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独步明宫:明妃传-第2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朱佑樘向来脾气温和,待人温文尔雅,极少动怒,此时脸色阴沉,额上青筋暴起,显然是怒到了极点,寒声问道:“是谁指使你纵火烧死许淑女?”
张远磕头如捣蒜:“殿下饶命!奴才该死!没有人指使奴才纵火。奴才杀许清如是为了报仇。”
“报什么仇?”
“多福公公是奴才干爹,前几日他忽然上吊自尽,奴才悲痛欲绝。干爹是许清如身边的首领太监,在宫中有权有势,不可能会自尽,一定是被许清如逼死的。”
“多福欠了一身赌债的时候,怎么没有干儿子出来替他还债。人死了倒跑出个干儿子来替他报仇。”朱佑樘声音冰冷,望向德全,“把他带到地牢,让他尝尝七十二套刑具,什么时候肯开口说真话再停止用刑。”
094 狗急跳墙()
张远吓得瘫软在地上,下身缓缓流出一滩可疑的液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尿骚味。
朱佑樘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德全忙命几名小太监将张远拖走。小宫女们端水进来清洗地面,又往熏炉里添了一把香,殿内的异味方消失。
朱佑樘长身而起,径直走进寝殿,坐在榻沿上,望着仍在沉睡的张婳。橘色烛光衬得她脸庞莹白如玉,鸦翅般纤长的睫毛微阖着,嘴唇似水洗过的樱桃,莹润粉嫩,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朱佑樘俯身吻了吻她柔软的樱唇,又替她掖好被角,静静地望着她。
窗外明月渐渐西坠。鎏金缠枝莲烛台上的通臂巨烛已近燃尽,烛火微弱,似随时都会熄灭。
张婳醒过来,揉了揉双眸,发现自己睡在霁月殿里,朱佑樘坐在榻边含笑望着她,闭了闭眼,回想了一下沉睡之前的事情,忙一骨碌爬起来,连珠炮般地问道:“殿下,我们不是在明瑟阁么?怎么回来了?那个人来偷信了么?您抓到他了吗?”
朱佑樘温言道:“那人没来偷信,她派了个小太监用迷香迷晕我们,又放了一把火想烧光整座明瑟阁。”
张婳惊愕不已,结结巴巴地问道:“那我们是怎么逃出来?”
“是暗卫救了我们。”朱佑樘轻描淡写地说道,略去逃生时惊心动魄的场面。
张婳有些后怕地拍拍胸口,道:“幸好殿下英明,带了暗卫一同前去,不然我们肯定被火烧死了。”
这次是她思虑不周,太心急抓幕后之人,没有做好万全之策,险些葬身火海。
朱佑樘亦是心有余悸,幸好这次他碰巧撞上,跟她一起去明瑟阁抓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张婳想起一事,急切地问道:“殿下,暗卫有没有救小元子,小平子出来?许淑女没事吧?”
朱佑樘轻默了一瞬,说道:“暗卫只来得及救出我们,小元子,小平子多半已经烧死了。大火是从寝殿开始烧起,许淑女躲在别的屋子,应该能逃过一劫。”
张婳脸色煞白,泪如雨下,自责道:“是臣妾害死了小元子,小平子。若不是臣妾自作聪明,设局引蛇出洞,那人也不会狗急跳墙,纵火烧屋。”
朱佑樘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忍不住将她拥在怀中,如哄小孩般柔声道:“不哭!不哭!这事不能怪你!”
张婳第一次没有避开他,伏在他怀里哭了个尽兴,末了抬起一张梨花带雨般的脸,抽抽噎噎地问道:“殿下可有抓到纵火之人。”
“抓到了。”朱佑樘替她理了理鬓发,皱眉道,“那人自称是多福的干儿子,口口声声说要烧死许清如替多福报仇。我已让德全带他去地牢,明日应该会有口供。”
张婳想了想,挣开他的怀抱,下榻趿着鞋向屋外走去。
朱佑樘拉住她的手臂,好笑地问道:“这么晚了,你想去哪里?”
