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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鬼书-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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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也没所谓了,反正他很快就要去阴曹地府报到,接受十八层地狱刑罚的惩治净化,马上就要从头开始了。

    既如此,先生您还纠结那些没用的前尘往事做什么呢,不如放下一切,愉快地投奔自己的新生活吧。”

    温枚:“……”

    满腔的悲意就这样被她一番话冲得七零八落,温枚默然良久,自嘲一笑:“老夫枉活一世,竟不如你一个小姑娘……”他微微摇头,向她抱拳一拱,“谢谢你,鬼语者。”

    夏初菡点点头,重新念起经文,淡淡的金光中,老人和黑狗的身影慢慢消失。

    薄如蝉翼的阳光在院中轻扬起落,寒风袭来,全身爬满密密的寒意。

    夏初菡这才感觉到冷,不禁暗暗打了个寒战,正想着是去温府的其他房间暖和一下,还是去马车上避一下风时,堂中的审问结束了,一男一女被衙役押解出来,推攘着往外走。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这两个人便像霜打了的茄子,有些蔫巴巴灰突突的,一前一后地低垂着头,接受着众人的各色目光各色指点的洗礼。

    有些按捺不住的,已经开始骂起来,“弑父、妖精、奸夫淫。妇、禽兽不如”等各种言语不绝于耳。

    有一两个激愤的妇人,竟然扯着梅氏厮打起来,抓脸、拽头发、吐唾沫,真不知道是出于义愤,还是出于其他原因。

    就在这场拉扯中,梅氏头上的缎带掉了下来,瞬间,一朵鲜艳的梅花映入众人的眼帘。

    眉宇间的梅花,在那张娇柔白皙的面孔上,在满目素白的背景中,竟显出一种无法言喻的艳丽妖冶来,粹不及防地,给人以劈面惊艳之感。

    “梅花妖,不要脸的小娼妇,看老娘不撕了你这张狐媚脸。”

    最激愤的那个,竟伸出尖利的指甲,要抠女子眉宇间的花,真不知道她这股义愤到底从哪里来的。

    幸好旁边的衙役兄弟手忙脚乱拉住了她,然后带着两个犯人匆匆地赶往汉川县衙去了。

    江含征负手站在廊下,眉目淡远,神情漠漠。

    回到车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江含征又要求抱抱,夏初菡装作没看见。

    江含征一把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手环住她的腰,头蹭在她颈间,叹息:“别动,就抱一下。”

    她脖子痒痒的,微微撤着身子,垂目看他。

    他看起来累坏了,满面倦怠,嘴唇发干,又密又长的睫毛下,两片青黑。

    在她的印象中,该大人是无时无刻不彰显自己光洁鲜亮的人,俊美的容颜,夺目的神采,鲜亮的衣着,从容的风度,全方位无死角地诠释着“我是一只孔雀”的注语,从来没有想到,在那片闪瞎人的华丽孔雀毛背后,还有这样虚弱黯淡的一面。

    人前有多鲜亮,人后便有多辛苦。

    只不过,人人都看到那鲜亮的外表,谁也不会想到,在那片硬撑起的鲜亮背后,是一个人长久的、默默的、孤独的忍耐。

    她忽然轻易地就了解了他,就像了解了一个隐藏的自己,心中蓦然泛起一丝心疼。

    之前些许的别扭不快顿然烟消云散,她主动抬手搂住了他。

    佳人的安慰让他甚感舒畅,好像所有的劳累都得到了补偿,他目中浮起笑意,就着她的搂抱,低头寻到她的唇,细细品尝。

    两人无声地吻了许久,都有些气息紊乱,他在她耳边小声道:“今晚,你抱着我睡吧?”

