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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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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成王败寇
天蒙蒙泛亮,雾气还锁着长街,十一月的冷风如刀般凌厉。城北胡同里,小客栈的掌柜赛老三还蜷缩在被窝里,一手搭在老婆身上,一面打着呼,睡得甚香。
而那急促的敲门声,也正是在此时响起的。
赛老三翻一个身,睡眼惺忪地从床上慢慢爬起来,竖着耳朵确认了好一阵子,才认定果真不是梦。他赶忙顺手拿过一件长衣披在身上,接着靸鞋起身,暗中骂骂咧咧,一面又听到了老婆迷迷糊糊的嘀咕声。
“我去瞧瞧看,你且睡着。”他嘟囔着,人已穿堂而过。
敲门声依旧继续,隔着门,一声声地如鼓点般打入心底。赛老三强忍着胸中的不满之意,口中含糊道:“谁啊,这么早?”
“开门,是我。”
赛老三一凛,如一盆凉水自上而下将自己浇了个通透,适才的满满睡意现下已挥发一空。他赶忙伸手一把拉开门闩,方才睡眼朦胧的神情现下已霍然有神:“一个人来的?”
门外是一个黑衣黑裙的瘦弱女子。她一直埋着头,斗笠压得低低,听闻赛老三一问,不过“嗯”了一声便闪身而入。待她进来之后,赛老三的目光却依旧在门外的道路上盘桓逡巡。依旧是空荡荡的不见人影。这才放心地合上门,扭头瞧了那女子一会儿,方道:“你倒是消息灵通得很,这会子就来了。”
“三叔不是不知道,此事由不得耽误半分。”
女子将斗笠解下来随手往堂中桌上一放,顿时展露出她未施粉黛的苍白羸弱的面容,唯有那一双眼睛,灼灼其华,灿若星河,依稀透着些灵动狡黠。她淡淡一笑,声音清且浅,瞳仁中波澜微微起伏,看她年龄也不过十七上下。但不知为何,无论是她的举止还是容颜,都显得极为事故老到,丝毫没有少女的玲珑与活泼样态,倒似是二十七八。
赛老三见她玉肌日渐消瘦,往昔俏丽不再,登时生出许多感慨来:“你三叔我是瞧着你长大的,玉儿,你这般模样不是惹得我老头子一把年纪替你揪心么?”
这瘦弱而老成的女子赫然是昔日的五回门修罗统领江玉儿!
不过短短半年,江玉儿竟已洗尽少女的纯真与她原本古灵精怪的性格,变得如此镇定、淡然而又成熟,再加之她容貌变化甚是惊人,也难怪赛老三一见她便忍不住长吁短叹起来。
江玉儿嫣然一笑,柔声慰道:“三叔你老人家切莫为玉儿挂心,玉儿清楚自己现下究竟在做些什么。江玉儿毕竟不是从前的那个江玉儿了。”
赛老三一愕,随即道:“三叔也非不知你现下举动乃是不忘你死去爹娘的遗志,不过……”他忽而摆摆手,叹一口气,道:“也罢……若我赛老三再年轻三十岁,只怕也会与你一般,又怎好怪你?”
江玉儿歉然道:“让三叔挂心,真是对不住得很。”
“……这孩子,”赛老三摇摇头,待要说些什么,却又打住,无奈之中,只得将话题轻轻一拨,道,“不知道珠儿姑娘和苏洛少爷何时过来?”
江玉儿道:“苏洛今日有事要办就不来了,珠儿姑娘要来也要到午时。三叔,那几人何时来的?”
赛老三道:“子时上下,估计着也要醒了,你等等便是……可用过早饭?”
“还未。”江玉儿简短道,眉毛却不自主地又蹙在了一起。
赛老三见她一脸心事重重的样态,心知再多说也无益,索性道:“我去让秀姑起来给你弄些早点,你先去屋里歇着……待那些人一醒,我便立刻告诉你。”
此前,沐青旋虽想过江玉儿能在那一场浩劫中幸免于难,却从未想过会在此时以如此姿态与她相见。毕竟江玉儿那孱弱而淡定的样态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丫头,而她的一切现下都让他觉得陌生。
但吃惊的又何止沐青旋一人。
“纪旸哥哥,”江玉儿巧笑嫣然,声音依稀如黄莺啼谷般熟悉,“多年不见,可还记得我么?”
