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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花劫-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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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林中最低等的妖奴都被抽走了一大半到巫行宫内帮忙。于是,那些关于平日里无法见到的高高在上的大妖们的传闻也就流到了琼花林。
巫行宫每日花炮不断,彩带漫天,这些日子采集的金线银棉全部织就成琉璃毯铺满了整个巫行宫。前几日帝将神鸟一族的新晋小女君抵达巫行宫,三十二名宫娥手执幻彩纱引路,浩浩荡荡的一队人排到十里开外,那排场极其阔绰,山顶之上等候的几名侍婢更是恨不得将山顶炸开花。
据说这位小女君虽是阴身,但因为遗传了父亲生得极其俊美,见过她的人都舍不得移开眼,又不忍多看,仿佛亵渎了她一般。谷主同她并肩而立,闪耀出的光芒让整个妖界黯然失色。
说起来这位小女君还要尊称谷主一声表姐,这得追溯到两千多年前一桩旧事。
长居于阙荫山中阙荫谷内的帝将神鸟一族,本也是上古一脉中存留下来的一支,平素里不爱交际应酬自视甚高也不爱与他族往来,更谬说与外族做姻亲这种事。偏偏帝君膝下最出息的小女儿鸣秋看上了自家门口的一棵名唤柳生的柳树精,那柳生样貌生的极美,胜过帝江一族中所有羽色华丽的雄鸟,二人自知不会被族人接纳,于是悄无声息地私奔了。
这给帝君气脱了一层毛,说将鸣秋逐出神鸟一族用不准她再入谷。要说这对苦命鸳鸯也是倒霉,统共过了七百年的恩爱日子,因当时鸣秋有了身孕可胎像一直不稳,眼看要临盆,夫妻俩为了稳妥便去了南海之上的固汤山生产。却不想固汤山上修行至炼体期的山蜘蛛瞧上柳生的样貌,硬是绑到居住的山洞之中要与其双修,柳生不敌而鸣秋又在这时临盆。为保腹中骨肉,柳生拼了性命送鸣秋逃离固汤。而一身重伤的鸣秋倒在阙荫谷口,声泪俱下恳求帝君收留自己刚出生的孩子。
五百年前天界与妖魔二界一战之后,帝江一族的帝君死于沙场后一直未能有人胜任帝位,甚至被它族轻视,直到当初鸣秋的孩子破了妖丹期升入炼体期,且修行势如破竹,一口气练至炼体中期,踏平委蛇山,剥了风狸皮,成为帝江一族的新女君,这才帝将神鸟一族重新回归于之前的地位。
而今日做寿的桃花谷主,便是当年柳生的亲外甥。
“太夸张了。”听着这些传闻,初息没停下手里酿酒的动作。没了寒风烈烈,每日鸟语花香、仙山热泉,初息精神很好,但却无趣又乏味。只想着快些酿完酒,待寿宴之后早些回到桃花谷。
初息不关心巫行宫的花炮和风华绝代的小妖君,她只想知那傻兮兮的山猫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休养。
“喵啊。”
初息边思念山猫边连夜酿酒,某夜,她刚将酿好的酒坛搬到琼花林深处的石库下,忽地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
“山猫?”初息不敢相信,山猫竟能追到巫行山上?
草丛动了动,山猫一身泥草钻了出来,瘸着腿缓缓向初息走来。初息三两步并到它身前,想抱却不敢抱——山猫身上全是伤,浅见血肉深可见骨!
“你这个笨蛋……”初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加了金刚状在山猫身上,为其缓解疼痛,使了风术把它虚力的身子轻轻托起,落入怀中,“为何要跑到巫行山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连化形期都未到居然敢闯山头,你知不知道会送命?!”
