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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朝廷(乾隆三部曲第二部-出书版)-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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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区分,可以发现,其最终产品组成中“工业所得”占据大半,“农业所得”不过三分之一。因此,江南也成为当时人口密度最高、经济最为富庶的地区。
  与一般所知相反,清代政府对农家工业采取支持态度,好些个省份,如河南、四川、陕西等地的“劝农”中,也都把江苏当作了经济发展的楷模。相应的,乾隆时期政府还开放了矿禁。
  “农村工业区”?其他经济史学家不一定同意我的说法。当然,在经济史研究中不可避免会缺乏一些“现代统计”。但这不能成为借口。曾国藩说:做学问要有“胆识”。有些问题需要“考据”,有些则须用别的方法,如章学诚说的“性灵”和“神解精识”,所谓“古人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竹帛之外,别有心传”,一味考据,恐怕就会落入学问的“下乘”,并可能迷失研究的方向。
  《杜润生自述》里说:初到国家农委上任,正是1979年年初,发现江苏一枝独秀,发展了一批社队企业。乡镇企业在苏南早一步得到发展,也和近代早期的传统基础有关。
  他又引述高王凌的研究,说:据中国有的学者研究,在清代这里就形成了一个“传统工业区”,家庭手工业非常发达,已成为当地“农民”的“主要收入”。而且,到二十世纪很快就转成现代工业,并形成当地的经济中心,但新中国成立后逐渐趋于凋落。纵观历史,农业向工业生产发展的冲动,在中国是早就存在的,也是难以遏止的。
  在追述改革前夜农村形势时,杜润生提出,当时农村已形成了三类地区,各占三分之一左右的比重:一种是集体经济搞得比较好的,一种是处于中间状态的,一种是较差的“三靠队”。所谓“三靠”,即是“吃粮靠返销,生产靠贷款,生活靠救济”。这一类生产队大多在落后地区,显得问题最大。
  但是人们往往忽视了,第一类地区即所谓先进地区,问题也很大,只是性质不大一样罢了。这些地方迫切需要放宽政策和解放劳动力,把经济导入一个更高的发展阶梯。然而,受到宏观经济的制约,这种需要很难满足。集体经济体制既解决不了三靠队的“脱贫”问题,也满足不了先进社队的“致富”要求。它几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为此,1979年,刚恢复工作不久的杜润生就为中共中央起草了一个文件。到1982年、1983年的“一号文件”,突破了只有社队才能办企业的限制。1984年“一号文件”提出,农村中越来越多的人转入工业和其他非农产业,“是一个必然的历史性进步”,接着转发了《关于开创社队企业新局面的报告》,作为1984年“四号文件”下发。为以后乡镇企业迅猛发展,打了个基础。农村工业遂成为此后中国国民经济的“半壁江山”,居功至伟。
  发展“多种经营”和“农村工业”,是清代为我们展现的两条极具可行性的经济发展道路。至今,中国农村经济仍然走在这条路上(包含商业)。中间的一度改变,并不能使其“中断”。
  当代农村改革究竟从何而来?不难发现,其中起到主要作用的制度因素,不是别的,正是一定的土地及财产私有权、小农的家庭经营、农民选择生产项目和经济行业的某种自由,商品性经营以及市场机制等。而所有这些,都是中国历史中曾经有过的东西。由此看来,当代中国农村改革的内涵,也可称为“传统制度”的复兴;即令“包产到户”,也可以说是古代“井田”、“均田制”的再生(参见未刊文稿:“中国农村改革的历史依托”,1987,福特基金会赞助)。历史,在这里重新“接续”起来。
  关于清代的“工政”和“粮政”,是我在赴美之前写就,并以论文形式在美国发表(1987年)。回国以后,形成小书《清代中国的经济发展和政府政策》,由沈志华赞助出版(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年版);在友人王希和谢茂松的帮助下,北京大学出版社再版(2005年,更名《活着的传统》)。所谓“经济发展”,意指历史上“经济恢复”之后的“和平发展时期”,讨论这一时期的传统政策,在以前大约还没有过,为此我获得美国Luce基金的赞助(1986年)。
  如此看来,清代的经济发展政策,实具有前瞻性和跨时代的重大价值,特别是我们有了二十世纪下半叶的经验以后。虽然这些并非传统史学关心的重心,清人自己也未做过相应的总结。我却从中第一次体会到了中国传统的正面价值,从此在这条道路上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这无意间扩大了经济史的研究领域,把一项“经济史”研究,带入了“思想史”、“政治史”的领域。也许,正如钱穆所说:“经济史必从全部文化着眼始能有大成就”?
