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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同人)红楼·画中人人-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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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在想那个和尚的话?”
  她犹豫了一下,拢了拢散到额前的发,不禁问:“王爷,你信命吗?”
  水溶摇头,低低笑了两声,颇有自嘲之意,“不信,我从来没想过。”
  “万一是真的呢?”这话显然令她不满意,语气也急起来,“若照那签上说的,你说,我们躲得过么……”
  “别乱想了。”水溶去揽她的肩,懒洋洋地敷衍,“你也听见了,那和尚说是吉签,不会有事的。本来这东西,就是讨个吉利,哪里能当真呢。”
  黛玉将脸侧到一边,不去接他的话茬,仿佛有点赌气的意思。这动作惹得水溶一笑,眯着秀长的眼睛,饶有深意地看着她,“这又是哪来的气?你究竟在怕什么,怕我们不能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黛玉被他说中心思,仿佛失了头绪,转过身去,执拗地低着头,没有看他一眼。又过了会儿,只听他淡淡地说,“你知道,我是从不信命的,这世上只有活路,没有死路,看你怎么走了。”他叹了口气,又道,“换句话说,就是不能白头到老,哪怕死在一处,也是好的。”
  那声音很轻,山风又大,转瞬就湮没在远去的霞光中,细微的似乎不曾存在过。若不是有一两缕飘进耳中,她几乎又要疑心,是自己不经意的错觉。
  “来,”水溶忽然微笑起来,向她伸出手,“把手给我。”
  “做什么?”
  “这段路不好走,我背你下去。”
  傍晚的风,已经有些微凉,迎面徐徐吹过来,将发鬓吹得蓬乱。水溶俯下身子,让黛玉趴在他背上,他的肩膀不太宽,夕阳下显得略略有点单薄,就如同此刻山中的雾色,绵软一片。她沉浸在这片软绵中,将他搂的更紧了点,方才少许的不快,瞬间淡去了,只觉得安适之极,再没有一丝惊惧。
  “今天好玩儿吗?”
  黛玉“嗯”了一声,大力点点头,又怕他走路不稳,没敢多说话。
  “那我们以后年年出来玩,好不好。”
  “以后你哪有空闲。”
  “怎么没有?”水溶不以为然,“听说正月十五,河上放焰火,坐船看花灯,来来往往都是人,可热闹了。”
  黛玉垂下脸来,窝在他肩头上笑,“亏你还是个王爷,真没见过市面。花灯有什么好的,以前我爹就常带我看,那虎丘山上有捏小像的、卖沙子灯的,还有一出一出的泥人儿戏,比这好玩的多。”
  “你想家了?”
  “是呀,我才来的时候,想吃那种笼蒸螃饺,想得夜里偷偷在被子里哭。”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倒是水溶只深深看她了一眼,心里有些愧疚,低声说,“是我的错,没照顾好你。”
  “又说这些话?”黛玉微瞪了眼,不让他说下去。
  水溶知道她心气高傲,不愿惹人同情,便笑着打住话头,“好好,不说就不说。以后你想吃苏州菜,我陪你去,咱们拣城里最好的馆子,挨家挨户的吃,还可以包了山塘街上的阁子,喝茶听曲儿……”
  黛玉没回话,而是低头揽住他的脖子,紧紧抱住他,“王爷可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嗯?”
  “你说,等过个三五年,就上表请辞,找个地方定下来,到时候——”
  ……到时候,我们这一家人,年年岁岁日日夜夜,都再不分开。
  如玉的皓腕环在颈上,水溶只觉得她使了很大的力气,将他抱得生疼。
  他忍着痛笑起来,只道,“你放心,答应你的话儿,我怎能忘得了。”
  “天下这么大,去哪里好?”
  “跟你回姑苏,去看看太湖,还有寒山寺。
  “可不许反悔。”
  “一定。”
  傍晚灯火微明,风极大,伴着山顶浩荡的钟声,涌来涌去,一直延续到夜色尽头。尽头,是片漠漠的黑。
  菜端上来,七八个小小的冷碟,如今天气渐热,老太妃受不住暑气,叫人撤去围屏,将饭桌设在庭院中。传菜的侍女探头看了一眼,禁不住“啊“了声。心想怎么全是这些?