山猫耷拉着耳朵,身子卷成一圈,被初息骂了之后也只是软软地“喵”一声。月光之下它被糊住一半的眼睛里亮晶晶地。
初息见它这幅模样,心都被揪疼了,囤了一大把的妖气连放几个愈合状罩在山猫身上,四处找草药助它疗伤。
这几日初息都未回木屋,留在石库守着山猫。有人问及她便说寿宴将近,她正连夜酿酒,顾不及睡眠。
借助巫行山的灵气以及初息渡气治疗,山猫的伤很快便好了。有山猫陪伴,初息心情大好。不仅酿酒,还从琼花林别处摘来了一些花果,碾碎了加入甘甜的山泉,做些点心。
每当夜深,巫行山万籁俱静,初息便将准备好的甜食点心和酒拿出,在石库与山猫同食。
说来奇怪,每次她将酒食准备好,去拿杯具一回身,酒杯见底,甜食不见,只剩下蹲在石凳上一脸惊恐的圆眼山猫,夹起尾巴扁下耳朵,啾啾。
是谁偷吃?!
☆、第7章 抓个贼再逃
深夜,寂静的石库只有初息和山猫二者,这一声喊完之后更显空寂。一阵寒风从她的后背吹来,令她猛地打了个冷战。就在这时山猫粉色的舌头伸出来吧唧了两下。
“你这馋猫!”初息敲了它脑袋一下,“怎么连酒都偷吃了?不怕又像上次一般喝醉摔断鼻子?”
山猫瞪大了眼睛“喵”个不停,模样着实冤枉。初息重新做了一桌甜点,摆好酒,将晒好的鱼干和碾实的鱼饼放在山猫面前。
“你该吃小鱼,其他的食物且小心点儿下肚……”初息唠叨的功夫山猫便已经风卷残云将食物消灭得一干二净。
起初初息觉得是山猫偷食,但在往后的几天她明白山猫是无辜的,的确有偷吃贼。
刚酿好的酒,准备好的夜食,只要离开片刻再回来都会统统不见。初息知晓山猫绝无这等食量酒量,眼看桃花酒越来越少而寿宴之期越来越近,她连夜挖坑,将酒全部藏入地底。
一夜睡得不踏实,第二日再去瞧,竟有这等闲人挖地三尺依旧把桃花酒吃了个精光!
这下初息着急了,加快酿酒速度之余,绞尽脑汁将酒坛子分散到琼花林各处。树梢上、大石下、劈开粗枝卡入其中,还不放心地堆了好几堆的草掩盖,心想这回偷吃贼该找不见了。谁知次日折返,绕了整个琼花林十圈,一坛酒都找不见,初息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
偷吃贼精神可嘉,被气得半死的初息一股脑产出百坛烈酒,也不藏了,围成一圈就放在明面儿上。抱着山猫躲在石库内——她倒是想看看这偷吃贼的真面目。
渐渐入夜,初息屁股都坐疼了偷吃贼还是没出现。
月光下摆得整整齐齐的酒坛无人光顾,静谧之余更像是某种神秘的仪式。
苦等偷吃贼不来,不知不觉间初息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山猫将初息舔醒。初息睁眼时一道鹅黄色的光从她眼前掠过。她急忙往后躲,偷吃贼一日不得闲,果然来了!
鹅黄色的光落到石库后,幻化做人形,渐渐往酒坛的方向走去。初息和山猫探出脑袋,只一眼便愣住了。
初息想起坊间流传的对于帝将神鸟新晋女君的形容——只看一眼便移不开眼,却又不敢多看。
来者一袭鹅黄轻纱,内里衬着件精白长裙,一块鸽血红腰扣甚为醒目,脚下金色飞云靴隐隐生风,莲步轻盈步步生香。这惊鸿艳影周身笼罩着淡淡的彩光,琼花林的夜晚被这道彩光染成柔和的颜色。玄色长发被一根金带拢于腰际,眸如深湖,薄唇轻抿。她像一只神鸟降世,姿态高傲,冷艳绝伦。
若说谷主之容已是奇美,眼前的这位妖君却不输她分毫,甚至比谷主更加清俊端雅。不似妖类,倒像神仙。
初息这一介没见过世面的小妖看呆了眼,直到那位走到酒坛边,凭空变幻出了玉桌暖凳,将酒倒入酒器之中,方才醒悟!
长得这么美,竟是偷吃贼!
“且慢!”初息突然出现,一声娇喝拦下她进酒的动作。
偷吃贼凤眼微充,并不言语,目光落在初息身上的一霎让初息心脏猛地一跳,结结实实地压得她气亏。初息知道眼前的这位的修为远高于她,单是无意间散发出的气场便足以让初息腿软。
初息强打精神并不退让,若是任凭她无限度将酒喝光,谷主寿宴一到,她可还有命活?
