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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鬼书-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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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初菡点点头,抚了抚小男孩的头,说道:“以后看见鬼魂,不用害怕,他们虽然样子凶恶,但一般不会害人的,你不怕,他们就不会吓你。

    就像天气会刮风下雨一样,他们只是很自然的存在,你习惯了,就不怕了。”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听着,可是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善意,这是第一次,有人能直接触摸到他内心恐惧,直接安抚到他心灵深处,小男孩稚龄的心中升起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和依赖感。

    还想说些什么,沈竹楼牵着驴从那边走过来,说道:“驴不吃草,想必来之前已经吃撑了。”

    夏初菡“哦”了一声,站起身,淡定道:“我忘了,来之前已经喂过。”

    沈竹楼:“。。。。。。”

    夏初菡对这个鸠占鹊巢的男仆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恶感,毕竟这个比那个原主看起来靠谱多了。现在,她也约略能明白他总是跟着自己并失去记忆的原因了。

    听说刚出生的雏鸟会把自己第一眼看到的生物当作母亲,哪怕该生物是一条蛇,它也照认不误。虽然此仆的新生略有点简化,缺少点步骤,但新生就是新生,所以他难免会对自己第一眼看到的人有点雏鸟情节。

    而且生死毕竟是大事,经历从死到生的过程,不可能什么变化都没有,所以他一时寻不回前世的记忆也是有的。

    但寻不寻得回与她无关,她犯不着操这个心。

    夏初菡从袖中掏出一串铜钱,递给小乞丐,说道:“你能看见鬼魂的事情,最好不要让别人知晓,要不然,一般人会排斥你欺负你,别有用心的人会利用你,好好运用你的天赋,快快长大。”

    小男孩一把拉住她的衣角,流着眼泪道:“姑姑,你带我走吧,我娘亲去世了,别人都打我,还戳我眼睛。。。。。。我害怕,我看见很多鬼魂从他们肚子里飘出来,有时候是半张脸,有时候是一只手,有时候是一只脚,我好害怕,好害怕,他们、他们还不让我叫,一直打我。。。。。。”

    夏初菡心中涩涩的,忽然想起之前那两个乞丐,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小男孩讲,前两天,他们去讨饭,在路上碰到一辆车,车上掉下来一包包得很好的牛肉,几个人高兴极了,抱着牛肉便回去开了荤,小男孩没有吃,实际上他平时就不怎么敢吃荤,因为总会看到小动物的魂魄。。。。。。

    他在乞丐中不招人待见,见状,别人也懒得搭理他,谁知之后,小男孩便经常看到一些人体零部件从乞丐的身体里往外钻,那情景可怕极了,他不停地尖叫,别人都受不了了,一脚把他踢到了外面。。。。。。

    听完小乞丐的叙述,夏初菡眉头微蹙,说道:“你们拾到牛肉的地方在哪儿,你能带我们去吗?”

    小男孩点点头,三人一起来到那个地方,然后沿着路四下寻找,果然又在一堆灌木丛中发现一个一模一样的包,包得很整齐,很精细,可见包东西的人是如何的条理分明冷静细致,夏初菡指使沈竹楼:“你去看看,里面包的是什么,是不是牛肉?”

    沈竹楼走过去,打开包裹,夏初菡和小男孩远远地站在一边,其时正是夏天,肉已经有些腐烂,可沈竹楼竟然眉头都没皱一下,自己查看了一会儿,说道:“是人肉。”

    小男孩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下子扑在夏初菡身上。

    夏初菡:“你怎么能确定?”

    这个问题沈竹楼没办法回答她,而她也不需要他回答,说道:“那这样的包裹应该不止这两个,我们再找找。”

    陆陆续续地又找出三个,三个人都汗流浃背,夏初菡道:“现在,我们必须去官府报案,你觉得,我是应该顶着炎炎烈日东奔西跑地去报案呢,还是顶着炎炎烈日守着这一堆可怕的零碎呢?”

    沈竹楼:“。。。。。。”

    沈竹楼无法回答,实际上他发现此女的问题他总是无法回答,但问题是,他根本无法同时做到这两件事情啊。

    他想了一会儿,说道:“你们先去那边的大树下坐一会儿,我去报案。”

    夏初菡表示同意。

    等人的时间,夏初菡问小乞丐他看到的人脸是什么样子,小男孩又开始发抖了,捂住眼睛道:“一个半边脸男人这里有一颗红痣,”他指指自己的额头,“还有一个下巴很尖,没有上半边脸。。。。。。”

    夏初菡想象着那副情景,自己都开始发抖了:“是。。。。。。是两个人?”