  原来几个小碟里,放着什么凉拌马兰头、清炒的折耳根,还有盘切得极细的酒糟白切鸡,都是再地道不过的江南菜。吃惯了山珍海味,尝这个倒也新鲜。老太妃看那盘里红生生的好看,便夹了一筷,问:“这个做得好,是什么?”
  罗氏洗手调羹,笑道,“是红菱鸡头,南边人吃的,难怪娘没见过。”
  “哦。”太妃点点头,“听说林丫头近来胃口不开,闹喜闹的厉害,我看这菜挺清淡,不如送给她吃去。”
  “娘不知道林妹妹的性格,咱们这吃了一半,再给人家送去,怪不好的。”盛了碗红枣粥,罗氏忙给她递过去,“估摸着王爷下朝了也没吃,不如把两个一起叫来,人多了热闹。” 
  太妃笑道,“哎呦,你看我这记性,怎么把溶儿忘了。”说着派人去叫,两人在院子里等着,半柱香的时间,传话的人回来说,没找见他们两个。
  “他们去哪儿了?”
  太妃摇着罗扇,在一旁的软塌上坐下来,隐隐觉得其中有些不对的地方。
  婢女低垂着头,嗫嚅道,“王……王爷清早就叫人备车,带着少夫人出去了。没说去哪里,小人们也不敢过问。”
  太妃皱了眉头,仿佛有些不悦,“这个溶儿,真不像话。自私出门也就罢了,还带着林丫头,这样抛头露面地出去,让人瞧见了成什么体统?”
  罗氏见状,也跟着担忧起来,“是啊,外头又脏又乱,街面上的东西都不干净,只怕也没吃上什么。”
  过了一阵子,还不见动静,这边就有些急了。
  太妃道,“你派个人打听着去。”
  罗氏一迭声答应着,回头说,“王爷走的匆忙,人手似乎少了些,要不我多派两个,再出去找找。”
  “那就多加几个人。”太妃将扇子拍在案上,冷着脸色说,“准是在外头遇上高兴事,舍不得回来了。
  “娘是担心王爷惹祸?”
  “那也不至于,溶儿的性子我有把握。”太妃叹道,“我只是担心,他这样下去,一味地散漫放纵,会招些没要紧的闲话,传到外间去,对他可不利。”
  罗氏吃了一惊,“妾身知道了,以后会多注意。”
  太妃轻轻吁了口气,道,“叫人盯着点,溶儿心细,别惹他生疑。”
作者有话要说:  删掉了大半,后面还没修改完。全是些没用的废话,还没写到真正建设性的问题……
昨晚心血来潮,写了一段小水水的片段,当然不能贴上来,就不剧透了。
关于结局,有了个很狗血兼煽情的想法,当然不是太妃和罗氏联手害带鱼了,大家不必往那方面想。
老太妃就是再糊涂,也不会拿着孙儿开玩笑。

  ☆、卅柒

  微微摇晃的车厢里,有些气闷,黛玉坐在窗边,深色的帷帘将光线隔在外头,那些重重的阴影,有几分霸道地遮住了她半边脸。
  这一天折腾的厉害,加上胃口不适,这会儿就有点泛酸。水溶坐在她对面,发现她气息越来越急促,觉出不对来,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黛玉摇摇头,脸色被衬得雪白,半晌说:“……那个,可能又闹了。”
  水溶愣了一下,半天方才明白,她指的是腹中的孩子,不由提了提嘴角,笑道:“这个小鬼头,现在就知道欺负娘,以后岂还得了?”
  “不要紧,你别担心。”黛玉腼腆地笑了,伏在他耳边轻声细语了一会儿,水溶转过神来,也忍不住略有喜意,“真的?”