纪旸微微变了颜色:“玉儿!你怎会……”
“怎会沦落至如此样态?”江玉儿冷笑道,“你可以去问问周奎,是谁将我陷于如此艰难的境地!”
沐青旋一怔,忙道:“周后的父亲,堂堂大明国丈,嘉定侯周奎?”
江玉儿道:“不是他还能有谁?他若单单出卖我一人便也无妨,只此人非但出卖了我,还将定王和永王二位王爷交给了李自成。”
沐青旋不住耸动,忙道:“李自成兵败,太子为吴三桂所获,那永、定二王又如何?”
“定王已遇害身亡,”江玉儿垂首叹道,“永王下落不明。玉儿自己便要东奔西走,许多自然无暇顾及。”
言毕,眼角泪光闪动,似有无尽自责。
“你也莫想太多,”纪旸竟出乎意料地慰道,“你本势单力薄,许多事情不必过于苛责。天意使然。”
沐青旋点点头,道:“师弟说得极是……倒是太子现下如何了?”
“说起太子来,从中还有一段曲折,”江玉儿淡淡一笑,瞧瞧沐青旋又瞧瞧纪旸,方道,“我在周奎那里待了许久,又被他软禁过,后来虽逃出嘉定侯府,偶尔也会差人或者亲自去侯府中逛一逛。”
“当时我命你去周府照料重伤的长平公主,也不知是对是错。”听到此处,沐青旋不禁悠悠叹道。
“谁又知道呢,”江玉儿抿嘴摇摇头,笑道,“我只知长公主自被皇上断臂之后便一直留在周奎府中养伤,起先也只是浑浑噩噩,后来精神也逐渐大好,但总是闷闷不乐。前不久前的一夜,我潜入侯府,发现竟有个太监领着一个年轻男子去了周奎府中,要求见长公主。”
“公主,此时不过只是个过去的名号而已,但周奎毕竟还是让那男子进去了,”江玉儿道,“此前那男子一直低头不言,直到见到公主的时候,不仅是长公主,连屋梁上的我也是吃了一惊。那人竟是太子!”
江玉儿吸了一口气,仿佛那一夜的场景又重新浮现在自己眼前:忽明忽暗的烛火中,长平公主本已有了血色的脸顿时退得苍白。她一手扶着桌沿,一手捂着心口,惨白的骨节清晰可见。
“你……怎么来了?”长公主又惊又慌,眼中疏无欣喜之意,仿佛眼前之人并不是她的弟弟,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我知公主还在,故来相见。”太子道。
公主瞧着太子,瞧了许久,仿佛在辨认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忽然上前来一把抱住太子,失声痛哭,太子自然也禁不住泫然泪下。
“城陷以来,你一直藏在哪里?”公主哭了一会儿,方略略止住,接着问道。
“城陷之日,我单独藏匿在东厂门外,”太子道,“后来被闯贼的军队搜出来,被绑至军中。”
公主又道:“我听闻永、定二位皇弟也与你一般,随闯贼出征吴三桂,可是?”
太子摇了摇头,道:“随军出征的只我一人,定王在城南被刘宗敏那贼子一刀劈死,永王我却不知。”
公主大惊失色,面色越发难看,她不禁失声呼道:“定王已死?”
“我着实无能为力,”太子笑容苦涩,“只眼睁睁瞧着皇弟送死。”
公主的瞳孔在瞬间便褪去了神采。她跌坐在凳子上,双眼空洞地望向前方,喃喃道:“如今皇妹、皇弟失踪的失踪,死的死,只剩下你我二人而已……”
“我便是听闻公主一直呆在嘉定侯府,才求那鞑子摄政王务必放我来见你一面,”太子嘶哑着声音道,“否则我便是死了也不会甘心。”
长公主眼皮一跳,顿时从桌旁立起来,急急道:“你莫再来见我,那鞑子哪会安什么好心!若你频频与我相见,他定以为你有所图谋,正好有机会置你于死地。”
太子道:“公主所言甚是,只国破家亡,我只剩公主一个亲人,此份血肉亲情,又岂可弃之不顾?”
