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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上的魔术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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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沐浴着这种美好的气息,顿觉一身轻松,感觉人整个体重都急剧变化了,走在路上的脚步都有些发飘。
“这边,这边!”
看来这位“科斯莫斯”店长急得不行,还没等我完全适应这明媚的春色,他已经在尾竹桥通人行道的前端大声地对我叫唤了。
不过我们在外面走的距离非常有限,所以我还没享受够春风轻抚肌肤的温暖,就已经走到了20米外的咖啡厅里。这间咖啡厅位于“新巴黎”与“科斯莫斯”之间,从马路上可以直接看到玻璃里面的景象。
意想不到的是,此刻在咖啡厅里坐着等我的人,居然是那个穿着深绿色西装的老人,他挺直了背坐在最前面的圆桌旁,微笑地看着我。我先是朝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跟他对看起来。没过多久,他的嘴唇右侧上扬了3毫米,似乎是在笑。
站在圆桌旁的“科斯莫斯”店长对那老人无比尊重,他看了看老人,然后想到有必要先了解价格。他首先准备跟老人介绍我:
“呃,这位是……你叫什么名字?”
我惊讶地看着店长,老人那生锈般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你叫……白户则道,是吧。嗯,请坐吧。金野先生,这里没你的事了,多谢你的帮忙。你先去忙吧,过后我会再和你电话联络的。”
“科斯莫斯”的店长深深地鞠了个躬,然后弯着腰退出了咖啡店。我细细一看摆在老人面前的咖啡,竟连嘴唇都没碰过一下,而且他的眼睛是冷冷的、浊浊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嗯,先别急,请坐吧。我之前稍微调查了一下,你是今年春天大学毕业的,直到现在也找不到工作。老家住在新泻县新泻市,令尊是县政府的公务员。你是家中长子,但你却一个人住在这条街上。”
我听完他说的这些话,不由得吓了一跳。真想不到,居然还会有人把我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的底细摸个一清二楚。
“还有什么是你所掌握的?”
听到我声音里的不痛快,老人的嘴角又扬了起来。这个怪老头似乎乐在其中。接着,他又说道:
“当然不止这些,还有好多内容都是我们已经掌握的。比如说你读大学时经常缺课;也没什么政治或宗教背景;成绩只能勉强及格,更不可能称得上是好学生;你有个同班的女朋友,但她比你先毕业,现在正在一家超一流的外资企业上班。”
“够了!”
我猛地从桌旁站了起来。这真是一场让人极度不愉快的见面。说老实话,与其在这儿和他讲话,还不如留在“新巴黎”看怪兽屋的魔女好一些呢。老人见我动火,连忙安抚我道:
“等一等,我跟你说,在这个时候,我最需要的就是你的帮忙。擅自调查你是我不对,但你能不能为我工作呢?那些大企业在招人的时候,应该也会去作一些简单的身家调查吧。所以在这个问题上,请您谅解我。”
我简直是受够了,他以为他是谁啊,难道全天下任何人都要听他的话吗?
这老头可真是人精,话语之中用词虽然客气,但一讲到具体的事,所用的语气就全都变成了讽刺式的命令口吻。我是最受不得别人的约束和管教的,于是便对着老头说道:
“我讨厌黑道,我到目前为止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但有一点我是肯定的,整件事跟我是没有半点关系的。”
老人严肃的表情一变,首次在和我见面时笑了出来。不只嘴唇,甚至连满是皱纹的脸都整个笑开了,这是一种看起来发自内心的笑。但老人真正的想法到底是什么,我完全搞不懂。
“白户先生,我跟你说实话吧,你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你听了别生气,不过,这种想要丢下一句‘与我无关’就拍屁股走人的思想在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还有,连柏青哥赢多少输多少都要每天记录、详细而有条理地进行整理,这跟我几乎是一模一样.”
连我在仔细检查那张记录输赢的备忘纸都被他看到了,看来这老头还真是眼神锐利啊。
“那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那辆右翼分子的街头宣传车会那么干脆地认输、乖乖溜回去吗?我家里老爸可是公务员呢,他可不希望让我在危险的世界里工作,不然他让我读大学岂不是白费劲了?”
