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糙汉将军:夫人好鲜美-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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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长歌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各种各样的目光,越是被注视,她越是要把后背挺的笔直。

    她从没后悔做过的事情,眼下这种情况,早在决定的时候已经想象到了。

    因此,顾长歌还算沉稳。

    她只是左右手紧紧的握着,就连指甲嵌入肉里都未曾松开。

    在纷纷的议论声中,顾长歌抬眸扫了眼墨明煦身后,那一排排整齐的士兵,一个个目露凶光,恨不得将她剥了皮抽了筋。

    一场大战势不可免。

    无论如何,她都逃不过的。

    “那你想怎么样?”顾长歌理清头绪,缓缓的道。

    “跟我回去!”

    “休想!”

    墨明煦已经变得危险而陌生,如果放在以前,她还能相信他的一言半语。

    自从上次的信任危机之后,两个人之间,再也谈不上什么和平友好。

    跟他回去,处境只会更加糟糕!

    顾长歌的眸子动了动,长长的睫毛遮去丝丝缕缕的情绪,更何况,她还有心结不曾解开。

    那些未问出口的疑惑,让她放不下。

    她要活着去见墨君邪。

    她需要他亲口说出来的一个理由,让她有足够的勇气,相信或者放弃。

    不能困在这里!

    不能死在这里!

    如果彼此都坚决不退步,那么就战上一战!

    墨明煦半眯着眼睛,语调越发危险,“长歌,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所有的耐心都已经消耗殆尽,强忍着脾气,沉声警告她。

    哪知道话音刚落,从身后拥挤的人群中忽然走出来一个男子。

    那男子穿深紫色的长衫,看样子年纪不大,但一张脸却生的格外邪魅,尤其是那双眼睛。

    似笑非笑,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很准确。

    墨明煦下意识的问,“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桑夜接过话音,口吻不起波澜,“但你要伤害她,得先问问我!”

    墨明煦的视线,在顾长歌和桑夜身上转来转去,忽的哈哈大笑出声。

    “好好好!”他手指着顾长歌,“很好!”

    他就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女人,总会有男人心甘情愿的为她去死!

    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以前愚蠢的自己!

    心心念念的都是她,可顾长歌却把他当成傻子,和墨君邪搞在一起!

    她怎么这么贱!

    所有的情绪瞬间失控,桑夜的出现,对于墨明煦来说,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畅快的大笑声戛然而止,双手颤抖着在二人之间点了点,咬牙切齿的下令,“是你逼我的!来啊!全体都有!绞杀叛军,活捉顾长歌!”

    “杀!”

    “冲啊!”

    震天响的呼喊声,刺破耳膜!

    严阵以待的士兵,瞬间迅速动作起来,他们刀锋向前,飞快拔腿冲过来。

    暗沉天幕像是巨大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狰狞而丑陋。

    顾长歌立刻大声吼道,“散!”

    士兵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四下分散,看似松散的站位,却都暗藏玄机。

    墨明煦眯着眼睛,他自然是看穿了对方的阵型,但他根本不在乎!

    不过区区上万的士兵数量,哪里能跟他麾下的将士比?

    对于顾长歌,他今天势在必得。

    “别挣扎了。”

    顾长歌没听他的,继续厉声呵斥,“分开冲出去!”

    事到如今,进退两难,如果都是死路一条,不如抵死拼搏!

    话音刚落,顾长歌感到男人有力的大掌握住她的手!

    她看过去,见桑夜眉目深深的盯着她,忽然她不受控制的倒下去,身子倾斜,正好落入桑夜的怀抱。

    “放心。”他淡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跟着我!”

    四周都是厮杀的人群,怒吼声刀剑声,声声入耳。

    顾长歌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战争,但每次都同样让她感到深深的震撼。

    她握着手中的长剑,看见不少士兵,双眼发红,死死的盯着她。

    下一秒,齐齐朝着她冲过来,像是要把她团团包围。

    “你走!”

    千钧一发之际,顾长歌忽然用力推开桑夜。

    男人猝不及防竟然被她得了手,他退出好远,骤然回首,那娇小的身体,上蹿下跳在士兵群中穿梭。

    这个女人!

