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大越狱-第2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队伍进入工场,孟松胤马上发现今天的大门口仅仅站着两名士兵,而且神情萎靡不振,看来昨晚都是一夜未睡。
孟松胤想,这倒是个机会,假如中午时分阳光充沛,不妨今天就来个趁热打铁。
“孟桑,昨天夜里跑了一个人,”伊藤英明见到孟松胤后开口就是这么一句,“那人不知从哪里搞到的炸药,竟然把一间仓库的屋顶全部炸掉,用绳子翻墙逃了出去。”
“是吗?”孟松胤装出吃惊的样子。“难怪昨夜听到了一声爆炸。”
“那个人似乎逃跑成功了。”伊藤英明眼镜玻璃后的双眼紧盯着孟松胤。“青木队长带着人四处追捕,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们不是有狼狗吗?”孟松胤继续装傻。“怎么会追不到呢?”
“那人很狡猾,在途中撒了不少辣椒粉,”伊藤英明观察着孟松胤的表情变化,突然话锋一转,“据我观察,那个人似乎是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孟松胤心中咯噔一跳,马上想起了昨天与刘子春拥抱告别的一幕。
“是啊,就是那个天天来送饭的年轻人。”伊藤英明又点了一句。
“是吗?”孟松胤很快便镇静下来,随即含糊其辞地说道,“这里的人都是我的朋友。”
伊藤英明盯着孟松胤足足看了十秒钟,喉头动了动好像有话要讲,但最后还是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去。
“今天就动手!”孟松胤对郭松轻声说道。“吃饭的时候最适合,呆会儿你找机会去别的车间通知大家,中午的时候做好准备,听到爆炸声就立即动手。还有,让韦九把钥匙和辣椒粉准备好。”
“好,我马上就去。”郭松兴奋地答应道。
“还有,回来时顺便把气楼上的茶壶拿下来,去厕所里放点水再放回原处。记住,一点点就成,我要用来稀释硫酸。”孟松胤关照道。
“记住了!”郭松使劲点点头。
孟松胤一边工作,一边寻找没人注意的机会,将藏在废料堆里的那三只西林瓶取出后放入口袋。自从那三小瓶苦味酸被伊藤英明发现以后,孟松胤不得不另找隐藏之处,最后发现废料堆里那些掷弹筒碎裂的筒身非常理想,用擦拭机床和工件的回丝包裹以后整团塞入,既安全又不易被人发现。
“都通知到了,”郭松以送工件进行热处理的名义到隔壁几个车间转了一圈,回来以后脸上红扑扑的异常激动,“几个车间到时候同时关门,工具全部准备好了。邱正东和洪云林说,他们到时候干脆把铆焊车间的门焊死,老鲁也说,到时候他用铁水把铸造车间的门轨浇死,韦九的钥匙和辣椒粉已经准备好了,等咱们这边爆炸声一响,立马上气楼。”
“好,准备动手!”孟松胤抬头看看头顶上的天窗,也开始激动起来。
工场内庞大的建筑规模无法完全避免阳光辐射,尤其是简单的“平天窗”设计,虽然采用双层玻璃加大热阻系数,但并不能降低多少阳光的透射率。
时近中午,看看地面上来自“平天窗”的阳光投射位置慢慢移动,越来越靠近后门的位置,孟松胤拿起一把小锉刀和一只装着许多回丝的木制周转箱上了气楼。
孟松胤先用锉刀在电珠上细心地锉出一个小洞,用火柴棍往玻璃泡里填满苦味酸后,慢慢放回两根木条之间,为了与正极接触紧密,还在玻璃泡与木条之间塞了些折叠起来的烟壳纸。随后,用注射器先去茶壶中吸了一些郭松刚预备下的清水,再去盐水瓶中吸了些残存的硫酸液,摇动混合后在每块土豆身上分数个点轻轻注入。最后,在起开关作用的蚊香型铜丝之间夹上一张折叠起来的香烟壳,轻手轻脚地将整块木板上的“电池引爆总成”放入周转箱——倘若现在不小心碰到“开关”令整套电池构成回路,那后果就相当可观了。