听我说起这些情况,老人似乎已看出我心有些动了,便又回复到原来那种面无表情的脸色,但到底还是难以掩饰他的得意对我说道:
“那还不简单,他们之所以离开,当然是因为钱喽。说实话,我如果没有手上的这些钱,他们怎么可能会那么听话呢?你不要相信我有什么无边的影响力,影响力就是我手上的钱。”
“那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吗?”
“地下钱庄。我的客户里什么门路的都有,当然也有黑道分子喽。但你不要理解偏了,他们可是非常可靠的借款人。他们的信用甚至比所谓白道的人还要可靠。只要他们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遵守,不需要任何麻烦的合同条款。”
“可是,你没看见他们在进行那种暴力味十足的抗议活动吗?”
“唉,这个你就不懂了,他们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做生意?自从警方介入后,店里换奖品的部分就没有以前那样有油水可捞了。再说也是为了他们的面子问题,所以他们必须不能乖乖就范,而要弄些影响出来。示威行动?充其量不过是为了提高分手费金额而进行的商业活动罢了。事实上,只要‘科斯莫斯’店门一开,他们就再也没机会提什么条件了.他们本来想在店没开之前捞一把,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如果他们再这样闹下去,就会被警方以胁迫妨害营业罪逮捕。店方由于不愿把事情闹大,才会请我出面调停的。当然,双方的调停费我是会照单全收的啦。”
老头子神色泰然地把右翼分子闹事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他说的故事简洁明了,但那一切都是我完全不知道的世道情形。到这个时候,我已不知该说什么了。
虽然我不知该说什么,但有一点却是明确的,那就是原本对他的抵触心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眼前这个非同寻常的老头的好奇。于是我沉默了片刻之后,便对老头说道:
“既然这样,那你把我找来做什么事呢?”
老人听了我的问话,泰然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眼底却悄悄流露出“不出我之所料”的得意眼神。我当然不会在意他有什么样的脸色,随便他怎么想吧。反正有赚头,我就接,如果没赚头的话,那也就不客气,当场就跟这个自大狂老头说再见。
“帮我跑腿啊,就是代我到各金融机构去办一些事情,同时帮我收集一些资料。任务会随着各个阶段状况的不同而有所调整。因为你对这行业务还不熟,所以在前3个月,你要以受训者的身份在我身边实习一下。”
“那薪水呢?”
“试用期每天1万元,月薪是25万元,这个价在你们打工族来看,还算不太坏吧。”
说完,老头开始用一种眯着缝的眼睛看着我。不过说老实话,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价格。比我每天打11个小时的柏青哥赚到的金额还要多得多呢。而且柏青哥的赚头是未知的,而这里却旱涝保收。
但我又转念一想,既然是他把我请来的,那工钱肯定可以再得寸进尺一下。就从他调查我的细心这一点可以看出来,他为了我这样一个人一定花了不少工夫吧,不付给侦探社一大笔钱,怎么会得到我这个小人物的详细情况呢?那我就跟他来个狮子大张口吧,不行的话我就再去打我的柏青哥。想到这,我便朝那眯眼看我的老人笑了笑,道:
“30万元怎么样,那样比较好算。”
听到我提的要求,老人有些意想不到地苦笑了一下。他用那玻璃般的黑眼珠紧紧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叹口气道:
“能清楚地明示自己的欲望,也算是一个优点吧。好吧,那就照你说的,月薪30万元。以后你会明白,我就是这种人。”
说着,他便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径直递给了我。在这张还留有手工抄写痕迹的硬纸中央,用明体丰印着“小塚泰造”四个字,既没公司名称,也没有职务职称。我好奇地翻到背面,还好,有电话和地址:
荒川区町屋三丁目。
看来他就住在这附近,三丁目就在一进入尾竹桥通没多远的地方。见我在认真地看他的名片,老人笑了笑,道:
“好了,请你明天早上9点到这地址来,我会把具体的工作内容说给你听的。”
说完,他就暂时闭上了嘴,开始由上而下地观察我的穿着。
今天我穿的是那件成天披在身上的灰底白点连帽皮外套,以及皱得不行的藏青色棉质长裤,脚上穿的,则是一双坏了一半的篮球鞋。我被他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正当我准备低下头去的时候,他发问了:
“那……你难道一直就穿成这副德性吗?”
听到老人有些担心的提问,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答道:
“恩,今年流行穿成这样啊。”
“真拿你没办法.”
