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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ainbow-虹(中文版)-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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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些时候,她忘掉了这些事,又开始非常爱他。可是一直就比较冷淡了。到这时候,他自己已经二十八岁,具有一种奇怪的强烈的生命力,而且也变得十分淫荡。他现在对安娜已经具有某种魔力,对任何他所接近的人也都一样。
在经过一段较长时间的敌对情绪之后,安娜又和他和好了。她现在已经有四个孩子,全都是女孩,前后总共七年,她可说是把自己的精力全用于尽贤妻良母之责了。其中有好几年,他可说是和她一起凑合着过日子,倒也从来没有真正侵犯过她。接着慢慢地,仿佛有另一个自我在他身上形成了。他变得很沉静,很冷淡。可是她能够感觉出,每次当他和她亲近的时候,他总是和她越贴越近,仿佛他的胸膛和他的身体对她变成了一种威胁。慢慢地,他对任何事开始完全不负责任。他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别的他什么都不管了。
他开始常常离开家。每逢星期天,他总是一个人跑到诺丁汉去,到那里看足球赛,听音乐,而且他平常日子也整天注意这些事,并作好出门准备。他从来不喜欢喝酒。但他依靠他那双冷酷的金棕色眼睛那锐利的黑色瞳孔,随时注意着所有的人,观察着在他身边发生的所有的事,他等待着自己的时机。
有一天晚上,在皇家音乐厅他正好和两个姑娘坐在一起,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他旁边的那一个。那姑娘小小的个子,长得普普通通,皮肤很白,上嘴唇微微有点上翘,所以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她的嘴微微张开,嘴唇盲目地向前伸着,仿佛正有所表示。她也早已注意到她旁边的这个男人,所以她身子一动也不动,非常安静地坐在那里。她的脸朝着舞台,两只胳膊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她非常安静,也十分紧张。
他心里忽然一亮:他要不要就从她开始呢?他能不能就从她开始,过上一点人们所不允许的情欲生活呢?为什么不可以?他一直都非常棒。除他太太之外,他可以说还是个童男子。既然一个女人一个样,干吗不去试试?咳,他一辈子不就能活一回吗?他要过另一种生活。他自己的生活太贫乏,太不够了,他需要另一种生活。
她张开了嘴,露出了两排不太整齐的小白牙齿,这使他十分动心,那嘴已经张开,作好了准备。肯定一攻就破。他为什么不赶快下手,借此机会尽情享受一番呢?她那一动不动地放在膝头上的细瘦的胳膊是那么美丽。她一定很瘦小,他几乎可以光用两只手就能把她捏住,她一定很小,简直像个孩子,可是也很美丽。她那种孩子神态更挑动了他的情欲。在他两手抱住她的时候,她准会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是我们今天晚上听到的最好的一次演奏了,”他在鼓掌的时候微微歪过身子对她说,他感到自己非常强大,即使面对着整个世界他也能毫不动摇。他心情急切而谨慎,并带着几分高兴的情绪。他尽可能使自己保持冷静。他非常沉着,绝对地沉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是为了他的生命而存在。
