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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越狱-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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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能搭上这家伙的船,倒是一条不错的捷径。”齐依萱沉吟道。
“明天我去镇上请他喝酒,先搭一搭他的脉。”李匡仁拿定了主意。
第二天依然是个雨天,李匡仁独自一人撑着油纸伞出门,先去镇上最好的菜馆定了一桌酒菜,让小伙计一会儿送到邓宅去。
走进邓宅一看,巧得很,邓一棍恰好也在,正躺在厢房里悠闲地抽鸦片。
“老弟,来得正好,下雨天正好无聊,一会儿一起喝几口。”邓大官人高叫道。
“是啊,我也是下雨闲着没事,正好做个回请,”李匡仁收起雨伞走入客堂,“酒菜我已经在镇上叫好,一会儿就送到。”
“呵呵,怎么好意思让你上门请客呢?”邓大官人客套道。
“都是弟兄,没什么请客不请客的,都一样。”邓一棍笑嘻嘻地走出厢房。“兄弟,怎么不把弟妹带来呢?”
“她有点不舒服,在家歇着呢。”李匡仁顺口敷衍。
佣人端上茶来,三人扯了些不咸不淡的闲话,李匡仁见缝插针,很快便将话题引到了去上海的水路上。不多时,菜馆小伙计挑着两付食盒送来酒菜,佣人调开桌凳,摆好碗筷,三人推杯换盏开始吃喝。
“兄弟,弟妹说要找光福的共产党,我昨天跟三乐哥扯了一扯,三乐哥说没有问题,这事包在他身上。”邓一棍喝了口酒讨好地说。“三乐哥还说,过几天还想跟你认识认识,有机会一起喝个酒聊聊。”
“你跟蔡三乐全说了?”李匡仁心里一惊,但脸上却显出颇为高兴的样子。
“是啊,三乐哥就爱结交各路豪杰,吃什么饭的不管,只要讲义气便是兄弟。”邓一棍为李匡仁斟满酒。
“可惜啊,这些天我正准备去趟上海,”李匡仁心里暗说糟糕,但依然面无表情,“等我回来后再说吧。”
“去上海干什么?”邓大官人问。
“去看个亲戚,顺便要一笔旧账,呆个十天半月就回来。”李匡仁信口开河。
“要是不急,就这几天里边我正好有船要去上海送货,你们俩大可搭个便船,”邓大官人主动扯到了船的话题,“就是从靠近浙江边界的水道绕着走,得稍微多花些时间。”
“这倒无所谓,反正有的是时间,”李匡仁跟邓大官人碰了碰杯,“坐船的话,一路上看看水上风光倒也不错。”
“那行,我这边的货差不多也收齐了,发船前我派人去叫你。”邓大官人一锤定音。
“兄弟,不是我多嘴,你这次去上海,是不是为了那什么……化……化学那玩意儿?”邓一棍自作聪明地眨眨眼。
“哪里会为这事,”李匡仁轻描淡写地说,“那张破纸早让我烧掉了,这次去上海主要是要债,出来的日子久了,身边的钱快不够花了。”
邓一棍听到这里生怕李匡仁问自己借钱,不敢再往下说,慌忙连连劝酒,把话题扯向别的地方。
喝了两、三个钟头,看看空中雨停,李匡仁红着面孔向二邓辞别,摇摇晃晃地迈出大门,顺着湿漉漉、滑溜溜的石板路慢慢走回明月湾。
回到家,把欲去上海的想法跟沈娘提起,说得老人家眼泪汪汪,好生不舍,雪男、雪根弟兄俩也说,就此一别,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李匡仁安慰道,日本人早晚总要滚蛋,到时候一定回西山来安家落户,啥地方也不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跟往常一样,单等邓大官人的通知马上出发。