有些哭笑不得的老头从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皮夹。他那个泛红黄色的皮夹看来是用一整尾刚出生没多久的鳄鱼的皮做的。虽然我从来不知道那些奢侈品卖多少钱,但我想就凭这皮夹的架势,估计付我好几次房租是绰绰有余的了。
更令我想都没想到的是,老人那枯枝般的手指居然从皮夹里取出一叠万元大钞,直接递给我说道:
“这是10万元。你马上就拿这笔钱去买衬衫、领带,再去买双皮鞋。全部花掉都没关系,但一定要买最上等的,明天你就带着收据和剩下的钱来找我。哦,你应该有一两套西装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沉默着,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个老头,居然还接着说道:
“不过,应该不是什么穿得出去的上等货吧……好吧,要做就做到底。”
说着,他又从皮夹里拿出另一张他自己的名片,然后用他写惯了的万年笔,在那张名片的空白处写了一长串字后,再交给我。然后盯着我说道:
“到我写的这地方去,请他们帮你量尺寸。要先联络一下他们,到店里随便挑你喜欢的布料,没关系的,而且在这家店里,不管你选什么,都肯定是不会有错的。”
店名叫“缝冈本”,位于南青山。名片的背面有老人的签名,以及用蓝色墨水写上去的“麻烦你们了”的字样。
定做的西装?我该不会成为那个捡到天上掉下的百万英镑的傻大个吧?一时间,我仿佛变成了奥黛丽.赫本.既然这样说,那么这狡诈的老头子岂不就是希金斯教授了?
哼,想要我变成“淑女”,想都别想。
第二天是个万里无云的绝奸天气,尾竹桥通商店街一如往常地热闹.但今天到底有些不同,各店铺那并不鲜艳的玻璃及金属表面折射出的阳光,竟让我不由得眯起眼睛一一这在以前可是我从来都不曾注意到的。
我身上穿着上等的新衬衫、打着新领带(说起来吓你们一跳,光这玩意儿就是一件便宜西装的价钱呢),还有我求职面试用的最上等西装。我往左拐入三丁目狭窄巷道。这是我第一次穿手工缝制的鞋子,没走多久,就感受到了鞋匠花心思做出的柔软弹性的触感。
昨天我去找过的那个裁缝师,店就开在南青山的高级大厦里,是家连招牌也不放的神秘家族企业.老板长得有些像晚年的霍洛维兹(Wladimir Samoilovich Horowitz),战前曾在伦敦学过制衣方面的高超技术。这位品位高雅的老板称派我来的老人为“小塚大人”。在闲聊的时候他用一种带着崇敬的语气说道:
“他是我们的老主顾,品位很高。”
说话的时候,他还用一种很开心的眼神看着地毯上我那双穿得不能再穿的篮球鞋。那个时候我真恨不能有个地缝能让我把那双鞋藏起来,我当时就觉得,要是我没穿这种不伦不类的装扮来找人家就好了。
由于町屋算是贫民窟,一从大街转进来,马上就变成盖满小房子的杂乱住宅街,从来就看不到气派的大房子。基本上,这里不像老头子那种人会住的地段。但事实上他的名片上写的地点就在这里。
进入町屋之后,我便小心地在电线杆上确认起名片上的住址来。这里不但房子破,而且路面窄,那条小路几乎仅能容一辆小型车穿过,而且巷道曲曲折折相互交错,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
在这片区域里,随便走到哪里,都是格局相同、颜色相同的两层楼房。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一棵树,所以我认为这里完全是一座没有绿意的迷宫。我在毛细血管般细小的单行道上走了很长时间,才在让人昏昏欲睡的阳光中看到了老人名片上的那个地址,一栋房子就矗立在那儿。
我定睛一看,只见水泥砖墙上因苔藓密布而变成绿色,木制拉门的表面也已经变成黑褐色,在普通之中,门牌上面用毛笔写着的“小塚”却显得有些气派。
是这儿没错了。我“嘎啦”一声拉开门,走过一片铺着踏脚石的院子,到达玄关。院子里种着几株纤细的黄杨树,地上落满了不知何年的潮湿枯叶。这栋房子远看会觉得有些大,不过基本上还是和周围的房子没什么太大差异,也是一栋像是用来出租的两层楼住宅。
我在玄关处按下对讲机。很快,对讲机里传出老人的声音:
“门没锁,你自己进来吧。”
我倒顺手推开门。明明是很平顺地开着的,但我推的时候却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走入玄关后,我抬头看了看四周,在毫无特色的摆设中,却意外地闻到了一种奇异的气味,那是一种很多钱融洽地聚集在一起、相互摩擦身体时才会发出的气味。真是很奇怪,虽然我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气味,也没有看到发出这种气味的物体,但我却分明感觉到这种气味就是钱的气味。
在这种甜甜的(我的感觉)气味中,小塚老人穿着一件羊毛衫,在那扇擦得隐隐发亮的门框处静静地站着。
“早安。”
“啊,早。”
我与老人打过招呼之后,便换上了他摆在门后的皮制拖鞋,进入这个从外部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里面却令人眼花缭乱的房子。
老人带我通过玄关旁的长廊。木质地板完全感觉不到柔软度,那感觉就跟走在石材上面一般。有些手足无措的我跟在老头子后面,穿过长廊后便进入了一扇门。进门一看,里头居然是个大得令人咋舌的大房间,那房间估计得有一个羽毛球场大,差不多25张榻榻米的面积。墙壁和地板都是用跟熟柿子颜色一样的红积木嵌板铺就。
门的入口附近,摆着战前欧洲电影里出现过的猫足型接待用桌椅。由于空间巨大,所以显得非常宽松舒适。内侧墙壁的两个角落,竟开了两个像垃圾车背面泻料口那么大的四角形的洞。认真一听,才发现大提琴的声音就是从那两个洞里飘出来的,此时播放的居然是帕布罗.卡萨尔斯(Pablo Casals)的音乐。看来他还真跟那个裁缝店老板说的,是个很有品位的老头。正当我看得出神的时候,耳边传来小塚老人的话语声:
“坐吧。”
我闻声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坐下之后,却发现房间的另一边更是别有一番洞天。那一侧映入我眼帘的,分明是个办公的所在。只见靠墙摆着长方形的桌子,旁边还有个大型屏幕,屏幕上有着无数细小的数字和一些不明所以的图形在一闪一闪地发光。桌子的下面,则摆着台式电脑的主机,那些接在数据机上的电话线则被整理过,绑在了一起。除长方形桌子外,还有一张大概是老人专用的、黑色祭坛一般巨大的木制书桌,它正沉甸甸地放在房间深处。
除了所见的这些大件,房间里最能吸引入眼球的,便是那到处装饰着的画作与工艺品,看来这里还真是一处令我难以捉摸的所在。
见我终于把屋子里的东西看完,回过头来盯着他,老人便有些自得地看着我说道:
“还满意吗?这里可是我每天都要待上个大半天的工作场所呢.比如说那个窗一一”
老人说的同时,把头摆向了屏幕的方向。他可能觉得我听不懂屏幕,便用“窗”来指代那个屏幕(简直是太小看我了)。
“从那个窗里,会即时反映出全球市场的动态来。我绝大部分的工作就是在这个房间里,看这个窗里的信息,另外再加上一部电话就可以下。”
可能见我对他说的这些有些诧异吧,老人马上放缓语气说:
“这些东西你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弄明白的,以后慢慢来吧。你是今年秋天新设事业的重要人员。这项新开展的事业必须到处奔走,所以光靠我的体力恐怕已经不行了。”
不过从他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半点也看不出他体力方面有什么问题,说实话,他倒像个体力充沛的年轻人。我好奇地问道:
“那到底是什么事业呢?老板,我可只是个刚毕业的学生呢,也没有在企业服务过的经验。”
“试用期间还不能告诉你。但你放心,这项事业不需要任何工作经验,没有社会经验的人反而更适合。在接下来的3个月里,我将要在你身上培养出对市场的敏感度来。”
市场敏感度?这听起来怎么有些像是天方夜谭?
我茫然地看着眼前舒服地坐在沙发上的老人,而他也正用那捉摸不定的眼睛盯视着我。我们俩就这样互相看了一阵,也不知道他想起什么好笑事了,居然突然笑了出来,道:
“哎,看来不跟你说是不行的了,我还是赶快把你的工作内容说明了吧。哦,你喜欢喝咖啡吗?”