  “真的。”
  听她这样说,水溶才放了心,转而高兴的拥住她,黛玉也顺势依在他身上。车厢来回晃动,过不了多久,她就又觉得胃里不舒服,心头“突突”乱跳,好像有什么要呕出来,一把推开他,弯下腰吐个不停。
  水溶被她的反应惊了一下,顾不得脏,忙摇着她的胳臂问,“怎么样,你身子要紧么?”黛玉回过头来,勉强的抹了唇,还好她没吃什么东西,吐了半天,只能呕出些清水。
  “不妨,我歇歇就好。”她顿了顿,便觉得心头舒畅,不像先前那样难受了。水溶看着心疼,皱起眉来,忧心忡忡地道,“这些太医,没一个靠得住的,只知道开方子下药,吃了那么多了,也不见好。”
  “关太医什么事?”黛玉摇头,用帕子拭去唇角的痕渍,低声道,“是我自己的身子不争气,怨不得他们。开春以来,我虽然身上不好,可那病再没犯过,这就不错了。”
  水溶见她轻描淡写地说这话,不由有些讶异,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早前,鲍太医就嘱咐过,说她身体底子薄,不适合生养。这几个月以来,虽然他想尽办法,燕窝补品也没少吃,人却是越补越瘦,每天形容懒懒的,连话也懒怠说。如今又添了呕吐的症状,看样子,还得再足足受上几个月的罪。
  想到这里,他不由深吐了一口气,心中很是郁闷。
  车厢依然在摇着,他转过脸,轻轻挑了帘子一角,往外看去。
  向晚时分的街道,没有白天来得呱噪,显得安静了不少。千家万户,楼台巷舍,都照进一片玉湖水光般皎皎的月色中,仿佛在悠然睡去。
  街市两边,林立着大大小小的铺子,门前人头攒动,有卖瓜果的,成筐的桃杏柿梨摊在地上,卖家一阵吆喝,引来不少人问津。旁边有个卖馄饨的小摊,热腾腾的馄饨刚出锅,气如白练,香味扑鼻。
  水溶看那家生意不错,想来应该好吃,便回头问她,“你饿不饿?”
  黛玉也看了一眼,见外面鱼龙混杂,七八个粗壮汉子挤在一张桌上,店主提了只缺口的茶壶来斟茶,油腻腻的袖子往桌上一抹,就算擦过桌子了。
  她忍不住蹙起眉来,厌恶地摇了摇头,并不答话。水溶知道她是嫌脏,刷地放下车帘,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哎——”黛玉还来不及叫他,人就已经没影了。
  水溶拐过巷子,看来看去,也没找见什么吃食。快走到巷尾的时候,看见有个推车的老头儿,正大声吆喝着:“冰糖葫芦儿,五文钱一串,不甜不要钱!”
  他一时好奇心起,上前问道:“这是什么做的?山楂吗?”
  “一看就知道公子是读书人。”老汉咧开嘴笑,“这阵子天热,山楂还结不了果,强摘下来也是酸的,哪有人肯买呢?这是山里红,别瞧它个小,酸甜可口,拿糖浆焙了几个时辰才焙出来的,换了别家啊,可吃不着。”
  水溶听了不由脸上发热,赧笑道,“老人家说的是,惭愧了。”
  “嗳,这是哪里话。”老汉摆手笑笑,将他打量了一眼,“看公子的模样,家里是做大官的吧,你们懂的那些,我们庄稼人可不懂,总之是掺不上的事罢了。”
  如此平常的话,在他听来却是再刺耳不过。水溶侧过头,从架上取了一只糖葫芦,掂在手里端详着。红红的果子裹了层油浆,在月下泛着缕甘美之色。
  “爷爷,爷爷!我也要!”有个清凌凌的小孩叫起来,推车的老汉忙揪住她的耳朵,喝斥道,“瞎闹什么,仔细惹恼了这位公子爷,回家赏你一顿排头!”
  打的孩子哇哇地直哭,水溶低下头,见是个四五岁的女娃儿,小脸脏兮兮的,身上的衣裳也脏得看不出样子,委实可怜。他有意放慢了步子,走到孩子跟前,缓缓蹲下身。
  “想吃么?”他淡静的声音问。
  孩子揉了揉眼睛,哽咽着答,“嗯!”