“不知这位大人是否走错了路,误入琼花林。”初息不晓得对方来路,估摸着肯定是上山贺寿的哪路妖族家的千金,开罪不起,“这些酒是数日后谷主寿宴用酒,大人不必心急,过不了多久便可在寿宴上饮个痛快。”
那偷吃贼却不理会她的话,慢悠悠道:“这酒是你酿的?”
“是。”初息说话间山猫越上她的肩头,好奇地打量对方。
初息刚说完话,偷吃贼一口闷下一杯酒,喉头微动,品了片刻接着倒酒。
顺便地称赞了一句:“酒香浓烈,入口却清甜。想不到这巫行山上也有如此会酿酒之人。”
“……”
方才说得话竟如同放屁!对方根本不理会她的劝告!
初息怒从心起,走上前去将酒具夺走:“这位大人,夜已深了,石库非您久留之地,还请您早些回去就寝。”
对方不紧不慢地打量了她一眼,从从容容地抬了个手,酒壶又回到她手中。
初息咬牙:“大人!这些酒是寿宴贡酒,不止是给你一个人喝……”
这人并不看她,忽地周身一百坛酒悬空而起,惊得初息和山猫都瞪圆了眼睛。一道黄光横扫而来,还未看清动作,所有的酒坛溅出酒沫子,安静片刻纷纷坠地,破碎的坛子里空空如也!
只见这人薄唇发亮,酒气大盛。
一百坛酒就这样被她一扫而光!
初息眼泪都快气出来了——怎会、怎会有这等坏人!
临走时妖君捏了一块蔓菁糕,目视前方道:“我倒没听说巫行山上还有携猫侍婢。”
携猫侍婢?
初息扭头和肩上的山猫对视的功夫那妖君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可恶!竟吃完就逃!”初息想要追,却不知从何追起,心中气急却毫无办法。
妖君御风而行,眨眼间便回到了巫行宫。
清冷的廊道铺着青色的月光,她悄无声息地贴地而行。裙摆扫过一尘不染的玉石地面,这细微的声音倒是引来了人。
“幻真。”
停下脚步,撤肩回眸,谷主宴无台就在身后。
“表姐。”
宴无台的面容被黑暗隐去,只有阵阵邪风从她身后吹来:“这么晚了不歇息,倒在还在晒月光?”
幻真道:“巫行山上气候炎热,我吹阙荫谷的大风吹惯了,睡不着出来赏赏夜色。倒是表姐如何不睡?”
宴无台往前走了两步,眼下的红痣透出些妖光,连瞳孔都是红的。
“表姐没歇息好?”
宴无台从她身边走过,似赶去什么地方,没搭她的话。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寿宴迫在眉睫,明日莠竹就来要酒了。初息熬红了眼睛才弄出五百坛酒,和寿宴需要的六千坛相去甚远。
“什么!这么多日你才酿出五百坛!想糊弄谁呢!”莠竹见初息竟敢偷懒,赤水鞭抽出作势就要打。
同屋的妖奴求情:“莠竹大人,初息没有偷懒,每夜都在石库酿酒至天明,七日之前就已经酿好一千坛了。如今只剩五百坛,定是有隐情。”说着用手肘杵了初息的腰间道,“你倒是跟莠竹大人好好解释一下啊!”
初息吃疼,她不喜这莠竹,虽真是有隐情,可求饶的话卡在喉咙口,为自己辩白倒似不情不愿了:“莠竹大人,我的确已经酿好了数千坛酒,可不知道哪路的妖君,竟将酒喝了个精光。这五百坛是我昨夜赶制出来的。奴婢妖力低微,只能酿这么多了。”
“妖君偷喝酒?”莠竹狐疑,“来贺寿的妖君们各个都是名门望族,是妖界响当当的人物,如何会偷食你的酒?你可别为自己欺君罔上找借口!你且说说那偷吃贼的样貌!”