    夏初菡:“……”

    脸蓦然爆红。

    其实,江大人的意思是,如果佳人主动来抱他,那就不算他强她,那就是两情相悦,彼此相属,多么美好。

    可显然佳人远远没有领会到他的美好意图,或者说远远比不上他的脸皮厚度,于是江含征只好无奈叹息一番,遗憾作罢。

    车子刚到驿馆,华表妹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叫道:“表哥,你。。。。。。”

    猛然看到车子中亲密并坐的两个人,嘴巴惊骇地张大,眼睛撑得溜圆,后面的话便如被突然掐断了脖子,戛然而止得让人心惊胆战。

    表妹的目光太过浓烈,不停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灼灼的温度几乎能把夏初菡焚化,夏初菡实在无法泰然处之,她匆匆低了头,对江含征小声道:“我先回房了。”

    江含征点点头,温柔如水的目光不啻于在表妹的心头燃起一把熊熊烈火,表妹按捺不住,声音蓦然拔高:“表哥,她是谁?”

    夏初菡下车的身影一顿,随即洒然离开,丝毫没有顾及身后恨不能戳穿她的“嗖嗖”的眼刀。

    江含征没有回答该表妹的话,虽然看向表妹的目光依然温煦带笑,可是仔细辨别时却不难发现,那笑中多少带些敷衍和懒散的味道。

    江含征:“云珊,我正要找你,外面天寒,我们进屋去说。”

    男人的笑容这样好看,声音这样悦耳,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款款地说着关怀的话语,表妹的心瞬间被融化了,要质问的话淹没在了全身不断涌起的粉色泡泡中,眉宇间的梅花熠熠生辉。

    江含征好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口吻却依然和煦温文,漫不经心地问道:“表妹的落梅妆好生别致,哪里学的?”

    表哥注意到她的妆容了!

    表哥夸她的妆好看了!

    华表妹愈发心如撞鹿,粉面含羞,口吻不自觉地带了一丝撒娇的味道:“温先生家的师母教的,表哥你知道吗,这落梅妆还有故事呢。”

    说罢,迫不及待地向表哥讲起了落梅妆的传说。

    相传,古徽州到处都是梅树,某一天,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在自家后花园中的梅树下休息,一朵殷红的梅花落下来,落到了小姐的眉心。这朵梅花拂不掉,不枯萎,而且从此以后,这位小姐便更加漂亮了,通身散发出迷人的幽香。

    其他少女听说此事以后,也纷纷效颦,用胭脂在眉心画上一朵梅花,于是便有了“落梅妆”之说。

    华表妹兴致勃勃地说道:“表哥,你见过温先生家的那个妾室吗?很年轻很会打扮的,这落梅妆就是她教我画的,她说她就是徽州的人呢。”

    歪头娇俏地看着面前俊美的男子:“表哥,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个落梅妆的,你见过那个师母了吗,那你觉得是我画的好看,还是他画的好看?”

    江含征照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依然淡淡地笑着,说道:“我曾在徽州做过县令,所以那里的传说大都听闻过一二,这个落梅妆的故事,表妹只说了一半。”

    华表妹双目闪闪发亮:“哦?那后一半是什么,表哥快快告诉我!”

    江含征:“据说,那位大家小姐自眉间落了梅花后便性情大变,与很多男子有染,凡与她有染的男子,必会因她而死。而那些画落梅妆的女子也渐渐从眉心处溃烂泛浓,慢慢遍延全身。

    而与此同时,那个地方的梅树却日渐粗壮,所有的梅花更是殷红如血,后来还是一个阴阳先生看出端倪,从鲁班祠中请出了鲁班锯和鲁班斧,让人们把那个地方的梅树都砍掉了,砍树之日,血液四溢,腥味遍布,而那个大家小姐,却从此不知所踪——”

    他微笑着看向面前惊怔的女子:“听到这个传说,云珊还有兴趣画那个落梅妆么?”

