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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人机密-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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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名军官和金达莱已不知开了多久的会,正在僵持当中。
主持人:“怎么办?快一点了。一头是套上校衣服,一头是纯利三百万。哪头重哪头轻?最后都表个态吧。”
一军官:“反正是个虚的,给她穿穿得了。”
另一军官:“这太反常了!随随便便给一个开除军籍的人重新佩戴上校军衔,太反常了!”
又一军官:“是反常。但如今军费如此紧缺,国家无力彻底解决,不得不由我们自己找钱补充缺口,安顿家属,改造营房,完善训练设施,甚至买油供坦克部队参加军事演习,这就不反常吗?!”
屋内一片哀叹声。
一军官:“利弊相权,三百万足以挡住了暂借军装的错误,我们不妨犯一次小错。”
另一军官:“我同意,钱又不是揣自己腰包。”
又一上校军官:“委屈求钱,把我这张皮,借那女老板。”
主持人:“就这样吧。至于那一班战士,不好从军里调,跟贺子答或姜支前师长商量,请他们从大局出发,看谁调一个班吧。此事不要报军党委了,出了事,老夫甘愿撤职法办。”
金达莱看着这些忧心忡忡的军人,不禁眼泪汪汪。
蝉鸣更躁。
金达莱抱着一个大纸盒坐在吉普车上。车停在“永全物业有限公司”门前。金达莱跨下车,看见贺紫达威风凛凛地叉腰站在门前。
“贺叔叔,您这是……”
贺紫达愤愤地:“我给你姐姐看家护院来了。”
金达莱:“消息传得这么快?”
贺紫达:“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娘的,要一个班当私人保镖,老子大小是个五五年的少将,不知够不够资格给她当个门房!”
“贺叔叔,进去坐会儿吧。”
“不,老子在站岗呢!”贺紫达忽然看见了什么,“……妈的,换岗的来了。”
金达莱顺着贺紫达的目光看去,只见姜佑生急冲冲地走来。姜走至跟前,看看贺。贺紫达偏脸不睬。姜佑生又看看金达莱手中盒子,厉声道:“打开!”金达莱掀开盒盖:里面是一套崭新的上校女式军服。
姜佑生气得头一晕,晃了两晃。“爸爸!”金达莱一把扶住姜。姜佑生发抖地仲出手去:“给我。我亲手给她穿到身上去。吴丁的父母当年参加北平‘军调部’工作,也才是一个少校,一个中尉,她真算是对得起她父母了……”
马路对面停着一辆豪华轿车。车内坐着戴墨镜的吴丁,她注视着公司门前的情景。尽管丁丁听见的只是马路上的噪音,但她完全想象得出那两个老将在说什么。吴丁一脸愧惧之色。
“吴总,时间不多了。”司机道。
“走吧。”
丁丁的汽车向机场驶去。
吴丁的秘书走出公司大门,对姜佑生、贺紫达和金达莱说:“我们吴总经理上午来电话讲,说下午如果有人找她,就说她去北京了。”
金达莱:“北京?她去‘首钢’了?”
秘书:“不知道。”
飞机飘于云海。丁丁靠在坐椅上,双目失神。
出租车内,姜佑生仰靠着。金达莱搂着姜的肩,急问:“爸爸,你感觉怎么样?”
姜佑生:“头晕,心慌得很。”
金达莱冲司机:“快,先去海军医院。”
出租车停在医院楼门前,金达莱背起姜佑生就往楼里跑……
急诊室里,姜佑生躺在病床上,医护人员忙着输氧、量血压……楚风屏冲进门来。
“怎么样,你爸爸怎么样?”
金达莱:“医生正在检查。”
楚风屏忙问军医:“大夫,要紧吗?”
军医:“现在稳定下来了。姜司令的血压很高,今后千万要注意了,弄不好,随时都会发生脑溢血的。”
军医又冲金达莱说道:“再出现这种情况,你可不能又背又扛的,要尽量减少病人的震动。”
金达莱一吐舌头。楚风屏:“亏你还是搞医的。”
金达莱:“我一急,全忘了。”
北京。吴丁走出候机楼,拦住一辆出租汽车。
“小姐,去哪?”
丁丁冷冷地说:“八宝山。”
司机一愣:“哪?”
“八宝山!”