张婳担忧地道:“不知道许清如有没有逃出来,臣妾去明瑟阁看看,”
“这种事情让奴才们去做。”朱佑樘将她摁回床上,温言道,“天快亮了,你上床再歇一会儿。”转身出去着人去明瑟阁打探火势状况。
张婳哪里肯睡,在屋里走来走去。过了一柱香时间,绿翘方进来禀道:“明瑟阁的火势已扑灭,许淑女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
张婳松了一口气,挥手命她退下,瞥见朱佑樘倚在榻边,脸色有几分疲惫,想起适才醒来时他仿佛一直守在床边,又想着他明日一早要去文华殿讲读,若自己不上床歇息,他肯定也无法安睡,遂忙爬到床上躺下,说道:“殿下,您早些歇息。”
朱佑樘微笑颔首,脱下靴子,放下绯色销金帐帷,在她身边躺下。两人中间依然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谁也没有越雷池一步。
次日张婳醒来,已是寅时三刻,朱佑樘早已离去,洗漱更衣后,苏选侍,杜芊羽,冯淑女进来请安。
张婳端坐在宝座上,说道:“昨夜明瑟阁走水,房屋多半烧毁,选侍的鸣鸾轩宽阔,本宫想让许淑女暂时先过去和选侍挤一下,待明瑟阁重新建好,再让她搬回去。”顿了顿,问道,“选侍意下如何?”
苏选侍忙柔媚道:“许妹妹愿意住嫔妾那儿,嫔妾求之不得呢。”又装作惋惜地说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好端端地居然会走水,还好许妹妹平安无事。”
张婳轻抚着腕上的凤血玉镯,淡淡道:“明瑟阁走水并非天灾,而是人祸。有人想纵火烧死许清如。”
苏选侍吃了一惊,问道:“何人这般歹毒,竟然纵火杀人。太子妃可有抓到纵火之人?”
张婳盯着她,一字字地道:“当然抓住了。德全正在审问他!”
苏选侍身子晃了一下,隔了半晌才说道:“这种胆大包天的奴才应该将他五马分尸。”
张婳微笑道:“选侍说得有理。不过指使他的人更加可恨,千刀万剐都太便宜她了。选侍你说呢?”
苏选侍强笑道:“是太便宜她了。”
又坐了一会儿,苏选侍等人告辞离去。
张婳用过早膳,传了轿辇去仁寿宫向太后请安,回来后歪在迎窗大炕上,小环端了一盏杏仁酪进来,放在炕上的紫檀嵌螺钿案几上:“小姐,快趁热喝了。”
张婳坐起身,端起杏仁酪慢慢地喝着。
小环低声道:“小姐,昨儿碧桃没有出去过。”
张婳轻轻地“嗯”了一声,唇角扬起一抹欢快的笑,看来碧桃倒是个忠心的。
过了一会儿,朱佑樘掀帘进来,张婳忙起身行礼请安,朱佑樘扶她坐下,犹豫了一下,说道:“张远死了!”
张婳心“咯噔”一声,不能置信地道:“死了?”
朱佑樘皱眉道:“他受不住刑,咬舌自尽了。”
张婳心下冷笑,若每个犯人受不住刑都咬舌自尽,那德全也太不中用了,还配作他最得力的心腹么?是他想保护某个人吧?所以张远只能‘自尽’。默了片刻,装作惋惜地说道:“居然死了?臣妾差点把命赔上了,还抓不到幕后之人。”说罢连连叹气,一副失望懊恼的模样,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怨怒与气愤。
朱佑樘盯着她,沉默半晌,说道:“我不会让她们再伤害你。”
张婳暗自腹诽,少惺惺作态了!苏选侍用水蛭害我,纵火烧屋,你都舍不得杀她。我不是猫,没有九条命,指望你保护,那跟任人宰割有何区别?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受宠若惊地道:“谢殿下。”
朱佑樘嘴唇翕动,欲言又止,默了片刻,道:“我回去处理政务。”
张婳盈盈浅笑:“殿下慢走!”