“几日之后,太子果然又来了嘉定侯府。长公主又劝他,若周奎当时可以出卖永王和定王,有怎能保证不出卖太子呢?”江玉儿叹道,“公主所言不虚,不过短短数日之后,太子便失去了踪迹。”
“过得半月,我再次入了周侯府,在书房里却听得周奎在招待那个与太子同来的太监。太子依旧不在,只听那太监道:‘此番嘉定侯立了大功,若不是大人察觉到太子意欲对皇上不利奇。сom书,只怕皇上遭了殃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周奎道:‘也是皇上洪福齐天,我们做臣子的不过顺应天意为国家除害而已。’
‘大人谦虚,’太监笑道,‘那太子现下被摄政王押在狱中,无论是皇上还是大人都可高枕无忧了。’
周奎唯唯诺诺道:‘正是,臣对皇上忠心不二,还望公公替在下多美言几句。’”
“两个人就这么一来一回奉承着,听到后来我也听不下去,索性便一走了之,”江玉儿道,“不过我总算还是探到了太子所在,也算是不枉此行。”
南宫佩听毕,脸上顿时露出些厌恶的神色来:“这周奎真是不要脸,分明是明廷遗臣,现下却如狗儿般与鞑子乞怜。”
“想不到周后性格刚烈,嘉定侯却如此卑躬屈膝,”沐青旋长叹一声,道,“成王败寇,果然如此。”
“正因如此,我们才决定冒死入宫,救出太子,否则我又有何颜面去见爹娘!”江玉儿道。
沐青旋点点头,道:“正是……只不知你们准备得怎样?”
江玉儿面露微笑,伸手往门口一指,道:“珠儿姑娘来了,你们可以问她。”
门外少女依旧是鹅黄裙衫,描金发带,作丫鬟妆扮,与沐青旋初见她时并无两样。只当她提裙跨过门槛,款步上前躬身一礼时,沐青旋才察觉到她一动一静之间所流露出的从容与气度已同当年那个调皮的丫头迥然不同。
她眼眸流转间微有锋芒,自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方道:“珠儿见过沐公子、纪公子、南宫公子、苏姑娘。”
几人遂起身还礼,唯江玉儿立在一旁,盯着珠儿瞧了片刻,方道:“见你样子……可是有什么消息?”
珠儿神色微动,调笑道:“好消息没有,坏消息可跑不了。倒是你如何知道我有消息?”
江玉儿淡淡一笑,道:“能让你表情使然的,也只有那些烦心的消息了。”
珠儿一愣,随即笑出声来,道:“的确。此消息可是与长平公主有关的。”
“公主?”江玉儿一凛,一股不详之意油然而生。
“正是,”珠儿目光犀利如刀,“据我所知,长公主一早便被人接入宫中,此时还未回嘉定侯府。”
“怎么回事?你且细细说来。”江玉儿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
珠儿眼中乌云翻滚:“昨夜有消息说宫内有人行刺鞑子皇帝,苏洛一早便起去查探,方才传信于我,果真有此事。”
沐青旋沉吟道:“此事与长平公主入宫有何关联?”