一小时后,出租车停在革命烈士陵园的路边。丁丁下车后,望了望大门,走了进去。
在碑林当中,吴丁终于找到了“吴知雨、丁小洁之墓”。吴丁捡去碑上的几片落叶,默立了一会儿,坐在碑旁。
对面,一对男女席地坐下时,先用一张报纸垫了一下,然后也守望着一块墓碑。
吴丁从皮夹里取出一副红领章、红帽徽,摊在碑前……
丁丁默念着:“爸爸,妈妈,把这三块红放在这儿,我就穷得只剩下钱了。你们的女儿是怎么啦?她真的那么坏吗?她为什么要那么犯坏呢?她的心里充满了怨恨,可她到底是在怨恨谁?她的战争,从十年前起,就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可她一直在和谁打仗?可她一直在和谁打仗?!可她一直在……你们能告诉她吗?”
丁丁掏出一整瓶安眠药,放在碑前……
“也许我把这一瓶安眠药吃下去,才能听到你们说话,才能知道我醒着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别扭,为什么那么古怪。可我担心,当我走到你们身边时,你们认不认我这个女儿?你们会不会说‘你不是吴丁,吴丁不是你’呢?”丁丁紧紧闭上眼睛,两行酸楚的泪潸然而下。片刻之后,她深呼吸了几下,平静了一些,睁开眼睛,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拿起那瓶安眠药……
突然,丁丁发现一张报纸被风吹到脚边——对面那两个扫墓男女已不见了。报上有一行标题跳入丁丁的眼帘:迎战亚运会,多国乒乓健儿抵京热身。
丁丁下意识地抓起报纸,看了一阵,翻过面去,她一下睁大了眼睛——第一行铅宇爆炸似的乱跳了一阵,慢慢让人看清:“领队是曾经获得过该国全国亚军的吴文宽。”
一阵天旋地转……
“总经理”室。
那个港商坐在“老板台”后,秘书刚向他汇报完毕。
港商:“情况就是这样?”
“是的。”
“你没漏掉什么,或弄错了什么?”
秘书:“没有,我每半天做一次笔记。”
港商:“你出去吧。”
秘书出门,港商马上抓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是我,请董事长接电话……正在开会?你告诉他,我是在大陆的‘永全’打电话,他会接的……”
不一会儿,电话里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家骐吗?那边怎么样?”
港商:“出了一点儿事情,丁丁不知为什么接连对军队搞恶作剧,而且闹得吓死人,甚至弄得两个老爷子到公司门口来站大岗,哇——”
电话:“你别哇、哇的,我就讨厌台湾、香港年轻人的这一套,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港商:“我也搞不憧,好像丁丁是想用钱买一支军队,过过官瘾,这种人家的人嘛,有这个血统……”
电话:“放屁!你什么都不懂!……姜司令身体还好吗?”
港商:“听说不大好,住了两天医院,是血压出了毛病。而且医生讲,随时可能……”
电话里很久没声。
港商叫:“爸爸,爸爸……”
电话重新传出沉重的声音:“那个丁丁呢?”
港商:“秘书说她去北京了,一个星期也没来一个电话。这个女人干脆把这个公司这么大一摊子事情给扔到太平洋去啦!我真是不明白,当过兵的家伙怎么都怪兮兮的。”
电话:“这话包括你老丈人吗?!”
港商一怔,嗫嚅:“董事长,我……我说话放肆了。”
电话:“你安排一下,我马上去大陆。”
港商:“爸爸……您不是说,永远不回来了吗?”
电话中的声音更显苍老:“差不多四十年了……四郎探母啊……”随之,电话被放下。港商盯着电话看了一阵,慢慢放好,神色也显沉重。
香港至广州的列车飞驰着。
软座中,坐着一位风度翩翩的老人。老人似在闭目养神,实则在忆及往事:当年的姜佑生办公室,提着暖瓶的公务员叼着烟,眼泪直流地走进门。姜佑生看着他问:“你是主战派?”公务员点点头。姜佑生:“我看你是个‘起哄派’。”公务员急得摇头。姜佑生:“把烟拿下来,说说看。”公务员拿下烟,说了四个字:“唇亡齿寒。”姜佑生:“别说古话,你说我能听得懂的。”公务员看了看满墙的地图,走到世界地图前,用烟比画着……最后,小公务员说得忘形,把一直提在手里的暖瓶甩出去,爆出一声巨响。几个军官握着手枪冲进来,姜佑生哈哈大笑:“这里刚爆炸了一颗原子弹。”
老人脸上浮出幸福的笑容——他就是当年在朝鲜战场上失踪的李兆魁。
某五星酒店。李兆魁与其婿家骐走入电梯。另一侧电梯走出吴丁。他们互相都没有注意。
套房内,李兆魁刚在沙发上坐下便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姜司令?”