我点了点头。小塚老人便站了起来,从餐具柜里把一套红色的咖啡研磨机拿了出来,然后捧着走了回来。他细心地放入两人份的咖啡豆后,便开始用旁边的铸铁把手研磨起来。边磨边对我说道:
“我只喝自己泡的咖啡,所以你就没必要替我泡了。还有,这就是你工作用的设备。”
老头子一边用右手转动把手,一边用左手从中间那张摆着电脑主机的桌子下方抽屉里拿出一个A4纸大小的纸袋。
我从老人手里接过纸袋,打开确认里头装的东西。一看,居然是当天的《日本经济新闻》,还有活页笔记本和剪贴簿各一本。我有些不明所以,完全不知道要用这些东西做什么。于是便抬起头,用茫然的眼神看着小塚老人.
此刻小塚老人正把装满刚磨好咖啡粉的小箱子从研磨机上拿出来,然后向餐具柜方向走去。他打开餐具柜的玻璃门,从里面取出两个杯子、两个盘子,然后回过头来对我说道:
“其实事情很简单,只需要你每天早上到我这儿来,把日报从头到尾读一遍。当然,不一定总是看《日本经济新闻》,综合性的报纸也没关系。既看经济新闻的版面,也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读其他信息,反正把报纸全部都读一遍就对了。如果有觉得感兴趣的报道,就剪下来归档。”
在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把重新煮沸过的电热水瓶里的热水,分3次注入了滤纸。转瞬之间,一种煎制高档咖啡的香味就飘了过来,苦苦的气味中隐藏着温暖的酸味与甜味。忙活着做咖啡的同时,小塚老人背对着我问道:
“你应该有一家银行的账号吧?”
“只有松叶银行的……”
“思,跟我想的一样,因为町屋站前好像只有这么一家大型都市银行.那这样吧,你从今天开始,每天从股价表上,把这家银行前一天的收盘价抄写在笔记本上。这件事你每天都得做,至于表格该设计成啥样,那就请你好好想一想吧。”
话说完,老人的咖啡也泡完了。他把咖啡放在我面前,然后又把牛奶和糖一块儿递了过来。我看到他手腕的内侧皮肤竟白得吓人,而且还浮起一些像是绸缎一样的细致纹理.他注意到了我在看他的手,便将手往后收了收,接着说道:
“好了,你的工作就是这些.根据我的经验,读报纸读得再慢,中午以前也应该可以轻松结束了。而到下午的时候,那就随便你去做什么了。但手机必须要带着,有急事的话好让我联络到你。”
不会吧,我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上午读读报纸,做一点简单的表格,下午随便去哪逛逛,就这样也可以每个月有30万元收入!这会不会太轻松了呀?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老人,问道: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别的东西要学了吗?”
“别急,急是没用的。在培养出你的敏感度之前,硬把知识强塞给你,那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我跟你说,市场敏感度是一个急不得的神秘东西。如果你对我说的这些工作内容还不满足的话,那好吧,就每天想一个问题来问我,我会尽可能回答你的。”
天啊,和这老人讲话也变成工作的一部分了。但这个精明的老头怎么看也不像那种需要泡茶聊天找倾诉对象的人物啊。虽然他家没有其他的声音,像是个没有家人的家庭,但要说小塚老人是个出于孤独而变得想和任何人讲话的孤单老人,那打死我也不相信。
既然相信老人把我找来是确有工作要干,那好吧,我就开始进入我的工作状态吧。我歪头想了想,便对小塚老人说道:
“我明白我的工作內容了。那,我现在就来问今天的问题吧。”
老人正托着咖啡杯享受着,他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要问他问题,便用有些吃惊的表情看了看我,但旋即变成了称赞活泼学生时的那种笑脸。我看他开始期待我的问题,便问道:
“为什么会是我呢?”