那女孩微微一惊,她转过脸来,脸上几乎带着痛苦的微笑,她的脸很快变得通红了。
“是的,是这样,”她毫无异议地回答说,同时她很快用嘴唇盖住了她的有点向外龇的牙齿。然后她又笔直向前望着,她实际上什么也看不见,只想到自己发烧的脸。
这使他马上有了一种十分愉快的感受,他浑身的血管和血液似乎都和她连接在一起了。她是那么年轻,那么充满了活力。
“这还赶不上上星期最好的几个节目。”他说。
她再次对他微微转过脸来,她的像一泓秋水的清亮的眼睛充满微感恐惧的光彩,但又忍不住战栗着对他做出了反应。
“哦,真是吗?上星期我没能来。”
他注意到她和他相类似的口音。这使他很高兴。他已经知道她出身于什么样的家庭。也许她是一位货栈老板的女儿。他很高兴,她不过是一个普通姑娘。
他开始对她讲述上星期的节目,她偶尔回答几句,感到很不好意思。她的两颊热得直发烧,可是她仍一一回答了他的话。那边坐着的那个女孩尽量坐得更远一些,表面上显得非常安静。他不去理睬她。他现在把心思全都用在这个长着一双很亮的黄色的眼睛,张着嘴等待接受攻击的女孩身上了。
他们继续谈讲着,在她那方面是毫无意义地随便说说;在他这方面可是十分有意和抱有目的的。这谈话使他感到非常高兴,这仿佛是一种非常有趣的碰碰运气和一试锋芒的活动。他很安静,情绪显得很愉快,可是也充满了力量。在他这种温暖和稳重的持续不断的压力之下,她已开始心神不定了。
看到表演快要结束,他浑身的官能都活跃起来,他得尽量利用现在的有利时机。他跟着她和她的那位姿色平常的朋友一块儿下楼,走到街上去。外面在下雨了。
“这可是个非常讨厌的夜晚,”他说,“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来杯咖啡———现在还很早呢。”
“噢,我想不了。”她说,朝远处的黑夜望去。
“我希望你愿意去。”他说,做出一副完全听她吩咐的可怜的样子。片刻的沉默。
“到罗林咖啡馆去吧。”他说。
“不———不到那儿去。”
“那么到卡森去吧?”
大家又沉默了一会儿。另外那个姑娘也呆着不走。男人总是一种积极力量的中心。
“你的这位朋友也一起去吧?”
又沉默了一阵,另外那个女孩估量了一下目前的形势。
“不,谢谢了,”她说,“我已经约好了一位朋友。”
“那么下次再请你吧?”他说。
“噢,谢谢,”她十分尴尬地回答说。
“再见,”他说。
“回头见。”他的那个姑娘对她的朋友说。
“在哪儿?”那个朋友说。
“你知道的,格蒂,”他的那个姑娘说。
“那好吧,珍妮。”
那个朋友朝着黑暗中走去,他和他的那个姑娘走进了一家咖啡店,他们一直谈着话。他纯粹是带着他男性的喜悦在制作他的每一句话,借以在她面前进行一番练习。他一直都看着她,琢磨她,欣赏她,弄清她的情况,希望尽可能从她身上获得满足。他可以看到她身上明确的动人之处;她的显得特别弯曲的眉毛使他获得一种美感的享受。接着,他再仔细看看她明亮的像一潭浅水透明的眼睛,这个他也完全熟悉了。剩下的就只是她那张着的、红红的、暴露在攻击之下的小嘴了,这个他暂时还保留着。他始终睁着两眼注视着她,一方面估量她,一方面他已经在体会抚摸她那柔软身体的欢乐。至于那女孩本身,她是谁,她是干什么的,他都完全不在意。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她是个什么人的问题。她只不过是他想借以发泄他的情欲的目标。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他说。
她一声不响地站起来,仿佛她没有任何思想,只是她的身体在那里行动。他似乎用他的意志把她紧紧抓住了。外面雨还在下着。
“咱们一块儿走一走吧?”他说,“这点雨我倒不在乎,你在乎吗?”