朱佑樘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似想要望进她的内心深处,半晌,方转身离去。
张婳慢慢地坐下,脸色铁青,随手抓起案几上的斗彩花卉碗盏,欲狠狠地向地上摔去,手举到半空忽又慢慢地收回,唇边勾起一抹冷诮的弧度。
小环担忧地说道:“小姐,难过就发泄出来吧,别憋在心里,奴婢看着难受。”
张婳自嘲道:“我有什么资格难过呢?他想保护谁,我又能奈他何?”
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一个人,所有明枪暗箭,鬼蜮技俩,只能独自抵挡,从未想过依靠谁。伤了,痛了,委屈了,也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原以为即使他对她没有情意,不曾当她是他的妻子,至少会将她当成一个盟友。
可终究是她想错了。
她什么都不是!
张婳拭去眼角的湿意,心里默想,有什么可伤心呢?天下不公平的事多了去,她这点委屈算什么?
******
张远自尽,纵火之事,水蛭之事自然不了了之。
因再过几日便是上巳节,朱佑樘特地赦免了许清如,卫媛两人的禁足。
张婳每日除了去仁寿宫向太后请安外,其余时间都留在屋里看看书,或做女红。
朱佑樘偶尔也会过来,张婳一如往常般笑意盈盈,对他客气而有礼。朱佑樘温和沉默,略坐坐便离去。两人关系比从前越发地相敬如宾。
小环忍不住说道:“小姐,您为何不留住殿下?”
张婳不屑地扯了扯嘴角,道:“我又没吃错药,留他作甚?”
小环无奈地叹气,想了想,道:“殿下这段时间极少去苏选侍屋里,倒是经常宿在杜淑女,许淑女那里。”
张婳斜倚在榻上,微阖着眼,冷冷道:“他爱去哪,与我无关。以后不要告诉我他的事情,我不爱听。”
小环垂首道:“是。”
********
鸣鸾轩。苏选侍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脸色阴郁,问道:“殿下是不是对我起疑了?”
白菱安慰道:“选侍多虑了。殿下对您还像从前一样宠爱,昨儿不还赏了您很多珍宝么?”
苏选侍讥嘲道:“难道杜淑女,许淑女没有得到赏赐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殿下好像变了。”
白菱低头想了想,出主意道:“选侍,殿下不是最爱看您跳舞么?再过两日便是上巳节,皇上会在宫中设宴邀请群臣,到时您当众献舞,殿下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苏选侍思索了一会儿,双眼忽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道:“我有办法了。”转身进寝殿取了一沓厚厚的银票塞在白菱手中,又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
白菱静静地听着,脸上忽露出惊骇之色,手中的银票就像烧红的烙铁般,扔又扔不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哭丧着脸道:“选侍,这……这若被皇上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
095 噩耗()
苏选侍秀眉微挑,冷声道:“怕什么?你以前做过杀头的事还少么?”