自从茶壶偷来以后,盖子一直没派上过用处,现在,该是它起重要作用的时候了。
孟松胤把茶壶盖放在手上掂了掂,感觉份量适中,非常令人满意,随即摸出口袋里那根昨夜花费不少时间织成的棉线,将其中一头系在圆滴型的把手上,试着轻轻扯一扯,感觉非常稳妥。随后,取下聚光镜上已经烧过的火柴残骸,在原来位置换上一根新的火柴。
做完一切准备工作,孟松胤将包括茶壶盖在内的“聚光镜总成”及“电池引爆总成”放入周转箱,在表面铺上一些回丝做掩护,捧着箱体慢慢走下气楼。
车间里的人各忙各的,北墙附近一个人也没有。
自从后门被堵以后,门口的那块空地一下子成了堆积杂物、铁屑的死角,尤其是许多损坏待修的周转箱,堆积得几乎有一人多高。孟松胤加快下楼的脚步,径直走到北墙边,轻轻拖开贴在墙脚旁的那些周转箱,侧身钻进了木箱与墙体的缝隙之间,随即拿出口袋里的小锉刀,开始在新砌墙面的砖缝间使劲撬挖。
砖屑和灰沙纷纷下落,孟松胤拿出一只西林瓶,将瓶体的一半小心谨慎地嵌入挖出的窟窿之中。依照这一办法,将三只西林瓶全部嵌入砖缝,恰好在墙体上构成了一个倒三角形。
根据力学原理中最重要的基本定律之一“胡克定律”,应力在固体局部区域内显著增高的现象,多出现在尖角、孔洞、沟槽之类的“刚性约束处”,应力集中会引起非弹性材料断裂,所以,那三个孔洞的存在就将导致“应力”和“应变”的变化,从而降低墙体的结构强度,使其更容易开裂而不至于影响到整座车间的框架结构。
孟松胤去除瓶上的橡皮盖,将脚边自己那只周转箱内的“电池引爆总成”取出后放在墙脚边,又取出“聚光镜总成”放在翻转身来的箱子上,随后根据聚光镜上聚焦点至地面的长度,将棉线的一头系牢在“无影钩”上靠近火柴头的位置,另一头悬挂着的茶壶盖正好像垂钓的鱼钩那样垂落在“开关”的上方,也就是说,只要火柴点燃后烧断棉线,茶壶盖落下来后将正好压在蚊香状铜丝上接通电路,从而令电珠内的钨丝升温后引爆苦味酸。
苦味酸的闪点只有150℃,电珠起爆后由于“爆轰波”的作用,将造成“殉爆距离”内爆炸物的“殉爆”现象,三小瓶苦味酸同时炸开,自由之门立即开启。
按阳光投射的位置来判断,马上就要到午饭时间了,孟松胤将聚光镜稍稍偏转避免阳光照射,回到自己的车床边继续工作。
不多时,午饭送到,大伙全都拥到门口接取食物、饮用热水,车间的北面顿时空无一人。今天挑着担子进车间的人换成了一名贼眉鼠眼的年轻人,脸上带着好些青肿,看来外牢们也因刘子春的潜逃而受到牵连,遭受了一定程度的刑讯。
教官们像平时一样,围坐在东南角上边吃边聊,车间里气氛平和,几十个人里边,除郭松、黄鼠狼和小江北之外,谁都没觉察出异常来。
孟松胤对郭松微微一点头,独自一人走向车间后部。
郭松的脚边早已准备好一块三角形铁楔,爆炸成功后十秒钟内便可将大门堵死。黄鼠狼和小江北的眼睛已经看好了不远处的一堆机枪枪管,到时候正好以此来作为控制五名教官的武器。
孟松胤走到墙边的木箱堆旁后再次检查所有的联线是否稳妥,然后小心转动聚光镜的方位并检查茶壶盖的落点是否准确,最后轻轻抽去夹在蚊香状铜丝之间的纸片,甩开双腿朝车间前部迅速撤退。
但是,半途中在过道上迎面碰到了一名胡子拉碴的年轻人,是磨床组的一名外圆磨操作工,看样子像是正准备去上厕所。
“小孟,慌慌张张干什么?”磨床工笑嘻嘻地问道。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孟松胤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有话在这里说不行?”磨床工纳闷地问。“我正急着要方便呢。”
“不行,你跟我来,”孟松胤楼住对方的肩膀往回拉,“你把我的轴全磨坏了,你说这笔帐到底算谁的?”