可是,左等右等七、八天时间一晃而过,邓大官人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李匡仁忍不住又去了镇上一次,叫了酒菜上门请客。这次,没碰上邓一棍,俩人对酌了半天,场面难免有些冷清,邓大官人推说最近货总收不齐,船期还得推迟,李匡仁嘴上说不要紧,心里暗暗觉得邓大官人的态度似乎有些异样。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沈娘家所有的人起了个大早,连几个孩子也不例外,匆匆吃过早饭便去山坡下的茶树丛中采摘茶叶,从早上五点来钟一直采到九点左右,三、四个钟头下来,李匡仁和齐依萱累得腰酸背痛,胳膊软得都快抬不起来了。
洞庭西山特产碧螺春名茶,每年春分前后开采,谷雨前后结束,尤以清明前的“明前茶”最为名贵,全部由茶树上细嫩的芽头炒制而成。按规矩,开采必须在天亮后至上午九点前进行,通常选一芽一叶初展,芽叶形卷如雀舌的采摘,而炒制一斤竟需六、七万颗芽头,人工浩大可见一斑。下午三点以前,一般是拣剔芽叶的时间,将鲜叶摊放在匾中去除杂质并使其微微干缩,之后到天黑以前便是炒制时间了,必须当天采当天炒,绝对不能隔夜。
沈娘说,采摘时必须选标准的一芽一叶,颜色稍深的“鱼叶”不能要,这样茶叶才卖得出好价钱。
“达官贵人一口茶,草头百姓多少汗哪!”齐依萱感慨道。
“真是叶叶皆辛苦啊。”李匡仁也深有同感。
刚说到这里,李匡仁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山坳口好像闪过一条人影,连忙定睛细看,但那一带正好是一片高大茂密的批把林,分辨了半天一无所有。
现在天色刚亮,若非采摘碧螺春,谁会起得那么早呢?
李匡仁问雪男,这附近还有人家栽植碧螺春吗?雪男说,茶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但种碧螺春的肯定没有。李匡仁越发奇怪,呆呆地盯着批把林的方向观察良久,但再也不见那人的身影。
吃过午饭,大家围坐在院子里拣茶,两个钟头下来,眼都快看花了。
午后三点钟模样,雪男架起一口平锅,烧得滚烫后将茶芽抖入,双手迅速翻炒三、四分钟,名唤“杀青”,继而撤去火头使锅温下降,将茶叶抖、炒、揉、捻十分钟,手不离茶,茶不离锅,将全部茶叶揉搓成卷曲的螺状,表面看上去茸毫显露。最后的一道工序是烘干,将茶叶摊放在桑皮纸上放进锅里用文火烘烤,达到固定形状、蒸发水份的目的。
“好家伙,整个过程正好四十分钟。”李匡仁看了一眼手表大声喝彩。
“来,喝一碗这新得不能再新的新茶。”沈娘开心地叫道。
雪男老婆端来一摞白瓷碗,将水吊里的滚水先倒入碗中,稍待冷却,雪男用手指抓起毛绒绒青葱可爱的茶叶一一丢入水中。只见茶叶沉入水中后慢慢舒展,碗底绿云翻卷,汤色间顿时充盈了春的气息。齐依萱低头一闻,只觉清香袭人,忍不住端起碗来喝了一口。
“真香啊,怪不得俗称吓煞人香。”齐依萱赞不绝口。“回味又有几分甘甜,难怪价钱那么贵。要是平时,我们这样的老百姓根本就吃不起。”
“古人说得好啊,洞庭无处不飞翠,碧螺春香万里醉。”李匡仁摇头晃脑地吟咏道。“碧螺春茶集吴越山水的灵气和精华于一身,简直就是人间精灵哪。”
“那你们就别走啦,以后天天让你们喝碧螺春。”沈娘大笑道。
刚说到这里,院子里原本一直趴着的大黄狗突然一阵大叫,气势汹汹地跳跃着朝篱笆门一路跑去。
李匡仁端着茶碗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抖,心中顿时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二十八、盐铁论
张桂花死得很惨,据老司炉工后来说,从出灰口拉出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被烟火炙成了一具焦炭。
