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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秘密(出版书)-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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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殿里酥油灯影影绰绰,他四下打量,只有三个朝拜者正在拜佛和上酥油,不见央宗的影子。小普次犯嘀咕,嘟囔着:“她明明死了,怎么又冒出来了,不会是还魂了吧?”他心里害怕转身走了。
央宗躲到佛龛下面的柜子里,看到小普次走了,放松了许多。她正准备爬出来,又见有人进来,她赶紧屏住呼吸,观察着。
原来是塔巴,他站在佛殿里左顾右看。央宗看清楚了,她轻声地叫道:“塔巴大哥。”
塔巴一惊,他找到央宗,把她从里面拉了出来。
德勒府的驮队走过一片荒野后,就看到前方山脚下有五六个人围坐在地上喝茶,不时地朝他们这边翘首张望。原来是占堆正坐在羊皮上,等待着。边上的仆人正在熬茶,炊烟袅袅。
德勒驮队渐渐走近,占堆起身迎了上去,他说道:“姐夫,阿佳啦,你们来了,茶都熬好了,歇歇脚再赶路吧。”
“好啊,嗓子还真冒烟了,喝了再走。”扎西说着,下了马。
扎西、德吉、占堆坐下来,喝起了茶。
扎西左右看了看,突然说:“德吉,喝完茶,你和占堆带着仆人头里走。”
“让占堆去前面安排就行了,我跟你一起走。”德吉说。
“驮队目标大,容易受到袭击,很危险。”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有我在……”
“有你在,我就光忙乎你了,反而给我添乱。你还是和占堆在一起的好,你也帮他一把,不要只担心我的安全。”
“阿佳啦,听姐夫的,你还是跟我一块走吧。”占堆劝说。
德吉不言语了,但还是不放心,她叮嘱刚珠说:“你路上机灵点儿,随时子弹上膛,遇到情况保护好老爷。”
“放心吧,大太太,老爷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您就把我的脑袋揪下来当尿壶踢。”
扎西拍着刚珠的脑袋,笑着说:“是像尿壶,我能出什么事儿,胡扯八道。”
他们喝完了茶,歇息了一会儿,便分道出发了,德吉随占堆骑马走了。
刚珠望着他们的背影,说道:“老爷,我怎么觉得这山脚边的风不对劲儿呢,吹得我脊梁骨冷飕飕的。”
“风还是那风,都冷飕飕的。嫌凉,你多穿点儿。走吧,出发。”扎西说着,骑上马,带着驮队缓缓而行。
他们走过一片土坡后,扎西眺望远方,对身边的刚珠说:“翻过前面的山坡,如果不遇到麻烦,今天就不会有什么事儿啦。”
“知道了。”
“你紧张什么啊?”
“我没紧张啊。”
“瞧你那个脸,绷得像驴屁股似的。”
“驴屁股有这么光溜吗,我这脸天生长得就紧巴。”刚珠摸着脸说。
“放松,放松,这样,哼个小调儿给我听听。”
“老爷,您怎么想起来唱小调啦?”
“让你唱,你就唱,热闹。来,领着伙计们哼一段。”
刚珠清了清嗓子,唱起了藏族驮队走商帮的调子,伙计们也跟着他唱了起来。
康萨府的管家正在碉楼下的账房里翻礼单册子,帕甲站在边上,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心中有数,他凑前一步说道:“管家老爷,从我一进门,你就拿礼单册子翻啊翻,你是在翻我吧。”
管家一龇牙,不满地说:“小姐的亲也订了,婚典的用项也都办了,现在倒好,黑不提白不提,这算哪档子事儿啊。”
“康萨老爷什么态度,梅朵小姐的婚结还是不结啊?”