  不过,在那些文字中,我却只说“历史”,几乎没有一句提及“当代”。相信识者皆在农村经过一番“摸爬滚打”,深悉“个中滋味”(以后很久我才试着把其中的关联挑明)。
  “一代有一代之史”,这成为我最重要的研究之一,它是对昔日历史的一个现代诠释,也是对当代改革的一个历史说明。借由着这种“古今两相观照”,我尝试着将历史学与当身社会问题连接起来。其实,它可能也是“身不由己”,因由自身经历,衍义出一段历史。貌似严整,却是信步走来,并无“人谋”。
  是古人错了吗
  我那篇从清史解读当代改革的文章发表以后,有朋友问:清代(康熙、乾隆年间)中国到底还有没有可耕土地?
  我的回答,可谓直截了当:
  “有!当然还有可耕土地!”
  所以近几年有同人批评说,康熙、乾隆都错了。
  我虽知道当时还有土地可耕,却不能认同这种以为古人、当事人“错”了的看法。
  即使事实上还有耕地可以开垦,这种“实事求是”的“客观主义”,也是一种“肤浅”的学问(也许属于“考据学派”吧,一笑)。它回答的是什么问题呢——不过是证明批评者自己比别人“高明”罢了,却没能抓住时代(无论是历史还是现代)的重大问题。
  这样做学问可就太简单了。至少,我们应该追问,康熙、乾隆两位皇帝,为什么要这样想、这样说呢?
  他们为什么不能满足于开垦土地,而要往前一步?
  所以我认为,他们的想法是前瞻性的,而不是只顾当下(当时也有许多地区已面临这一问题,即在土地开发殆尽的情况下如何发展经济的问题,特别是在“基本经济区”即运河沿线省份)。怎能轻率地说他们都错了呢!
  朱子的说法或许可为参考:
  “看书不可将己见硬参入去。须是除了自己所见,看他册子上古人意思如何。”
  “是且虚心,随他本文正意看。”
  “且要晓得句下文意,未可(未得其意)便肆己见,妄起浮论。”
  “欲知彼事,须问彼人。今却不问其人,只以己意料度”(钱穆《学龠》)。
  这里还涉及一个方法上的“禁忌”,这就是在“口述访谈”的方法里,切不可在访谈中,随意批评访谈对象说他“错了”(朱熹也说过:“且从他说尽,不可剿断他说”——钱穆按:近代学人最易犯此病)。
  为什么“口述史”里要这样规定,——《过去的声音》中的《访谈》里特别强调:面对一个口述者,你要“尊重”他,表示“理解”和“同情”,“坐下来静静地听”。哪怕是陈述他极其荒谬的理论,使用他最最愚蠢的论点,“你不能反对,也不能表示异议或嘲弄”,——请同学们想一想?
  对《从清史解读当代》一文的解读
  我对清代经济政策的研究,始于1982年,研究生毕业不久,不想距今已有30年时间了。
  很长时间,我都不看好这篇文章,包括我的小书(《十八世纪中国的经济发展和政府政策》;暨第二版《活着的传统》)。在那些近于晦涩的文字里(包括1987年在美国若干所大学的演讲),都没有提及当代,只是在讲清史(当然在明眼人,如北京的两位老友和华府的两个对华顾问,他们的看法就不一样了)。
  所以说这篇文字“看不懂”并没什么奇怪,它确实“不好理解”。
  要想弄明白,我以为就要回到80年代。这是解读它的一个切入点。
  因为“时过境迁”,许多已经不是“时代问题”,而成为“历史问题”。它已是一段历史,和历史的思考。
  另外,并非每个人都关心农业问题,即使在那个“农村”成为一切问题的核心,成为“改革”的突破口,也有很多人不关心它。我们总不能说那些人是“为学术而学术”,是为“混饭吃”,“为稻粱谋”。何况在这之外,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呢!