“我什么时候磨坏你的轴了?”磨床工一听就急了眼,跟着孟松胤快步走回车床边。
孟松胤拉着对方在工件堆前蹲下,整台机床正好充当隐蔽物,刚装模作样翻腾了几下工件,只听北墙边轰一声响,火光和烟尘四起,堆积在附近的杂物和木箱在空中乱飞,巨大的冲击波瞬间震碎了附近的窗户玻璃和天窗玻璃。
抬头望去,堵住后门的那道厚墙已被成功炸出了一个大洞,透过洞口,已经看得到外面野地上那绿油油的野草。
郭松三步并作两步直奔大门,在黄鼠狼的帮助下迅速将铁楔敲入门下的导轨,随后接过小江北递来的一根枪管,朝呆若木鸡的教官们逼去。
“请上气楼!”孟松胤手持粗壮的机枪枪管对伊藤英明大声喊道。
伊藤英明虽然大感惊慌和诧异,但看看北面的洞口,又看看孟松胤手中的枪管,很快便镇静下来。
“孟桑,你无法成功,赶快放弃吧。”伊藤英明的表情极其复杂,眼神中既有同情又有愤怒。
“请上气楼!”孟松胤再次强调。
伊藤英明依然不肯就范,正相持不下之间,老鲁和邱正东、庞幼文等人已经通过气楼进入机械车间,手中的铁器将铁梯的扶栏磕碰得乒乓乱响。与此同时,守在工场大门口的两名卫兵也已赶到,隔着窗户上的铁栏将枪口伸进来作瞄准状,但又不敢贸然开火,生怕误伤那五名教官,只得大声乱吼乱叫并朝天开枪作威胁。
气楼上的脚步声越来越杂、越来越重,看来大伙正源源不断地朝这边涌来。
“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邱正东抡起一根铁轴朝伊藤英明大吼道。
警报声凄厉地响起,可以想见,现在所有的狱官和留驻在野川所内的戒护队士兵正在迅速汇拢,很快就将冲进工场的大门。
“孟桑,后面围墙上的铁门早就换成了水泥墙,除非你能再炸一次!”伊藤英明的语气带着一些讽刺,又带着一丝同情。
伊藤英明的声音不响,但在孟松胤听来却与晴天霹雳无异,怔了一怔,当即扔下铁棍,朝炸开的洞口一路狂奔而去。
“孟夫子,钥匙和辣椒粉在这里!”韦九匆匆冲下气楼的铁梯,手里举着一把钥匙和一只纸包。
孟松胤顾不得回答,奔到洞口,拨落几块摇摇欲坠的砖块,弯腰钻出了墙洞。
穿过半人来高的荒草,孟松胤朝着围墙方向继续飞奔,其实,现在一眼望去,已经能够证实伊藤英明所言不虚:原先按有铁门的位置现在已被坚实的水泥墙所替代,墙顶同样拉有电网,形成了一个滴水不漏的死包围圈。
真是两眼一眨,老母鸡变鸭!难道是上次用铝热法烧门以后,鬼子意识到了后门上的隐患了?还是这扇后门本身已经不起作用,运输煤炭和物资可以全由正门出入,所以干脆来个彻底封死?