“老爷和小姐通情达理,不想逼白玛,毕竟白玛少爷也够糟心的。”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哪能由着他们。”
“德勒老爷的态度也不明确,我在边上干着急啊。”
“我也是为这事儿来的。德勒老爷和太太带着驮队去成都了,这一走少说也得半年,我估摸着,他们这是故意躲啊……”
“德勒府这么做不地道,真不地道。”
“可话说回来,他们走了也好,还有二太太在府上不是,她才是白玛真正的娘亲老子,白玛的婚事由她做主,也是名正言顺。”
“二太太……是她让你来说的?”
“差不多吧,她是这个意思。”
“你跟德勒府的二太太……走得近啊,是不是那个……”管家说着,用二根手指往一起比画着。
帕甲有些难为情,但还是笑嘻嘻地说:“扎西对她不理不睬,她一个人也怪可怜的。怜香惜玉,男人的本性,男人的本性。”
管家调笑他说道:“嘿嘿,你个不要脸的,艳福不浅哪。”
央宗在小佛殿里佯装香客,她躲在佛殿的一角,不时地朝外张望,有些着急。塔巴从外面匆匆跑了回来,央宗急切地问:“塔巴大哥,怎么样?”
“德勒老爷和大太太带着驮队去成都了,只有二太太在家。”塔巴喘着粗气说。
“白玛少爷呢?”
“不在府上,去哪儿了,没打听到。”
央宗想了想说:“我知道,他一定在藏兵营,我去找他。”
两个人出了小佛殿,匆匆走在拉萨街头上。突然,街上出现了小普次寻寻觅觅的身影,央宗拉着塔巴转身就跑。小普次此时也发现了她,他追了上来,大叫:“你站住!站住!我开枪啦!”
央宗和塔巴拼命地跑着,小普次突然从前面的路口蹿了出来,拦住了他们。塔巴他拉着央宗朝另一个路口跑去。
央宗焦灼地问:“我对拉萨不熟,这是往哪儿跑啊?”
“跟我来!这边有个藏身的地方……他是什么人哪?”塔巴边跑边问。
“我不知道,那天在河边,就是他冲我开的枪。”央宗说。
“前面就是康萨府,我们先去避一避……”
央宗停下脚步,吃惊地问:“康萨府?……我不去。”
“没地儿可躲啦,你别吭气,跟着我。”塔巴拽着央宗跑到了康萨府门前,他放慢脚步,往里闯。
小普次也跟了上来,看见他们进了康萨府。
塔巴领着央宗进了院子,守门的奴仆一见塔巴,奇怪地问:“石匠,你怎么回来啦?”
“糌粑吃光了,我回来向管家老爷领一些口粮。”塔巴答道。
“这是谁啊?”
“俺妹子。”
“你还有这么漂亮的妹子呢?”
“她从老家才来,让管家老爷瞧瞧,给她谋个差事。”
“管家老爷在账房呢,你去吧。”
塔巴带着央宗快步走向账房,小普次出现在院门外,他朝院子里探头探脑。
管家正送帕甲出门,塔巴领着央宗闯了进来,他们一见管家和帕甲,马上退到一旁,低头敬畏。帕甲一眼看到央宗,他吓得一激灵,央宗赶紧低头躲在塔巴的身后。帕甲掩饰着,若无其事地出门了,管家跟在他后面,二个人离开了账房。
央宗从门缝向外张望,看到小普次正和守门的奴仆说着什么,守门的奴仆朝账房这边指了指,小普次奔了过来。
央宗紧张得要命,她看见账房边上有一个门,便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推门而入。
小普次正往账房这边跑,被出来的帕甲叫住:“站住!这是康萨府,怎么如此乱闯乱撞。”
“舅舅……”
还没等小普次说话,帕甲便冲他使眼色,引开话茬儿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要到这儿来找我,一点儿规矩都不懂,回市政衙门候着,去吧。”
小普次心领神会,他转身跑了。
央宗跑到了康萨府碉楼的走廊,她发现无处可躲,只好屏住呼吸,贴在墙壁上,侧耳倾听账房里面的动静。一会儿,她听到管家训斥塔巴的声音:“不是两个人吗?那个呢,钻哪儿去啦?”