    他的声音变得很淡很淡:“表妹不是想知道温先生的事情么,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的老师温先生被他的儿子和他的妾室联手害死了。”

    华表妹顿时如遭雷击,脸上血液尽去,嘴唇发颤,摇摇欲坠。

    江含征:“原因很简单,儿子与父妾有染,于是便害死了老子。你看,你口中的师母多像传说中的那个大家小姐,四处与人有染,而凡与她有染的男子,从温先生的老友,到温先生,再到温先生的儿子,最后都因她而死。”

    他站起身来,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突然抓狂手忙脚乱地擦着自己眉心的女子,如带了一层假笑的面具:“好了,温先生家的事我也告诉你了,你好好休息,我刚从办丧事的地方过来,在你这里待长了不好,别让表妹你也沾上了晦气,回见。”

    说完,抬脚去了。

    徒留后面的女子双眼发红,目光委屈怨愤。

    本来要回自己房中,谁知脚却不受控制拐到了另一个地方,江含征推开门,就见才这么会儿功夫,那个女子已经睡倒在床上。

    他又好笑又心疼,悄悄地走到她旁边,坐在她的床沿上,握住她的一只手,静静地谛视着她的睡颜。

    而此时的夏初菡,正在做一个梦。

    梦中,阳光温暖,幽香四溢。

    一群一群的蝴蝶从四面八方飞来,如赴一场豪华盛宴,飞向同一个地方。

    她顺着蝴蝶飞去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名女子被成千上万只蝴蝶围在中央,如环绕了一条绚丽华美的丝绸,又如陷入一个梦幻唯美的幻境。蝴蝶在女子的身旁翩然起舞,女子抬手,蝴蝶纷纷落在她的手上,然后,诡异的情景出现了,女子的手突然流起血来,十根手指,鲜血淋漓,蝴蝶拼命地吸食着她的血液,身体渐渐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从她的手上飞起后,在空中晃晃悠悠一阵,便纷纷坠落……

    女子如献祭一般,伸着两只手,茫然四顾,凄楚喃喃:“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梦中的夏初菡深处其中,仿佛亲身感受到了女子的不甘和悲伤,说道:“你是谁,不是你什么?”

    女子蓦然抬头看她,惊怔,她裹着一条围巾,脸全部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那一双眼睛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令人心惊。

    梦中的夏初菡又问:“你是谁,不是你什么?”

    女子面上显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来,她缓缓靠近她,梦呓似的说道:“是你么,你长成这样啊,你长成这个样子啊……”

    夏初菡心底冒出丝丝寒意来。

    “你长成这样啊……”女子犹在说着,一阵风吹来,微微掀起她的围巾,便见一朵殷红欲滴的梅花印在女子额间。

第86章 落梅妆(7)() 
第86章

    蓦然惊醒。

    夏初菡的心突突直跳。

    江含征凝视着她,温声:“做噩梦了?”

    夏初菡缓缓回神,目光移到他的脸上,不知道该感动于自己噩梦醒后可以看到他陪在身边,还是窘迫于他总是在自己睡着时潜入自己的房中。

    江含征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微咳一声,正经道:“又没栓门,是不是想让我来所以故意留门?”

    夏初菡:“。。。。。。”

    真没那意思。。。。。。

    江含征摸了摸下巴:“如果你真的这么需要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夏初菡:“。。。。。。”

    实在比不上该大人的脸皮厚度,夏初菡红着脸道:“。。。。。。不小心睡着了。。。。。。”被他这么一搅乱梦中的情景忘得干干净净,便想起睡前要做的事,连忙道,“我该起来练字了。”

    江含征大刺刺地在旁边看着,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想一睹佳人穿衣的意图十分明显:“唔,那正好,我也想练字,我们一起吧。”

    “。。。。。。”

    江含征挑眉看着脸快要熟透的佳人,说话毫不含蓄:“亲也亲了,摸也摸了,现在还害什么羞?”

    夏初菡:“。。。。。。”

    快来一道闪电劈死他吧!