    小男孩吓得只往夏初菡身上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样的回忆对一个孩子来说太过残忍,夏初菡不忍再问,可也不能让他真扑在自己身上,连忙双手架住,安抚一番,让他坐到自己一边去,至于味道什么的。。。。。。唉,自己恐怕也差不多,忽略吧。。。。。。

    待官府的人赶来,日头已经偏西,两个人都快给热化了。仵作查看那些零碎,可是单凭这个,真的很难查出什么线索,夏初菡便趁机说出小男孩提到的人脸的样子,县太爷虽然惊异,但还是让人按着这个线索到附近打探。

    他们就住在县衙附近的客栈,夏初菡把小乞丐丢给沈竹楼去打理,而后专心关注案情的后续。

    衙役打听到眉间有痣的男人叫张福顺,是一家杂货铺老板,他家里有一个独臂的妻子,妻子勤劳贤惠,虽然只有一只手,可是却比大多数的女人都心灵手巧,心底也很善,在街坊四邻间很得夸赞。

    衙役还打听到,张福顺和斜对面的王寡妇不清不楚,那王寡妇长着一张狐狸脸,下巴很尖,张福顺碰到她,简直魂儿都丢了,为了讨好她,总是把自家的东西偷偷往她那里搬,“连自家的老婆孩子都不要了,都把那里当作家了。”一个邻居鄙夷地说。

    邻居们还说,张福顺经常殴打自己的妻子,把自己的妻子当作婢仆一般,去伺候他和那个狐狸精,王寡妇甚至敢当街嘲笑他妻子。

    年纪大了些以后,那张福顺越发不着调了,整日待在王寡妇家不说,还想把自家的杂货铺也交给王寡妇掌管,对王寡妇家的孩子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好。

    再查,发现,张福顺和王寡妇都失踪了不知道几天了,因为张福顺经常不着家,王寡妇又不得人心,很少和街邻来往,而王寡妇的孩子又在外面务工,所以他们的失踪竟没有人发现。

    最后,县官发现,在王寡妇家的猪圈里,有一层不正常的血迹。。。。。。

    当县官准备提审拘捕张福顺的儿子和妻子时,妻子自缢在了自己家中。。。。。。

    其实一切都是有征兆的,儿子在母亲的棺木前流着泪说,自父亲和别的女人勾上了以后,母亲便一天比一天地沉默了,她忍受着丈夫的背叛,忍受着情敌的凌辱,依然勤勤恳恳操持着这个家,可是她的忍耐并没有换来丈夫的悔悟,而是让他愈发变本加厉。。。。。。他甚至会用拳头逼着她去伺候他和那个女人。。。。。。

    背叛也就罢了,何故又要凌辱?凌辱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把她孩子应得的一切也要夺去?

    不知什么时候,她喜欢上了看屠夫杀猪,每天风雨无阻都要去屠作坊看屠夫杀猪,然后有一天,她的丈夫又要她给他和那个女人做饭,儿子出来阻拦,被该丈夫暴打了一顿后,她便开始默默地准备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说杀猪刀,比如说大木盆。。。。。。

    再后有一天,儿子被母亲吩咐去外祖父家看看,回来后,便一直没有看到过父亲的身影。。。。。。

    案情曲折,破案迅速,内情让人唏嘘。

    最后,却没有什么好断的,因为凶手选择了自杀。。。。。。

    夏初菡听后心里很难过,哪怕以前听过再多,再听到这样的事情依然会难过。

    县太爷因为他们的得力相助奖赏了他们二十两银子,夏初菡没有让小乞丐听闻案情的始末,她只把二十两银子都给了小乞丐,并转述了县令的嘉奖。

    对于男孩来说,那些夸赞比真金实银还要让他激动,生平第一次,他学习到了,那让他饱受恐惧折磨的特质,原来还可以做这样了不起的事情。。。。。。

    而这些,都是眼前的这个女子教给她的。。。。。。

    所以当夏初菡准备离开此地时,小男孩再一次哭着问她:“姑姑,你能带走我吗,你看,我能挣钱了,我还会干活儿,我吃的很少。”说着,把手中的银子都推到了她的怀中。。。。。

    她眼中含泪,点了点头,问他:“你姓什么?”