    桑夜暗暗咬牙,他长剑出鞘,飞身上前。

    战争是会泯灭人性的。

    习惯鲜血,习惯死亡,习惯冷漠。

    桑夜沉着脸,不停的挥剑,他只知道身边一个个倒下,直到杀红了眼。

    “桑夜!”

    顾长歌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他惶惶然抬头,触及那双眼睛时,顿时感觉到眼眶微热。

    女人小跑着走过来,拉住他的手腕,“我们走!”

    桑夜这才发现,周围围拢的士兵,竟然面露惶恐不敢冲上来。

    他们在害怕!

    “我们走!”顾长歌再度重复。

    她警惕小心的看着那些士兵,双方都在僵持,谁也不敢轻易上前送死。

    “不要让他们走!”远处传来墨明煦的声音。

    他优雅的骑在马上,一身黑衣格外肃杀,正如他森凉凛冽的眼神。

    看到顾长歌狼狈至极的模样,他竟然感到痛快!

    这是报应!

    是她背叛他的报应!

    顾长歌闻言,朝他看过来,墨明煦得意的笑了笑,残忍的勾着唇,居高临下悲悯的看着她。

    她不管不顾,毅然决然的扭头往前跑。

    那些士兵没有追上去,但很快,顾长歌就知道了原因。

    即便冲出去了一堵肉墙,摆在她面前的,还有整个浩瀚的人海。

    难道今天就要死在这里吗?

    心中浮现出悲伤和绝望,她不觉得后悔,唯一感到内疚的是,让桑夜跟着一起陪葬。

    顾长歌不忍的看向桑夜,“你……”

    “长歌你看!”

    他打断她的话,瞳孔骤然放大,满脸惊讶的看着她的身后。

    原本暗沉的天空下,他的俊脸居然被火光点亮,顾长歌慌张转身,居然看到,在那群士兵身后,居然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大火滔天,似乎要将所有人都就此吞没!

    墨明煦那些士兵们慌了,这是怎么回事?

    很快他们便明白了。

    军中中了七日疯的疯子,被墨明煦下令,全都都丢进深坑里,等他们自生自灭,从而保全未曾中毒的士兵们。

    那些深坑一个个都有三米多高。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那些疯子居然能爬上来。

    不仅爬上来,而且每一个人身上都燃烧着,一个个人就是一团团燃烧的火焰,疯狂的朝着人群冲过来。

    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见到人就扑上去撕咬,不死不休。

    有了这群疯子的捣乱,顾长歌和桑夜暗道好机会。

    人群混乱给了他们绝佳的逃跑契机,二人对视一眼,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他们卯足了劲儿的往前冲,竟然看见大火中居然有人骑着马,飞速朝着他们直奔而来。

    顾长歌只觉得那人身形眼熟。

    她有点愣怔,直直的看着那个人,等对方越来越近,她忽然道,“长生!”

    “是长生!”

    骑在马上飞速前来的,正是顾长生。

    茫茫人海中,他由远及近,一眼就看到了顾长歌。

    混乱中驾马来到她身边,他朝着她伸出手,对她道,“上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余光中有个士兵手握长矛,直直的朝着桑夜刺过来。

    顾长歌惊的头皮发麻,她手疾眼快的将桑夜拉到一旁,自己则一脚踹在那士兵胸口。

    “姐!”

    突如其来的嘶喊声,顾长歌猛然回头,旋即一股温热的液体溅了她一脸。

    她木着脸,感觉天地万物都消失了。

    “姐!”

    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拽走,墨明煦的长刀泛着寒光,映入她眼帘,上面还有不断滴落的鲜血,刺痛她眼眸。

    顾长歌想到了什么,双手胡乱的扒拉着脸,将血液全都抹掉。

    被血糊了的眼前,变得清晰起来。

    她撕心裂肺的尖叫,“长生!”

    顾长歌慌张跑过去,将顾长生半跪的身子抱住,她看着那被砍下的胳膊,失声痛哭,“长生!长生!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怎么办!怎么办啊!胳膊断了怎么办!啊!谁来救救你!对不起对不起……”

第387章 他快撑不住了() 
漫漫长夜里,烈烈冷风中,她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口中念念有词,“长生…对不起……对不起…是姐姐害了你……”

    字字句句都在泣血。

    顾长歌第一次感到后悔。

    她简直太后悔了。

    后悔从连州城里冲出来,后悔带着顾长生参军,甚至后悔她一开始对他的纵容。

    纵容他对墨君邪的崇拜,纵容他放飞肆意的追求。

    如果不是她,那么眼前的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万千过往的画面浮现在眼前,让她心痛的无法呼吸。

    她多希望他还是那个锐气奋发的少年,还是那个天真烂漫又渴望建功立业的少年,或者他什么功勋都没有,是那个整天游手好闲喋喋不休的少年。

    至少…

    至少那个时候的他,是手脚健全的啊!