    顶着一张可以烤红薯的脸,她飞快地穿上外衣,下床洗漱,走到桌旁。

    江含征从后面粘过来,一只手臂越过她,抽出另一只笔:“我们一起写。”

    除了贴在她身后,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夏初菡微红着脸写下第一句诗,他便接着写下第二句,两人就这么一句一句交替着写下去,相似的字体,相依相连,无声地透出一股缠绵的意味,她不禁抬头朝他含羞一笑,他低头看着她,凤目中波光粼粼。

    寂静的室内,两人就这样默默地,不紧不慢地写下去,无言的温馨和满足浸入到每个人的心中。

    一夜休息,次日江含征便带着夏初菡赶往汉川县衙去录囚。所谓录囚,就是对在押囚犯复核审录,以检查下级有司对案件的审理是否有失公正,并纠正冤假错案。

    江含征决定,从汉川县开始,一县一县地查过去。

    马车上,夏初菡虽竭力撑大眼,但那眼神却止不住地有些朦胧,她手掩着口,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不一会儿,便浸出两泡眼泪。

    江含征道:“你昨晚没睡好么,还是这些日子太劳累了?”

    夏初菡掩下一个哈欠,眼泪汪汪,她微微摇了摇头,话语有些粘连:“没,昨晚睡得挺早,没感觉累,就是有些瞌睡。”

    江含征伸出双臂:“来,我抱着你在车上先眯一会儿,待汉川的事结束后,你在驿馆好好休息,我自己去巡察。”

    夏初菡撑着脸看着他,没有说话,那模样好像在认真聆听,可是仔细观察却不难发现,那小眼神儿已经进入白日梦阶段。

    江含征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拉过她圈在怀中,把她按在自己胸前。

    浓郁的幽香浸满鼻息,仿佛具有某种严重的催眠作用,让人不自觉地身心松弛,神识迷蒙,她在自己的想象中张了张嘴,想问他熏了什么香,为什么以前没发现,可是却不由自主地一头扎进睡梦中。

    梦中,裹着头巾的女子在蝴蝶的围绕中,十指鲜血淋漓,密密的蝴蝶附在她的指上,如华丽而诡异的点缀,拼命地吸食着她的血液,她全然不顾,只是一遍一遍地呢喃:“不是我,我是冤枉的,不是我。。。。。。”

    梦中,夏初菡问她:“不是你什么,谁冤枉了你,冤枉了你什么。。。。。。”

    女子抬头看她,那双熟悉到令人惊异的眼睛微微撑圆:“是你,为什么还是你,为什么我遇见的总是你?”

    夏初菡:“。。。。。。”

    这真是一个玄妙的问题。。。。。。

    梦中的她直接了当:“谁冤枉了你?冤枉了你什么?”

    女子悲戚:“他们说我杀了人,可是我没有,我的夫君明明是因生病而死,他们却说我伙同奸夫杀害了亲夫,我是冤枉的。。。。。。”

    微风轻拂,掀动她的头巾,女子眉宇间的梅花便那样十分醒目地钉入夏初菡的目中。

    夏初菡默然一瞬,突然眉目一凛:“你是谁!”

    车子一晃,夏初菡从梦中醒来,门外响起车夫的声音:“大人,县衙到了。”

    江含征低头看向怀中的人,说道:“要不要先在车上休息?”

    夏初菡恍然回神,闻言连忙道:“不,我和大人一块去县衙。”

    直到亲眼见到县衙大牢中的温若金和梅氏,夏初菡才略略放了心。想想也是,他们才刚入狱,就是拟了刑呈报了上级,等待上级批复还需要一段时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变成鬼魂?

    那自己梦中的女子是谁?

    夏初菡甚感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怀疑自己是不是走火入魔了,竟然和一个梦较真。

    可是一连几次都是同一个梦,那还是普通的梦么?