  在课堂上,我不得不讲述这段历史,但也尽可能避开它,宁可讲些别的。
  只是到最近几年,因为友人唐晓峰回忆起过去的一段故事,我才想到,说不定那篇文字,在当初还是有些价值的。退休以后,我整理旧档,找到了“带头大哥”的那封信。但也不过如此。
  最近,因为另一篇稿子,吴思先生给我“出题”,我才写了这篇文章。才把许多话说的这样清楚,即清楚地把相隔二三百年的历史联系起来(所谓“三百年为一个历史”),点明“古今”之间的关系,给它一个“定位”。
  30年了,才达到这样一个境地。自己一直也不怎么清楚(至少和今天相比,尚有一定的距离)。学问,需要“积淀”,这也算是一个例证。
  这样的文章,看得懂看不懂都没关系。它本身已是历史,跟当下各位必须表态的事情不同,我也不会给您扣一顶“不想当明白人”的大帽子。
  尽管我觉得它很重要,认为这是近三百年中国经济史里,第一等重要的大关节之一。在我之前,还没有人把它揭示出来,也许这就是这篇文字的意义所在。尽管我却一直以为自己没什么……
  这些,就算是一点儿“多余的话”吧!
  “神来之笔”
  俗话说:“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我的这篇文字(《炎黄春秋》2011年第5期《从清代农业政策看当代农村变革》)发表以后,按照“惯例”,挨一伙妄人的骂是免不了的(参见网易博客),倒也着实受到一些好评。
  比如,财经博客上说:“拜读,超级受益”(《财经网》网友);“好文啊好文,有诺斯之宏远视界”(whtclement)。网易博客:“说得很有道理,支持,真是个有眼光的高人”(职业操盘手);“这些事都是总理级别的人考虑的,不可能大多数都理解”(shenmiao)。
  第一时间有一位年龄相仿的教授打电话来,把文章夸了一顿,说什么独自立意,独立思考,不追随外人,云云。一位老辈学者看了以后,大声对我说:好!好!这是你写得最好的一篇(文字)。而且那几个举证(50年代以来),都让人无话可说。
  (悄悄说,那篇《忆发展组》,在文字上可能更好一些。)
  我还要强调,所谓“垦政”、“农政”、“粮政”……都是跨越朝代、超越意识形态,无论谁上台执政,都不能回避的国家大政。就我眼光所及(或许也可称为“时代意见”),重点是在所谓“多种经营”,关键认识则在“土地开垦”。
  如果说有什么“神来之笔”,乃是指这一句:农业学大寨,开山造地,各地退经还粮,恐怕仍然是“扩大粮食耕作面积”,仍然是一种“开荒”。
  这体现出内心深处对土地开垦的执着,仍是囿于清代以前各朝的经验。
  也是我以前未曾有过的认识,从来还没人说起。
  另一个词句仍是与此有关,即指出清朝皇帝思想的“前瞻性”。也为以前所无。
  清代皇帝不是“寻章摘句”的士子,而是身兼“总统”“总理”二职于一身的国家元首。认定一个道理,不计俗人所谓对错,不管细节有无出入,有思想有决断,大声说出自己的看法,终于形成经济史上的一段佳话。
  明明还有荒地可以开垦,却一口咬定没有,第一,(消极地说)并不为了增加税收;第二,(积极一面)使农业发展转入下一个层次,这是何等的见识,何等的担当!
  所以昨日我在有关政治理念的一个采访中说,(将来)我宁可活在这样的领导人之下(如康熙老爷爷),而不要去“关心政治”。也就难怪在采访者看来,这确是“一个人的战争”了!
  马尔萨斯阴影下的人口争论
  近些年来,中国历史人口研究获得了长足的进展,不但拓宽了旧有的研究领域,使其踏入更为细致深入的层面,而且就若干重大问题发表了许多不同见解,和展开了一场饶有趣味的学术争论。这对沉寂的学界来说,大约也是一个“异数”。本文无意对此作出全面评价,只打算就其中一些问题,特别是围绕着《人类的四分之一:马尔萨斯的神话与中国的现实》一书的争论,谈几点看法。
  本篇发表于《清史研究》2004年第1期。
  一、关于中国人口机制
  李中清和王丰在《人类的四分之一》书中提出了许多新的论点,在我看来,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也许就是关于中国人的人口行为了:与马尔萨斯所说不同,很久以来,中国人就建立了自己的人口体系,使之能够高度理智地根据其社会经济条件来调整人口行为:中国已婚夫妇自结婚至开始生育的间隔时间比较长,结束生育的时间比较早;在集体家庭的严密监视之下,中国夫妇能够控制“性的激情”;当他们想要孩子时,他们能够加快其过程;否则他们就节制和等待;他们又掌握了传统的避孕和流产技术;因此,已婚生育率比欧洲要低得多。其计划人口的方式不是别的,而是控制生育和控制婴儿存活(14)。这些论点(特别是最后一点)发表之后,自然引致了学界同人的激烈争论。
  的确,过去人们一向以为,中国的人口,只是受所谓“积极制衡”(战争、瘟疫和饥荒)控制的,只有其所导致的死亡率的增加,才能制止人口的增加。这样一种马尔萨斯式的“悲观”论点,现在看来,岂不都成了一个“神话”(15)?