  “拿去吃罢。”将糖葫芦放到小孩微微蠕动的小手中,看她露出惊喜的表情,水溶勾了勾唇角,面上恍惚是笑意。想到不久的将来,也会有个这样调皮的孩子,追着他喊爹,咿咿呀呀地学语,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是莫名一动。
  “这……”老汉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推着小女娃说,“还不赶紧给公子爷磕头。”水溶摇头道,“我看这孩子喜欢,就当结个缘吧。”
  “哎,”老汉长叹一声,“不是舍不得给她吃,实在是有苦衷啊。俗话说卖油的娘子水梳头,我们若不是穷到这一步,怎舍得卖儿卖女,委屈自家孩子。”
  “哦?”水溶脸上也掠过了一丝犹疑,“莫非老人家有什么难处?”
  老汉拭了把眼泪,道,“这事儿说来就话长了,我们原是京郊的平民,靠着那两亩薄地过日子。谁知道去年朝廷兴了什么新文法,要改稻为桑,抢占了我们的地不算,还把田税翻了一倍。我那小儿不服气,和着几个村民联名上告,官司打到乡里,又打到县里,上头没人关照,哪能打赢呢……”
  他说的糊涂,水溶听的却不糊涂,改稻为桑原是东平王的建议,他以风险太大,又急需赈灾调粮为由,上奏废除了这一项决策。怎么仅隔了半年,朝廷就打着这个旗号,圈人良田呢?
  却听得老汉继续说,“我们开始也以为是朝廷无道,后来才知道,是哪个亲王要修宅院,扩建府地,价钱谈不拢,索性就强占了我们几百亩地!”
  水溶恍然点头,听到此处,算是有些眉目了。
  当初,东平王和户部尚书谭荣一起力荐,要改稻为桑,他就觉得其中有蹊跷。后来太液湖的工程下来,忠顺王趁着这个肥缺,狠捞了一笔。原来他们打着朝廷的幌子,将贪墨了的工款,拿来修自家宅院。有“改稻为桑”这块王命棋牌在,百姓既不敢问,也不敢告,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真是一举两得。
  “可怜我那傻儿子,不肯认字画押,叫他们硬生生打死了!这样的冤屈,你们这些青天老爷为何不管?为何不管?”老汉越说越气,水溶见他伤心至此,从袖里掏出一锭赤足的金子,交到他手里。
  “这些钱先拿去给孩子买件衣裳,老人家放心,我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老汉感激涕零,拉着小孙女要给他跪下,水溶忙止住他们,从架上取了一只糖葫芦,唇角蓦地绽出笑来,“你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它好了。”
  从巷子里走出来,一路上人迹稀少,青石铺就的街道在月下泛着柔和的微光。他一面低着头,一面在心里琢磨着,有了忠顺王的这个把柄,下步棋该怎么走。上次乌茶案的事,已经闹得人仰马翻,差点弄巧成拙,所以这次,一定要想个万全之策,若非手握实据,不可轻易发难。
  忠顺王此人老奸巨猾,人脉盘根错节,朝中一半都是他的势力。从那老翁的话里来看,这个案子牵涉之大,连户部都拖了进去。想将他这样的人拖下马来,只怕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彻底根除。
  而蒋玉涵……想到这个名字,水溶心中不由阵阵发冷。那孩子的性子,他是了解的,表面诚善,内心却做事的紧,发起狠来不惜豁出命去也要将仇家置于死地。看看当年,他不过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害得贾家家破人亡,水溶实想不出,他会用什么手段对付自己。
  “你会后悔的……”当年锦香院里,他咬牙切齿说的一番话,还清晰地飘在耳边,仿佛余音都不曾散去。如今仔细想来,他这颗棋子,难道真是用错了?
  倘若来日,他那要命的嘴巴,一时真将他供出来,污了他的清名不算,只怕连这辈子的前途都毁得干净。想到此处,水溶心上发寒,才渐渐生出几分怯意。
  走到巷子口,迎头过来一个妇人,容色憔悴,生得有几分面熟。 
  妇人看见他也有些意外,呆了一刻,慌忙屈身要福:“民女见过王爷!”