    待汉川县衙的事了,两人回到驿馆,夏初菡甚至都无心理会巡按大人的爱心晚餐,便循着浓厚的睡意,一头扎进了梦中。

    无数只蝴蝶在女子周围蹁跹起舞,女子低着头,一边摘手上变成血红色的蝴蝶,一边道:“虽然你长成这样,但你也不能随便把人拉进你的梦中,我身负冤屈,一心只想雪冤,实在没有精力陪你玩这样的游戏。”

    夏初菡:“。。。。。。”

    她默然有顷,说道:“我觉得,你应该说点能让别人听懂的话,你有什么冤屈?”

    女子的目光望向另一个方向,良久,声音有点自嘲凄楚:“我的夫君死了,别人却说是我害死的,是我伙同奸夫害死的,县老爷就相信了,对我上了大刑。。。。。。”她低下头,“我已经对你说过,可你还要再问一遍,你帮不了我,却还要把我困进你的梦中,不让我去找。。。。。。你是控梦师对么,是他让你这么做的么?”

    她的声音凄然哀凉:“是啊,这么多年,他想必早已忘记了,看看你的脸,还奢望什么呢,还能奢望什么呢。。。。。。”

    眼泪成串地地落下,她低着头,成群的蝴蝶在她周围翩翩飞舞,她转过身,慢慢地向远处走去,单薄的背影孤寂凄凉。

    夏初菡:“。。。。。。”

    到底发生了什么,有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顶着一脑门的雾水和青筋,夏姑娘急忙朝离开的蝴蝶女伸出一个挽留的手势,说道:“很抱歉,虽然我觉得你不应该这么投入地自说自话,但看在你这么难过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

    你能先容我说一句话再哭么,我最看不得别人流眼泪了。

    我并没有把你困进我的梦中,实际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会有这种事。”她兀自惊奇疑惑了会儿,似乎想辨别一下自己是不是在说梦话,但这个命题太复杂,她摇了摇头,接着道,“我不是有意问你第二次,实际上就是你又说了一次,我还是不能。。。。。。”

    。。。。。。确定自己是不是在说梦话。。。。。。她再次摇了摇头,“虽然我未必能够帮到你,但你要找的人是谁,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找到。。。。。。”

    自己真的不是在说梦话么?她三度疑惑,三度摇头。

    女人垂着头没有吭声,显然是对她此种状态下的态度表示深切怀疑,实际上就是夏初菡自己也很怀疑。潜意识中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梦中的事情总是扭曲而虚幻的,真能当真么?

    真能帮得到她么?

    她自己都不能确定。

    可身在此情此境,却又不得不这么说。

    她托着头,反反复复回想蝴蝶女所说的话,有一个问题迫不及待地要浮出水面,是谁,她要找的人是谁?

    就差一点儿,就差那么一点儿,平日里本就很让人捉急的脑袋在睡着后更加令人捉急,她抱着头冥思苦想:

    有冤屈。。。。。。

    你帮不了我。。。。。。

    能帮助我的人。。。。。。

    他。。。。。。

    瞬时一道灵光乍现,划破她浓雾笼罩的心海,她恍然:“你要找的是巡按大人!”

    女子抬头看她,那双熟悉得让人心惊却又忍不住生出亲切之感的眼中涟漪微动,而后缓缓点了点头。

    夏初菡:“你是鬼魂吗,他又看不见,你怎么找他?”

    女子道:“我去世后发现自己的魂魄可以进入别人的梦中给人托梦,可我认识的人本就有限,给人托梦,别人要么置之不理,醒来后咒骂两句,要么就是从寺里观里请些镇邪之物过来,让我不能靠近。。。。。。我也是无奈之下才想到来找他的。。。。。”

    她低着头,说到“他”的时候,声音轻了一下,如含了一丝温柔的呢喃,“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总会被吸进你的梦中。。。。。。”

    。。。。。。如有一道天雷轰隆隆地从头顶滚过,她呆着脸,无法反应,无法做声。

    是因为该女话中透露出的,和那人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还是因为知道了自己不但有吸引鬼的体质,还有吸附鬼的梦质?