接着又听到帕甲的声音:“什么人都敢上噶伦老爷的碉楼,不干不净的!胆子太大了。”
“我……我那个妹子……”
“她是你妹子?来人哪,把他关起来!”
“管家老爷,我……我没犯什么啊?”
“你妹子擅闯老爷的碉楼就是犯法,拖走,拖走!”管家又冲仆人吆喝:“你们还等什么,进碉楼去把那丫头逮出来。”
央宗脱掉鞋子,拎在手里,顺着楼道往里跑,她听到后面追赶的声音,赶紧朝楼梯跑去。管家带着帕甲和两名家奴追了过来,他们四下打量,不见央宗人影。
央宗已经爬到了上一层的走廊,她听见楼下急促追来的脚步声,只好向走廊深处跑去。她边跑边四下寻找可能的出口,这时,她发现旁边有一扇门虚掩着,央宗快步上前,推门进去。她冲进房间后,回手把门紧紧地关上。原来,这是梅朵的闺房。
梅朵正坐在椅子上看杂志,见央宗闯进来,她一惊,杂志落地,茶碗也翻了。她大声地质问:“什么人?怎么敢进我的房间?来人哪!”
央宗惊皇失措,转身准备逃出去,突然,她看见门旁的柜子上摆着白玛的照片,央宗明白了,她扭头怒视着梅朵问道:“你就是康萨家的梅朵?”
梅朵愣住了,问道:“你认识我?
央宗指着白玛的照片说:“我叫达娃央宗,是他的未婚妻。”
梅朵惊恐地张大嘴巴,半天才说:“你……你不是死了吗?”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传来敲门声,管家在门外问道:“小姐,小姐,您在房里吗……”
梅朵和央宗都不言语了,紧张地对视着。
“小姐,小姐,您在吗……”
央宗僵在那里,梅朵走过来,把她推到门后,打开门问道:“什么事儿,乱哄哄的?”
“小姐,刚才有个下人溜进来了……”管家回话。
梅朵看见了帕甲,她反感地说:“怎么又是你啊?”
帕甲吓得赶紧往后躲了躲,弓着腰说:“我帮管家老爷追拿的那名不懂规矩的下人,她跑到楼里来了,怕冲撞了小姐……”
“什么下人,哪来的下人,远点儿滚着!”梅朵说着,砰地把门关上。
门外的管家吆喝着:“前面,前面,看前面有没有。”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安静了。
梅朵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央宗,她问道:“你真是达娃央宗?”
“告示我看见了,我没死。”央宗说着,眼圈红了,噙着泪。
“那……那个死去的女人是谁啊?”
“我应该问你!你们为什么要害我?一直追到拉萨河边,要杀我,淹死我,我躲过一劫,现在你们还不放过我!”央宗激动地说。
“你怀疑是我害你?”
“不是你,会是谁?”
梅朵冲到门口,拉开门,大声地说:“那我为什么要救你?我去叫管家回来,还有那个警察,把你的怀疑去跟他们说吧!”
央宗低下头,不言语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央宗,我要知道真相!”
“那天晚上,我从家里逃出来,到了拉萨河边,结果就被人袭击,也是那天晚上,我老爹在家里被火……”央宗说不下去,哭了起来。
“你晚上,一个人逃到拉萨河,为什么?”
“为了躲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逼婚,白玛实在没办法了,我们商量好一起逃走……”央宗突然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抱着腿,由于刚刚的剧烈跑动,她腿部的枪伤流出了血,染红了裤子。
梅朵忙上去扶她,关切地问:“你怎么啦?”
央宗摇头,她的腿很疼,突然,她晕了过去。梅朵吓坏了,呼唤着:“你醒醒……,你醒醒……”
帕甲没有找到央宗,只好回了家,他心情郁闷,在酥油灯下皱着眉头,房间里气氛很沉闷。
小普次站在边上,看着他的脸色,怯生生地说:“我以为是撞见鬼了,在河边我打了三枪呢,她明明掉进河里,顺水冲走了,就算是没打死,她也会被淹死啊。”
“难道她死而复生?”