“不甚清楚,”珠儿沉声道,“只说与行刺之人有所牵扯。”
沐青旋脸上顿时扫上几缕阴霾:“似乎事态有所变化。”
江玉儿自喉中发出“嗯”一声,几声振翅之声也在同一时候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信鸽自半空里俯冲而下,落在江玉儿肩头。江玉儿眼中惊异之色甫现,却依旧顺势拽过信鸽的腿,将纸卷从上面取下、展开,接着大惊失色。
“如何?”沐青旋顿感大事不妙。
江玉儿双目失神,声音空空荡荡,道:“太子饮鸩,公主危难,苏洛孤掌难鸣,让我们火速入宫。”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本话的历史背景:1644年(崇祯十七年)九月十九,顺治帝从北京正阳门进居京城,十月初一在皇极门进行即为大典。京城基本在满清的牢牢掌握之中。关于长平公主的下落,正史里的记载是被崇祯砍去一臂之后,在周奎府中养伤。什么出家独臂神尼之类的,是金大侠的一种美好愿望,但是某希望在这部作品中还原一个真实的长平公主的结局(之后的剧情中会提到)。
太子、永王和定王的史实有必要说一下。历史上对太子的下落有两种说法,在《明史》中记载,李自成曾封太子为宋王,而此后定王、永王和太子均下落不明。《明史》还记载了顺治二年(1645)年出现在南明朝廷的太子,本文我说“清廷放出流言说太子流落江南”正是由此杜撰而来。
而上文提到“定王于城南被刘宗敏劈死”一说乃是一种说法,说是定王死于城南,至于被刘宗敏劈死,的确是在下的yy,因为某实在是很讨厌刘宗敏,索性让他在此文中做一个替死鬼好了。
上文还写到公主与太子见面的场景对话,是根据《甲申传信录》编写出来的,因为剧情需要,所以与史料差异较大,各位看官不必当真。《甲申传信录》中提到的太子的下落正是历史上的另外一种说法。我建议各位还是以《明史》为准(*^__^*)
补上约一千字,因为想来想去还是把那些前戏放此话中~
这周榜单已完,但是会2~3天一更,请各位不要霸王哦~!嘻嘻~~
八十四、清宵绮梦
殿前倒着一人,那人便是明崇祯皇帝的长子朱慈烺,从旁立着两人,却是长平公主与姬羽凰。还有一人,从一开始便自不远处盯着他们,他身披貂裘,衣饰华贵,然束辫脑后,俨然满人打扮,再看他双目迥然有神,精光毕现,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眼下大清朝廷的摄政王多尔衮。
然而,此时多尔衮脑中翻涌更多的,却是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那风中飘摇不定的宫灯,如铁骑突出般尖锐的钢铁铮铮声,还有满墙满地的血。当他迈步走进乾清宫的时候,那黏稠的液体已浸满了他的双脚,而顺治帝福临就满脸惊惧地被围在侍卫的中央,脸上斑斑驳驳都是暗红。
还有一人中箭扑地,便是那个身手不凡的刺客,虽已被缚,却还不曾倒下,当多尔衮那如冰霜般冷漠的目光自上投射过来时,她不过微微一笑,道:“可惜了,只差他心脏半寸。”
多尔衮又惊又怒,但仍旧保持着大清摄政王的气度,不过叱道:“来人,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残像消失,多尔衮眼前还是三人一动不动的样子,仿佛静止。他终于忍不住轻咳一声,冷然道:“这样的下场,你们可满意?”
长平公主自断去一臂之后,颜色一直羸弱非常,性情也变得默然了许多,眼下凝目望着朱慈烺那呈现出黑紫色的、毫无生气的面容时,胸中虽是忧愤非常,面上却依然淡淡,道:“若摄政王要断我朱氏一脉,我自无路可走。国破家亡,以身殉国也是应当,只望摄政王能给个干脆,别让我死得过于痛苦便是。”
“难为公主有如此气节,我虽为摄政王却也钦佩得紧,”多尔衮短促地一笑,头却偏向了姬羽凰,“只是你如此反复无常,却让我好生头疼。”
姬羽凰冷冷笑道:“世人眼中,我姬玉嫣反复无常也好,奴颜屈膝也罢,不过我一颗心始终澄明,天地可鉴而已,又何必理会诸多言语?”
多尔衮乜眼道:“本王虽一直对你避忌有加,主张莫养虎为患,但先皇与当今圣上对你眷顾非常,本王也不可越俎代庖。可如今你不但不念及旧恩,反倒阴谋叛上,哪怕圣上再求本王网开一面,只怕也是枉然。”
姬羽凰冷眼瞧着多尔衮,道:“自幼你便待我冷淡,我也没指望要你对我网开一面。更何况我姬玉嫣身体里始终流着朱家的血,又怎会因为一己私情而贪图你鞑子和硕公主之位?”
“好,好有骨气的丫头,”多尔衮嘶声长笑道,“这么说你倒是一心求死了?”