白菱结结巴巴地道:“可这回不一样!这个办法实在太冒险了,若出点差错,皇上……说不定会将我们满门抄斩。”膝行了几步,苦苦哀求道,“选侍,您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苏选侍脸沉下来,道:“不行,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太子对我死心塌地。”
白菱苦口婆心地劝道:“选侍,您三思啊!这次计划若失败了……”
“不会失败。”苏选侍冷冷地打断她的话,语气森寒,“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又不肯替我办事,你说你会有什么下场。”
白菱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哆嗦地说道:“选侍误会了,奴婢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苏选侍柔媚一笑,道:“快去吧。”
白菱唯唯诺诺答应,爬起身,揣着一沓银票奔出房门。
********
初春,阳光和煦温暖,微风轻柔,远处一树树杏花恣意绽放,云蒸霞蔚,绚丽多姿。
张婳携着小环拐进一间废弃的小屋,小环替她卸下发髻上的珠钗,重新挽成宫女的双鬟髻,又从怀中掏出易容物事放在地上。
张婳十分麻利地将自己易容成金莲的模样,又换上宫女的衣裙,向小环吩咐道:“你在这里等我。”
小环点点头,道:“小姐小心。”
张婳出门后,低垂着头,径直向浣衣局行去。
以太子妃身妃去浣衣局见青璇虽然会方便很多,却极惹人注目,若有心人察觉出蹊跷,顺着云姨往下查,那她的秘密迟早不保。
绿翘虽是她身边的掌事姑姑,平时对她恭敬忠心,可她发觉绿翘在暗中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猜不透绿翘究竟效忠何人?难道是万贵妃派来监视她?可又不像。
今日费尽心思瞒过绿翘去浣衣局,老天保佑可以顺利查出云姨的下落。
浣衣局是获罪宫女嫔妃服役之所,房屋低矮破败,地上到处堆着小山般高的衣物,宫女们俱是低垂着头浆洗衣物。
管事内监周宝二十来岁,身材精瘦,一双锐利的眼睛打量着张婳,见她装扮似是宫中比较得脸的宫女,忙满脸堆笑,十分客气地问道:“这位姐姐,来浣衣局有事么?”
张婳微笑道:“我是太子妃身边的宫女金莲,想见见青璇姑姑,请问公公方便么?”
周宝听闻是太子妃身边的人,态度越发地恭敬,连声道:“方便!方便!”又在前面引路,恭谨地道,“请随我来。”
张婳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一名女子捶打衣物太过用力,水花飞溅而出,洒落在张婳裙摆上。
周宝见状劈头盖脸甩了她两巴掌,骂道:“没长眼啊?连件衣服都洗不好,今儿甭想吃饭了。”
张婳见那名女子惊恐地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袖袍卷起的手臂上满是纵横交错的伤痕,显然平日里经常遭毒打,心有不忍,正想替她说几句话,忽心头一跳,那女子容长脸,颧骨高高突起,发髻凌乱,散落在脸侧的青丝竟有一半灰白,似乎比之前苍老了十余岁,正是昔日的蔡尚仪。
张婳乍见到她有些心慌,蔡氏之前见过金莲,她怕露出什么破绽,忙垂下头,默不作声。
周宝打骂了几句,又向前行去,将张婳领到一间屋子,亲自斟了一杯茶,谄媚地道:“金莲姐姐,您在这儿喝口茶,我去带青璇来见您。”
张婳淡淡地“唔”了一声。周宝转身出去,细心地带上门。
张婳心下紧张无比,掌心全是黏腻的汗水,马上便见到青璇了,云姨究竟是生是……她不敢想下去,紧紧盯着房门,心中默默地说道:云姨,槿儿来找您了。
门忽“吱呀”一声打开,周宝领着一名女子进来,讨好地道:“金莲姐姐,青璇带到了。您们慢慢聊。”说罢转身离开。
张婳定定地望着那名女子,三十岁左右,身材中等,容貌秀丽,因长年劳作,脸色枯黄,额头上过早地刻上了几条深浅不一的皱纹。记忆中的云姨与眼前的身影重叠,仿佛是云姨正沉默地站在面前,眼中蓦地有了湿意,忙起头,硬生生地将眼泪逼回眼眶里。
张婳暗暗吸了一口气,压下满心激荡,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乖巧地喊道:“姑姑。”
青璇愣了愣,轻声道:“不敢当,我是有罪之身,你直呼我贱名便可。”
张婳尽量以平静的语气问道:“姑姑可认识一个叫阮念云的人?”
青璇听到“阮念云”三字身子震了一下,问道:“你和阿云是什么关系?”