    顾长歌眼泪模糊,她哭的浑身颤抖,强忍着悲痛,去看他的胳膊。

    只一眼,汹涌的泪再度滑落,根本控制不住!

    那里空荡荡的,被砍下的手臂就丢在他的脚边,顾长生哭红了眼睛,脸色惨白,寒冬腊月的天气里,他居然疼出了满脸的汗,被果断切断的地方,还在不停的往外流血。

    横流的鲜血黏湿黏湿的,淌到了顾长歌的手上,她哆嗦着,从心里感到发寒。

    “长生……呜呜……”

    这么多的血,他会不会死掉?

    不!

    不要!

    她宁可用自己的生命来换顾长生的,都不想要他有任何的差池!

    然而,没有如果!

    顾长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伸出手,试图堵住那些流不尽的鲜血,不能再流了,谁来救救他们,不能再流了,他会死的,会疼死的!

    可她还没靠近,顾长生便发出一声痛苦难耐的嘶吼。

    她吓得掩面而泣,脸上血泪交缠。

    “呜呜……长生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遍遍的重复着,毫无意义的问话。

    顾长生的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手背。

    他的手很凉,冷冰冰的触感,让顾长歌茫然的看过去。

    “姐……”声音虚弱,似乎说话对他来说,都很困难,“别哭……”

    越是这样安慰,顾长歌越是忍不住。

    她张着嘴巴,冷风大口大口的灌进来,冻的她打哆嗦,受不住的咳嗽起来,痛苦的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姐……你要活下去……”

    顾长生的声音,和在风中断断续续传过来,她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疯狂的摇头,紧紧抱住他。

    不能…

    不能死在这里啊。

    “救命啊!”

    “谁来救救我们!”

    她满脸濡湿的抬起头,想要在黑夜中寻求生机,然而入目全都是张扬的凶狠。

    顾长歌才记起,这是在战场上。

    没有人会同情他们。

    他们想要的,是将他们吞吃入腹,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顾长歌的嚎啕大哭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入目的是漫长凄凉的夜,耳边是不断流失的风。

    她就那么保持着同样的一个姿势,不知所措。

    桑夜始终静静的立在一旁,将发生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看着她难过,看着她悲痛,看着她失声大哭,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动容。

    有悔恨,有愧疚,还有无奈。

    因为他忽然发现,有很多时候,他都是无能为力的。

    没有办法抚平她心口的创伤,甚至不能在她嚎啕大哭的时候给她一个肩膀。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

    刚才顾长歌的余光朝着他扫过来的时候,正好有一个士兵手拿着长矛刺过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将他撞到一旁。

    同样就是在这时,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墨明煦,落下高举着的长剑,将顾长生的胳膊生生砍下。

    那一刀干脆利落,毫不犹豫,血当即就喷了出来。

    一直到现在,他还是懵的。

    只有耳边清晰深刻的嘶吼声,才让他稍微清醒了几分。

    桑夜抬头看向四周,顾长生带来的几万士兵和墨明煦的手下正在激烈交锋,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唯独那阴森森吊着眼睛的墨明煦。

    看到他,他的手就不由得收紧!

    桑夜握住手中的剑,听着声声入耳的哭泣,忽然就控制不住。

    他直接朝着墨明煦刺过去。

    墨明煦从他出现在顾长歌身边起,就嫉妒的要发狂,正想找个机会好好和他打一架!

    两个人纠缠在一起。

    谁都没有藏着掖着,全都拿出了真本事,要将对方置之于死地。

    但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几十招过后,两个人依旧战的难舍难分。

    周围不断有士兵倒下,他们不在意。

    浓沉的天色越来越亮,他们不在意。

    厮杀声交锋声此起彼伏,他们不在意。

    战的昏天黑地,谁都不肯服输。

    不知道过了到底有多少招,墨明煦忽然分心,这一个小小的失误,被桑夜抓住,正好一脚踹到了他的心口,紧跟着剑刺过去。

    噗嗤!