“不,我也不在乎。”她说。
他全身的感官和纤维都积极地活动起来,可他仍然很泰然,很稳重,似乎他全身都被一种光亮照亮了。他有一种行走在他自己的黑暗之中,而不是在任何别人的世界中行走的自由自在的感觉,对他来说,他自己就是一个世界,他和任何人的意识都毫无关系。只有他自己的感官是至高无上的。其他的一切都是外在的,毫无意义的,这就使他可以单独和这个他想吸引住她,并希望通过他自己的感官品尝她身上各种特性的姑娘呆在一起。她这个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他现在要求的只是打消她的反抗,让她完全听他摆布,然后让他尽情地充分地对她享受一番。
他们走进了一条黑暗的道路,他用她的雨伞遮住她的头,用另一只胳膊搂着她。她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仍然朝前走着。可是慢慢地,他越走把她搂得越紧,让她和他的腰他的屁股全贴在一块儿。她也就真的和他贴得很紧。他搂住她就这样走着,仿佛他们对这种姿态早已惯熟了。这使他十分高兴地意识到自己的男性的诱惑。他搂在她身边的那只手触摸到她身上的一个半圆部分,他感到这仿佛是他的一种新的创造,一个特殊的现实,一种绝对的东西,一种存在于绝对之中的可以感知的美。它像是一颗星星。他的手,他的整个生命在她身上所接触到的这个小小的坚硬的圆弧部分给他带来的感官上的快乐,使他把人世上的一切全忘怀了。
他把她引进公园去,那里几乎是一片漆黑。他注意到在两面墙中间一个角落里,一片常春藤正好遮住了上面的雨。
“咱们在这儿站一会吧?”他说。
他放下雨伞,跟着她走进那个角落里,躲开了外面的雨。现在他并不需要通过眼睛来看,他所希望知道的东西他可以通过触觉来感知。她已经变得像一块摸得着的黑暗了。他在黑暗中找到她,马上搂住她,把手放在她身上。她一句话也没说,让人有点难以捉摸。可是他并不需要知道关于她的任何情况,他只是要发现她。看看透过她的衣服,他能接触到什么样的绝对的美。
“把你的帽子脱掉。”他说。
她一声不响,服从地脱下帽子,又转过身来让他搂着。他非常喜欢她———他喜欢抚摸她———他希望和她更接近一些。他用手指轻轻在她的面颊和脖子上摸着,在那黑暗之中这是一种多么惊人的美和欢乐啊!他的手指过去也常常摸过安娜的脸和脖子。那有什么关系!摸安娜的是一个男人,现在摸这个姑娘的是另一个男人!他对他的这个新的自我更加喜爱。现在他已经把自己完全交付给对这个女人的感官上的探索了,而且每时每刻他都接触到了绝对的美,接触到某种存在于人类知识之外的东西。
在他们这种非常亲密,非常神妙,无比欢欣的探索之中,他的手是那么有力,那么轻柔,那么急切地压在她的身上,怀着无比强烈的欲望,希望把她全身探索无遗,她因而也被这种绝对的感官方面的知觉弄得几乎晕过去了。在一种无比强烈的感官欢乐之中,她的膝盖,她的大腿,她的小腹全都紧张地缩成一团了!这对他来说更增加了她的美。
可是,他正耐心地,非常耐心地,想尽一切办法让她放松下来。他的整个生命已经变成了为即将获得的满足而发出的微笑,他的整个肉体都充满了强大的微妙的力图使她屈服的力量。所以最后,他开始吻她,他那别有用心的吻,几乎使她受骗了。她的张开着的嘴完全失去了自助和自卫的能力。他了解这一点,所以他第一次吻她的时候非常轻巧,非常柔和,也非常稳重,无比地稳重。所以她的柔和的不加防范的嘴已变得很放心,甚至大胆起来,还希望找到他的嘴。他慢慢地,慢慢地迎合着她;他的柔软的亲吻,柔软地,非常柔软地落在她的嘴上,可是一次比一次重一些,又更重一些,直到她软瘫下来,她完全软瘫了,越来越软瘫下去。他的即将获得满足的微笑变得更加强烈了,他已经肯定成功了。他立即把全部力量加在她身上,要对她来个措手不及,可是,不料她却终于吓坏了。她猛地可怕地一扭身子,完全打破了他们俩已经进入的那种迷茫状态。
“别———别!”
从她嘴里竟会发出这样的叫声实在太可怕了,简直不像是她发出的。这是一种离奇的恐惧和痛苦的呼号。那种战栗的声音似乎完全不属她所有。他的神经嘶地一声全被撕裂了。
“这是怎么啦?”他装作非常安详地说,“这是怎么啦?”