莠竹口口声声质疑初息偷懒,初息心里的倔强被激起,朗声道:“那人一身鹅黄衣,脚穿金靴,腰间还有一枚极其罕见的血色腰扣。凤眼秀鼻,嘴……”
初息不知该如何形容偷吃贼的嘴,努力在脑内搜刮词汇的初息并未发现莠竹脸色大变望着自己身后。
“嘴……”初息正要开口,突然一张冷冰冰的脸从她身后探了过来:
“嘴,是不是长得像我这样?”
初息被吓了好大一跳,险些惊叫。当她下意识地扭头,发现一张俊俏的面容近在咫尺,一双和刚从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赫赤薄唇在自己眉梢不到半指宽的地方。一股幽香之气沁入心脾,初息在片刻的沉醉后恍然惊醒!她从未和别人挨得这样近,立即往后闪躲去,险些撞上别的妖奴。
“幻……幻真大人!”莠竹赶紧作揖,周围妖奴也跪了一圈。初息也红了脸,说人坏话的时候竟被逮个正着,还是什么幻真……
啊?幻真!
初息想起来了,这幻真不就是今日话题最多、流传最广,传说中风华绝代帝将神鸟一族新晋小女君兼谷主表妹,帝将幻真?!
幻真双臂背在身后,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之态,和满面桃红的初息对比鲜明。
幻真大人应该在巫行宫内歇息,不知所为何事能路过这偏远的琼花林,莫不是又来寻酒喝,偏偏引来这等尴尬事。她默默看了初息一眼,眉间隐约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倒真是个闲人。
酒没酿成,又得罪了谷主表妹,一代女君。
初息默然,这命估计是保不住了
☆、第8章 吓个半死再逃
莠竹命她两日之内把剩下的酒全数酿好,否则就要拉她见谷主,问她的罪。
对于莠竹的要挟,初息一句话都不说。
果然,谷主寿宴前一天莠竹来收酒,初息交出三千坛,莠竹问:“还有三千坛呢?”
初息道:“我酿不出。”
莠竹一个眼神,两只白猿架住初息的胳膊一路将她往巫行山上拎。
莠竹冷笑:“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卑贱的妖奴到了谷主面前是否还这般猖狂!”
初息完全不理会她,被白猿宽大粗糙而毫不留情的手掌钳痛的手臂也没教她说半句讨饶的话。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见巫行宫。
视野里的巫行宫还是拇指大小时脚下的路已经从石板路变作南遥水砖,二尺见方大方砖整整齐齐铺在一起,偌大的前庭四野无顶无墙,前庭之外便是悬崖——这里已然是巫行山的最高峰。再往前每隔数十步便立一双松柏顶天柱,柱子呈半透明色,柱里有水,浮着些桃花和观赏鱼。
迎接各方妖族公子小姐的琉璃锦绣还未卸去,树上也都挂着花炮飞散后留下的彩藤。从贝阙珠宫的大殿内传出丝竹阵阵,黄钟大吕,甚为悦耳高妙。
这便是巫行宫,果然花柳扶疏,美丽宜人。
莠竹押着初息往巫行宫内走去,一路上引来不少侧目。
“谷主在哪里?”莠竹拉过一名携犬侍婢问得气势汹汹。
“似乎在三风苑内。”
穿过六十六宫苑,踏过九十九高阶,莠竹站在三风苑外求见,可苑外空无一人,大门紧闭,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莠竹徘徊了一阵,生怕初息逃了,心下一横便闯了进去。
三风苑是巫行宫内避暑圣地。前两日幻真说这山被表姐护得太好,终日暖阳,一丝风都没有,倒令她有些难捱。宴无台便叫人将三风苑收拾干净,摆上黑鹅毯寒虎皮,各类酒食干果,她们择日去那纳凉。