    “陈。”

    “那以后你就叫陈夏吧,你姓陈,我姓夏,我们相见是在夏天,好听吗?”

    “谢谢姑姑。”

    夏初菡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以后,你就是我的眼睛。”

    这一年,她不仅捡了一个男人,还捡了一个男孩,他们一起回到了母亲留下的那处宅邸中。

    故居破败,草木葱茏,可是此处风景甚好,山水相依,鸟语花香。

    沈竹楼用剑把锁撬开,他们走进去,十多年的荒芜,这里已经成为狐兔出没的地方。

    可是她环视四周,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归属感。

    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家。

    我不会再流浪,不会再依附于谁,不会再怕被谁赶出去。

    我成了自己王国的真正的主人。

    他们开始一点点地收拾自己的新家。

    她买来一名丫鬟,勤快温良,相貌端正,欲许配给沈竹楼,沈竹楼不受,遂罢。

    丫鬟负责照管厨房和她,沈竹楼负责看家护院和采买,陈夏则跟着沈竹楼学习练武和读书。

    不知道是沈竹楼本身就会武术,还是继承了那具身体的某些特性,总之,他文武双全。

    而她,则专心写书。

    画中君曾说,让她为那些不为人知的人事著书立传,教化世人,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她要用她的笔,告诉世人一个不一样的鬼魂世界,无论是鬼的世界,怪的世界,其实,都是人的世界。

    又四年,书成,洛阳为之纸贵,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个草亭子是谁,而她亦并不知晓自己的名字在外界热成了什么样子。

    她在自己的小盒子里做着一只不问世事的甲壳虫。

    这一年,陈夏十一岁。

    有一天,陈夏去书房找她,说:“今天有客人找姑姑。”

    然后,夏初菡便看到他身后飘着的模模糊糊的影子。

    其实,近些日子以来,她已经能够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听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声音,只不过,完全不清晰。

    夏初菡道:“你问他,他要说的事情适不适合小孩听,如何适合,由你转述,如果不适合,他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是的,为了避免让陈夏听到过于血腥残忍的故事,遇到这般情况,她都会事先询问一下,如果少儿不宜,她便需亲自上阵,当然是靠着一种叫“牛眼泪”的特殊材质沟通两个世界,可是这种材质是有时效的,而且不好采集,所以只有特殊情况下才会使用。

    处理完这件事情后,小男孩还没有离去,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两脚踩来踩去扭扭捏捏。

    夏初菡奇怪:“你怎么了?”

    陈夏:“谭林要去城里读书了。”

    夏初菡“唔”了一声,知道这个谭林是他新交的朋友,便道:“你舍不得他了?”

    陈夏:“嗯,他还说让我教他练武,他让我听他先生讲书,他家请的先生讲书好好,可是我都没听几回,他先生就要走了。”

    夏初菡:“你想换个先生教你读书?”

    陈夏愈发扭捏:“沈先生很好,可是,可是。。。。。。。”

    夏初菡明白了,沈竹楼虽然会文会武,但毕竟不是专业的,想想陈夏的年纪,是该专门请个教书先生了,遂道:“你朋友不是要去城里了么,那他家先生想必要辞职,我们把他请来好了。”

    陈夏惊喜抬头:“谢谢姑姑。”

    既然要请西席,自然需她亲自出马,以示郑重。

    正是春天,草长莺飞,飘絮如雪。

    她在陈夏带领着来到该先生的住处,隔着珠帘,她看到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正在整理书籍,旁边,一个男孩问他:“先生,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城里吗?”

    男人淡淡笑道:“我答应了你朋友会去教他,什么时候你来这里,我们还会见面。”

    淡然含笑的声音却猝不及防拨动得她的心弦轰然一响,然后,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恍恍惚惚中,她看到那人穿着布衣,看到那人斜飞的眼角和垂落的发带。

    世界在她眼前动荡起来,视野中的空间由一层分离为多层,许多细碎的声音如潮水涌入耳内。

    她看到树上五只小鸟排成一排等待母亲喂哺,而母鸟只喂了四只,最后一只长着虚虚的鸟喙吱吱叫。。。。。。

    她看到一个幽灵猫懒懒地蜷缩在墙角。。。。。。

    她看到书男孩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书卧在半空无聊地拍蚊子。。。。。。

    她看到陈夏高兴地跑向男人的房间叫道:“先生,我们来请你了。“

    然后,她看到男人的身影陡然僵住,他想要急切地转过身来,可是却像背负了巨大磨盘似的,全身都在疼痛地轻颤,他极缓极缓地转向她,急切向前两步,又收住脚,优美沧桑的凤目中蓦然泛起一层泪光。