她浑身发着抖又走到他的身边,可是这一次不是那样无所保留了。她的喊叫也给了他某种满足。可是他知道,他刚才的态度显然太急了一些。他现在更加小心了,有一阵子,他只不过给她挡着雨罢了。同时,他的完美的意志这时也出现了某种裂痕。一方面他要坚持下去,要重新再来,要慢慢再引向刚才对她开始进攻时形成的那种状态,然后再仔细地缓缓进行,以图获得成功。现在,她算是胜利了。可是这一仗还没有结束。但另一种声音又一直在他心里叫喊着,劝他把她放走———表示鄙夷地把她放走。
他给她挡着雨,安慰着她,抚摸着她,吻着她,接着又开始一步紧似一步。他集中全部精力,即使不能把她弄到手,也要让她放松下来,也要慢慢打消她的反抗。所以他柔和地,非常柔和地带着无限柔情吻着她,为了讨得她的欢心,他似乎把全部生命都赔上了。接着,到了正要入港的时候,忽然,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断裂似的,她发出了一声强烈的,听不清的悲痛的喊叫:
“不要———哦不要!”
无比强烈的狂浪冲击着他的血管。在很短的时间内他几乎已控制不住自己,因而还机械地动作着。但很快他就停止下来,两人冷冷地呆了一会儿。他不可能把她弄到手了。他把她搂过来,安慰她,抚摸着她。可是那股欲火已经消失了。她挣扎了几下,发现他已不再那么死缠着她了。到最后,当他的抚摸着她的手又越来越近,他的炽热的活跃的欲望违反着他的冷冰冰的情欲,对她表示厌恶的时候,她猛地一下躲开了他。
“不,”她叫喊着,尖厉的声音里充满了仇恨,她并且扬起手来使劲打了他一下。“你不要碰我。”
他的血液暂时停止了流动。接着他心中又出现了那个始终不变的残酷的微笑。
“咳,你这是怎么啦?”他说,做出一副讥讽的样子。“没有谁会伤害你的。”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她说。
“我知道我要干什么,”他说,“那又怎么样呢?”
“怎么样,你不用想从我这儿得到。”
“我得不到吗?那就得不到吧,那也用不着大喊大叫啊,是不是?”
“是的,用不着,”那姑娘说,他的讽刺的口气使她多少有些不安了。
“可是也没有必要为此大吵大闹。咱们也可以接个吻,彼此说声再见,不好吗?”
在黑暗中她一声不响。
“你是不是现在就要戴上你的帽子,拿起雨伞回家去呢?”
她仍然不吭声。他看着她的黑暗的身影站在那片黑暗的边缘外边。
“要是你一定要那样,那就让咱们好好说声再见吧。”他说。
她仍然一动不动。他伸出一只手又把她拉到暗处。
“这儿更暖和一些,”他说,“也舒服多了。”
他的意志还没有完全放过她。刚才的一阵仇恨的表现更增加了他的兴趣。
“我现在要走了。”她在他又要把手伸过去的时候咕哝着说。
“瞧这地方你呆着多合适,”他说,又照刚才来时的样子把她紧紧搂在自己身边。“你干吗一定要现在就走呢?”
那股欲望的陶醉又慢慢向他袭来,欲火又燃烧起来。不论怎么说,他为什么不能把她弄到手呢?