“门呢?”老鲁气喘吁吁地奔到墙边,吃惊得眼珠都快滚出眼眶了。
“狗日的,怎么说封就封……”韦九的眼中满是绝望和愤恨,抡起拳头朝墙上乱砸,直砸得自己的拳头上鲜血淋漓。
孟松胤伸出手去触摸那冰冷的墙面,似乎还在作最后的验证,虽然眼中干涩像要喷出火来,但心里早已流下了无奈的泪水。
三十八、玩火的境界
按青木队长的意思,这次起码要枪毙十个人才能解恨雪耻。
清查主谋的过程仅仅进行了二十分钟,目标便锁定到了五号房的几个人身上。
孟松胤一口咬定说,此事并无预谋,只是一桩偶然的突发事件,原因是自己在一支破损的掷弹筒内找到一枚遗漏的掷弹筒弹,由于好奇而摆弄、把玩,最后不慎击发。
为确保存放和运输安全,八九式掷弹筒弹的引信和弹体平时是分开保存的,作战时才装配起来并将引信上的保险销拔掉。一般情况下,每名掷弹筒手随身携带八枚装好的弹体,用完以后即需当场装配。战斗激烈的时候,晕头转向的士兵偶尔会将没有去除保险销的弹体装入筒口,此时,如果还没来得及拉动击发杆便中弹身亡或者是筒口变形卡死,那么残存弹体流入工场的可能性倒也具有一定的可信度。
青木队长强调说,即使爆炸的原因属实,孟松胤挟持教官、带头逃跑的行为也应得到惩罚,而且从各车间统一行动的迹象来判断,明显具有预谋的特征,不来个杀一儆百,戒护队脸面都没地方放。
到底应该对孟松胤实施何种刑罚,对青木队长来说也是一道伤脑筋的难题,因为伊藤英明直接找到野川少佐,竭力为孟松胤说情开脱,理由是工期紧张,而孟松胤是车床间组里唯一能独立完成精细加工任务的熟练工,所以惩处方案应以普通的鞭挞为宜,尽量避免伤残的后果。野川少佐觉得颇有道理,最终同意了这一方案,于是决定工场停工,全体人员集合在广场上,当众执行鞭刑。
青木藤兵卫与月京未来商量了半天,觉得仅仅只是鞭刑未免便宜了孟松胤,不如暗中再加点料,让伊藤英明无话可说。
当天下午,戒护队士兵和机枪手全部出动,在广场上形成一个严密的包围圈,孟松胤赤裸着上半身被绑在旗杆上,在两百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开始接受两名士兵的轮流鞭打。
惨叫声中,孟松胤的胸腹部位很快便血肉模糊,最终连叫都叫不出声了。五十鞭以后,青木藤兵卫从口袋里拿出一把事先准备好的老虎钳,命两名士兵抱住孟松胤的一条腿高高地抬起,脱去鞋袜露出脚丫,大家看在眼里不解其意,不知道这名疯子究竟想干什么。
老虎钳夹住孟松胤大脚趾的趾甲,随即奋力一扯,整片趾甲被活生生地拔了下来。
孟松胤的嗓子口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喊,本能地使尽浑身力气将腿往前蹬去,青木藤兵卫猝不及防,小腹受击被踹了个屁股蹲,爬起身来后毫不犹豫地将老虎钳往孟松胤的脑袋上砸去。
孟松胤脑袋一歪,当场昏死过去。
醒来的时候,孟松胤发现自己已经处身于漆黑一团的暗牢之中,从头到脚到处都是令人无法忍受的疼痛,真希望刚才恼羞成怒的青木藤兵卫干脆拔出枪来,当场来个一了百了。
暗牢位于检身室下面的地下室,一共四间全部由水泥砌就,每间二米长、一米宽、一米高,活像墓穴一般,厚木门关上以后没有声音、没有光亮、没有时间概念,人在其间连腰都直不起来,始终只能躺着、坐着或蹲着。坚硬、潮湿的水泥地上铺着一些稻草,外加一块臭烘烘的破军毯,除此之外就是一只方形的铁皮煤油桶,用于盛放排泄物。
仅仅关了两个小时,孟松胤便觉得似乎过去了一个世纪,内心再无任何恐惧和担忧,有的只是狂躁和愤怒,渐渐濒临崩溃的边缘。
黑暗中,双眼无论睁开还是紧闭,结果完全一样,但心情慢慢平复以后,大脑反而更加清醒,诚如世人常说的那样,往事历历在目:父母的面容、齐家父女的影子、电料厂的吴老板、大学的同学、诗社的同好、小时候打过架的小伙伴,甚至还有家里曾经养过的一只小花猫……想着想着,最后竟然心平气和地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暗牢的门并没有打开,而是由一名士兵拉开门上的移动小窗,递进来两只馒头和一铁罐水。
胸口的鞭痕和脚趾上的伤处已经结成血痂,孟松胤撕下内衣的一角下摆沾着清水忍痛清洗伤口,以免在这恶劣的环境中进一步感染,随即用布条包裹大脚趾,支撑着吃下食物并喝尽剩余的水。
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少时间,小窗第二次打开时,还是两只馒头并换了一罐水——粗略算来,其间至少已经隔了一个昼夜,也就是说,鬼子每天只提供一次食物和水,数量仅够维持生命。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了整整五天!
