或你愿意,我可助你抢回自己的孩儿带你去洛阳置办个宅子过活。”

    妇人起先只是明理地点头,尔后听到“办宅子”“抢孩子”的话却是喜不自胜,连连应允。

    妇人思忖着,这姑娘虽看着年纪不大,但却是江湖中人,且出手阔绰举止贵气,想来是个大家子弟,必是有能力助自己抢回孩子。

    妇人再三拭泪谢过之后,便自去抱着“小笼包”坐在床边喂奶。

    这包子吃饱了奶后,果然乖巧许多了,不再哭闹,在那妇人怀中冲着洛西园甜甜笑了几次后,方才缓缓睡了过去。

    第二日,洛西园顾了辆马车将那妇人和“小笼包”带出了城外。

    路上积雪几欲没膝,城郊的官道虽有人清理,冰渣子却多,天初初亮便出发,马车晃晃悠悠直到了晌午之后才行了十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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