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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颂同人)敝姓谭,祖宗原姓明-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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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都是原剧剧情,细思恐极……

 



第19章 江华
上海到永州每周只一三五有直达航班,谭宗明和汪曼春都不想等到周一,于是赶在农历正月十二星期五,登上了飞往零陵机场的飞机。

永州位于湖南南部,潇湘二水汇合之处,下辖两区九县,而其中和广东广西两省接壤的正是永州唯一的瑶族聚居地——江华瑶族自治县,这也是汪曼春推测的,于姓湘绣商人最有可能的家乡。事关家族秘辛,谭宗明轻装简行,没带任何随从,和汪曼春在永州市区休整一夜,次日便租车沿着国道207开往江华。

车出零陵区,一路南下的同时也逆着潇水溯流而上。秀丽潇水便如多情的湘女,时而紧贴公路相伴,时而隐入山野丘陵,蜿蜒逶迤,若即若离。湘地崎岖,临水的地方,公路在上碧波在下,岸边半人高的白茅,一人高的野蕉,经冬不落迎春又绿,几株散生的早樱正是花期,粉白花瓣落入潇水,打着旋儿随波而去。不临水的路段,车窗外掠过一片片茶园、果园,和尚未春播,还□□着新鲜泥土的稻田,间或又有些旱地里高高立着的阔叶,一枝一枝,宛若小伞。

“那是荷花吗,怎么没长在水里?”汪曼春好奇地问。

“那是芋头……”谭宗明忍笑回答。

“好吧,没见过。”

谭宗明本以为她只是五谷不分,后来发现她竟然对路上跑的拖拉机,田边的微型水力发电机甚至种草莓的塑料大棚都观察得津津有味,不禁大为好奇,“难道你读的是私塾?”私塾也不至于教出这么不接地气的学生。

汪曼春讪讪一笑,微露窘色。离开魔都的水泥森林与复杂人际,她周身的漠然疏离消散不少,这段渺茫旅程开始时的沉重,也在青山绿水的早春乡间慢慢淡去。在国道边一处小饭馆旁停下来抽烟时,她甚至在他耳边悄悄吐槽,“大庭广众,这也太不雅了……”

谭宗明顺着她目光一看,玻璃门上四个大字:“打胎补气”。

这是三十一岁的樊胜美?真想敲开她那颗漂亮的小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国道路况不佳,车子快到江华时被碎石块扎漏了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谭宗明只能自己下来换胎。湖南二月的寒风里,他扳螺丝扳得浑身冒热气。好容易扳松了螺丝,轮胎却怎么都卸不下来,踹两脚,还是卸不下来。他蹲在车边叫,“小樊!小樊!”

汪曼春提着保温瓶从车后转出来,“热水。”

谭宗明诧异,“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个?”

“胎卸不下来,热水浇一浇,热胀冷缩。”汪曼春学他刚才的眼神,“谁还没换过几个胎。”

谭宗明又对她刮目相看了。这女孩子是学什么长大的?她不是没驾照么?

浇完水静待一分钟,坏胎顺利卸下。谭宗明换完胎,就着保温瓶里剩的水洗手。汪曼春握着瓶子低头给他倒水,额顶几缕毛茸茸的碎发在风里晃悠,勾起他一点坏心,“小樊啊——”

“嗯?”汪曼春毫无防备地抬头,瞬间被他满手水弹了一脸……

“谭宗明!”汪曼春想都没想,反手就把瓶里剩下的最后一点水涓滴不剩,全泼在了谭宗明脸上。

可怜的谭老板二次被泼……

“樊胜美!”

“干什么?!”