  由此,一个新的“神话”出现了。中国人能主动、自觉地控制人口!不是在二十世纪,而是在那以前长达几百年以至近千年的时间里!试问:没有这样的生育控制能力(和它的普及),一些地区(特别是江浙地区)的人口,怎样才能由先前的高速增长,转变为后一时期的低速成长呢(16)?
  也许与众多的批评者不同,笔者并无意于否认中国历来是有一些办法可以实现“避孕”的。在这里,问题可能只是在于如何“取证”,和如何评价它的具体效果罢了。
  但遗憾的是,在《人类的四分之一》书中并没有举出中国人是如何避孕和流产的例证(17)。而只是在相关的地方做了一些反推,例如,根据对辽宁一些地区的研究发现,当地人口出生数的升降与粮食价格呈反比例变化,无子家庭的生育间隔都比有子者短,等等(18)。因此有关的论证只能依靠其他的研究了,这就使该书的逻辑显得颇为无力。
  为此,同属该一学派的李伯重在他的一项专门研究中提出,历史上节育知识在江浙一带民间已非常普及,其方法可分为药物和非药物的,后者又可分为手术的和非手术的两种(包括针灸、推拿,食物避孕,调节房事和延长哺乳等)(19)。有评论指出,这为中国历史人口学开辟了一个新的研究层面,增加了我们对近代前中国人口生育行为的理解;尽管仍有许多问题应该质疑(20)。
  李伯重所说的避孕方法,首推服用棉籽油。他认为,自清代以来,在江浙这一盛产棉花的地方,农民广泛食用棉籽油,大约就是在不自觉地服用“强力避孕药”了(但不分男女老幼长期食用,是否会造成“不孕”的效果,于“不自觉”中又如何能够有意停用,则未作进一步的探讨)。其次还有一些“断产”和“疏胎绝产”方剂(如服食凤仙子、四物汤、九龙丹等)。除此之外,几乎就再没有谈到什么“防免作胎”之法了。而且,这些方剂与各种堕胎药物相比,尚处于“尝试阶段”,据说并未得到普遍而有效的运用(21)。在笔者看来,就不免偏重于“流产”(堕胎)等“杀生性”的技术手段,对于如何“避孕”则重视不够。而这,恐怕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实际上,在中国历史上,“避孕”的办法可能还有很多。例如,我曾听一位当事人讲,她一次因偶然带了一块麝香,从此就不能怀孕(她因为已有四五个小孩,也就“歪打正着”,乐得如此了)。还有朋友告诉我说,将一种药物“斑蝥”(“螌蝥”)置于子宫颈口(似是用一纸捻送入),也可有效地起到避孕的作用。旧日的妓女使用这一方法,“从良”之后,也就依然可以生育。此外,还有土制“避孕套”,压穴法(如指压会阴以“还精补脑”)、体外射精法,……(22)我相信,在现代技术传入中国以前,这一类传统的办法一定还有很多(我想再强调一句,我们应该特别重视的是其中的“避孕”办法,而不是“堕胎”、“溺婴”一类手段)。尽管其中只有一部分能够见之于文字史料,而更多地须倚赖“口述历史”资料。
  20年前,当我在研究所里说到,有一些传统的办法可以避孕时,曾经受到同行的“讥笑”。今天这种情况大概是不会出现了。我们的任务之一,就是要更深入地搜寻有关史料,不仅是利用文字史料,也要大量使用口述历史的方法。尤其是,如果说江浙地区曾经在长达好几个世纪的历史中使用这些方法,它又拥有数以千万计的人口,那么,我们为何不能对口述历史调查寄予更高的期望呢?