家骐:“爸爸,不知您想到没有,完全以私人造访形式,万一人家……会不会使您老人家很难堪……是不是……”
李兆魁忧戚地:“通过政府吧。暂时不要说我过去的名字,但战俘那段历史不要隐瞒。”
家骐点头。
李兆魁:“丁丁有消息吗?”
家骐:“听说她今天早晨回来了,去公司提了一大笔现金。我因为去接您,因此没遇见。她会不会?”
李兆魁:“会不会携款逃跑?”
家骐不语。
李兆魁:“小人之心!她是给她那个军队的老家送去了。”
果然,生产经营办公室里,吴丁当着金达莱与众军官的面,取出一张单子和两张支票:“这是五万吨钢材的提货单,对不起,我一下搞不到那么多。这是那两个师的劳务酬金,提前完成工期的奖励已加在里面了。”
为首的大校军官站起来,握住丁丁的手:“谢谢您,谢谢您,吴总经理。”
丁丁:“最好叫我小吴。”
大校:“小吴同志,谢谢你。”
丁丁:“我只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众人一愣。
丁丁:“金金,请你转告老号长、贺紫达司令、周天品军长,还有贺、姜二位师长、司马童政委、加上谢盼盼,今天晚上赏光到华夏楼酒店和我吃一顿饭。”
金达莱:“吃饭?有我吗?”
丁丁:“有你,还有小杜。”
金达莱:“怎么没有爸爸、妈妈?”
丁丁:“明天晚上请所有的人,包括诸位。”
金达莱:“这是什么条件?活像个阴谋。”
“金金,你照办吧。”丁丁说完便走了。
下篇
34
酒店,雅座。
吴丁所请之人全部在桌前聚齐。但桌上空空如也。贺紫达满脸茫然:“搞什么名堂,开会也得给杯清茶嘛!”
丁丁出现在门口,深鞠一躬:“谢谢伯伯,贺叔叔,谢谢大家。我想请你们见一个人,希望你们好好待他。”
众人面面相觑。
丁丁:“进来吧。”
话音一落,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一身西装,未扎领带,气度不卑不亢。
第一个认出他的金达莱尖叫着站起来。司马童也一下认出,虽坐着没动,但不禁脱口出声:“是你?!”
“是我。吴文宽。”吴文宽平静地说道,并温和地向餐桌周围的人扫视了一圈。
周天品怔怔,道:“是你偷袭过我们的军用机场?”
吴文宽回答:“整个战争期间,不止这件事。”
杜九霄:“我好像打中过你一枪。”
吴文宽指了一下左胸:“子弹还在这里,因为离心脏只有两厘米,还没下决心动手术。”
贺紫达冷言问:“你现在干什么来了?”
吴文宽:“打乒乓球。”
贺紫达:“打乒乓球?”
吴文宽:“打乒乓球。”
周天品:“对了,这方面,丁丁是他师傅。”
突然,谢石榴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坦克、大炮的刚打了没几年,又打起了乒乓球!哈哈哈……”谢石榴的眼里居然笑出了泪。
吴文宽依然显得极其平静,或是说十分平淡:“是的,打乒乓球。同样是奉命而打。”
鹿儿显出了风度:“请坐下吧。”
“谢谢。”吴文宽想就近坐在小碾子身边的窄位上,小碾子却说:“是他请你坐,你坐在他身边。”盼盼在桌下扯了小碾子的衣襟一下。小碾子还是说道:“两个败军之将坐在一起,岂不好笑。”
吴文宽大方地在鹿儿身边坐下,看了鹿儿一眼,说道:“那么说,现在是两个胜利者坐在一起了。”
丁丁坐在了小碾子身边。她把一直提在手里的一样东西拿起来,放在圆桌中央——是谢石榴当年给她的那个绿漆斑驳的旧军用水壶。
丁丁:“这是老号长的水壶,里面是酒。而且是边境上的边民们最爱喝的那种‘苞谷烧’。在座的都去过那儿,该记得,边民们讲究不用下酒菜地干喝。他们认为,只有这样喝,才算是不掺假的兄弟。”
众人盯住军用水壶,均明白了丁丁的用心。
沉默了片刻,还是鹿儿先抓过军用水壶喝了一口。吴文宽从鹿儿手里拿过去,也喝了一口,然后将壶放回桌心。丁丁马上抓起连喝了几大口,辣得直呛。金达莱像是担心丁丁喝光了,抢过去喝了一口。杜九霄接着喝了一口。随之,周天品、司马童一人一口。盼盼喝完,将壶递给小碾子,同时另一只手在桌下又拽了拽,小碾子看看盼盼,看看已经喝完酒的人,接过壶,喝了一口。
军用水壶又回到了桌子中央。贺紫达盯着那壶。谢石榴一直仰脸望着窗外的天。贺紫达终于伸出手去,拿过壶后,看了看吴文宽,看了看丁丁,说道:“你们两个人的喜酒,叔叔就不再喝了。”说完,贺子达一仰脖,“咕咚”灌进去一大口。
众人望着仅剩下的谢石榴。谢石榴依然望天。良久,他站了起来,说道:“我老了。”接着,谢石榴朝门外走。
众人起立,凭添敬意地目送。
贺紫达忙追了出去。
起立目送,并充满敬意者,包括吴文宽。
夜,酒店客房臣大的席梦思上,丁丁与吴文宽颠簸在爱河之床。
喘息渐趋平静时,昏暗中传来两人的喁喁私语。
丁丁:“你是谁?”