姬羽凰伸手拿过案上一盅酒盏,将盏中毒酒一饮而尽,随即展颜一笑,道:“我身为大明长公主,认贼作父已是不该,此时若能殉国,也当不枉此生。”
语毕,手中酒盏“当啷”一声落地,脑海中却是当时江昭托沐青旋交予自己的那封信。
前尘往事终不可磨灭,因果循环,虽是造化弄人,冥冥中却自有天意。思及此处,姬羽凰嘴角又是一抹浅笑,而眉黛顿如春柳般展得流畅。眼前是画,一幅幅地交错更迭,如坠梦中。
画面中当先出现的是半幅如霜胜雪的衣袖,接着延伸向上,是那人素面金钗的模样。虽没有施过粉黛的痕迹,但剪水秋瞳、唇红齿白却掩不住那人天生丽质的美。最后映入眼帘的却是她足边一把古琴,上刻“莲见”二字,苍劲古朴,如有灵韵。
“还有多久才到京城?”她探出头问那车夫,声音柔软。但那车夫依旧头也不回,只淡淡道“三日”便不愿多言。
她却不恼这车夫冷漠,只“哦”一声,车帘复又落下。马车内方才沉睡的英挺男子,现下已醒了过来,乍一对上她饱含愁意的双眸,心中便涌起了许多怜惜之意。
“怎么,可有什么不舒服?”他柔声问道。
她摇摇头,淡淡一笑,道:“无事,却是你多虑了。”
“莫骗我,”男子道,“你素来与那些心如止水、喜怒不形于色的琴师不同,有什么事总会表现在脸上。”
莲见琴师一愕,随即道:“看来我果真是个例外,也难怪修习琴道这么多年,也毫无进境。”
男子闻言摇摇头,道:“我虽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少,却也听说过‘睦月莲见’二位琴武师的名号,你又小看自己了。倒是我朱由检荣幸非常,居然可以让两大琴师一同出手。”
“也只怪你多管闲事,什么不拿,偏去拿你皇兄手上的山河社稷图,”莲见琴师似嗔似怪,“但……唉,我也明白你一片赤诚之心,偷图乃是不让宫中那几股暗流得逞,不过你此番作为,可是将你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朱由检摸摸她的头顶,道:“虽是两难,但我毕竟是堂堂信王,当今圣上的亲生弟弟,行事向来又足够低调,想那些偷鸡摸狗之辈也不会猜到山河社稷图失踪的缘由。若不是你师父精明非常,猜测不错,你又怎会来到信王府,我又怎会遇到你?”
“话虽如此,”莲见琴师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毕竟是师门之耻……”
“姬雅,此乃天意使然,”朱由检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在她的耳廓喃喃道,“虽你是平民出身,我朱由检无法违逆祖训许你正妻之名,但我对你始终如一,天地可鉴,绝无二心。”
场景一换,却已是北平夜色中的信王府。
天地肃杀,偌大的前厅中烛影摇晃,随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拍门声而兀自颤抖。看门的老仆乍一拉开门闩,唰啦啦出鞘的长刀已映得他眼前一片雪亮。
刀光粼粼,锦衣卫们鱼贯而入,齐刷刷地摆开架势,端端立于信王府厅堂之上。空气骤冷,杀机隐现,锦衣卫耀武扬威,面容却都冷漠非常。信王朱由检就在这一派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信步从后堂走出,英气勃勃的瞳孔中尽是冰冷寒霜。
“深夜私闯信王府,你们好大的胆子!”朱由检厉声喝斥,只有他自己明白此时自己手心细密的汗珠究竟意味着什么。
“奉圣上之命,捕拿雅夫人,”为首的那人眼中尽是阴冷的笑意,“信王爷,请将人交出来吧,否则我等也只有得罪了。”
朱由检心中一寒,却依然只是不露声色:“雅夫人犯了什么罪,需要劳动各位锦衣卫大人?”
那人道:“皇上心中明白,信王爷心中也明白,我们只负责拿人而已。”
朱由检冷冷道:“雅夫人早已叛府出逃,人在哪里本王现下也不知道。”
那人道:“这么说,王爷是不肯合作了?”
朱由检道:“只是爱莫能助而已。”
“也罢……”那人的眼睛危险地眯成一缝,“既信王如此说辞,可否借王府让我们一搜?”