张婳将想好的借口说出来:“云姨是我远房亲戚,小时候我曾在云姨家住过一段时间,云姨很疼我。进宫后打听到云姨也在宫里当差,可寻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她,听说姑姑认得云姨,姑姑可否告知云姨如今在何处当差?”
青璇打量着她,似在判断她的话是真是假,见她一脸真诚,眼中满是期望与紧张,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来迟了,阿云两年前死了。”
张婳只觉一个惊雷在头顶炸开,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得一干二净,身子一晃,险些摔在地上,一手紧紧地抓着桌沿,指节微微发白,心中大恸,“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喃喃地道:“云姨死了?”
青璇见她失魂落魄,心中有些不忍,叹道:“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张婳身子摇摇欲坠,声音像是从地狱里飘来的,带着彻骨的森冷:“云姨是因何而死?”
青璇唏嘘道:“人都已经死了,再追究这些有什么用?”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有很多衣物需要浆洗,先回去了。”说罢转身便走。
张婳脸色苍白如纸,双眸似沁出血,低声问道:“云姨走的时候是不是很痛苦?”
青璇摇头道:“她走得很安祥。她说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小槿儿。若我没猜错你就是她口中的槿儿,死者已矣,你好好地活着,她若有灵也会安息的。”
张婳脑中一片空白,整个心似被人掏空了,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只看见她嘴巴一开一合。
她唯一的亲人云姨死了?
从今以后世上再也没有她的亲人,她孤伶伶一人,无依无靠,无处可去。
她不知道如何离开浣衣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一直跑到安乐堂,慌乱地四处寻找。
一个小宫女路过好心地问道:“姐姐,您在找什么?”
张婳脸色慌乱而焦急,四处张望,喃喃地道:“井呢?井在哪里?”
小宫女听到“井”脸色微变,眼中露出悲悯之色,指着后院的方向,道:“姐姐,你找的井在那边。”
张婳闻言踉踉跄跄地向后院奔去,果然看到一口枯井,扑到井边,望着黑漆漆的井底,眼泪纷纷滚落,哭道:“云姨,你不要丢下槿儿。”
宫中规定,宫女不论病死或打死,皆死无葬所,火烧后尸灰填入枯井。
云姨就在下面,可再也听不到她的呼唤!
张婳抱着井,呜呜咽咽地哭着。
她已经长大了,已经变得足够强大,可以照顾云姨,可以保护云姨,可云姨不再需要她了!
她从小到大,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云姨,守在她身边照顾她一辈子。
她吃了这么多苦来到京城,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入宫参加选秀,在宫中九死一生,为的就是接云姨回去。
可老天爷却残忍地告诉她,云姨死了!
小环找到张婳的时候,只见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蜷缩在井边,眼神空洞,脸上泪痕交错,易容已被泪水洗去了大半,幸好有几绺头发掉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庞。
小环吓了一跳,忙扶她起来,轻声道:“小姐,您怎么了?”
张婳神色木然,一言不发,任由小环扶着她离开。
小环将她带到原先的废屋,替她换上金色刻丝五彩鸾衣,真红金织牡丹花如意裙,抹去她脸上的易容,重新挽了凌云髻,戴上一应珠钗,收拾妥当后,小心翼翼地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张婳也不点头也不摇头,目光茫然地望着窗外。
小环心下发慌,只好扶着她回霁月殿。绿翘等人见张婳回来,喜得似得了凤凰般迎上前,待见到张婳面无血色,目光吊滞,整个人似一具行尸走肉任人摆布,俱是吃了一惊。
绿翘又惊又急,拉着小环问道:“小祖宗,你把太子妃带去哪里了?太子妃怎么变成这样?”