    哑了好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分外复杂,一如她此时的心情:“那你准备怎么办,要不我撑一晚上不睡觉,你赶紧去找梦中找他,等你找完了,我再睡?“

    鼓励别的女人和自己的。。。。。。梦中相会,真的没有问题么?她的心情更加复杂,甚至还有些煎熬,此时倒是能约略体会江大人知道自己身边常带鬼魂的感觉了。。。。。。

    蝴蝶女目中波光微动,看着她,露出感激的神色:“谢谢,我想,别人不相信我,他应该会相信的,谢谢你。“

    她微微点头,目光移向别的地方,不再说一句话。

    原本,她可以用其他方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比如,她可以告诉蝴蝶女,自己能看到鬼魂,只需对方离开自己的梦境,到外面告诉她一切,她便可以代传。。。。。。

    可是她却没有这么做,而是依着对方的心思,把对方推进了那人的梦中。。。。。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是厌烦了自己这种纠结在意的心思。。。。。。

    或许是想到,如果那个人可以容忍自己身边有鬼魂,那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容忍他梦中有异客?

    怀着这种近乎自虐般的心情,第二天,她真的一晚没睡觉。

    灯光昏黄,炭火熄灭,屋子里越来越冷,她练字练到手脚僵硬,却不敢上床,便在屋中跺着脚,走动取暖。

    悬浮的书就在她的面前,随着她的步伐自动调整位置,可是她却没有心情去看,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对方说着话:“。。。。。。这一次这个竟然能钻进别人的梦里,好奇怪,为什么鬼鬼们会有这么千差万别的特性。。。。。。。“

    书页微微翻动,书男孩的声音含糊地传了出来:“这不是很自然的嘛,人就是千差万别的嘛,只不过鬼魂是把生前最明显的最深刻东西保留了下来,又深化了而已,就像自杀君要自杀,盔甲君有战场嘛。。。。。。

    至于你说的那个,大概是因为她身上有什么香,能吸引蝴蝶又能催人睡觉。。。。。。“

    如此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终于熬到鸡鸣,她迫不及待地钻进被窝,扎进梦乡。

    幽香浓郁,飞蝶蹁跹,夏初菡万万没想到,那声言要找巡按大人的蝴蝶女会再次出现在她的梦中。

    “你、你没、没见到巡按大人吗?”她开口了,眼睁得溜圆,惊讶之极。

    蝴蝶女低着头,又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自己的围巾,半晌,才抬头瞟她一眼,眼神分外尴尬,眼皮飞起羞红,吞吞吐吐道:“没。。。。。。不好意思进去。。。。。。我就在窗下略站了站,就听见他。。。。。。”女子头垂得更低,轻咳一声,“就听见床一直在吱呀吱呀响,然后隔窗看到他压着一个女孩子。。。。。。”

    女孩又抬头瞟了她一眼,愈发尴尬,“大人。。。。。。他正在春梦里。。。。。。”

    夏初菡:“。。。。。。!”

    天雷轰轰袭来,她已经完全说不出话,石雕泥塑一般站在那里,原地开裂而不自知。。。。。。

第87章 落梅妆(8)() 
第87章

    两个女子尴尬相对许久,夏初菡才寻摸回自己的声音,佯自镇定,诚恳建议:“我觉得,进入别人梦里这种事,以后还是少做为妙,毕竟。。。。。。太*。。。。。。这一次你看到的是一男一女,如果下一次你看到的是两个男人呢。。。。。。甚至。。。。。。是三个男人呢。。。。。。如果其中还有一个是你的熟人。。。。。。

    所以说,这种戳瞎眼的画面,就是为了你自己好,也不要看到。”

    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女子,她竭力抑制着自己满脸的红晕,一本正经:“特别是,别人能做的事而你自己却有心无力的时候,那不是更闹心吗?”