  见他表情迷茫,忍不住提醒,“王爷不记得我了?那日在狱神庙……您还救过我……”
  水溶有一瞬的怔忪,然而很快就想起来,她是贾芸的妻子小红。
  他心念如电转,压住面上几乎阴沉起来的杀气,目光慢慢放软,说话间翘起嘴角,换了温和的笑:“原来是贾夫人,怪本王眼拙了。”
  小红低头,道:“王爷莫要折煞妾身,您的大恩大德,我们结草衔环也难报答……若不是您,我们家二爷这条命可就没了……”
  水溶听她这样说,心中有几分不自在,问道:“芸哥儿人呢?怎么不见他来府上走动?”
  小红看看左右无人,赶拿帕子捂住嘴,凑近了他道:“我家相公出门采办香料,晚一天才能回来,这两日官府抓得紧,他和倪二爷躲风头去了。”
  水溶过了一会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指节“格”地绷响。果然不出所料,贾芸、倪二都是市井上的人物,刑部顺藤摸瓜,很快就会追查下来。所以这根缠藤,无论如何都不能留。
  打定了这个主意,他面色渐平,想想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了,过两天,等风头过去,就请他们过府上来,本王亲自为他二人安排后路。”
  “这怎敢当……”
  “有什么敢不敢当,你们助我大事,帮这点小忙是应当的。”
  小红感激的热泪涌眶,试了试眼角,说,“我们如今住在母舅卜家,离这不远,就在前边的紫槐巷,王爷若不嫌弃,去寒舍坐坐。”
  “不必了。”水溶只微微一笑,“家里还有人等,先告辞了。”
  小红看见他隐于袖幅中的右手,露出半截红红的糖葫芦,立刻会意地笑了,“家里是有孩子了吧,王爷这样的好人,日后必定儿女双全。”
  水溶亦颔首,“借夫人吉言。”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他才暗暗吐出一口气来,神色微凉。
  临登车前,家仆发现他脸色不大好,水溶似有踌躇,口唇微微动了一下,开头几个字不太清楚。家仆屏气凝神地听着,却听他淡淡说:“明晚……你去韩军府上一趟,就说有件事,让他悄悄替本王去办了。”
  家仆听的一头雾水,不明白他想些什么,只好含糊答应下来。
  水溶示意靠他近些,俯头低声说,“记住,前头的紫槐巷有户姓卜的人家,一个活口也不要留。”
  家仆并不知道姓卜的是什么人,只是他眼中那一掠而过的杀气,让他心惊胆寒。
  

  ☆、卅捌

  吩咐完后,水溶径自挑帘上车,车里光线昏暗,他见黛玉坐在一边发怔,面上映着淡淡月色,半明半寐,显得柔情婉现。刚才那阵躁动的心思,终于平静下来,他不自觉地弯起嘴角,展颜一笑。
  “回来了?”黛玉听见动静,忙抬起头来,也禁不住略有喜意,“怎么去了那么久?
  “哦,市上又脏又乱,寻不到什么能吃的。”水溶顺着她说下去,递过手中的冰糖葫芦,笑道,“我给你带了这个,将就着先垫一点。” 
  黛玉看他变戏法似的,变出这么个宝贝,不由得摇头:“这是什么?哄孩子的吧,我不可要。”说着,又掷回他怀里。 
  水溶眯起眼来,微微一笑,“你倒真是胆子大了,连本王赏赐的东西,都敢不要。”
  “那又怎样?”黛玉挑起眉梢,依然笑的轻巧。
  水溶听了这话,知道她是存心打趣,若论耍赖斗嘴,肯定是斗不过她,只好自嘲地道,“看样子你是真嫌弃我了……” 
  黛玉瞅了他一眼,唇边始终萦着明媚的笑意。过了会儿,见他仍不做声,倒像真生气了。觉出情形有些不对,她便伸出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玉纱般的烟袖直垂下来,露出一双如雪似皓的细臂,轻轻缠住了他。那袖口带着残余的淡淡温香,如能蚀骨,仿佛有种不可摒弃的诱惑,让他逃无可逃。
  “真生气了?”她低下头来,戳了一下他的鼻尖说,“瞧你这样子,跟要吃人似的。整天冷冰冰的板着脸,皇上都看不烦么?”