“我也糊涂了,她钻进一个庙里就不见了,阴森森的就消失了……舅舅,他们家都是冤死的,会不会是她的冤魂来找我报仇索命啊。”
“当然会!这不已经来了吗,等着吧,早早晚晚……她见到白玛的时候,康萨老爷也就了然,那就是我们掉脑袋的时候啦。”
小普次害怕了,吓得不言语了。帕甲起身,直勾勾地盯着他。小普次胆怯了,连声说:“舅舅,我……我错了。”
帕甲揪过他,左看右看,最后说:“关键的关键是她认识你,你暴露了,我也就跟着完蛋了。”
小普次看着他怪异的眼神,害怕地说:“舅舅,那我……要不,我躲起来?我错了,舅舅,真是我错了。”
帕甲放了手,阴笑着说:“你想哪儿去了,我是你亲舅舅,还能亏待你啊。”
“我知道。”
“只要她找不见你,那就死无对证。”
“那……我藏哪儿?我回昌都老家吧。”
“损头损脑的,混成这样儿,回老家还不够给我丢脸的呢。……康萨老爷不是许给我一个宗本的官吗,本来我对这个小官没放在心上,敢情它是给你预备的。”
小普次明白了,他开心地问:“真的?”
“你带着上任文书和宗本的官印,代替我去边坝当宗本吧。”
“舅舅,我顶替你,行吗?”
“怎么不行。拉萨的贵族子弟外放出去的,有几个亲自赴任,充其量让贴身的仆人替他们去做官。你去,没问题。”
“我去!”
“不能耽搁,说走就走。”
“说走就走,舅舅,我连夜就出城,我去收拾东西。”
“傻小子,你那点儿破衣烂袄,收拾什么?去当宗本可是肥差,你去了以后,要什么有什么,多长点儿心眼就行了。”
第三十一章 娜珍知道大祸临头了
十几名马匪埋伏在荒原的土坡上,他们个个都端着枪,凶神恶煞一般,为首的是在央宗家放火的贡布。他们趴在土坡上眺望,只见德勒府的驮队远远地走来。
驮队渐行渐近,进了马匪的包围圈,贡布听见刚珠带着伙计们唱着小曲,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不知死的鬼!”然后,一挥手,众马匪开始打枪,并从土坡上冲了下去。
扎西见状,大声地冲着伙计们喊道:“不要开枪,不要开枪,把枪都举起来,保全性命第一!”
驮队持枪的伙计都把枪举了起来,很快他们就被冲下来的马匪包围了。贡布冲到扎西面前,横眉立目地打量着他,最后问道:“你就是德勒老爷?”
“是我。当家的,有话好商量。”扎西答道。
“果然是聪明人,就你们这四五条枪,还想跟我死拼,知道我们兄弟都是干什么的!”
“道上的规矩我懂。刚珠,兄弟们抛家舍业也是混口饭吃,遇上了就是缘分。”
刚珠赶紧掏出一个钱袋子,递到贡布面前。
贡布接过钱袋子,在手上掂了掂,不满地说:“你这么大个驮队,又是德勒府的大贵族。这点儿钱,打发要饭花子呢?”
“当家的,我们这趟去成都送的是货,没带那么多现钱。这次就借您宝地,行个方便。”
“没现钱?成!兄弟们,把人全绑了,驮队给我拉走!”贡布横行霸道地说。
“慢,慢!高原之上都是信佛之人,货你可以拉走,别伤人。”扎西大声地说。
“马匪有马匪的规矩,杀富济贫,绝不滥杀无辜,这些伙计免死,但你的脑袋得借我用一下。”
“我的脑袋能值几个钱?你给我留下,我们可以做笔交易。”
“做交易,好啊,我倒想看看贵族老爷有什么花花肠子。”
“我和太太一起出的拉萨城,她带着几个人头里走了,也是这条路,你没遇见?”