当然,孟松胤本人并不清楚到底过去了几天,除了躺在稻草堆里永无尽头般地沉睡,就是试着盘腿打坐,像参禅一样调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压制一切意识和感知,竭力让脑海中的波涛慢慢平息。但是,光有禅意而没有禅心,又有什么用呢?结果是脑中纷争依旧,特别是屡屡想起已在太湖中魂飞魄散的齐依萱,胸中的愤恨奔流激荡,最后只剩下一个强烈的信念:这次出去以后,马上另起炉灶再谋越狱大计,来它个至死方休,不亦快哉!
第六天的下午,厚木门终于被拉了开来,新鲜的空气和刺眼的光线扑面而来,令人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响。
“出来!”月京未来的声音仿佛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
强光照射之下,孟松胤觉得自己快要失明了,如果不用手扶着墙壁,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回到号房,大伙一拥而上表示慰问、察看伤情,纷纷大骂青木这疯子的歹毒,同时一致认为,这次要不是孟松胤一个人独受刑罚,恰到好处地泄放掉鬼子的怒气,其他人肯定或多或少也会受到惩罚。耿介之说,不过这也不是一个好迹象,说明他们已经不太在乎咱们以后敢不敢再跑!
“什么意思?”邱正东问。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庞幼文道,“我们这批人现在基本上都能独立操作了,如果把我们运到日本去,还能往哪里跑?”
“是啊,羽字号的人第一批进工场,搞不好也第一批去日本,”陆雨官说,“还有宫、商、角、徵四所监房的人,都等着进工场培训呢,日本人哪肯让那么多人白吃干饭?”
“完了,这辈子要死在日本了。”小江北的声音带着哭腔。
“别灰心,找机会再跑!”孟松胤舔舔干燥开裂的嘴唇,声音很轻,但听上去坚决得根本不容置疑。
没人怀疑孟松胤的决心,但也没人相信这句话能够实现的可能性。庞幼文拍着孟松胤的肩膀说,你小子真叫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啊,不过,只要你有信心,老子这一百来斤全交出来,跟着你小子干到底。
回到工场以后,孟松胤一眼便看到每所车间的大门全被拆除了,反正野川所内不必担心小偷光临,铁门本身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拆掉后反倒消除了隐患。原本被炸出一个大窟窿的砖墙,现在已被一堵更加牢固的钢筋混凝土新墙所代替,乱七八糟的杂物、废料、周转箱等物,也被整理得有条有理。
气楼被干脆关闭了,除非是雨天才在士兵的监视下暂时开放。此外,各车间门口恢复了岗哨,而且是一人把守在门口,一人把守在车间中部通往气楼的铁梯口,青木队长甚至还为每位教官发放了一把佩枪。
伊藤英明只字不提爆炸一事,但对孟松胤的态度冷淡了许多。后来,从别的教官口中,孟松胤慢慢了解到,这次要不是伊藤英明在野川少佐面前力争,恐怕早就成了徘徊在黄泉路上的孤魂。青木藤兵卫认为,那天在广场上,一名文弱书生竟敢当众将自己一脚踹倒,无疑是公开与皇军对抗,完全应该尽快枪决。伊藤英明反对说,按预定计划,这批熟练的受训生最迟下个月就将运往日本为帝国服务,将其处死已经毫无意义。野川少佐考虑再三后采纳了伊藤英明的意见,青木队长只得悻悻作罢。