    【完结】

第132章 鬼管家(一)() 
鬼管家1

    文管家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个操心的命。小时候为家里操心,长大后为弟妹们操心,卖身到主人家后为主人一大家子的鸡毛蒜皮操心,就连死了,还要为不相干的活人操心。

    文管家是穷人家的孩子,正应了那句老话“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文管家小时候刚学会走路就知道给家里拾粪拾柴火,刚学会打酱油就知道和小商小贩们讨价还价,别的孩子还在地上玩泥巴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给家里计算家用。别的孩子还在村口追逐打闹的时候,他就已经能把家里的一切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

    甚至到后来,在母亲病后接掌了家里的财政大权,安排全家人的吃穿用度。

    于是,别人说起他时,都称他为小管家。

    小时候是小管家,长大后卖身到主人家里后成了大管家,似乎从生到死都是管家,久而久之,他的真实姓名人们反而不记得了,提起他时都直接称他文管家。

    文管家没什么学问,从小到大没上过一天私塾,仅会的一些字也是后来学的,但这不影响他会计算。

    小时候,村里有个会打算盘的先生,打起算盘来快如急雨,听说祖上曾在大户人家做过账房先生,让他非常崇拜。

    所以,小时候他最大的梦想就是,也能像算盘先生那样,能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然后到大户人家做事。

    当然,梦想只不过是梦想,现实是,他连一只算盘的珠子也买不起。

    虽然买不起,却阻止不了他对算盘的热望。

    他在脑海中无数次地幻想自己打算盘的模样,无数次地演绎,随着一串串数字的报出,算珠在算盘上起落的场景。

    久而久之,他发现,只要别人一说出数字,他的脑海中就会自动浮现出相应的算盘模样,如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飞快拨动一般,迅速地计算出对应的结果。

    往往是,这边他父母的话还未落,那边,他已经把那些零零碎碎的收入支出加减出结果,让他的父母瞠目结舌。

    初时,他父母还以为是巧合,但在多次试验之后,他父母发现,他们的孩子,真的是一个默算神童。

    这在一个荒僻狭小的村落里可算是一件相当了不得的事,所以,他很是被围观了一阵子,时不时地会有人让他当众表个演什么的,在别人用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收获着一声接一声的赞叹。

    但也就这样了,说到底,大家都穷得叮当响,他就是再会算,一年到头,家里能用得着的家用家用又有几回呢?一个普通的妇人掰着手指头就可以应付过来了。

    他那个本事,并没有什么太大用场。

    倒是村里的算盘先生考校过他一回,发现他计算的速度竟比算盘还快,便问他是怎么算出来的。他说自己心里有一面算盘,别人让他计算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拨算盘,而在心里拨算盘比在外面拨要快得多。

    算盘先生怔然良久,叹道:“手中无算盘,而心中有算盘,好小子,尔胜老夫多矣!”

    最后那句文绉绉的话他没有听懂,可那赞叹的语气他却懂了,他摸了摸后脑勺略显腼腆地笑了。

    再后,他的父亲过世,他带着两个弟妹勉强过活,家里愈发穷得揭不开锅。其时,他不过十六七岁,虽说也勉强也算个大人了,可是他又细又瘦,像根蒿草,如同吹一口气就能吹跑了似的,实在不像个样子,以往租给他们家地的地主老财都不愿把地租给他,觉得是浪费土地,更担心他那个小身板,哪一天突然栽倒在地头,做了尸肥。

    后来,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他把弟妹托付给街邻照看,然后经人介绍,自卖自身,到城里的一个大户人家做活。

    他诚实,憨厚,能吃苦,手脚勤快,最难得的是,性情憨厚却心有锦绣。能把事情做完的人很多,能又快又条理地把事情做完的人也不少,但能又快又条理又把事情做得很漂亮的人却少之又少。

    他就是这样的人。

    哪怕是再小的事,他也做得很踏实,很认真,很用心。

    却不争功,不卖好,肯吃亏。

    这样的仆人,没有哪个主人不喜欢。

    他时刻不忘,就是这样一份儿工作,养活了他们兄妹三人。

    所以,他全心全意地伺候着这份工作。

    更何况,这家的主人对下人真的不错。

    在知道了他的情况后,每年逢年过节,主人家都会多赏他一笔钱物,让他安置家人。

    他心内着实感激。

    渐渐的,他在主人家崭露头角,还不到三十岁,便接替了已经告老的老管家,成为府中新的管家。

    虽然成了管家,但文管家觉得,自己实在不像个管家的样子。

    操持主人家上上下下一摊子事务倒也罢了,还要操持主人家这个那个的仆人丫鬟老妈子的自家私事又是为哪般?