    利剑入肉,紧急关头,墨明煦连忙回神,侧身闪避,堪堪躲过要害。

    他低头看着腰身上的剑柄,大喊一声,周围立刻有士兵凑上前来,不管不顾的要将桑夜打到趴下站不起来。

    又是一场混战。

    桑夜和墨明煦的交手,引起了大部分的注意力,进而忽略了抱着顾长生沉默不语的顾长歌。

    当四周的人都在生死一线之间忙碌的时候,顾长歌被两个手下的士兵拽了起来。

    他们将顾长生扛在后背上,拉着失神落魄的顾长歌,在人群中飞快的穿梭。

    “趁着现在快跑!”

    一语惊醒顾长歌。

    她抓着顾长生的手腕,上面还有体温,顿时来了希望。

    逃出去这里!

    想办法救活顾长生!

    两个士兵最是擅长逃命,加上天还没有大亮,更是给了他们逃跑的机会。

    他们一路西行,冲出了包围圈,但却不敢停留,一口气的闷头继续往前冲。

    天色渐渐发白,日头升起来,所有人都是脚步不停跑了一夜,决定休息。

    等他们刚把顾长生放下,顾长歌立刻冲上前去。

    她几乎是颤抖着抚上他的另一只手。

    还好…有体温。

    顾长歌松了口气,她轻轻晃了晃顾长生,他没有反应。

    身边的侍卫看见,小声的提醒,“应该是晕过去了。流了不少的血,必然是很虚弱的。”

    她点了点头,担忧的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四周。

    这里是一处荒僻的缓坡,四周都是枯黄的杂草,甚至有些地方还有尚未消融的冰雪。

    再往远处看,是同样的风景。

    顾长歌不由得皱眉头,按照长生现在的状态来看,必须得尽快找到个地方请大夫。

    再拖延下去,只怕是情况会急转直下。

    “这是哪里?附近有村落吗?”她出声问道。

    身后的两个士兵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回答道,“最近的村落也要往西北走五里地。我们的脚程走到只怕是要到半下午。”

    “这么远?”顾长歌嘀咕。

    远也没办法,他们必须要去。

    她挥了挥手,示意再度上路,之前说话的士兵动作有点迟缓,顾长歌看出了他的犹豫,坦言道让他有话直说。

    “方圆几十里,只有那么一个村落。墨明煦很快就会发现将军您不见了,到时候一定会大动干戈的寻找,这个村落势必会成为重点搜寻对象,到时候的话…恐怕要再次逃掉,不是容易的事情。”

    他所考虑的,顾长歌当然早就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然而,即便有被发现的风险又怎么样,顾长生的状况根本不允许她颠簸到几十里开外。

    “到时候再说!上路!”

    士兵们提到的小村落,名叫莲花村,这个村子一点都不小,约莫住着四百多户人家,人数总和将近有一千多口。

    他们到达的时候是下午。

    顾长歌和士兵们身上都穿着铠甲,加上驮着的顾长生已经人事不知,刚进到莲花村村口,就引起了不少人明里暗里的注意。

    老百姓们都想过平淡日子,谁也不想在交战期给自己摊上什么事。

    他们原本就是隶属于连州的小村落,如今连州的大战,闹得人心惶惶,不仅是夜里整个村落没什么人敢出来晃悠,就算是白天,放眼望去,村子的街道上都人烟稀少,空荡荡的。

    顾长歌嘴角抿了抿,她看到有些窗户上贴着的眼睛,还有些从门缝里探出来的脑袋。

    他们大大方方的走在路上,无人敢上前来。

    “将军,现在怎么办?”士兵感到沮丧,出声问道。

    顾长歌冷静的回答,“继续往前走。”

    她就不信邪了。

    越是往莲花村的深处走,居住的人口越来越稀少。

    越过一个拐角,顾长歌看见在尽头有一个寺庙。

    一般这样的村落,习惯性的会盖一座寺庙祠堂,每逢节日村民们便会前来祭拜上香。

    实在不行,就先去寺庙!