  水溶本来就没动气,被她这么一闹,就更没主意了。他叹了口气,说道:“本王纵横朝野十多年,遇上的敌手无数,还从来没有一个像你这样难缠的。”
  “怎么,嫌我烦了?”黛玉哼了一声,转过身再不睬他。
  “别赌气。”水溶伸手拽过她,搂进怀里,“我大老远的买回来,你好歹也尝一口。”
  她却执拗起来,任他怎么哄都不理。
  水溶平时也百依百顺惯了,此时心上一软,只好道:“这值什么,我来陪你吃好了。”说着低头咬了口糖葫芦,然后作势俯身,慢慢送到她唇边。察觉到这个动作的暧昧,黛玉微有点窘意,极不自然地直了直身子,脖颈也变得僵硬。
  水溶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反剪到身后,一只手把住她孱弱的腰,抵到晃动的车厢上,低头吻去。黛玉挣扎了一下,忿忿地推开他:“你闹够了没有,让人看见成什么体统?
  “看见就看见了,本王就是这般行为不端,又如何?”
  他不依不饶的靠近,顺着她的耳鬓,一路吻下去,先触了触她的嘴唇,又衔住了她的耳垂。她移开脸颊,躲避着他的纠缠,身上却像是着了魇道一样,仿佛这四肢百骸都不属于自己,变得轻软起来。
  水溶极力按捺下火气,笑说:“这可怪不着我,刚才是谁先引诱我来着,把人的火勾起来了,这会子又装正经。”
  黛玉这才知道上了他的当,后悔的要命,却也晚了。任他把头埋在颈窝里蹭来蹭去,轻而浅的呼吸,打在肌肤上,带着熟悉淡泊的香气,她渐渐不能抵御,只有绝望地陷进去,陷进去……就这样被他吞噬了,连一点残留的渣子都不剩。
  感受到他双臂的力量,似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样,隽秀的手指细长,无声抚上来,隔着两重薄纱的衫子,窸窸簌簌地撩拨着,有点痒,像是什么在撩拨着她的心脏。凉凉滑滑的手指,连骨节都是纤瘦的,筋络分明。他下意识握住她的腕子,却被被一个温润的物体隔开。
  是只墨玉镯子,匀净无暇的底子,仿佛比夜色更暗更沉,青得发乌。
  看来那个掌柜的话,是真应验了……
  他翘起一边唇角,微微动了下,笑的那样安静,不露声色。
  这双手曾经握住过多少生杀予夺,翻覆间,有多少次风云色变?而现在,他恍惚有种错觉,握着她,就像握住了自己的一生。
  慢慢的手指加大力道,她疼的蹙起了眉,但还是忍住了。自从成婚以来,她从没有对他说过任何情话,即便在心里默念过无数次,也没有说出口。那些话充斥在唇间,总是无法吐出。
  她恨自己的矜持,却始终不敢承认,对他的情愫。一日日沉淀下来,就这样积了满腹,化成难以言喻的愁绪。
  “怎么了?”觉察到她身体的异样,他停下来,伸手温存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过于温软的呼吸,似是春日浮荡在空中的柳絮,痒得抓不住,挥不去,只余了半缕残留。她想了半天说:“没什么。”
  “不对,你分明是在想我,却不敢承认是不是?”
  “不是。”她答的干脆利落,不肯就这么软下去。 
  水溶伸指勾起她的下颌,与他侵逼的眼神,若有似无地一碰,黛玉扭开脸去,心有所动。他轻轻嗤笑一声,道:“别光顾着嘴硬,有时候我真想剖开你的心,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哦,莫非王爷想剖我心肝,食我血肉?”