朱由检瞳孔中顿时透射出两道寒光:“你当信王府是什么地方,任你想来便来,想搜便搜?”
“属下不敢,”那人后退一步,却疏无恭谨之色,“那属下也只能回报圣上,说雅夫人叛府出逃了。”
“如此甚好。”朱由检鼻腔中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张手一摆,王府侍卫已然拔刀。那人见情况不妙,自己虽师出有名,却也不敢与堂堂王爷对峙,只略一点首,便扬长而去。而当朱由检望着那些待到之客消失在长街尽头时,终于擦一把汗,跌坐于堂中,愣愣地盯着烛火看了许久,方吩咐左右,道:“去,让雅夫人立刻收拾好东西,然后命柳成荫来见我。”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及至湖州附近,望着车外风雨潇潇,柳成荫心中不禁发出如此喟叹。他一手探入怀中,五张山河社稷图被自己的体温捂得温热。他又偏了偏头,身怀六甲的雅夫人坐在那里,皮肤是女人怀孕时特有的光滑与透明。见柳成荫望向自己,雅夫人不过淡淡一笑,依旧还是极美。
柳成荫心中一动,倒不是因为姬雅眼眸流转间展尽芳华,只因为柳成荫被出身绿林,而姬雅偏巧又是江湖儿女出身,待人便不似王府中其他姬妾般斤斤计较,行事还颇为利落爽快。更何况姬雅此番出逃,乃是为信王、为社稷而流亡,自己对信王爷忠心耿耿,姬雅如此牺牲,自然也让柳成荫对她生出许多好感与钦佩来。
“追不上了吧,他们?”姬雅转目望向车外,眉目间愁意难描。
柳成荫捏了捏手中的长鞭,道:“咱们最好再行几日,雅夫人,郑太妃想的是斩草除根,眼下圣上龙体每况愈下,郑太妃首先想除掉的便是信王爷。”
姬雅道:“王爷行事向来低调,郑太妃又怎会对王爷忌惮?”
柳成荫冷然一笑,道:“圣上现下并无子嗣,若果真有什么不测,信王爷便是皇位最有可能的继承者。这些年一心想让自己儿子做皇帝的郑太妃是不可能放着信王爷不管的。更何况……”
“若我侥幸产下儿子,信王爷便更有理由继承大统了么,”姬雅伸手抚弄着自己隆起的小腹,神色温存,“我们手中还有山河社稷图。”
“不错,无论是魏忠贤还是郑太妃还是朝中许多不怀好意之人,都眼馋着这山河社稷图,”柳成荫不禁肃然,“所以既然郑太妃现下也已知信王爷手上有山河社稷图,便更不会轻易放弃追踪。”
“……既如此,”姬雅垂下头来,轻轻道,“便听柳大人的,再走一走吧。”
长长的发丝自额前垂下,将她的表情深深浅浅遮了许多。她动了动手指,忽而想起此时走得匆忙,那伴了自己多年的莲见琴也不曾带上,想来此时也已积了灰,琴弦也有些松弛了吧。
车马萧萧,一路绝尘而去。双眉敛恨,此去无回。
画面换到最后,只剩下怀抱着女婴立在姬雅墓前的柳成荫。
难产,姬雅流尽了此生的血,只在最后的时刻,将孩子交给柳成荫,一字一句说得艰难——
姬羽凰,字玉嫣,你一定将她当作你的亲生女儿,保护她,告诉别人她姓柳,叫柳玉嫣……
柳成荫低头,望着女婴那张粉嫩的笑脸,依旧睡得香甜非常,心中却有一股暗流激荡开来。再也没有人会知道这个漆黑的夜里究竟还有怎样的故事,也不会有人明白那个后来总是穿青衫的女子原来从一开始便经历过一场场血洗屠戮。
但总有人记得。发生过的故事,总不会轻易被忘却。
而现在,姬羽凰阖上眼睛,任那些场景自眼前灰飞烟灭,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兀自说话——
我只要一切迈向终结。
作者有话要说:决定发个大尾巴和大悬念,然后各位静候大结局吧… …
八十五章有人要死。。哈哈哈哈,有人要死啊啊啊啊!!!!(话说我何必笑得如此嚣张)
筒子们!这是最后的大高 潮了!