小环心下害怕,又不敢如实相告,哭道:“我带小姐去御花园逛了逛,我也不知道小姐为何变成这样。”
绿翘顾不上数落她,命小宫女打水进来替张婳洗漱了一番,扶她走到东暖阁坐下,问道:“太子妃,奴婢命人做了些您爱吃的小菜,您用完膳,再好好歇息。”
等了半晌,也没有声音,绿翘叹了一口气,正想命人传膳,张婳忽开口道:“都出去。”
“太子妃,您好歹吃点。”绿翘劝道。
“出去。”张婳冷冷地道。
“是。”绿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恭谨地答道,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一弯上弦月高高地挂在天幕,冷冷地俯视着芸芸众生。
张婳打开窗户,一股冷风直灌进来,吹得她昏沉的脑子立即清醒,春寒料峭,她仅穿着单薄的衣衫,冷得瑟瑟发抖,倚在窗边,呆呆地望着满天的星辰。
传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此时此刻云姨也在天上看着她么?
她不知道站了多久,全身冰冷僵硬,脑子晕乎乎,仿佛有人抱起她,将她紧紧地裹在怀里,声音隐隐发怒:“你们便是这般照顾太子妃么?”
096 你方唱罢我登台(1)()
仿佛有很多人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那人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下去。”
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响,片刻殿内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那人将她轻轻地放在榻上,将她冰冷的手放进自己的胸膛里捂着,又拉过柔软温暖的锦被盖在她身上。
她身子渐渐暖和,脑袋依然昏沉沉,眼皮像被人粘起来般,怎么也睁不开。
那人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脸去温暖她冰冷僵硬的脸庞。
……
温热微苦的液体散发着浓浓的中药味道流入嘴里。
……
冰凉的巾帕一遍遍地擦拭着她滚烫如火的身子。
……
迷迷糊糊之际,仿佛又回到了乡下那间四面都漏风的破屋。
寒冷的冬夜,云姨也是这么抱着她,一小匙一小匙地喂她喝药,细心地替她擦拭身子。
她忍不住紧紧地搂着那人,哭道:“云姨,不要离开槿儿。”
那人轻柔地拍着她后背,柔声道:“我不会离开你。”
张婳醒来时,头仍有些疼,揉了揉额头,望着上方悬挂着的绯色销金帐帷,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闭了闭眼。
原来是梦!这里不是乡下的破屋,也没有云姨。
“醒了?”一把嘶哑的声音问道。
张婳侧过头,愣了愣,却见朱佑樘满脸疲惫,琉璃般的双眸关切地望着她,身上的湖蓝色缂金团福袍满是褶皱,好像未曾换过。
呃,他不会一直守在她榻边吧?
忽想起睡梦中似乎喊过“云姨”,心不由咯噔一下,糟了,她还有没有说过其他不该说的话?
张婳紧张地望着他,漆黑的眼珠子一转,试探地问道:“殿下,臣妾有没有说什么梦话?”
朱佑樘犹豫了一下,脸色凝重,说道:“以后莫在人前提及阮念云。”顿了顿,又道,“你若过得幸福,她泉下有知也会开心的。”
张婳心头一跳,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抑或是云姨的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朱佑樘眉头轻拧,肃容道:“记住了么?”
张婳点点头,心下暗想,当初她被他逼着服了毒药,以为必死无疑,曾求他照顾云姨一辈子。原以为他早将这事忘了,如今看来他显然已经查过云姨,那他还查到什么?有没有查过她的事情……
朱佑樘神色如往常般温和,瞧不出一丝异样,扶她坐起,又拿起石青金线撒花引枕垫在她身后,问道:“想吃些什么?”