    顾长歌正这么想着,忽闻耳边传来一道吱呀的开门声。

    三双眼睛齐刷刷的循声看去。

    就在距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有两座小小的茅草屋,正对着他们的那座屋子,房门打开,门口立着一个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老太太双手交叠的揣在怀里,语速极缓的开口,“那孩子应该快撑不住了,你们把人背到房里来。”

第388章 她的心再也不会受伤了() 
顾长歌上下打量了眼老太太,对方神色自若,一双沧桑深邃的眼睛里,写满了洞悉一切的了然。

    她抿了抿唇,偏头看向顾长生。

    他的状况差到极点。

    顾长歌顾不了那么多,她对两个士兵点点头,于是三个人合力,将顾长生扛到了房间里。

    房门关上,光线顿时变得昏暗。

    老太太低声道,“莫慌。”

    她慢悠悠的挪着脚步,走到桌子旁,朦胧中摸到了烛台。

    不多时,暖黄的光晕,将房间照亮。

    顾长歌打量起四周。

    房间不算大,却分为里外两间,他们现在所在的是外间,对门只看得到一张土炕,围绕着土炕垒了个灶台,灶台里面添着柴火,暖意氤氲,让在冰天雪地里走了将近一天一夜的三个人,感受到了切实的暖和。

    身体在逐渐苏醒。

    老太太端着烛台重新回到跟前,她把烛台递给顾长歌。

    顾长歌了然,连忙小心翼翼的捧住蜡烛,将它轻轻放在床头的柜台上。

    “老太太…谢谢您。”

    顾长歌十分真诚的道,并对着老太太鞠了深深一躬。

    老太太没有回话,她越过顾长歌走到床旁,一双苍老的眼睛,精准的锁定在顾长生的左手上,声音沙哑的问,“胳膊被人砍断了?”

    “嗯。”

    老太太坐下来,将顾长生空荡荡的衣袖往上拽。

    身后两个侍卫见状,忍不住出声阻止,却被顾长歌一个眼神喝止,话说了半截再无下文。

    老太太不以为意,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直到露出那残忍丑陋的切面。

    那里还在不停的往外渗着血,没有了昨晚上的喷涌不止,但画面依旧骇人。

    顾长歌好不容易稳住的情绪,再度受到刺激,默默地无声落泪。

    老太太偏头看了她一眼,又专注的向前倾身,仔细打量顾长生的手臂后,摇着头叹气道,“哭什么?人还没死,不过这胳膊是保不住了。”

    她指了指他们拿回来的半截胳膊,说,“这个扔了吧,时间太久,接不上了。”

    “那他……”顾长歌哽咽出声,“他还年轻,没有胳膊可怎么办?”

    老太太将折起来的衣袖重新放下,她转过头来,看着泣不成声的顾长歌,皱眉道,“姑娘,人生的路还很长,没有一条胳膊又能怎么样?有的人连命都没有了!”

    她说到这里,不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而是越过顾长歌,朝着里间的土炕上喊,“老头子,出来了!来给这孩子看看,还有没有的救!”

    “来了!”

    这一声沙哑的男声,让房间里的另外三个人全都震惊不已。

    原来房间里竟然还有另一个人!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着门口,只见大半天之后,还是没有人出现。

    顾长歌蹙眉,她明明能听见里面窸窣的动静,可是人呢?

    “老头子!你倒是快点啊!”老太太同样等的不耐烦,再次催促道。

    “来了来了,你着什么急啊!”

    说话之间,声音渐渐近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出现在视野里。

    顾长歌首先注意到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那双令人瞩目的双腿。

    那不是腿,只是两条空荡荡的裤管。

    老头个子很矮,几乎只有一米,他的两条胳膊下面架着拐杖,随着走路的姿势,两条空荡荡的裤腿随风而动,反而多出了几分翩跹的味道。

    “你怎么这么慢!快来看看这个孩子!”老太太嘴上骂着,丝毫没有要上前去搀扶老头的意思,她反而腾出地方,拍了拍床,再次催促,“怎么走这么慢?”

    “你再催!”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你再催我偏偏走的慢!”