自从38年以来,日本与英美在亚洲及太平洋地区的斗争日趋激烈,战线越拉越长,陆续占领了整个印度支那。41年以后,英美开始考虑向日本禁运战略物资,尤其是关键的钢铁和石油,对帝国构成了致命的威胁。为此,军方目前正在酝酿一个孤注一掷的计划,将在太平洋上有所作为。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日本本土非但兵源缺乏,技术工人的资源同样严重枯竭,最后只得喊出“工人上前线、妇女下车间”的口号。大量的工厂创造条件为战争服务,比如说位于名古屋的三菱飞机制造厂,原来不过是一家生产牛肉罐头的工厂。这样的搞法,本身已经够疯狂了,如果再没有必要的人力支撑,那就更可笑了。按伊藤英明的说法,一名军工行业内的熟练工,重要性甚至抵得过三名普通士兵,如果现在为逞一时之快而大开杀戒,绝对得不偿失。
孟松胤心里很清楚,整个野川所内,其实只有伊藤英明一人能看透自己——只要将那三只西林瓶与爆炸之间作一点联想,就不难猜到结果了——真是哪里都有好人和坏人,日本人中,同样不乏忠厚善良之人,就像中国人中始终不缺汉奸一样。
值得庆幸的是,身上和脚上的伤口并没有感染,只是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而且还无法穿鞋,只能用布条将脚板与鞋底胡乱捆绑在一起。
工场中的工作量越来越大,除常规武器之外,甚至还送来了几辆破损的装甲车。
这种战车的造型非常丑陋,车体矮小,前长后短,顶部鼓起一个丘形炮塔,浑身都是凸出的铆钉,显然没有采用焊接技术。耿介之说,这种战车名唤九四式轻型坦克,由于车体矮小,被日本人称为“豆战车”,也即袖珍坦克的意思。
庞幼文说,虽然豆战车貌不惊人,但在战场上还是对装备简陋的中国军队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因为它的装甲厚度为12毫米,而中国军队最好的捷克式机枪只能在上面击出6毫米深度的凹坑,所以始终莫奈其何。目前,日本军队中已以八九式中型坦克为主,这些淘汰货就塞给奴才们使用了。
“那么,这该死的豆战车就没有弱点了?”孟松胤问。
“有,它的履带比较细,是唯一的薄弱之处。”庞幼文答道。
“那咱们就想想办法,看有没有办法在履带上动动脑筋。”老鲁道。
“还是老办法呗,在热处理上做点手脚。”韦九哈哈大笑。
“是啊,履带一断,在战场就是一堆只能挨打的废铁了。”李匡仁道。
豆战车的体型虽然不大,但挤在车间里仍然显得太占地方,不得已只好全部停到车间外的院子里来。
修整工作主要由铆焊车间的人来完成,由于室外无法使用铆压设备,只能改由热焊技术来唱主角。邱正东、洪云林成天在车上爬上爬下忙个不停,用气焊修补破损的装甲。
邱正东说,太好了,正愁找不到做手脚的地方呢,在焊接技术上搞鬼,实在太方便了。比方说,焊道与母材之间,或者是填充金属之间,只要令局部未完全熔化而结合,就能大幅增加日后开裂的几率。再比如,焊接时故意让熔渣和杂物残留在焊缝内,行话称为“夹渣”;或者在母体与焊缝熔合线附近因熔化过度,造成熔敷金属与母体金属的过渡区形成凹陷,行话称为“咬边”,如此等等,都有可能令该死的豆战车日后在遭受攻击或遇到复杂地形时土崩瓦解。
一天,洪云林正好在机械车间门口忙碌,孟松胤借喝水的机会瘸着一只脚走到门边观看,没想到一看之下,居然看出了一些门道。
豆战车的四周拉有一道隔离围绳,用细铁丝悬挂着一块标有“火气严禁”的木牌,提醒枪兵们不得在附近吸烟。装有减压阀的氧气瓶及装有防回火安全装置的乙炔气瓶分别放在专用的小推车上,与工作现场保持十米以上的距离。
戴着墨镜的洪云林身穿白色防护服,手戴牛皮手套,蹲在车头焊接探照灯的防护罩。焊了一会儿,觉得焊嘴有点堵,但专用的通针正好不在身边,便顺手在一旁“火气严禁”的木牌上折下一段铁丝,试着去清理焊嘴口的杂物。没想到,这个违反操作规范的小动作被一名教官看到,当即大声喝住,赶上前来将洪云林训斥了好一阵。日本教官的工作作风十分严谨,向来喜欢照章办事,甚至有些近乎刻板。
孟松胤看在眼里,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教官们为什么那么大惊小怪,难道仅仅是为了规矩?