贡布这时才想起德吉,他在人群中扫视一番,回过头来问道:“你老婆呢?她头里走了,我晚了一步?”
“肯定是晚了。当家的,你知道我太太为什么要走在前面吗?看见骡子身上这些箱子没有?你不想自己打开看看。”
贡布扭头打量了一下,问道:“里面是什么货?”
刚珠挡在贡布面前,不让他去看,嘴里嚷嚷着:“老爷,这……这不能让他们看啊。”
扎西骂道:“你这个不懂事的混账,都什么时候了,还舍命不舍财。”
贡布来了兴趣,一把揪过刚珠将他推到一边,气愤地说:“都死到临头了,哼……兄弟们,把箱子打开,我看看里面装着什么宝贝。”
马匪上前把箱子拽下来摔到地上,用枪叉子撬开,箱子里面竟然是空的。他们连续打开了四个箱子,全是空的,贡布火了,他冲到扎西面前,吼道:“妈的,你敢耍我!”
“当家的,我没耍你,你知道我准备这些空箱子干什么用吗?”扎西不慌不忙地问。
“你别跟我耍花招儿!”
“当家的,我还真发现宝贝了,保准你喜欢。”
“麝香,虎骨?”
“不是。”
“金银珠宝?”
“也不是。”
“不猜了,不猜了,啰里吧唆的,你快说,到底是什么?”
“对你和兄弟们来说,这批宝物比金子珍贵,比生命要紧,有了它你们就有了老虎的胆子、大鹏的翅膀,出生入死,所向无敌。”
“武器弹药?”
“对了。是一批英国造的冲锋枪、机关枪,还有小钢炮、望远镜,单说子弹就有上万发。”
“你唱戏呢?那么多宝贝,天上掉下来的?”贡布将信将疑地问。
“你又说对了,还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那都是盟军飞机运往前线打日本鬼子的,结果飞机在天上出了事故,一头栽下来了。这批武器崭新瓦亮,装备百八十人的队伍都不在话下,现在都埋在雪山下面。我让太太带人先去挖出来,藏在一座古庙里,这些空箱子就是要去驮那些宝贝的。”
“你不会骗我吧?”
“我会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吗?当家的,你答应我,保全我和太太,还有这帮伙计的性命,我就把这些英国武器都送给你,怎么样?”
“你要敢蒙我,我就把你们全枪崩了。”
“成交!不,等等,这驮队得归我,要不,我亏大发了。”
贡布气乐了,他说道:“他奶奶的,都说拉萨的贵族抠抠嗖嗖的,都这时候了,还跟我讲价钱。好好好,英国武器弹药归我,这些吃草嚼料的累赘,归你了。”
“刚珠,把空箱子拉走,其余的都留下。”扎西吩咐道。
刚珠答应着,点了几名奴仆跟扎西走,其余的人在原地搭灶熬茶等着。
贡布一伙押着扎西、刚珠和五名伙计走到了荒原上,每名伙计牵着一头搭空箱子的骡子。扎西边走边辨别方向,贡布警惕地盯着他。
和贡布一交手,就验证了扎西事前的判断。平常的马匪都以抢劫驮队的货物为目标,而他们却以袭击扎西和德吉为目的,他们一定受雇于人,雇用他们的人是娜珍或娜珍身后的帕甲。只要活捉贡布一伙,娜珍和帕甲就再也无可抵赖了。
他们走了很久,到了一处古寺的废墟外,废墟土墙上的壁画已经被风吹雨打,变得更加斑驳,占堆和德吉就埋伏在这里。他们透过土墙看到扎西和贡布一行人朝这边而来。占堆说道:“阿佳啦,他们来了。”
德吉和几名仆人警觉地朝外张望。几名跑在前面的马匪看到了废墟前的德吉等人,又喊又叫,还朝天上放枪。占堆和德吉吓得赶紧往废墟里面躲。
扎西冲着他们大吼:“别乱放枪,别乱放枪,那就是我家的人,替你们守着宝贝呢。”
贡布也喊了起来:“住手,住手!”