吴文宽:“你是谁?”
二人轻笑。
丁丁:“你姓什么?”
吴文宽:“我姓吴。”
丁丁:“噢,也许你爷爷的爷爷和我爷爷的爷爷是兄弟。”
吴文宽:“不,也许是你爷爷的爷爷和我爷爷的爷爷是弟兄。”
二人又笑。
片刻,丁丁轻叹一声:“我真想到那儿去举行婚礼。”
吴文宽:“我也是。”
“你知道我说的那儿是哪儿?”
“我当然知道你说的那儿是哪儿。”
月牙渐渐游进一层乌云。
火车站。
吴丁、吴文宽坐在车窗前,姜佑生、楚风屏在站台上送行。
楚风屏伸手理了理丁丁额边的发丝,话语中充满柔情:“丁丁,在我们的这群孩子里面,你是最后一个结婚的,难得你有这样的一片恒心。”
丁丁的眼睛红红的:“我差一点儿就坚持不住了。幸亏老天爷送来一张人家垫屁股的报纸。不过,那报纸也说不定是我亲生父母送来的。”
楚风屏笑笑:“我想是的。”
楚风屏接着对吴文宽说:“文宽,你也不容易。回国后,代我和你姜伯伯问你父母好。”
吴文宽亦很激动:“伯伯、阿姨,像丁丁这样的姑娘,我只是在传说里听到过,见到的,只有她一个。尽管我们可能继续两国分居,但我发誓,我要用我全部的生命,好好地珍惜她,好好地爱她!”
丁丁幸福地偎在吴文宽的怀里。
楚风屏欣慰地点着头。她拽拽姜佑生:“孩子们要走了,你也不说两句。”姜佑生感叹道:“还说什么?我服了,看来男人、女人的事,是这个世界唯一什么力量也挡不住的。”
车头发出气势磅礴的吼叫。
列车远行。
姜家,客厅。
楚风屏边为姜佑生量着血压,边道:“丁丁这一走,我这心里不知怎么搞的,既高兴,又空落落的……不太好,你又偏高。”
姜佑生喃喃着:“丁丁他们真的是苦尽甜来了吗?”
楚风屏也有忧虑:“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个人是牢不可破的。”
姜佑生:“这一点儿,他们比我们强。”
楚风屏:“你什么意思?”
姜佑生苦笑了一下,末答。楚风屏也不再问,收拾着血压计:“我们总算可以向他们的亲生父母交账了。”
姜佑生:“这话也不完全……乔乔好久没来信了。”
公务员敲了敲门,走进来:“首长,邮局刚送来一份请柬。”
姜佑生接过那张讲究得有些过分的请柬,看了看,念道:“朝鲜战争老战士恳谈会,本周周末九点半……什么怪提法,抗美援朝就是抗美援朝,什么朝鲜战争!又不光是朝鲜人自己打!”
楚风屏:“哪发的邀请?”
姜佑生:“市政府。”
楚风屏:“那贺紫达也在邀请之列了?”
姜佑生:“你马上就能想到他。”
楚风屏略窘,掩饰道:“我是怕你们旧事重提,把人家的恳谈闹成彼此朝脸上吐痰!”
边境的盘山土路。丁丁和吴文宽坐在一个壮族边民驾驶的手扶拖拉机上。他们剥着一把荔枝,相互朝嘴里填着,亲热得令边民频频侧目。
边民终于忍不住问道:“二位少说也有三十五六了吧?”