    蝴蝶女:“。。。。。。”

    女子深深地低下头去,似乎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夏初菡的脸上火辣辣的,心中却洋溢着一种奇特的感觉,梦里的自己果然比平时的自己要彪悍许多啊,让她有一种装大尾巴狼的爽快感。

    她挥了挥手,以白日里从来不曾有过的豪迈之姿说道:“当然,这些都是善意的提醒,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几次来我梦里,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吧?”

    蝴蝶女:“。。。。。。”

    女子微微抬头,却仍是垂眉敛目的模样,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夏初菡放心了,这才言归正传:“你现在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传话么?”

    女子点了点头,细声道:“有劳姑娘。。。。。。”

    梦中的夏初菡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对面前身处郊野蝴蝶环绕的女子道:“放心,我会,不过你不用来梦里找我,外面就行,我可以看见鬼魂。”

    女子略怔,意外地看了看她,却并没有说什么,只轻声道:“那好,我到外面等你。”

    说完消失。

    夏初菡顿觉梦境轻松,亦或是心头轻松,像卸去一块大石头,浑身都舒爽起来,愈发睡得昏天黑地,妥妥地进入一个黑甜乡。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又来,周身缭绕的蝴蝶如幽幽的怨气,女子道:“你不是要我到外面等你么,都两个时辰了,你为什么还不醒来见我。”

    梦中的夏初菡也很瞌睡,她睡意浓重地睁开眼,睡意浓重地对女子说:“能不能醒,什么时候醒,并是不由我控制啊,我整整一晚没有睡觉,你不能等我醒着的时候再来找我么,我醒着的时候比睡着的时候多啊。”

    女子顿了顿,再次消失。

    这一睡睡到午时才醒,期间,江含征派人来叫她吃早餐,知道她还睡着,便没再打扰,只吩咐左右,她醒来后告诉她,自己出去办些未了的事务,让她好好吃饭,等自己回来。

    琴音对自家主子突然变得这么婆妈的脾性甚感无语,口头上却恭敬地一一答应。

    夏初菡醒来后,迷糊着脸穿上衣服,迷糊着脸打来水准备洗漱,刚掬起一把水,便见那刚刚还很透明很清浅的水,突然落下一层血红色的蝴蝶,虚幻的蝴蝶飘浮在水面上,水便显出若有如无的血红色,消失一层,又落一层。

    夏初菡的脸立刻就洗不下去了,她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便见在这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她的屋子突然飞来满室蝴蝶,有的翩跹起舞,有的悠悠晃晃,有的纷纷坠落。

    真的是一个很唯美的幻境,如果不看随后而来的那个女子的话。

    如果不看她那双鲜血淋漓的手的话。

    蝴蝶蜂拥而上,吸附在她的指上,那画面。。。。。。

    夏初菡的心有点哆嗦,强忍着满心的不适胡乱洗漱了一番,挽好发髻,做出一个请坐的手势,而后自己也坐在桌子的另一旁,说道:“请讲。”

    女子没有坐,她就站在屋子中央,缓缓地摘着手上的蝴蝶,无知无觉地给别人上着眼刑,说道:“我叫许婵媛,汝宁府申城人。我丈夫是申城的茶商申驰。

    去年五月,我丈夫从外地回来,生了一场病,不到一个月便过世了。丈夫的弟弟申骋把我告到官府,说我谋害了他兄长,并说,他亲眼见到我和裁缝铺的史俊生眉来眼去,一定是我伙同奸夫杀害了亲夫。

    县老爷提审史俊生,史俊生马上就招了,说得有鼻子有眼,包括我和他是如何商量下药的,下的什么药等等。

    我只在他为丈夫做寿衣时见过他一面,连长相都没记住,他怎么能这样信口雌黄呢?

    我向县老爷喊冤枉,县老爷冷笑着说:‘是与不是,本县自会教你心服口服!’

    然后便让人开棺验尸。”

    蝴蝶女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眼中露出浓重的茫然:“棺材打开,丈夫的尸体通体黑色,明显是中过砒。霜之毒的症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愕然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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