这一结果事实上还应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因为缠在张桂花腰间的绳索同时化为灰烬,刘子春终于可以免受牵连,至于那一根铁链和两只铁钩,似乎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张桂花属于热处理车间的人,要搞到这两样东西易如反掌——种种迹象表明,这只是一起孤立的偶发事件。
但是,清理现场的时候,在炉灰中发现了数根细铁丝,月京未来和青木队长蹲在出灰口看了半天,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它的用途,但是,与配电间的“多油断路器”同时遭到破坏的现象结合起来分析的话,不难想到事件的背后还藏着另外的同谋。
出灰口很快便装上了一道铁栅,平时上锁,钥匙由热处理车间的枪兵保管,只有出渣的时候才打开。配电间也加强了防护,门窗全部加装铁栅并上锁,连地上都划定了警戒线,无论红衣、蓝衣,囚禁人员一律不得靠近。青木队长对所有车间的前后、上下仔细检查,努力寻找一切安全隐患,终于发现了厕所隔墙存在的毛病,为防患于未然,下令给所有的厕所加盖一道石棉瓦顶棚,这就是说,以后再也无法由房顶气窗爬出车间。
厕所加顶后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最后不得已又拉了一路电线,在石棉瓦顶棚下装上一只灯泡,由上厕所的人自行开关。
现在,韦九接替了张桂花的工作,不知道这件事应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孟松胤好几天夜不成寐,反复回忆这次行动的所有细节,寻找失败的根本原因,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主要是攀爬的关键步骤得依赖他人,一旦刘子春无法及时到场,计划便全盘失败——那么,下一次,如果还有下一次,一定要把所有环节的主动权全部抓在自己手里,否则仍然难逃失败的下场。
但是,原有的可能性转眼间被悉数消除,整个车间已经滴水不漏,要想逃跑,一定得另辟蹊径。
三天以后,灰心丧气的孟松胤终于再次看到了希望的微光。
灵感总是像闪电一样于刹那间闪现,有一次孟松胤走出厕所的时候,一眼看到旁边那扇巨大的横移式铁门上锈迹斑斑,不由得站住脚陷入了沉思。
从理论上来说,越是直截了当的方式,效率就越高,成功的概率也越大。那么,假设有办法开启这扇铁门,只需穿过外面十几米距离的荒地,便可到达围墙边那扇无人值守的后大门。目前阶段,后大门主要用于运送煤炭和金属材料,随着培训内容的深入,大家已经初步掌握了基本的工作技能,下一步,工场内即将源源不断地送来大量破残枪支,那么,大门的开启机会必将越来越多。当然,这样的开启不会给人带来任何好处,但却足以告诉你这样一个事实:它是可以开启的!
当然,怎么开,那是另一回事了。
据韦九讲,这把北门的钥匙平时由青木队长掌管,运煤的时候,每次都亲自去北墙边开门值守。那么,假如能够得到这把钥匙,一切就变得简单和直接了……反过来说,即使北门永远向你敞开,又有什么用呢?现在厕所已经加盖顶棚,没法再越出车间半步。也就是说,最关键的一点,是得想办法打开车间的后门。
但是,这扇该死的铁门已被牢牢焊死,除非大张旗鼓地动用金属切割设备,比如氧乙炔切割,否则根本无从谈起。邱正东和洪云林所在的铆焊车间里倒是有现成的氧乙炔切割设备,而且与机械车间仅仅一墙之隔,但怎么可能在枪兵的眼皮底下运过来呢?
现在的一线曙光在于:铁门靠近厕所,难以避免湿气的侵蚀,表面已经泛出了几滩黄褐色的浅表性锈斑。
孟松胤觉得脑子里已经形成了新的思路。
中午吃饭的时候,孟松胤偷偷地告诉刘子春,让他明天带点盐进来。
“这个好办,厨房里有的是盐,我抓一把在口袋里就是了,”刘子春一口答应,“你要盐干什么,就馒头吃?”