可是她始终不肯对他完全屈服。
“你是已经结过婚的吧?”她问道。
“结过婚又怎么样?”他说。
她没有回答。
“我并没有问你结过婚没有。”他说。
“你完全知道我没有结过婚。”她恼火地回答说。噢,她干吗不马上从他身边跑开,要是她没有必要向他屈服该多好。
到最后,她的意志已变得对他非常冷漠了。她已经逃过了他。可是她的逃脱和她的危险相比之下,更使她痛恨他。他真是那样看不起她吗?她现在还不愿意离开他,这使她感到非常痛苦。
“下星期———下星期六我可以再见到你吗?”在他们一起走回街上的时候,他说。她没有回答。
“和我一块儿———你和格蒂,和我一块儿再到皇家音乐厅去听音乐。”他说。
“那我让人瞧着可够好看的,跟一个结过婚的男人在一起。”她说。
“我结过婚,不也还是一个男人吗?”他说。
“噢,跟一个结过婚的男人在一起那可是另外一回事。”她说,用了一句现成话来表达她的痛苦。
“那怎么讲呢?”他问道。
可是她不愿意对他进行解释,她尽管没有明确表示,实际是已答应下一个星期六晚上在指定的地方再和他相见。
就这样,他离开了她,也没有问她的名字。他赶上一列火车回家去。
这是最后一趟火车,他回家时已经很晚,直到午夜时分他才到家。可是他丝毫也不在意。他早已和他的家没有任何真正的关系了,更不用说他现在这副腔调了。安娜还一直坐着等他。她已看出他脸上那种奇怪的已完全获得解脱的神情。那里有一种隐隐约约几乎带恶意的微笑,仿佛他已经解脱了和人的一切
“善良的”关系。
“你上哪里去了?”她很感兴趣而又有些不解地问道。
“在皇家音乐院。”
“和谁在一块儿?”
“就我自己。我和汤姆·库珀一块儿回来的。”
她呆呆地看着他,说不清他干什么去了。至于他有没有撒谎,她倒也并不在乎。
“你回家来的这副样子实在有点奇怪,”她说。在她的话中似乎带着某种欣赏的口气。
他丝毫没有为她的话所动。至于原来那个谦恭、善良的自我,他现在已经和它断绝关系了。他坐下来痛痛快快地吃了晚饭。他一点也不疲倦。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对安娜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她尽量站得离他远一些,观察着他的神情。他也和她谈话,但是显得毫不在意,因为他几乎根本不理睬她。那么说,她对他就没有产生过任何影响?现在事情可出现了新的转变!不管怎样,他仍然具有一定的诱惑力。过去她只知道他是一个平庸的,不爱多说话,遇事向后躲,什么都压在心里的男人,相比起来,她还更喜欢他现在的表现。看来他是像一朵开放的鲜花,真正表现出了他的自我!这使她很激动。太好了,让他开放吧!她喜欢这个新的转折。他现在回到她的家里来,简直重新变了一个人。看看他那种神态,她更发现她已不可能让他再回到原来的状态中去了。他立即放弃了这种打算。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痛苦的,因为她的心还不能完全抛弃他们过去那种彼此相爱的爱情,他们过去的彼此十分亲密的关系,以及她已经建立起来的绝对权威。她几乎要站起来为那一切进行斗争了。可是看看他,想一想他的父亲,她不得不更小心一些。这是事态的新的发展!
可是,很好,如果她不能按照旧的方式对他发生影响,那她就得在一种新的方式中来和他分庭抗礼。他过去的那种不顾一切的敌对情绪又回来了。很好,她也要出去寻求她自己的欢乐去了。她的声音,她的神态忽然全改变了,她做好准备,也决心要玩个痛快。她心中似乎豁然开朗了,她喜欢他,喜欢这个来到她家的陌生人。她对他非常欢迎,真的!她非常愿意欢迎这个陌生人,那个旧的丈夫已经使她非常厌烦了。她用一种鲜明的挑战来回答他隐隐约约的残酷的微笑。他本来希望她坚守着道德的堡垒。她才不呢!那个角色太无聊了。她用一种和他相反的、非常鲜明和自由的神采对他挑战。他看着她,眼睛闪闪发光。她已进入战场了。
他动员起全身的感官,十分精细地注意着她。她大笑着,和他一样完全放荡不羁,对什么都全不在意。他向她走去,她既不拒绝他,也不向他作出任何表示。带着一种十分鲜明的难以捉摸的神情,她在他面前大笑着。她也可以把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什么爱情,亲密关系,等等,她的四个孩子对她来说又算得什么呢?这个人是不是她的四个孩子的父亲,又有什么关系?