吴文宽笑笑:“不瞒你说,四十出头了。”
边民:“你们刚结婚?”
吴文宽:“正结婚。”
边民:“头婚?”
吴文宽:“好眼力。”
丁丁:“有什么问题吗?”
边民:“你们最好别太那个了,要不我这车驾不稳。”
丁丁:“你少回头,小心扣你车钱。”
丁丁、吴文宽笑。
拖拉机路过一片山坡,坡上是一座烈士陵园。吴丁发现后,脸上的欢乐顿失。吴文宽也看到了,特别注意了一下丁丁的变化。
吴文宽问边民:“离界碑还有多远?”
“还有七八里吧。”
吴文宽:“能不能快点儿?”
“行啊。”
拖拉机跑得快了一些。丁丁仍回头望着。
不一会儿,拖拉机又路过一片陵园。丁丁的脸色更加阴沉。吴文宽掏出烟来,抽着。边民回头,奇怪地望了一眼这对突然沉默的情侣。又走了一截,眼前展出一大片白色墓碑,那些水泥浇铸的制式坟墓几乎覆盖了整个一座小山。
丁丁突然叫道:“停一下!”
边民:“还有不到一里路就到地方了。”
吴文宽攥着丁丁手,也道:“我们抓紧走吧。”
丁丁:“不,停下。”
吴文宽看着丁丁,神色近似哀求:“丁丁,别停下来。”
丁丁坚决地:“停车!”
拖拉机停下了。吴丁跳下车,向碑林走过去。吴文宽垂下头,抓了两把头发,将行囊提下车来。他掏出钱,递给边民:“不用往前送了,谢谢你。”
边民接过钱,十分迷惑,看着丁丁的背影,眨了眨眼,问:“你们在这儿和那边打过仗?”吴文宽不语,提着行囊朝路边的一块大石头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一丢,沉重地坐下来。
丁丁在碑林中走着,细细地看了几块标注着都是十九岁的阵亡者的碑文,然后退了出来。她走到大石旁,看了看吴文宽,不快地说道:“你不该坐着。”
吴文宽伏身抽着烟,没有抬头地应着:“我为什么要站着?”
丁丁:“你该过去看看。”
吴文宽:“我们那边也有这些。”
吴丁与吴文宽彼此看了看,各自提起东西,沿着土路向前走。一路无话。
界碑上,国名分外醒目。丁丁和吴文宽站在碑前,已没有了想象中的浪漫和激动。他们朝那不到两米的石碑盯了很久。
丁丁回头望了望侧后的一座青山,提议:“我们去那儿走走。”他们爬上那座山头。丁丁找到一棵木棉树,情深意长地抚摸着树干。
吴文宽:“你认识这棵树?”
丁丁点点头:“它叫钟小鸥。二十二年前,一个小男孩埋在这里,那时他才十五岁,比我还小一岁,是为了你们,被美国飞机炸死的。”
吴文宽看看丁丁,道:“你很爱他?”
丁丁:“那时还不懂得爱,但发展下去,说不定。可他却变成了这棵树。”
吴文宽揽住丁丁的肩:“丁丁,别说了,也别再想了。”
丁丁将头靠在吴文宽的怀里,良久,她喃喃道:“我错了,我不该选择到界碑举行婚礼……那么多没结过婚的钟小鸥,在这里瞪着眼睛,看着我和他们的敌人……”
吴文宽也沉了沉:“……我们都错了,战场永远不是浪漫的地方。”
丁丁:“快抱紧我,我害怕,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落潮。”
吴文宽紧紧地抱住丁丁。丁丁也回抱着吴文宽。但片刻之后,他们都显得有些勉强。丁丁渐渐离开吴文宽,轻声道:“文宽,我们……”吴文宽预感到什么:“……你说吧。”
丁丁:“我们已经等了二十多年,就再等一等吧。”
吴文宽沉吟片刻:“看来,男人、女人的事,也很容易就会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
丁丁:“我只是说,再等一等。”
吴文宽:“好吧,我同意。”
丁丁轻轻在吴文宽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吴文宽也轻轻在丁丁的额上吻了一下。吴文宽庄严地说道:“记住,两天前我曾向你父母发过的誓。”丁丁郑重地点点头。
吴文宽提起他自己的东西,走下山去。
丁丁望着。直到吴文宽走过界碑……
大雨如注。
华夏楼酒店。
停车场一角,雨地里蹲着三五个年近七十岁的老农。两辆轿车驶过,将泥水溅在他们身上、脸上,老农们麻木地抹了一把脸,并无怨色。
车停在店前,立即有侍者开门。第一辆车走下几个政府官员,某官员亲自打开第二辆车的车门,走下来的是李兆魁与家骐。
官员:“请,李老先生。”
李兆魁与官员走进一个带套间的小厅。落座后,官员问侍者:“贺、姜二位首长到了吗?”