“我是让它吃。”孟松胤用下巴指指后门。
“什么意思?”刘子春当然不明白。
“我要让门快速生锈!”孟松胤语出惊人。
“把门锈穿?”刘子春差点笑出来。“等门锈穿了,我们哥俩的骨头大概也烂掉了。”
“别急,顺利的话,有个十天半月你就看得到结果了。”孟松胤拍拍朋友的肩膀。
第二天,刘子春带来了一大把粗盐粒,等没人注意的时候,孟松胤悄悄接过来藏进了口袋。
等到下午,眼里观察到门边搪瓷保温桶里的食用水已经见底——一名磨床工人拿着杯子去接水,倾斜着搪瓷缸只接到了半杯——孟松胤随即走到水缸旁,假装用杯子接水。龙头里自然一滴水也没有了,孟松胤朝旁边的枪兵苦笑了一下,拿着杯子走进厕所。
厕所里空无一人,孟松胤将杯子凑在水龙头下放了小半杯水,随即从口袋里拿出一小撮盐粒撒进水中,然后轻轻晃动杯子加速溶解。
等盐粒全部消失以后,孟松胤慢慢走出厕所,乘无人注意之际,偷偷将盐水全部泼洒在铁门上。
这样的举动,当天傍晚临放工前又重复了一次,而且还在厕所旁的废料堆里那些报废的工件上也洒了一些。
车间的地面上油污和金属残屑较多,经常需要用水冲洗,让污物进入车间四周的排水明沟。孟松胤现在总是抢着去做这项清洁工作,借机有意无意地用橡皮水管对准铁门和废料堆冲洒。
第二天一早,首先要做的事便是去观察铁门,但是,洒过盐水的金属表面依然如故,毫无变化。孟松胤如法炮制,当天又找机会泼了三次,只是傍晚时的那一次被郭松一眼看到,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满脸都是无法掩饰的疑惑表情。
第三天,金属表面终于泛出了淡淡的黄斑,这下,郭松无论如何忍不住了。
“孟夫子,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吃饭的时候,郭松挨着孟松胤席地而坐。“是不是在打这扇门的主意?有好事千万别忘了兄弟我啊。”
“哪里的话,你别自作聪明。”孟松胤断然否定。
“呵呵,我虽然没你那么聪明,可也不是傻瓜,这点苗头还看不出来?”郭松有点不高兴了。
晚上回到号房,郭松立即拉着韦九窃窃私语,孟松胤看在眼里知道肯定与自己有关,果然,韦九不一会儿便拉着孟松胤进了天井,老鲁见了立即跟出来,在空中走廊下的角落里一起蹲下。
“孟夫子,你信不过别人,难道连我也信不过吗?”韦九开门见山。“要是真有门道,说出来大伙一起商量商量也好啊。”
“不是信不过,实在是八字还没一撇,只是有个设想而已。”孟松胤知道没法再隐瞒。“不信你问老鲁,在他面前我都没提过。”
老鲁连忙证实。
“那你总找机会往铁门上洒水干什么呢?”郭松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老往厕所跑,太容易招人怀疑了,把事情说出来,我一块儿帮着干不是更好?”
“好吧,我就把自己的设想说一说吧,”孟松胤终于下定决心,“说这事之前,我先说说盐铁论,不过,这可不是桑弘羊那时候的盐铁论,而是我孟松胤的盐铁论。”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往门上泼的是盐水,从化学角度来讲,那叫氯化钠溶液,”孟松胤侃侃而谈,临时开设化学课程,“盐水遇到金属后会形成一个典型的原电池反应,负极失去电子成为亚铁离子,电子移动到正极与氧气和水生成氢氧根,随后二者合为氢氧化亚铁,经氧化后又成为氢氧化铁,最终形成铁锈,全过程称为吸氧反应,也是电化学腐蚀的一种,对金属的腐蚀速度相当之快……”
“打住,打住!”韦九显然不是好学生,听得头都大了一圈。“干脆说吧,你反应来反应去,到底想干什么?”
“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铁门早点生锈。”孟松胤自己也觉得好笑起来。
“这办法靠谱?”郭松表示怀疑。“海里的大轮船不都是铁做的?成天泡在盐水里怎么不烂?”