三风苑建在一棵万年大树之下,往地延伸的粗枝上挂着一架奇大的引水器,引来清凉山泉,由高空浇灌而下,击在苑顶面上,流水顺着顶檐往下流,和地面撞击产生凉风。且不说一踏足三风苑便已感到三分凉意,整座苑落如梦似幻,堪称巫行山一大美景。
幻真和巫行宫的一票掌事、高侍一边饮酒一边聊着无关紧要的事儿,宴无台聊了几句便退了出来,拿着司礼管事呈上来的典礼册子看。
司礼的管事是巫行山上的老人儿了,宴无台还未搬来之前便在山中。以前是个守山的地精,打理着巫行山上下无一不妥帖。后来这山头被原主人赠给了宴无台,宴无台从一手掌握桃花谷变身为谷主兼巫行山的主人后,因他年资最老且又一根筋地追求完美便给了他司礼一职。这不,为了这场寿宴,管事从半年前便开始忙碌,务求个尽善尽美。宴无台瞧着那册子上密密麻麻事无巨细地将明日里哪个时辰起床沐浴哪个时辰熏香祝祷又哪个时辰做礼谢祖……无一不详尽,还有后面一堆的酒席献词、歌舞清单,就在她得心烦时,莠竹带着初息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得了她一记冷眼。
宴无台合起手上的册子,冷言道:“没宣你怎么进来了?胆子愈发大了。”
莠竹慌忙跪地道:“谷主赎罪,实在是明日宴客地酒水出了大纰漏,奴婢不敢不报。”
初息跪在莠竹身后,谷主就端坐在遥遥彼端的殿椅之上,即便是隔了数十丈的距离也被她所拥有的妖力震慑,不禁缓了呼吸。
距离虽远,她依然看见一袭亮丽鹅黄衫的幻真。
见谷主并未再怪罪自己擅闯之罪,莠竹连忙将身后初息扯了过来,禀道:“谷主寿宴所需地桃花酒原要六千坛整,这贱奴偷懒耍滑只酿了三千坛出来,还诓骗奴婢说是有人偷了她原本酿献给谷主的酒。奴婢岂会被她这卑劣地伎量所蒙蔽,巫行宫中上下哪个不是对谷主您忠心耿耿,这贱奴分明就是害怕谷主处罚,将这耽误寿宴的罪责推脱与他人!说起来,都是奴婢办事不力,令谷主烦心,还请谷主降罪!”
初息听得她这一番言辞恳切地剖白内心忍不住冷笑,只是依旧面无表情地跪着,无论如何自己今日是插翅难逃,辩与不辩,难不成谷主还会为了自己一个下等妖奴去开罪自己身份尊贵的表妹不成?
怪只怪自己妖力甚微,不能一夜之间幻出足够的桃花将酒数补齐。
“我何时让你去负责寿宴所需的酒水?”宴无台声音没有一丝情绪,手上的典礼册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殿椅描金嵌玉的扶手,回声绕着殿堂走了一圈儿尾音消弭之时莠竹的脖子上多了一丝红痕。
莠竹脸色一白,捂着脖子慌道:“谷主息怒,每年庆典皆由桃花谷备酒,今年谷主寿宴事关重大是以奴婢才擅自做主备酒,为的是万无一失,所想所做皆是想为谷主尽忠尽力,还求谷主饶恕奴婢擅作主张之罪!”
宴无台将册子递还给司礼管事,道:“这流程我已知悉,有劳管事为我操持。”
“老奴不敢,明日所用的礼服卯时会派人送到谷主的寝宫,还望谷主早做准备以免误了吉时。”司礼管事笑道,两撇长长的白眉因他的笑容被翘高,样子颇为滑稽。
“知道了。”
管事退下后,宴无台才再度将注意力挪回到殿下跪着的二人身上,淡声道:“寿宴所需地各项事宜皆有司礼管事负责,岂轮得到你擅作主张?酒水之事你不必再多过问,今次之事小惩大戒,若再有下次,你跟随我多年当知我什么脾气。”
“是,奴婢思虑不周,甘愿受罚。”莠竹心中委屈,斜了眼一旁的初息,顿了一声道:“那这贱奴,谷主打算如何处置?”
“处死就是了,这样的小事还要来问我?”宴无台眸色一凛,令莠竹心里发毛,连声称是,就要将人带下去。
坐在一旁和众管事看够了一场好戏的幻真终于开了口,对着宴无台笑道:“表姐明日做寿,今日还动气,实在是幻真的过错。”
“哦?”宴无台眉眼轻抬看着眼前这个自打上山到现在一直令人琢磨不透的表妹,好奇问道:“我宫内琐事怎么又成了你的过错?”