他是一个只求寻欢作乐的放荡的男人。她也准备去做一个寻欢作乐的女人:要按她自己的方式。一个男人可以随便乱搞一气:同样,一个女人也可以。对那个道德世界,她同他一样毫不感兴趣。已经发生的一切对她全都无所谓。在这个陌生男人的影响下,她已经变成了另一个女人。他对她是一个陌生人,一切为了自己的目的,这很好。她要看看这个陌生人现在想干什么,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她大笑着,始终和他保持不离不即的关系,表面上似乎不理睬他。她看着他脱衣服,好像他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的确他对她变成了一个陌生人。甚至还完全没有碰到她,就已经欲火中烧,无比激动了。诺丁汉的那个小姑娘正好为这一切铺平了道路。他们完全放弃了一切道德上的考虑,各自追求着最简单的最纯粹的满足。他感到他的妻子完全变了,他觉得他对她完全是个陌生人;她对他也是无比陌生,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来自月亮无光的一面。她等待他去摸她,仿佛他是一个突然从外面进来的土匪,她根本不认识他,却一心只想他。他开始一步步发现她,他开始发现在她身上蕴藏着无限丰富的奇异的欢乐。带着使他不肯放过她身上任何一点细小的美的淫荡的热情,满怀疯狂的欢乐情绪,他扑向她:扑向她的美,各色各样的美,她身上独立存在的多种的美。
他自己也彻底地放开了,他在她身上发现的任何东西都会给他带来感官上的狂喜。他现在已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这里没有任何柔情,在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爱情,而只有一种疯狂的希望获得进一步发现的情欲,一种希望在她的肉体的美中获得最高的无法满足的情欲。她是一个无尽的宝藏,她所保有的绝对的美使他发疯,使他向往。这筵席实在太丰盛了,可是他却只有一个男人的食量。
他怀着在情欲方面进行探索的热情和她生活了一段时间———这简直是一种决斗:没有爱情,没有言语,甚至也没有亲吻,而只是完全通过触觉来疯狂地享受最高的美。他总想抚摸她,发现她,他疯狂地希望了解她。可是他一定不能急躁,不然他会把什么都错过了,他必须一次欣赏一个美。而她身上的无数的美,她身上许许多多使他狂喜的小地方,都使他高兴得简直要发狂,使他总希望知道得更多一些,能有力量知道得更多。因为那些美都在等待他去发现。
白天的时候,他会自己说:
“今天夜晚我一定要探索一下她的踝子骨下面,那青筋从那里横过的那个小窝窝。”这思想,这欲念就能使他整天昏天黑地尽想着这件事。
他常常会整天就等待着夜晚的来临,到时候他就会不顾一切尽情去享受她身上的某种无比富饶的绝对的美。一想到她身上隐藏着无尽的美的源泉,想到她身上的还未被发现的美和能够给人带来无限欢乐的部位正等待着,等待着他去发现,他真是有点要发疯了。他整天就想着她。如果他没有发现,没有让自己品尝到这些快乐,那它们就可能会永远不被人发现了。他希望自己有一百个人的精力,可以用来陪她取乐,他希望他是一头猫,可以用它的粗糙,带有刺激性的淫荡的舌头舔遍她全身。他希望在她身上打滚,把自己埋在她的肉体里面,用她的肉体把自己完全掩埋起来。
至于她,却始终冷冷地,眼睛闪闪发亮,露出一种奇怪的危险的神情,完全接受他对她所采取的一切行动,仿佛那完全是理所当然的。而且在他稍稍安静一些的时候,她又会进一步挑动他,让他继续下去,一直到有时候仅仅由于他无能接受她给他带来的满足,无能对她真正享受个够,他简直要不惜使自己趋于毁灭了。