    现实是,阖府上下的老妈子小丫鬟小厮们都喜欢找他,今天吐个糟,明天诉个苦,甚至也不是为了求他,就是因为喜欢说话而找不到人听所以单纯借他的耳朵来树洞一下……

    就连主人的二老婆和三老婆吵架了,也喜欢找他来评个理做个仲裁。

    他管理着主人家的事情,也操心着自己家的事情,等弟妹们长大了,各自成了家,他们有了什么事,还喜欢找他这个老大哥来说道说道。

    同时主人府中上至主人,下至丫鬟仆人婆子,无不拿他当知心大哥以及树洞使用……

    文管家觉得,自己其实不是一个管家,而是一个老妈子……

    他每次耷拉着八字眉对主人说,自己没有威严,并不适合当管家时,主人总是乐呵呵的说道,没有威严府中这些人还听你的,看来你真是天生当管家的料。

    闻言,他本就耷拉的八字眉更加耷拉了。

    他觉得,以前自己只是府中主子的仆人,而现在,他成了这个府中所有人的仆人。

    但,就是这个所有人的仆人,人缘还挺好,挺受欢迎。

    主人对他的提携重视之恩,他没有一刻或忘,所以,他做事总是尽心尽力兢兢业业,以至于一大把年纪了,连个媳妇都没顾得上讨。

    主人的媳妇倒是不少,一妻两妾,可惜没有一个给他生下孩子。大老婆过世后,主人说,只要谁给他生下儿子,他就扶谁为正。

    但一直到五十岁上头,家中的老婆们还是一无所出。

    于是,该主人又纳了第四个老婆。

    四号妾倒是生了,生了一个女儿。

    该主人真是又欢喜又失望,不过却因此受到启发,又纳了第五号妾,五号妾无所出,该主人再接再厉,又收了第六号小妾。

    此时的主人都已经五十五岁了,而六号小妾才十七岁,鲜嫩水灵得像一棵小水葱,该主人身心快慰日夜浇灌,终于把小妾肚子浇灌出了好消息。

    几十年的心愿如愿以偿,儿子出生的那一刻,主人欢喜得像得了失心疯,整整摆了三天的流水宴还不算,还当场宣布,扶六号小妾为正,自己年纪大了,不想再耽误其他年轻妾室,愿意留下的,他养着,愿意出去嫁人的,他赠送一笔钱财。

    全场大哗。

    主人仿佛真的什么也不求了,每天,文管家见得最多的,就是主人含着慈爱的微笑,一边抱一个,陪一对儿女玩耍。

    那是他见过的主人最温情的一段时间。

    变故是从何时开始的,文管家想,大概是从那场谈话开始。

    连绵不断的秋雨一连下了几日,天地间一片晦暗潮湿。

    他被主人传入密室,屏气凝神等了半晌,主人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主人负着手在密室中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如陷入一场痛苦的天人交战,面容在幽暗的灯火中明灭不定。

    他的心高高吊起。

    “你去暗中查一查庆生,看他和夫人有没有……”半晌,主人终于说话了,一字一句,如从齿缝中挤出,像受着莫大的疼痛,“看我的儿子究竟是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他心中一惊。

    庆生是主人的侄子,主人对下人不错,对亲戚更是不错,这个侄子是主人最爱重的人之一。

    文管家恍恍惚惚地怔立当地,他忽然想起那些流言,比如主人的侄子并不是一个十分安分的人,比如现在的夫人原来的六小妾其实是侄子引荐给主人的,再比如主人的儿子并不是足月而生……

    如有一面巨大的黑幕缓缓逼在文管家面前,文管家的胸口阵阵发紧。

    然而主人虽然这么吩咐他,却又在他离开的时候突然叫住了他,如陷入巨大的矛盾之中,满面痛苦,老态毕现,瘫坐在椅子中,不停地喃喃:“他为什么会这么做,我待他不薄……不,这一定不是真的……那是我的儿子,我的亲生儿子,我到底该怎么办,该不该查……”