“还没有。”
李兆魁看了看手表:“快了快了,还有一分钟。”
侍者上茶。果然茶未上齐,贺紫达、姜佑生先后出现在门口。官员慌忙寒暄、介绍:“到底是军人,分秒不差。这位是海外著名的建筑界巨擘李魁兆老先生,这位是老先生的乘龙快婿陈家骐先生。这二位首长是贺紫达司令员,姜佑生司令员,其他的都是政府的老熟人了。”
姜佑生盯着李兆魁,似有面熟之感。坐下之后,姜继续看着李,李兆魁则面有愧色,不时偏脸闪避。
官员:“这回李老先生回大陆,准备出资一亿元,支援国内‘四化’建设。如此气魄、豪举,足见先生一片爱国赤诚。”
贺紫达问:“不是说今天谈谈抗美援朝的事吗?怎么,就是这几位?”
官员忽然想起来似的:“哦,王秘书,不是还有几个老首长吗?”
王秘书语焉不详地回道:“是有几个,照李先生的意思,是要邀请几个在朝鲜战俘营待过的,找是找到了……”
官员:“人呢?快请呀。”
王秘书急忙奔出门。
李兆魁拄拐站起,走至门前肃立。官员:“李老先生腿不太好,还是坐下等吧。”李兆魁:“不不,一定要立等。”家骐过去扶李。李兆魁一把推开。
贺、姜很注意地看着这情景。
王秘书引领着那几个寒酸、狼狈的老农走进来。王秘书自己先难为情:“这几位就是……”官员颇为不快,低声责备:“怎么这个样子!”
王秘书:“他们从四乡八壤分别赶了几十里路,一直等在门外……”
官员正要发作,只见李兆魁深深地冲老农们鞠了三个躬,口里还不断念叨:“辛苦了,辛苦了,对不起……”官员马上换了一副脸:“还不赶快领老同志们去换件干衣服!”
“算了。”老农之一说道,“你们要是不见怪,我们把湿衣裳脱了,光穿个小褂行不行?”
李兆魁:“行啊,行啊。”
官员也马上应和:“不会感冒吧?这样吧,赶快入席,先喝两杯,边吃边谈。”侍者挑起侧房珠帘。巨大的餐桌上已铺满珍馐佳肴。
入座时费了一番周折,李兆魁不但不入主席,而且执意要挤在老农中间。最后主席空缺,贺、姜在次席一边一个,官员也挤在老农身边。
稍安静下来,贺紫达朗声问道:“诸位都在朝鲜打过仗?”老农们垂头不语。贺紫达:“哎,怪了,今天搞的什么名堂,不是说志愿军聚会吗?”
老农之一站起来:“首长,我们是志愿军,但我们不争气……被人家抓了俘虏。”
贺紫达忙道:“坐下坐下,打过仗就是战友。”
官员起身,准备祝酒,李兆魁站起,抢先举杯说道:“今天的开场,没有祝酒的话,只有罚酒、谢罪的话。”官员悻悻坐下。
李兆魁:“诸位,实不相瞒,在下和你们一起在战俘营呆过,只是最后熬不住酷刑,没有与诸位一起回国。我是个孬种,是个叛徒!这杯苦酒我先饮了!”
家骐忙制止:“爸爸,您的心脏……”
李兆魁:“我哪还有什么心脏!”李举杯一饮而尽。接着李兆魁又倒一杯,举起欲喝,被老农之一夺去,倒在口中:“你一人喝光了,我们喝什么?”
众人笑了。尴尬气氛为之略扫。官员:“对对,都喝,都吃……”
老农们纷纷动手,伸臂探身,样子或贪婪,或猥琐。
此时,楚风屏站在家中窗前,忧心忡忡地望着。
如旋风掠过,桌上杯盘狼藉。一老农已醉,伏案大哭:“这几十年,我过的叫什么日子!军籍开除,党籍开除,攥锄把儿还得跟地主、富农挤在一起下地。你们看——”他指着胳膊上的一大块疤痕,“在战俘营被人刺了‘反共到底’四个字,一过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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