扎西又冲着德吉大声地喊道:“德吉……,是我,别跑……,没事儿。那些枪炮都挖回来了吗?”他见德吉没有应答,对身边的贡布说:“你看,都被你们吓着了,你让他们把枪都收好了,子弹可不长眼睛。”
贡布吆喝着马匪们,马匪们消停了。
占堆和德吉从土墙后面探出头来,见太平了,才带着两名仆人迎面而来。扎西奔过去问道:“德吉,宝贝都挖出来了吗?”
德吉看了看贡布,有些害怕地说:“挖出来了,都在寺里藏着呢。”
“我没骗你吧,那我们进去吧。”扎西对贡布说。
“量你也不敢骗我。走,起宝贝去!”贡布带着马匪们兴冲冲地往前走去。
刚珠忙拉住走在最前面的伙计,使五匹骡子故意落在了后面。
扎西等人带着贡布一伙进了废墟,绕过了两段残垣断壁,迎面的一堵高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高墙下有一个只能容下一人通行的小洞。
“我的宝贝在哪儿?”贡布警觉地问。
“德吉,你快把枪拿出来给当家的看看。”扎西说道。
德吉点了点头,冲着洞里喊道:“递出来,快递出来!”
女仆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一会儿,一杆英式步枪出现在洞口。
一名马匪上前把枪拽过来,交到贡布手上。贡布见到这杆崭新的步枪,在手上摆弄起来,拉栓,上膛,爱不释手,他问道:“有多少?”
“德吉,都藏在里面吗?”扎西问。
“都藏在里面。”
“走,走,我进去看看。”贡布着急地说。
“我带你去。”德吉说着,她一探身钻进洞里。
贡布跟在后面正准备钻进去,他突然停住脚步,狡猾地指着两名马匪说:“你,还有你,进去摸摸情况。”
扎西脸上掠过一丝紧张,他向四下打量,残垣断壁之间没有任何动静。被贡布点名的两名马匪一前一后钻进了墙洞里,扎西也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两名马匪刚钻过土墙洞,云丹大喇嘛就带着喇嘛们冲上来,连打带踹把他们制服。马匪见势不妙,大喊:“中了埋伏……,当家的……,有埋伏……”
贡布听到里面的喊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四周已经响起了枪声,土墙后的各个角落都冲出了喇嘛,他们手里端着枪,把众马匪包围了。
占堆冲过来狂吼:“别动,把枪放下,谁敢动,打死他。”
众马匪迅速散开,进行抵抗,双方发生火拼。贡布带领三名马匪且打且退,躲到一段土墙后面,他骂道:“该死的德勒老爷,还是骗了我。打,往死里打。”他们朝一个缺口突围,贡布打倒了两名喇嘛,冲了过去。
占堆带人追上来,再次与贡布等人交火。贡布掏出一颗手雷塞到身边的土墙下面,然后转身滚到一旁。手雷爆炸,土墙轰然而倒,顿时整个破庙内外尘土飞扬,烟尘飞腾,什么也看不见了。
三名马匪从废墟的烟尘中狂奔出来,后面紧跟着的是云丹喇嘛和占堆,马匪没跑多远,就纷纷被喇嘛们制服,押送回来。
烟尘渐渐沉落,在场的所有人都浑身是土,只露出洁白的牙齿和明亮的眼睛。扎西、云丹喇嘛率众人已经把马匪团团围住,马匪只好举枪投降。这时,占堆押着逃跑的马匪也回来了,刚珠冲上去把马匪的枪拽下来,扔到一边。
扎西和德吉来到众马匪身边,不断地揪起他们的脑袋察看,却不见贡布的影子。扎西着急地问:“贡布呢?逃啦?……真的让他逃啦?”
占堆和刚珠再次过来察看,确实没有贡布。
“这里有十三个马匪,逃了三个。”扎西气愤地说。
“姐夫,我们去追。”
“也不知道他们往哪边逃了,恐怕白浪费工夫。”扎西朝四下望了望,他突然揪过一名马匪,问道:“说,谁指使你们的?”