最还有三章就可以平坑!
乃们不可以再霸王不可以霸王不可以霸王!
PS:偶不过刷新一下后台,为毛就掉了一个收藏。。。画圈圈流泪ing
八十五、功成身退
所谓的终结,岂非是饮下毒酒,死于当下?
长平公主淡然一笑,又一次望了望早已气绝身亡的朱慈烺,再瞧瞧嘴唇已变得乌青的姬羽凰,仅剩的左手已缓缓抬起,朝着毒酒的方向延展过去。
“当啷”一声,一壶酒立时泼洒在地,多尔衮冷眼盯着长平公主错愕不堪的面容,笑容张狂:“本王怎可让你就此赴死!你必须活着,本王说让你活,你就不可以死!”
长平公主先是一愣,随即却也冷笑出声:“不错,若我活着,鞑子才可以冠冕堂皇地服众。”
多尔衮嘶声道:“正因为如此,我便更不能让你饮下那毒酒!”
长平公主脸上顿时扫起许多嘲弄之色:“摄政王难道以为,小小的长平公主便能够安抚普天之下许多汉人的心?”
多尔衮一怔,还未来得及说出什么来反驳她,却已有内廷侍卫一脸慌张地来报。然而那侍卫附在多尔衮耳边,她却听不清,因为那一瞬间,她听见的不过是越来越近的兵刃交加声与铺天盖地的冲杀声。
仿佛是不久前那个冰封的紫禁城,似有雷鸣从天空边陲遥遥而来,流云翻滚在屋檐上方,沉沉的作势便要将世界压垮。刀锋胜雪,剑光如虹,如闪电自天际划过,将苍穹劈作两半,一时间,大地刹那的光亮,于是可以清晰地看到搏杀的影子。但也不过瞬间,那光亮又沉默,只有刀剑相碰的火光依稀明朗,剩下的,又好似昏昏暗暗的未知。
接下来发生什么,长平公主也不及分辨,她只看见多尔衮转身拔剑,人已匆匆掠出门外。她却没有离开,她在朱慈烺冰冷的尸体前蹲下来,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一点点落在他的脸、他的发、他的衣衫上。
长平公主纵已变得默然,却依旧懂得悲痛。
姬羽凰望着与自己同父异母、聚少离多的一对姐弟,心中也不禁惨然。那朱氏一族的鲜血,此刻就在她的身体内不断地翻涌,如万马奔腾,隆隆作响。
但也只是一瞬间,她便连悲伤的气力也立时褪去。她记起来,方才她饮下的是毒酒,不是让她可以痛快悲伤的陈年女儿红。于是就连眼前的长平公主的身姿也从自己的眼帘里消隐了去,最后的场景不过是变幻的色彩和长平公主已变得模糊而茫远的声音——
皇姐?!!
几近黄昏,夕阳的余光丝丝缕缕蜿蜒在绸缎般的浮云中,有如金蛇抬头。风声静止,天却依旧寒冷,张口呼吸,眼前还是一团一团白蒙蒙的雾气。
雾气凝结成霜,闪耀于薄薄的刃,刀锋转眼从敌人皮肤上带过,苍白的颜色顿时裂开,血管突突跳动,青色的河流被截作两段,一缝暗红潺潺而下,洒在肩头,湿在衣襟。人倒下,刀却在,血温热,霜化去很快又凝成更深的花。
这一天过于漫长。
潜入宫来那百余来人虽是不多,却都身负武艺,更有几人均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左冲右突之下,城内禁军居然死伤近三分之一!
多尔衮摇摇头,带兵打仗这许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状况。虽心知这百余来人实力有限,若假以时间耗尽对方战力,便可得胜。虽如此作想,他却依然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忧心忡忡,心想此事若能完结还是尽早完结的好,若再任那些乱党这般闹下去,难保不出什么岔子。
禁军将官来报,一脸风尘仆仆,唰啦啦刀鞘触地,兵甲声沉沉如雷:“乱贼已被禁军冲散,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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