他们的孩子已纯粹变成了他们的后代,他们完全生活在他们的情欲活动的黑暗和死亡之中。有时候,他通过自己的感官在她身上获得的对绝对的美的体会简直要使他发疯,并完全超出了他能够承受的程度。在任何东西里,几乎都有这种同样的简直可说是可怕的邪恶的美。可是,通过和他的身体的接触,而使她的身体透露出来的是一种最高的美,了解到这种美,本身简直就是一种死亡,可是为了获得这种了解,他却宁愿遭受无尽的折磨。他宁愿牺牲一切,牺牲任何东西,也不肯放弃他对她的哪怕是一只脚的权力,特别是五个指头向外伸展的地方,那里有一小块神妙的雪白的平整的地方,五个指头从这里延伸出去像一座座圆形的小山,小山之间是巨大的沟壑。他感觉到即使要他的命,也不愿放弃这一切。
这便是他们的爱情目前所达到的状态,这是一种像死亡一样的无比强烈和极端的性感。他们之间再没有什么有意识的亲密,也没有什么爱的柔情。他们所有的只是情欲,无限的令人疯狂的感官的沉醉,一种死亡的热情。
他一辈子一直就对绝对的美有一种秘密的恐惧的感情。它已经成了他所崇拜的偶像,是某种使他感到畏惧的东西。因为这是不道德的和反人道的,所以他才转而去欣赏哥特式的形式,因为那种形式,通过它的各种各样的尖塔,永远肯定着人的未曾得到满足的欲望,从而放弃了那种圆拱式的绝对的美。
可是现在他让步了,他带着无限强烈的性感要在女人身上发现这种至高无上的、不道德的、绝对的美。他仿佛感到,这种美,在他的手的接触之下,就会马上从女人身上产生出来。通过他的触觉,甚至通过他的视觉,这种美就自然会显现出来了。可是如果他既不去看也不去触摸那个最完美的地方,那它就不是完美的,那绝对的美也就不会出现。也就是说,这种美的存在必须有赖于他。
可是尽管这样,这东西仍然使他感到恐惧。甚至就在他决心对它献身的时候,他也感到它是可怕的,是带有威胁性的东西,而且的确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再说,它也是一种纯粹的黑暗。人体上的一切可羞的东西现在在他的面前全变成一种罪恶的充满热情的美。他和这个女人共同享受,共同创造的一切为淫荡的情欲服务的可羞的自然的行动和一切不自然的行动,全都有它们自己的沉重的美和它们的欢乐。羞耻,什么叫羞耻?这是绝对欢乐的一部分,而很多人恰恰对这种欢乐感到害怕。为什么害怕?那秘密的可羞的东西正是一种令人可怕的美。
他们接受了这种羞耻,与羞耻同在,并从中获得他们最放纵的欢乐。它已和欢乐合为一体。它是最后开放成美的,充分的,最根本的满足的花朵的蓓蕾。
他们的外表生活依然和过去一样,但他们的内心生活已经经历了一次革命。孩子们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父母已全神贯注于他们自己的生活。
慢慢地,布兰文开始发现他已有充分的自由可以去参与外面的生活了。他的内心生活既是那么无比活跃,这就使得他心中的另一个人完全获得了自由。这个新的人现在对公共生活发生了兴趣,他要看看他自己能尽一些什么力量。这就使他有了一个新的活动范围,而且正是为了这种活动,他现在才被重新创造出来了。他希望自己也能和整个为了某种目的生存下来的人类合为一体。
那时候,大家最感兴趣的一个题目是教育问题,许多人在谈论瑞典的新的教育方法,要教学生做一些手工等等。布兰文对于在学校教手工的想法非常赞成。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开始对公共的事如此真正感兴趣。从他这种深刻的情欲的活动中,他终于最后发展出了一个真正抱有明确生活目的的自我。
许多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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