晚上回到号房后,马上跟洪云林探讨此事,立即得到了答案。
洪云林说,这倒不是单纯为了规矩,而是那么做确实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因为细铁丝在高温下如果遇到氧气,有可能会造成燃烧的后果,而金属燃烧的后果可不是开玩笑的,正如上次的铝热反应那样,根本就无法扑救。邱正东补充说,没错,实际上气割技术运用的就是这一原理,金属在高温状态下与纯氧一起燃烧,在生成熔渣的同时放出大量的热量,借以割开相当厚度的钢板。
这么一说,孟松胤马上记起了这样一件事:以前刚进大学做实验的时候,有一次为了好玩,将烧红的铁丝放入盛有氧气的集气瓶中,马上引起了铁和氧的强烈反应,顿时火星四溅,差点酿成祸端,为此还受到了齐弘文的严厉批评——那么,如果将这一原理引申出来,能不能为越狱大计作出贡献呢?
当年,齐弘文为学生们做“焰色反应”的实验时,曾经这样讲过:金属灼烧时,原子核外的电子吸收能量,从基态跃迁到具有较高能量的激发态,当再次回到基态时,会以一定波长的光谱形式释放多余的能量,而物质原子内的电子在高温下脱离原子核的吸引,使物质呈正负带电粒子的状态,那就是等离子存在了。比方说,把冰加热会变成水,而水继续受热就会气化,倘若温度升到几千度以后,气体的原子就会抛掉身上的电子,发生气体的电离化现象,在物理学上,这种电离化的气体叫做等离子态。
李匡仁说,理论角度而言,等离子焰的威力无坚不摧,普通的燃烧和爆炸与其相比简直都属于小儿科,但是,目前姑且不论我们是否能够做到这一点,单就工场内的警戒状态来说,都绝无成功的希望。
“不,只要技术手段行之有效,我就有成功的把握!”孟松胤信心十足。“白天不行,难道晚上也不行?”
“晚上?”李匡仁反问道。“晚上你能出牢房?”
孟松胤并不回答,只是扭脸看了一眼头顶的窗户。
“我有点明白孟夫子的意思了!”老鲁一拍大腿,随手一指窗户。“是不是还按这条老路走?”
“对啊,上次要不是李滋那小子捣蛋,咱们早就成功了。”韦九也明白过来。
“现在这情形,光逃出牢房有什么用,围墙脚下的地雷怎么对付?”庞幼文问道。
“如果咱们改从工场这条路走,地雷就奈何不了人了!”孟松胤答道。
“这么说来,还是要破墙喽?”耿介之问。“而且要破两道墙。”
“对,”孟松胤突然目光炯炯,“玩火是一种艺术,虽然形式原始,但也能玩出一定的境界来,跟爆炸相比,最大的好处是可以悄没作声地进行,这一点至关重要。”
“孟夫子,只要你认为有把握,没二话,我老鲁绝对跟着你干!”老鲁首先表态。
“唔,倒是值得一试。”李匡仁想了一会儿也开始认同这一设想。
“有没有人不想干、不敢干?”老鲁站起身来瞪着眼问大家。
这样的阵势,当然没人敢站出来说自己不想参与。
“老邱,你明天找找机会,看能不能先做一下试验,我现在还吃不透,用火到底能不能切割该死的混凝土。”孟松胤对邱正东说。
“你说吧,该怎么做?”邱正东问。
“很简单,你找一根钢管,比方说是枪管之类的东西,一头先用焊枪烧红,另一头套在氧气管上,然后把氧气打开,”孟松胤比划着说道,“记得先把氧气瓶上减压阀去除,让高压的纯氧从铁管的冷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