“轮船除了有防锈的涂层,一般还采用阴极保护法,通常是在吃水线以下的船壳上装上一些更易失去电子的金属,比如说锌块,这样首当其冲被腐蚀的是活泼的锌,而铁就得到了保护。”孟松胤耐心地解释道。“我现在洒的盐水浓度大概在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之间,根据理论,这个浓度的腐蚀速度最快,一般两、三天表面生斑,四、五天出现锈层,一周以后全锈;如果超过这个浓度,速度反而有所降低。”
“你想让门锈出一个洞来?”老鲁疑惑地问。“以你小子的脑袋瓜,就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我哪会那么幼稚!”孟松胤笑了起来。“我要的是生出来的铁锈。”
“要铁锈?”老鲁更摸不着头脑了。
“只能一步一步走着瞧,最关键的步骤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解决,”孟松胤挠挠脑袋,“比方说北面围墙上的后门,只有在运煤的时候才打开,而钥匙由青木那家伙亲自掌管,实在没有办法好想。”
“这个简单啊,咱们派黄鼠狼去偷,”郭松提议道,“黄鼠狼那小子的偷技还是呱呱叫的,只要有机会让他近青木的身,不怕搞不到手。”
“嗯,是个办法,”孟松胤豁然开朗,“现在先看我第一步能不能成功。”
“我还是没明白,你要那铁锈干什么用呢?”韦九好奇地盯着问道。
“用来开门!”孟松胤答道。
“用铁锈开门?!”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惊叫起来。
“具体的步骤你们就别问了,”孟松胤正色说道,“我们得吸取上一次失败的教训,还是像带泥萝卜那样,吃一段洗一段比较保险。”
“有道理,别像上次那样,再被李滋那样的软蛋搅黄。”老鲁表示同意。
“这话倒是提醒了我,”韦九一下子醒悟过来,“这件事一路办下去的话,大伙早晚会看出眉目来,我看李滋那家伙靠不住。”
“那怎么办?”郭松反问道。“又没法把他除掉。”
“不行,这家伙要是再出一次毛病,老子的性命大概也得交待掉了。”韦九突然眼露凶光。“我来想想办法,看有没有法子让他彻底闭嘴。”
“别,别,”孟松胤连忙拦住,“现在完全可以避开他的耳目,没必要先动这样的脑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对,还是先解决钥匙的问题要紧。”老鲁附和道。
“假设咱们把钥匙偷到了手,接下来怎么办呢?”孟松胤问老鲁。
“其实根本不用偷到手,只要几秒钟的时间,在粘土上按个模就行,”老鲁得意地说,“干了这么久的铸造,别的不敢说,浇把钥匙出来还是小菜一碟。”
“你的意思是用翻砂的办法复制一把钥匙出来?”孟松胤又惊又喜。“那现在就看黄鼠狼的本事了。”
“去把黄鼠狼叫出来,我跟他聊聊,”韦九对郭松说道,“这件事到目前为止就你们机械车间五个人知道,再加上我和蒋亭虎,还有一个老鲁,加起来正好八个人……”
“不是八个,是六个,”孟松胤纠正道,“小江北还不知道,李滋也不太清楚。”
“千万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了,人数一多,准坏事。”韦九扭头命令郭松。“咱们在外面商量事,你在门边看着点,别让他们听去。”
听说此言,孟松胤和老鲁的心里一下子沉重起来——行动在即,而其他人必须被抛弃在计划之外,继续忍受命运的宰割——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条件所限,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与其同归于尽,还不如跑成一个是一个。说起来也好笑,一个号子里的弟兄必须割舍,而机械车间里那二十几个别的号子里的人倒是坐享其成,虽然目前还都蒙在鼓里,可到时候大门一开,有谁不愿跟着跑的?