幻真看了殿下的初息一眼,别有意味地笑了笑,转头对着宴无台一脸地抱歉道:“原是我嘴馋,前日偶然路过琼花林,闻得酒香沁人,未来得及请示表姐便将林中三千坛美酒尽数搬来了三风苑,倒是连累这位小妖奴,实在罪过。”
宴无台瞧她表面一脸真心悔过的模样,实则只是为酿酒的妖奴求情,不免更加好奇,难道说这表妹虽然有着妖族血统又炼的是妖修,却始终保持着帝江神鸟一族慈悲之心?亦或者是……那她卖这个人情又有何妨?虽二人自出生以来这是第一次会面,但每年从阙荫谷寄送来的珍馐稀宝足见舅舅一家的心意。
宴无台抬手在幻真的手上搭了一搭笑道:“原来表妹好酒,既然如此那另外的三千坛桃花酒也都给了你便是。”
转脸对莠竹道:“赦了这妖奴,与她一同将剩下的酒搬来三风苑这里。”
初息与莠竹一同称是。
宴无台眼波一转,突然道:“这妖奴我怎么从未见过?”
莠竹回道:“这贱奴唤做初息,本是桃花谷中一朵桃花成妖。前些日子大乱,桃花林里大多桃树被毁,奴婢又心急寿宴,才想着将她安置在琼花林里,让她能有足够的灵气专心酿酒,所以谷主瞧着她眼生。”
“桃花成妖?”宴无台闻言将目光落在初息的身上,花草树木万物生灵皆有灵气可看造化修炼,桃树成妖的她见得多了,桃花成妖这还是头一遭。伸出手指凌空一抬,初息的脸便不受控地扬了起来,只听见宴无台问道:“已经到了化形期,你修行了多久?”
初息只觉被谷主地妖气压得冰冷的全身地血都要凝固了,打着牙颤回道:“五百年。”
从有灵识到化形不过五百年?想当初她自己也用了近八百年的时间。
桃花成妖,修行之路还这般顺坦。
宴无台唇角勾起几乎不可察的弧度:“有意思。”
初息从三风苑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四肢发酸,后背都被汗浸湿了。
“哼!算你走运!”莠竹不甘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快些把三千坛酒搬过来!”
“莠竹。”从苑里走出一位和她同级的携猿侍婢,因常年服侍与谷主左右,对莠竹也没半分客气,“这妖奴还有别的事儿要做,你自行去搬酒,这是谷主的意思。”
“什么?”莠竹被气得够呛,却又无可奈何,狠狠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你。”莠竹走了,携猿侍婢对初息说,“你这小妖奴真是三生修来的好福气,随我去沐浴更衣。”
初息疑惑:“为什么?”
“谷主有命,今晚好生伺候幻真大人。”
☆、第9章 侍个寝再逃
三风苑中的拂花廊一路以幼阳花树为柱,枝蔓腾结为顶,一眼望去花枝垂蔓无风自拂,指尖大小盛开的红花萤光缀缀很是曼妙。花廊尽头便是满园梨树的胡为殿,三风苑中最是清凉雅致地一处院落,亦是宴无台为表妹幻真选定的寝居。
胡为殿的名字由来宴无台实不想回忆,此处空了有些日子,正好适合幻真。
胡为殿以船为型,殿饰中用的皆是羊脂白玉,床榻也是选了新春长成的绿竹编就,为了保持清凉感庭中还引了一瀑小九天中的泉水自上空灌下,泉水分流两路绕胡为殿一圈,远远望去,殿廷像是漂泊在水泊之上的莲蓬船。
初息被施了定身术安置在殿中的竹榻上,因被灌了点儿暖身酒,就算这满室的清凉也压不住她心底的燥热。好在她当时有所防备没将酒液尽数吞下,不然待会儿指不定是一副怎样羞人的情态,虽已沦落至此,但她仍不想在那位幻真女君大人面前大出洋相。
两个时辰前,携猿侍婢说谷主要她今夜伺候幻真大人的时候犹如五雷轰顶,单单“伺候”二字就教她双腿生了脑子,下意识转身就逃。没逃出两步便被黑着脸的携猿侍婢一道禁锢术定住,两只白猿一边一个架着她抬臂一丢,丢进了浴池里。
携猿侍婢勒令浴池的婢女们要从头到脚仔细地洗过,不可污了幻真大人的床榻。
不能动也无法开口的初息只能任由婢女们为自己沐浴更衣,还用桃色地胭脂染了唇颊。
婢女递来一枚铜镜,骄傲道:“你瞧,我上妆技艺不错罢?”