    老太太一看他反而来劲儿了,双手叉腰,余光扫见了旁边放着的枕头,作势要丢过去。

    顾长歌赶紧拦住,讪讪的道,“您别气。”

    老太太脾气挺燥,对着老头又是一顿数落,此时老头已经走到床旁,坐了下来。

    他一边念念有词的跟老太太斗嘴,一边将枯瘦的手指搭在顾长生的右胳膊上。

    老太太还在说个不停,“这孩子命苦啊,你看看这胳膊,得多狠心才能砍下来,还好就差那么一点点,不然的话整个身子都会被劈。”

    说着语气难免染上点担忧,感叹着道,“真是那样,救都没得救。”

    “就你知道的多!”老头忍不住呛声,气得老太太一巴掌拍他脑门上,“再瞎插嘴!好好诊你的脉!”

    两个人吵吵闹闹,让小小的房间里多出了生机。

    顾长歌看着,忍不住羡慕。

    老头虽然嘴上都是嫌弃,但是却不忍心让老太太不开心的,老太太虽然对着老头各种言语催促辱骂,但还是会在老头坐下来的时候,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腰上。

    她唇角弯弯,不由得想到自己的处境。

    墨君邪?

    墨明煦?

    她被他们伤透了心,仿佛再也不会受伤。

    不断积攒失望,就像是厚重的积雪落到树枝上,承载了太多,迟早会压弯脊背。

    她对墨君邪,是什么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的。

    真正爱过的人,她不忍心。

    哪怕他让她难过,她还是不想去用那些恶毒的话,来刺痛他。

    那些彼此有过的共同回忆,她希望回忆起来,依旧是美好的。

    对于墨明煦,顾长歌想到这个人,就气的浑身颤抖。

    是他!

    是他让顾长生失去了胳膊!

    是他!

    是他害他们现在居无定所四处逃亡!

    墨明煦总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在乎她,但仔细回想,他的喜欢和爱都太自私,给她带来的只有伤痛和仇恨。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原谅他!

    仇恨翻滚,顾长歌双眸猩红。

    身边的两个士兵,感受到低沉的气场,忍不住朝她看去。

    恰好在这个时候,老太太发话了,指着顾长歌道,“姑娘!姑娘!”

    “啊?”顾长歌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怔怔然的看着老太太,想起自己身处何地,忙不迭的回答道,“怎么了?”

    “去外面烧点热水来,就在另一个茅屋里,你会烧热水吧?”老太太问。

    “会的!”顾长歌连忙点头,“我这就过去。”

    “对了,柴火也没有了,你还要先劈柴。”

    顾长歌卷着袖子,她身上都是斑驳的血迹,看得老太太眉头一皱,“等下,我给你拿件衣服换上,还有你们…”她指了指那个两个士兵,“把衣服换了,穿成这样,怪吓人的。”

    老太太从床上跳下来,钻进里屋忙活,顾长歌收回视线后,再度落到老头身上。

    他不知何时拿出来了一排的银针,此刻正一根根的刺进顾长生的头顶。

    “您是大夫?”顾长歌忍不住问道。

    老头瞥了她一眼,目光冷冽而傲然,轻哼了声。

    顾长歌自觉问的多嘴,试图挽回道,“多谢大夫的救命之恩,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不用谢我。”老头沙哑着声音,“要不是她心软,我是不会救你们的。”

    顾长歌顿时明白,他说的她指的是老太太。

    她笑了笑,再度鞠躬,毕恭毕敬的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老头言简意赅,“等下烧热水过来,我给他包扎伤口,动作麻利点。”

    顾长歌立刻答应。

    去里屋换上老太太的衣服,她成了一个普通的农家姑娘。

    一身棕灰色的麻布长衫,在外面裹着一件大红色的棉袄,厚实的紧,顾长歌只觉得臃肿不堪,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从上往下看去,几乎看不到自己的脚尖。

    两个侍卫相对而言,就很单薄,只有棕灰色麻布长衫,站在风中瑟瑟发抖。

    老太太挥手催促,指着他们一一分派任务。

    顾长歌领命去劈柴烧水,她钻进另一件茅屋,这才发现里面是个小小的厨房,灶台低矮低矮的,上面摆放着两口大锅。

    她把大锅架在火上,然后去劈柴,生火,呛鼻的烟雾刺激的她又是咳嗽又是流泪。

    即便如此,顾长歌却恍惚中觉得,这样真实乏味的生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

    征战沙场是人生,柴米油盐也是人生。

    她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平静安定的生活,那个时候,陪在她身边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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