张婳有心事,随口道:“清淡点便好。”
朱佑樘出去着人传膳,须臾,金莲领着小宫女进来在桌上摆好饭菜,两碗碧粳粥,八个清淡的素菜。
朱佑樘命人将桌子移到榻边,陪她一起用了一碗碧粳粥,说道:“我去乾清宫见父皇,晚些再来看你。”
张婳胡乱地点点头。朱佑樘望了她一眼,起身离去。
金莲等人进来收拾碗筷,小环满脸喜色,乐呵呵地道:“小姐,昨儿半夜您忽然发高烧,是殿下在您旁边守了整整一夜,亲自喂您喝药,您高烧才退下去。”
张婳想到梦中的情景,脸不由微微一红,重新躺下,睁眼望着帐顶悬挂着的鎏金镂空团花薰球,暗想,云姨不在了,她也该离开皇宫。在宫里,无论说什么话都要在心里过三遍方能出口,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掂量又掂量,这种日子过得实在太辛苦了。云姨一定不喜欢呆在这里。
张婳唇边扬起一抹清浅的笑,心中默默地说道,云姨,我们回家吧!
*******
东苑位于东华门以南,先帝英宗曾遭郕戾帝朱祈钰囚禁于东苑崇质殿八年,苑内荒芜凄清。先帝复位后,对东苑进行了大规模的修建,中路有重华殿,东路有洪庆殿,西有宁福宫,主殿为龙德殿,苑内种植大量奇花异草。另有无数亭台楼榭及观象观、白鹿观、走马观等三十五观。
上巳日,早朝结束后,皇帝率着王亲贵胄、文武大臣及后宫嫔妃前往东苑,皇后则称病留在宫中,太后向来不爱游宴赏玩,亦未同前往。
春日,天空碧蓝如洗,阳光明媚。
观武台上,皇帝与万贵妃并肩而坐,右首下方第一席坐着二皇子朱佑杬的生母邵宸妃,长得极美,桃腮杏面,眉目如画,衣饰打扮中规中距,越发衬得宝座上的万贵妃华丽高贵。
第二席是已晋升为兰妃的沈兰曦,她蛾眉淡扫,衣着十分朴素,发髻只簪点缀了几枚鎏金花钿,沉默地坐着,就像一抹淡淡的影子,令人忽略了她的存在。
往后几席便是宫中得宠或生育过皇子公主的嫔妃。
朱佑樘与张婳共坐于左首下方第一席,苏选侍与杜芊羽等人则坐在旁边席位,各皇子公主入场后按位次坐下,朝中大臣正二品以上亦可入场,不过坐得稍远点。
太子少保谢迁起身向皇上遥敬了一杯酒,躬身道:“皇上,微臣有一提议。”
皇帝呷了一口酒,温和地问道:“有何提议?”
谢迁恭敬地道:“今儿众皇子公主齐坐一堂,皇上何不让他们赋诗助兴,一来考考众皇子公主的才能,二来也让微臣们欣赏一下各皇子公主的佳作。”
张婳暗笑,不愧是太子少保,变着花样儿让朱佑樘在众大臣面前表现一番。谁不知道朱佑樘天资聪颖,十岁便能诵读诗、文、辞赋,出言为论,落笔成文。什么赋诗助兴,说白了就是让众大臣见识见识朱佑樘的满腹才华。
皇帝极有兴趣,立即同意,又以“柳”为题,命众皇子公主作诗。
不过片刻朱佑樘已即兴作了数首,皇帝大喜,着人将他的诗作一一传给众大臣观看。大臣们看后俱是赞不绝口。而其他皇子公主或埋头苦思,或仅得了一句半句。
高低之下,显而易见。
皇帝道:“朕有一上联,万方玉帛风云会。何人可以对出下联?”
众皇子公主俱冥思苦想,朱佑樘略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儿臣已对出。”
皇帝喜道:“果真?快讲。”
朱佑樘起身离席,跪下叩首道:“一统山河日月明!”
皇帝龙颜大悦,连声道:“对得好!对得好!”
在场诸人纷纷起身跪下,磕头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得不说,这一仗朱佑樘赢得极漂亮!
酒过三巡,广平候吕泽忽起身道:“皇上,听闻二皇子擅长蹴鞠,臣有些技痒,想向二皇子讨教一二。”
皇帝望向朱佑杬,笑问道:“你敢下去比试么?”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