    说着一把捂住自己的脸,泪水慢慢从指缝里渗出。

    文管家突然就明白了,其实主人一点也不想查所谓的真相,他不愿伤害任何一个亲人,更无法面对不堪的结果,可是双重的背叛却又让他极度痛苦……

    他或许感觉到了什么,但却不想面对……

    文管家百般斟酌,小声道:“庆生少爷……也不小了,我记得我们府在外地还有一处不大的生意,不妨让庆生少爷去外面历练历练……”想了想,又道,“老爷只有两个子女,如果老爷舍不得,不妨让小姐留在身边,待长大后招一门亲……”

    他的意思很明白,不论那侄子和小夫人的事是真是假,把侄子调离开,对所有人都好,而让主人的女儿留下,既可以让主人这一毫无疑问的亲生骨肉待遇得到提高,也为以后留下一记后手,万一那儿子真不是……主人的家产也应该落在主人自己的亲生骨肉手中……

    这是一种温和的处理手法,保全了所有人。

    都说仆似主人形,这样处理显然更符合主人的心理,主人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而后,眼泪又流了下来。

    只是,对于有些人来说,需要的不是保全,而是斩草除根。

    之后,主人的身体渐渐的一天不如一天,终于有一天,突然跌倒在地,口斜眼歪,咿唔难言,中风了。

    主人去世前最后一次见他,吃力地举起那只还能动的手,直直地看着他,颤抖地,含糊不清地吐出四个字:照顾小姐。

    他流泪答应。

    主人去世后,小夫人以需要亲人帮扶为由把侄子调了回来,就在他心惊胆战地暗中提防小夫人和侄子有什么首尾时,却突然传出该侄子和四号妾躺在了一张床上的消息。

    至此,文管家彻底被打蒙了。

    小夫人发怒,果断地拿出当家女主人的派头,把四号妾赶了出去,至于四号妾生的女儿?不好意思,谁知道是不是老爷亲生的,一并赶走!

    府还是那个府,而人却不再是那些人了,文管家混混沌沌的,对所有人事,包括他自己都产生了极大怀疑,仿佛所有人的面孔后,还藏着另一副,甚至不知一副鬼鬼祟祟的面孔。

    文管家再也做不回以前的文管家了。

    小夫人开始对他表示诸多不满,最后,毫不犹豫地对他下了逐客令。

    他劳累半生,孑然一身,最后却落得个被扫地出门的下场。

    落魄之状不可言传。

    他收拾了收拾自己的行礼,准备投奔自己的弟弟。

    临走之前,许多人来看他,最想不到的一位,是那位被扫地出门的四夫人。

    四夫人流着眼泪告诉他,老爷去世后,老爷的那位侄子就百般勾引她,初时她也是不答应的,可时间一长……

    是她没有把持住自己,只那么一次,便被人捉奸在床……

    “如果女儿跟着我这样的娘亲,他以后还怎么做人,文管家,你是答应了老爷要照顾小姐的,与其让她跟着我受苦,不如让他跟着您,文管家,求您了……”

    四夫人只是哭,哭得他手足无措,头大如斗,最后竟然糊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

    “我初时还想着,四夫人说不定要嫁人,就是不嫁,她养着小姐,小姐也要跟着受委屈,养活养不活都是个问题。我答应照顾小姐,其实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可以想办法让小姐再回到自己家。”

    文管家苦笑着对面前的女子道,“可过了两年,我一打听,不禁吓了一跳,你知道吗,那个小夫人,竟把主人家侄子弄到的身边,做了府中的管家。”

    文管家叹息:“如果这是一个局,那真是我见过的最精密最让人胆寒的局。

    先是把小夫人引荐到主人身边,然后让她怀上自己的骨肉,说不定引荐给主人之前就已经怀上了,在主人死后,又去勾引四夫人,让小夫人有借口能把四夫人和有继承权的小姐全部赶走,然后再回到府中……

    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还能把小姐送回去呢?而且我们相依为命已经惯了,她叫我父亲,我也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原想着,就这样把她养大成人,可谁知道,老天却让我死得这么早……”

    文管家不禁泪水涟涟,“我的女儿还不到十岁,她还那么小,这让她怎么活呀……”

    说到伤心处,悲从中来,呜咽失声。

    面前的女子望着他,平静温和,像有某种安抚的力量,文管家哭声渐小,终于慢慢停了下来,“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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