  在本节最后,我想说的一点,就是从这样一段史实——江浙地区人口变化的方式乃由先前的高速增长,转变为宋元明清时期的低速成长——是否即可反推出它与“生育控制的普及”之间,必然存在一种“密切的关系”(23)?
  我过去在中国地区理论的研究中,曾按照各地区的发展水平,把它们分作几个阶段(或类型),每个阶段又各有其特点,其第一项,就是人口方面的特征;它的表现之一,就是随着各地社会经济的发展,人口的增长速度“自然”会不断放慢。也就是说,在同一个地区,人口增长由先前的较高速度,转变为后一时期的较低速度,乃是一个规律(24)。而这,正是各地区发展的通例,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实际上,清代全国人口增长率也呈现出这种“依次递减”的现象。不能由此即推导出某一地区就一定有什么人口生育上的控制措施(如江浙),而其他地区则谈不到(如川广云贵)。实际上,在清代那些开发较晚的地区,大都经历了此一过程,按照这样的推理,它们是不是也具有同样而有效的人口机制了?
  不过,我的研究主要还是从社会经济史的角度出发(或更多地强调经济方面的原因),而未能从各个方面去进一步寻求各地区人口增长(或不增长)的具体原因(25)。在以后的教学中,我也曾多次向同学们谈及此点。实际上,在各地区发展的不同阶段,其人口状况如何,可能都有人口方面(如自觉和不自觉的人口控制)的因素在起着作用(例如清代以前广西等一些地区是怎样实现其人口的“零增长”的即很值得研究)(26)。作为历史学家,我们的任务之一,就是要尽力想办法找出它们,而不是将之“置之度外”。
  二、关于中国人口增长率
  据说,上述有效的人口机制,导致了中国妇女的已婚生育率较低(大约只有6个以下,同样条件下的欧洲妇女却有将近9个)(27),本节接下来想讨论的是,这样一个结论将可能引发的一些问题。
  首先的问题是,中国妇女是否一生只生五六个孩子?如有学者以为,只能将3。66当做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每一妇女养育率的最高值(28)。也有学者提出,传统中国在计划生育之前的已婚生育率在6。5左右,比英国妇女只少生1。5个孩子,相差不多(29);或实际生育率为8个孩子,与西欧妇女的生育率没有根本的差别(30)。但我以为,这里问题的关键不仅在该数值的正确与否,而在于它将会导致出一个怎样的人口增长率?
  在我看来,中国妇女若一生只生五六个孩子。这已经是一个相当高的生育率了。建立一个精确的模型计算它将达到怎样的年递增率,恐怕非本文所能承担。但假定死亡率能高到夺去一半儿童的生命,我估计,在二三十年间,人口仍将有加倍的增长。如清人洪亮吉云:设有男子一人,娶妇生子,以“生三计之”(即一变为五矣),“子各娶妇即有八人”,将复生孙九人(即八变十七矣);故云户口“视三十年以前,增五倍焉;视六十年以前,增十倍焉”(31),皆有成倍的增加。正像有学者指出的,这5至6个孩子的所谓“低生育率”,已经达到了中国在二十世纪50~60年代的水平,年均增长率高达20‰(32);这哪里是什么“低速成长”了(33)?岂不仍可视为没有节制的生育(34)?
  当然,我这里所作的,还算不得什么“科学论证”,而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至于我们能否建立一套数学模型,对其加以计算,也有令人可虑之处。如有学者指出,鉴于中国人口史料本身的严重缺陷及“修复”上的困难,因此不能把它作为严肃“科学分析”对象;如若硬把它们放在一起,将会产生“不伦不类”的结果(35)。
  这一个论点,还将暴露如下的潜在问题,——即与清代人口的“低速成长”论发生冲突。
  以清代人口增长为例,李中清认为,中国人口直到近代以前在总体水平上维持低增长——年平均增长率低于0。5‰,远低于其他地区和国家(36)。而作为对立一派的曹树基在这一点上则与之持有近似的论点,认为清代前期的人口高速增长“是一个虚构的命题”,其年平均增长率不足7‰,而从1644年到1851年的增长率也只有4。9‰而已。因此人们感觉不到人口增长的速度,只能感觉到其增长的总量(37)。
  这样说来,在人口的增长率与妇女的生育率之间,不就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矛盾?又怎样才能自圆其说?