时近清明,江南地带进入了细雨纷飞的季节,天空终日阴沉沉的,雨水往往像孩童的眼泪那样说来就来。
天黑以后,空中撒起了不大不小的雨珠。
第二天仍然是个雨天,雨量虽然不大,但空气中湿度极大,这对加快铁门的腐蚀速度相当有利。孟松胤观察到,铁门上已经像溃疡的皮肤那样冒出了黄锈,虽然很浅很薄,但看上去非常旺盛。
连续几天都是雨天,黄锈慢慢变红、变厚,四处蔓延着面积越来越大。再看废料堆里的报废工件,表面也开始布满红锈,特别是生铁和纯铁,锈蚀的速度简直近乎于疯狂。这些“氧化铁”的结构疏松多孔,并不能保护里面的物质不被氧化,所以,假如一直保持这样的腐蚀状态,这些看似无比坚固的钢铁,将会被彻底氧化,最终成为一堆沙状的锈末。
经过一天时间的准备,老鲁为黄鼠狼提供了一只精巧的“小棺材”,孟松胤则提供了一根历尽艰辛才加工而成的“飞影钩”。
“小棺材”是一只装有黏土的小盒子,制作过程相当复杂:先让蒋亭虎用石膏捏成一只模具,干透后,将铸造车间内随处可见的硅砂①、水玻璃②、高岭土③合在一起搅拌后浇铸进去,干结后便形成了一只长方形的容器,看上去活像一具小棺材。老鲁找机会将其放到炉边去加热固化,最后再在这只棺材内填满柔软湿润的“膨润土④”。
①表面光洁的天然硅砂,与粘土粘结后成为铸造业中“型砂”和“芯砂”的造型材料。
②俗称泡花碱,无色或略带色,透明或半透明的稠状液体,常用于铸造业。
③纯净的黏土,白色或灰白色的粉末,陶瓷业原料,常用于铸造业。
④主要由蒙脱石类矿物组成,粘结力比普通粘土高,常用于铸造业中的湿砂型。
晚上回号房的时候,老鲁把小棺材卷在袖口里通过检查口,主动举起双手接受搜身,谁知门口的枪兵还懒得动手,一歪头就放行了。
工场开张以来还从没搜到过任何违禁物,枪兵们难免有些麻痹,除了金属探测这一关,蹲上蹲下的搜身工作开始大幅度偷工减料,除非特别怀疑或有长官在场,一般情况下能免则免。
但是,就在接近金属探测这道关卡的时候,发生了一点意外。
铆焊车间有一名叫丁大头的冷铆工,正站在老鲁前面四、五个人的位置,今天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口袋里藏了一枚不到一寸的螺丝钉,头戴耳机的鬼子兵用探测线圈一照便发现了异常。旁边的枪兵冲上前来搜出螺丝钉,当场用枪托将丁大头的脑袋砸得皮开肉绽,不多一会儿便昏迷在地。
接下来的人,被探测器照得特别仔细,轮到老鲁时,同样从头到脚毫不放松。还好,探测器丝毫觉察不到小棺材的存在。
孟松胤的“飞影钩”其实就是一段长约二十公分、一头弯曲成钩的钢丝,但加工过程却异常麻烦。
孟松胤首先向伊藤英明讨教有关材质的知识,最终选取了一块65号锰钢,然后以学习使用拉丝刀的名义鼓动伊藤英明一显身手,在车床上直接加工,但由于车床和拉丝刀的局限性,成品的直径远远达不到“脚踏车钢丝”那么细的程度,最后只得叫郭松帮忙,在无心磨上面再度加工,总算制成了这根纤细而富有弹性的钢丝。
准备工作刚刚就绪,刘子春却给大家迎头泼了一大盆冷水。他说,据他观察,青木队长口袋里的钥匙圈上起码挂有五把钥匙,而小棺材却只有一只,一次只能印一个模,所以成功的希望实在渺茫。孟松胤想想确有道理,在那短暂的几秒钟里头,根本无法辨别哪把才是北大门上的,总不见得让黄鼠狼冒五次险,一把一把试过来吧?