  “怎么,不行吗?”水溶不以为然的反问,“你不是说,人都在这里了,想不想有什么分别?不过你放心,本王便是没有三房五妾,也稀罕你的很呢。”
  听他提起新婚那夜的私房话,黛玉不由得脸红耳赤,一股热血刹那涌入面颊,热辣辣的不知该如何反驳。她当时不过是气急了,随口说出来激他的,谁知说者无信,听者有意,如今被他当把柄捉出来,不像气话,倒像是闺房床帏之间的喁喁情语了。
  “我原不指望你稀罕。”黛玉啐了口,斜睨着他道,“堂堂王爷,拿自己比作祸国殃民的妇人,还恬不知耻的说出来,真不知羞。”
  水溶也不生气,一挑侧鬓眉角问,“此话怎讲,愿闻娘子其详。”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黛玉扑的笑了,“哪有人说自己爱吃心的,那不成了《封神榜》里的妲己了。
  他想了想说,“这话倒也不错,你的心比比干多一窍,本王甚是喜欢,你说有什么法子,让它完完全全属于我?”
  黛玉摇头,半嗔半笑道:“你那花言巧语,拿去哄别人吧,何苦来堵我。”
  水溶知道她不信,也不想多说,想了想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还是那句话,今后不论如何,你都是我唯一的女人,我儿子的母亲。”
  黛玉听着心中欢喜,却仍淡淡的,并不理他。
  他慢慢缓了口气,道:“还不信么?也是,从来信誓无用,有几个能永不相负的。我这辈子只想要你一个,只对你一个好,再过十年二十年,你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领会出他话中的含义,她脸上倏地红透,他看在眼里,只是微微一笑,再没有多余的言语。所谓心意与共,也不过如此罢。
  水溶闭了双眼,俯下身来,她没有刻意避开,只是静静地接受着他的拥抱,就这样依在怀中,身体随着车壁晃动,也似无意地与他靠得更近。
  她的唇瓣那么冷,冷得带着一丝清气,好像是层轻薄的岚雾,他放不开,只有用力的吮吸着,急切地攫取她的气息。喘声渐重,压住了微弱的□□,这一时情动,仿佛是催命的毒,迎合之间,要留下什么甜蜜胜火的印迹。 
  伴着碌碌地鼓声,打破了沉寂的深夜,这一晚的宵禁,才刚刚开始。
  次日天光大亮,照例要去上房请安。黛玉因昨晚玩得累了,神色就有点不济,加上夜里伤风,总是觉得倦,恹恹的打不起精神。
  镜里那一张面孔,显得分外的雪白皎洁,下巴愈加尖瘦。她虽不长于此道,也不肯落于人后,强撑着打起精神,挑了一盒颜色最明艳的胭脂膏子,慢慢匀了两下,两腮才泛起些微红。
  黛玉一面将头发绾紧,一面瞟了眼托盘里的云钿,示意紫鹃拿过来。牵牵绊绊的流苏垂到耳后,末端缀着虾须似的细长珠管,闪来闪去,像是一记含蓄的眼波。她看了看,觉得不好,又指了另一支嵌银菊花纹的扁方,试着在鬓边比了比,才对紫鹃说,“就这个吧,太妃不喜欢太花俏的东西,这个看着合眼。”
  水溶看她对镜理着头发,甚是担忧的说:“你身上不好,就别去了。”
  “那怎么行?”黛玉微微蹙眉道,“昨儿疯了一整天,今天再不去,也太不像话了。太妃、王妃便不说,那些下人们也会怪我太不省事。”
  水溶心里虽明白,面上却不露,淡淡道:“没有的事,是你想多了。”
  黛玉抬了眼帘看他道,“你不必瞒我,那些话也不是头一次听了。我倒没什么,只看不得你受这个闲气。”
  水溶心头一阵刺痛,长叹了口气,也不好再说什么。
  到了上房,屋内照例静悄悄的,只听得檐下秋蜇的声音。太妃已经起身,幄间暖烟缭绕,罗氏带着几个丫鬟,正在摆箸盛粥。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一段,前前后后修改了不下三遍,导致我打开文档就发愁 = =
其实这种吴文英式的写法,并不好,七宝楼台,碎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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