  要么,是二者之中有一个发生了问题,要么就是两者都有错误。在本节的最后部分,我想就此谈谈自己的看法。
  李中清的人口图表早已受到识者的批评,认为不应删去其间人口的下降部分(例如十九世纪太平天国起义和光绪年间华北的旱灾)。同样,明清之际中国人口曾有相当大幅度的下降,也不应当忽视。对于这一时期的人口数量,李中清认为,1700年中国大约有1。6亿(38);曹树基则认为,在这之前的1688年,中国人口已经达到1。6亿(39),正是这两个数值,导致了他们得出了中国人口维持“低增长”的结论。
  显然,这里问题的关键就是清代初年中国到底有多少人口了?鉴于清初近一百年时间里政府只有人丁编审,没有人口统计,如何“以丁折口”,就成为一个难度既大争议复多的问题。在舍弃了丁口折算的方法以后,笔者曾经使用“回测”(或曰“倒推”)的方法,对清初中国人口数字作出估算(40)。
  为什么不使用“预测”而采用“回测”?这主要是因为明代人口数字无法利用,而其后相邻的乾隆年间数字则相对可靠一些。但问题是,应当采用乾隆年间哪一个数值作为基点?又应采用哪一个增长率作为依据?从计算方法上说,这两个数据缺一不可,但其间争议却也不小。前边所说的“不足7‰”,就是不同的说法之一。1983年南京中国人口会议曾讨论过这一问题。葛剑雄曾表示,他的汉代数字,就是根据对清代的这一认识得来的,或可考虑修正。笔者的观点是,清代乾隆年间(从乾隆七年到五十九年;不取乾隆六年第一次统计数字)的人口年增长率为13‰左右。而出于种种原因,康熙、雍正年间的增长率可能更高,也许达到15‰或更高一些(特别是在乾隆以前的五十年间)。于是,以此“回测”计算出1700年中国大约有一亿人。上述增长率是否过高?在历史上有没有过“先例”?实际上,汉代从公元57年至157年约一个世纪间,中国人口年均增长率曾达到9。9‰;宋代从公元976年至1110年一百三十余年间,户数年增长率也曾达到14。4‰(同期人口增长率为10。2‰)。可见并没有什么稀奇(41)。
  我为什么不同意说清代的人口增长率比较低,或把明清两朝“等同看待”?这有一个重要原因,即如果把明代人口数字估计过高,就产生一个大问题,即怎样看待明清两代的经济增长?从经济史研究的角度出发,我经过反复平衡、考虑,总是认为明代经济发展远远不如清代,因此才有这个认识。
  这样看来,关于传统中国人口增长率的高低之辩,还有许多问题值得探讨,而不能轻易定论。
  三、关于人口作用问题
  在这场辩论中,双方还围绕着“人口过剩”和“人口危机”的存在与否,发生了激烈的争论。如曹树基认为,中国人口的模式可以简化为“过剩—缓解—重新过剩”;人口过剩的难题(始终)缠绕着中国人,成为我们生存和发展的梦魇(42)。李中清则认为,中国不存在“人口过剩”(甚至在人口最为稠密的长江下游也是这样)(43)。不仅如此,在李伯重看来,中国历史上曾否存在“人口压力”都不无可疑了(44)。这些论点不但本身意义重大,还带来如下的一些问题:我们应如何看待清代经济发展的动力,又如何评价人口因素在其中的作用?
  先谈人口压力问题。我觉得,“人口压力”应是一个中性的名词,不但不应将“人口压力”与“人口危机”等同看待,也不一定要把它与什么“障碍”或所谓“阻碍”因素联系起来。把一个“力”(或曰“感受力”)的概念,当成衡量某种发展(或不发展)程度的指标,好像(经济发展)问题解决得好,就没有了人口压力;没解决好,才会有人口压力(45),这种看法似也不无问题。以古观今,或以今观古,道理恐怕都是一样的。
  再者,从历史学角度来讲,有一个“主-客观”或“认识论”的问题,对于历史上发生的事,我们不能光凭后人的看法,而要看到前人(或曰“当事人”)的观感才是。美国学者柯文一再强调,要从当事人的直接体验出发,可能正包含有这个意思(46)。清人自十八世纪初发现了人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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