不过,黄鼠狼倒是拍胸脯说没有问题,只要搞清楚北大门上是什么样的锁,他就能八九不离十地辨出钥匙来。韦九说,好,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去帮你搞明白。
隔天,韦九在地上拾了一只枪兵扔下的烟壳,再将一小块焦炭细细地砸成粉末藏进口袋,乘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穿过夹弄,飞跑着溜向北大门边。
插销上扣着一把沉甸甸的铜质挂锁,看上去比一般老百姓家里使用的要大得多、结实得多,上面斜盖着一块橡胶皮遮挡风雨。韦九将烟壳的彩印面朝里包住铜锁的表面和底部,右手掏出口袋里的炭粉,使劲摁向烟纸并小心抚摩,将铜锁的尺寸、表面的镂刻、锁芯的大小全部清晰地拓印出来。
黄鼠狼见到这份拓件后,一眼就认出这是美国的耶鲁牌弹子锁,孟松胤凑上去一看,只见圆形图案的当中果然是“YALE”四个字母,暗想这貌不惊人的黄鼠狼还真有几分本事,不由得随口夸赞道:真是行行出状元哪。
这下黄鼠狼来劲了,眉飞色舞地卖弄道,天底下不管什么锁,锁芯永远都是圆形的,因为只有圆形物体才能转动,方形、扁形都做不到,而弹子锁的最大弱点是易被“撬拨法”破解,要是老子能去后门边,只要一根细铁丝在手,十秒钟之内就能开锁。
“少说现成话,”韦九不耐烦地打断,“你到底有没有把握一眼就认出钥匙?”
“有,”黄鼠狼挺了挺干瘪的胸膛,“瞧这锁芯,比一般的锁大一圈,所以那钥匙也比较大,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是一种对称的双边四齿钥匙。”
“那好,接下来就看你的眼法和手法了。”孟松胤鼓励道。
黄鼠狼这几天一直在吹嘘自己的手艺如何了得,说盗术的精髓主要分“眼法”和“手法”两大部分,前者是必须一眼就能看出藏钱藏物的部位,分辨有货和没货的口袋各是什么特征;后者是动作快捷准确并不露痕迹——当初练本事时,一般是在米缸中放入若干铜钱后用手去夹,将手指练得异常灵活,据说真正的高手能在热油锅中夹取玻璃球而不伤手——黄鼠狼承认,自己手指上的功夫还不算太精湛,但筷子功和钩子功却颇得师傅的真传,当年靠一双铁筷和一根铁钩纵横于沪宁线上,到哪都没失过手。
但是,青木这家伙不是普通人,在车间里根本不允许你靠近,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无影钩”去勾。
二十九、铁锈、钨丝、银粉漆
门上的铁锈越来越厚,用指甲轻轻一刮便扑簌簌地掉落。
孟松胤将这一现象向伊藤英明报告,说很可能是因为连续阴雨,而且车间里经常要用水冲洗地面,所以角落里潮气太重,最好的办法是用银粉漆做一下抗腐蚀处理。
“说得有道理,不处理的话终有一天会穿孔。”伊藤英明完全同意孟松胤的说法。“等青木君来了,我跟他讲一下。”
傍晚时分,青木藤兵卫依例到场,像平时一样手牵狼狗在车间里走一个来回,正在牛头刨旁干活的小江北见了那狗,吓得直往机床后缩。最近,小江北的腿上一直打着绷带,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
伊藤英明见了青木藤兵卫马上迎上前去,领他去铁门边察看锈蚀的情况,不多时,又招手让孟松胤过去。
孟松胤一边走向铁门,一边朝正在钻床旁忙碌的黄鼠狼使了个眼色。
“孟桑,青木君问,为什么别的车间里的铁门都没问题,单单我们这里锈得这么严重?”伊藤英明问孟松胤。
“别的车间有热源,空气没那么潮湿,”孟松胤平静地回答道,“而且我们这里经常要用水冲洗地面,难免会有水溅到门上去。”
青木藤兵卫想想很有道理,阴沉着脸点了点头。这当口,黄鼠狼已经悄悄地靠近过来,离开三、四步路的距离仔细观察下手对象的衣袋和裤兜,紧张判断钥匙串到底放在哪个位置。
“看这里,”孟松胤蹲下身子,用指甲剥弄鳞状的锈末,“最好的办法是将铁锈全部刮掉,再涂上两到三层银粉漆。”
伊藤英明和青木藤兵卫同时弯腰细看,黄鼠狼见机会来到,快速移动脚步靠上前来,同时垂直小臂让袖中的铁钩滑落,以快如闪电的动作让顶端的弯钩前伸,轻轻探入青木藤兵卫因弯腰而充分暴露的裤袋开口处,随即一勾、一转、一拉,三个动作一气呵成,整串钥匙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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