小塚老人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愣在那里有一拍的工夫。此时无伴奏的大提琴奏鸣曲就跟一群飞往空中的小鸟一样,轻巧而活泼地舞动着旋律。
想了想,小塚老人终于隔着咖啡那袅绕的浓雾回答道:
“你提的这个问题可真难回答啊.我先是看到你的脸,当时就觉得你具备基本的智能。说老实话,市场这种工作是笨蛋无法做的。你的感觉能力似乎也很敏锐。另外还有一点,在柏青哥店前面排队的人群中,你是孤立的。我记得俄罗斯小说里曾经有过这么一段话:‘真正的穷人,是那种群聚在一起的人。而孑然一身的穷人,不过是还没赚到钱的有钱人罢了。’而你就是那个没有赚到钱的有钱人,这是你在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当中孤零零地冒了出来时给我的印象。从现在看起来,我的感觉还是正确的。”
什么?还没赚到钱的有钱人,这是在讲我吗?我怎么觉得这跟我没啥关系呢。
一直以来,我是无法容许自己跟那些拼命读书的书呆子那样有诸如“只要拼命努力,有一天一定会功成名就”之类的糊涂想法的,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一旦那样想的话,到头来一定只有失望而已。至于中小学时比较流行的“永远不失去梦想……少年的眼眸……”之类的加油歌曲,我从来都是当做摇滚乐来听的。见我胡思乱想的样子,老人喝了一口咖啡说道:
“好了,问题也问完了,开始工作吧,读你手里的报纸吧。”
我闻言便乖乖地面对着桌子,认真地读了一个半小时的报纸。好久没这么认真地读过报纸了。然后,我又从东京证券交易所一部的股价栏里,去寻找松叶银行的股价。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在那些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数字堆中,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松叶银行的股价,487元。我认真地把这个数字抄写在笔记本上。第一天的工作,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结束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的生活看似波澜不惊地照着第一天的模子进行着,但事实上,其中却有些微妙的变化,比如说数字就往垂直的方向增加为5列:
487
488
485
481
479
可惜我对此完全没有感觉,最多只是看到那一周最后一天的数字比第一天的数字略微减少了一些而已。
每天认真地读完报纸后,我就会去屏幕上把“特别关注股”的股价抄在笔记本上,然后盯着那一排排列在一起的数字,细细琢磨一番,想要从中找到些什么,但最后总是一无所获。每当我合上笔记本的时候,小塚老人就会转过头来。他看我似乎忙完了,就会连自己的份一起,帮我泡味道独特、香味四溢的咖啡。这既是我们迟来的下午茶时间,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一一独家采访提问时间。我们移动到接待用桌椅那里,一边喝咖啡一边稍事休息.等到咖啡喝了一半的时候,我就会向他提出当天的问题。如果回答得比较简短,那5分钟之內就会结束我一天的工作。如果回答得比较长,那我就得花上30分钟时间去聆听。
不过一般来说,小塚老人的回答总是很长的。现在想想也难怪,当时我提出来的问题,大多数都是非常基本的,说难听点连入门级都算不上,所以要想把这种问题解释清楚,还真不是一句两句话可以实现的,小塚老人回答我的问题,就像小学教师回答学生关于“时间是什么”这类问题一样。
第一天问完“为什么是我?”之后,第二天的问题就是“经济是什么”了。这种问题是我临时想出来的,但看得出来,这简直是个令他也伤脑筋的问题。他想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回答道:
“经济?这可不是一句话能说得清楚的。笼统说起来,应该算是一种人类为了生存下去,为了取得、利用和交换生活及精神物质、资源而进行的所有活动吧。呃,再让我想想,真是伤脑筋。我们也许会发现,人们对于并非生活所需的某些东西,也会拼了命地想要弄到手,而事实上这种行为也是经济范畴中的一种。你问的这个问题真是太难了……我不是在找不回答的借口,事实上直到今天为止,也没有人能真正完全掌握和了解全世界正在发生的所有经济活动。细数起来,即便世界一流的学者或智囊团,恐怕也答不出准确的答案来。所以,我就简单地跟你说说吧……”
我听得有些迷糊,便轻轻地啜了一口咖啡,然后抬起头来,紧盯着小塚老人,静等着他的下文。小塚老人缓了口气,看着我的眼睛两秒钟后,才接着说道:
“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每个人都会构筑起一个自己专属的模型。而这模型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它就像一个把经济机制的精髓抽取出来的水晶球,生活在社会中的每个人都抱着这样一个水晶球,然后用一种占卜的心态来决定自己的行为。比如说财政部长想从它那里知道怎么做经济会变得景气,投资家想知道接下来哪些产业或企业处于成长通道之中,而即便是那些一文不名的贩夫走卒,也希望从它那知道哪里可以赚到生活费。但这颗水晶球也不是到哪儿都受到人们崇拜的,它也会有不流行的时候,比如说红色的马克思水晶球、蓝色的凯恩斯水晶球,它们都属于那种不以经济为主旨的水晶球。而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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