婢女们上妆的手法极妙,即便她再如何哭丧脸瞧着也是一副眉目含春地妖娆。但从铜镜中看见自己媚态横生的妆容,初息一丝想要夸赞的心情也没有,只想咬舌自尽!
回忆这几日的遭遇让她无从开解自己,这都是为什么?都是因为一颗炽元丹!若不是炽元丹,她便不会惹到山猪一路追到桃花谷,也不会因此上了这巫行山,更不会陷入眼前这样地局面。
山猫还在石库中等她,若自己今夜不归难保到时候这笨蛋不会硬闯巫行宫,以它那点修为恐怕还抵不过巡夜犬的一击。思及此处初息不免开始焦急起来,她只能寄望那位偷酒在前求情在后的幻真大人了,只盼待会儿好言好语地同她讲讲道理说说大义,能毫发无损地求她放自己回去。
只是……身为妖类,初息自是明白对妖而言,除了需要立命天地的双修伴侣欢喜佛契约的达成是受束缚之外,其他形式的交欢对于妖而言只是一项风流乐事。身为谷主和妖界贵族,这些高位强权公子小姐们更是不会看重床事。
这幻真大人面上一派不苟言笑的作风,不知内里能否也一并严肃。
初息正和自己对话,为她净身的侍婢不知何时走了,寂静了大半天的殿外突然有声响由远至近。一水的帝江鸟族宫娥们跪迎女君回殿,齐声问安过后,初息听见幻真清冷的声线问道什么人:“表姐说给我备了好酒,却不知是什么酒?我也好叫人拿来合适的酒器。”
被问的那人声音里带着莫名笑意道:“女君大人是首次来我们巫行山又是我们谷主表亲,谷主自当是要备下大人您的心头所好,才能彰显出谷主对您的情谊。”
幻真没再说话,轻步踏进殿来。初息听见那脚步越来越近,自己被莲花纱幔罩在床里,不能说话亦不可动弹,不由得紧张起来。
殿门关闭,一众宫娥缓缓退去,初息的一颗心更提到了嗓子眼。听方才的情境,幻真似是并不知情,所以自己求得她放了自己的可能大大增加,只盼望这位女君大人不计之前自己冲撞之嫌,能够高抬贵手。
初息全身僵直,视野所及之处仅是头顶上挂满纱幔的房梁。随着脚步声临近她余光瞥见一抹鹅黄,幻真已经掀开纱幔站到了她的身边。
初息口不能言只能拼命转动眼珠希望幻真能看出自己受制于定身术,先为自己解了禁制,也好开口求她。
她不知拜脸上这妆容所赐,自己这番折腾落在幻真眼里不像是求救,倒成了含羞带怯地眉目传情。
幻真面无表情的脸进入到初息的视野中,毫无防备地吓了她一跳,一时间忘记竟拜托她给自己解开这禁锢之术,直愣愣地瞪着眼前地俊美面庞。殿外小九天落下的泉水激起的水雾夹着半空中浮动的梨花幽香,被一阵风卷入殿中。纱幔高高扬起后被吹落,自房梁错落有致地垂落到地面,这大概也是谷主命人做的机巧,硬是让这一室多了几分暧昧春情。
“啧。”
对视半晌,幻真什么也未做,突然转身离去。
初息先是一愣,后是一惊,再是一怒。
为什么要“啧”!
而且她刚刚是白了自己一眼吗?!
幻真这一走,再无人替自己解开身上的禁制。初息急出了一脑门汗,把脸上的胭脂融了个一塌糊涂。待到之前那位携猿侍婢来胡为殿领人的时候,看见一张五颜六色的脸给惊地向后退了两步,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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