“老爷,我们都是小喽啰,不知道啊,真不知道。”马匪说。
“不知道就打!看他嘴巴子还敢硬!”德吉狠狠地说。
马匪吓得跪地告饶:“太太,我真不知道,只听当家的叨唠过,是拉萨什么人给过钱,别的,小的真不知道。”
刚珠又拎过一名马匪,把他摔在德吉面前,骂道:“你这伤天害理的东西!不想死,就赶紧交代!”
马匪从地上爬起来,一颗塔香从他怀里掉了出来。云丹喇嘛捡起来,凑到鼻子下闻了闻说:“这是定境灵香,他们身上带这种香做什么?”
“害人!云丹师傅,在八廓外街的火灾现场,我发现了灵香的香灰,我就想到了,一定是马匪用灵香先把那户康巴人家的伙计迷倒,然后才放的火。目标就是央宗和她的阿爸,不图财,只害命,和今天如出一辙。”扎西愤愤地说道。
“八廓外街的火灾也是他们干的?”
“对,受人指使!”
“怎么就让贡布跑了呢,白折腾了一趟。”占堆遗憾地说。
“有这十几块拙料,也足够了,押回拉萨交给噶厦,我就不信审不出内容。”
“好。云丹师傅,我们一起把他们押回去。走!”
众喇嘛把马匪们夹在中央,一行人押着他们离开古寺废墟。突然,尘土堆竟然动了起来,贡布从里面探出头来,他甩了甩脑袋,望着远去的人群,松了一口气。
娜珍认定扎西和德吉此行必死无疑。她在府上颐指气使,毫无顾忌起来,她在德吉卧室,让两名女仆把德吉的盛装穿在自己的身上。她对着镜子端详了一会儿,问道:“这盛装上了我的身,漂亮吗?”
巴桑弓着腰在门口候着,他抬头看了看,说道:“这衣服……是大太太的。”
“她的怎么啦?我就不能穿吗?”
巴桑恐惧,低下头不言语。两名女仆也胆战心惊地退到了一边。
娜珍一脸不屑在地上来回走动,身上的配饰叮当乱响,她愤愤不平地说:“女人得靠穿戴抬身价,穿上这一身儿就是不一样。巴桑,你是店上的掌柜,识货色懂行情,你告诉我,这套盛装值多少钱?”
“按现在的市价,能换三千五百头牦牛。”
“这套是大太太的,我不稀罕。你从账上支钱,给我也置办一套,要拉萨城里最奢侈的,市值要换五千头牦牛才行。”
巴桑吓着了,他吞吞吐吐地说:“二太太,这……”
“不行吗?”娜珍瞪着眼睛问道。
“老爷和太太走的时候交代,除了照例每月给你的体己,你不能从账上多支一两藏银。”
娜珍火了,啪地一拍桌子,她吼道:“别跟我提老爷太太,我就知道,你从来就没把我当主子。还有院子里的混账东西,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听好了,我不会永远是二太太!从现在起,德勒府的章程,我拿!”
巴桑弓着腰,吓得不敢吱声了。
她又冲身边的女仆吆喝:“你去,给我叫一个藏北的头人来。”然后,把脸扭向巴桑说:“五块大洋,我今天就把你卖了,看你还敢顶撞我!”
巴桑腰弓得更深了。
“仗着老爷给你撑腰,哈哈……你的老爷回不来了,他们现在八成被马匪给剁了,喂狼了。听懂我的意思了吗,巴桑掌柜的?”娜珍见巴桑腰快弓到脚面,又得意地说:“八廓街东店管事给我撤了,换旺秀,城关店的管事也撤了,换桑布,明天就办!明白了吗?”
“我记下了。二太太,换账房和各店的管事,要跟老爷知会一声吗?”巴桑不温不火地问。
“老爷,狗屁!你的老爷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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