“我们来谈谈利息……”

汪曼春拔腿跑了,谭宗明叉腰站着,提着竹篮顶着竹匾的瑶族老乡从车边经过,露着满口白牙大声地唱着山歌,“舀水行路有高低,一心送妹洗脸的。妹洗一帕哥一帕,别人笑我俩夫妻……”

车入江华县城,谭宗明和事先托关系辗转联系上的一位县政府公务员接上头,在这位公务员的协助下找到了县政府档案室负责人。时值周末,谭宗明携汪曼春亲自到对方家中拜访,奉上重礼,再辅以一系列慷慨陈述深情剖白,终于劝得对方同意第二天上档案室帮他们查找资料。

正月十四星期日,县政府档案室,木架轻移,尘埃泛起,故纸堆中谭宗明看到了如下一行记录:

一九五零年九月二十一日原中央情报部上海站明诚领人民币伍拾万圆大米四十斤布三十尺县政府往码市乡车票一张

以及指示码市乡政府接收、安排明诚的介绍信底联一封。整条记录末尾还有明诚的亲笔签字,工整清秀,严谨有度,只是笔端微微颤抖,不知是心绪不宁还是手劲不足,看在谭宗明眼里,有种令人心惊的紧张与压抑。

“码市乡就是现在的码市镇,离咱们县政府大概九十公里。”档案室负责人友情提醒。

于是谭汪两人又驱车直奔码市镇,镇上没有像样的档案馆,六十年前的记录荡然无存,所幸谭宗明口才、人脉与金钱开道,还是找来了一位□□前曾在镇政府工作过的退休老干部。

“这么久的事情啊,我看你们只能找盘乙姑问问了。”

“盘乙姑是谁?”

“老人家刚解放时就在乡里打杂,她都不知道的事,咱们镇上可就没人能知道啦!”老干部捋着胡子指路,“盘乙姑老了就回寨子住了,你们去邬石冲找她吧。”

当谭宗明把跋山涉水还挂了彩的破SUV停在邬石冲盘乙姑老太太的吊脚楼下时,已是正月十四晚上七点多了。

八十一岁的瑶族老太太盘着灰白发辫,缠着青绉纱,盖着织锦头帕,一边给他们斟香茶,一边操着浓重的高山瑶口音悠然回忆,“明诚啊……”

谭宗明端着茶凝神聆听,汪曼春则整个人都朝盘乙姑挪了过去。

“我不记得这个名字了。不过那时候,真有个军官到乡里来,问我一个做湘绣生意的老板葬在哪。我也不知道啊,他就走了,听说去潇水边上立了个衣冠冢,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他后来去哪了?”

“不知道,立完就走了,再没见过。”

“他给谁立的衣冠冢?”

“不知道,好像是个女的,不知道是不是他老婆。”

谭宗明看了一眼汪曼春,“明诚一直没结婚。”

“那那个坟现在在哪儿呢?”

“早就推平啦!八几年修小水电,潇水边那些没人管的野坟全都推平喽!”

“当时是谁跟您说他去立衣冠冢的?”

“我一个远方兄弟,在潇水上打渔的,你们也不用问他,他□□时就死啦!”

“盘奶奶您再好好想想,那个军官,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特别的啊……他身体很不好,腿有毛病,一直拄拐,眼睛也不好,还老咳嗽,咳得惊天动地的,真怕他把肺都咳出来……”

汪曼春面露狐疑,“这么多年的事,您怎么能记这么清楚的?”

老奶奶核桃似的脸上现出几分赧色来,“哎呀……你们不知道……咱们码市那几年,总共就接收过那么一个部队下来嘛!再说……那个军官啊长得真好看……我那时十五岁,可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小哥哥……偏偏一身的病这不好那不好的,多可惜啊……”

谭宗明想得更多,“明诚级别不低,他就自己一个来吗?乡里没有人陪着?”

盘奶奶摇头,“我可不知道他什么级别,我还以为他是个兵呢,也没有挂勋章嘛,是一个人来的……不不不,好像……好像还带着个小娃……”

“小娃?”谭汪两人一齐叫出来。

“嗯,一个小娃,远远站着等他,我也看不仔细……”

“男孩女孩?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一连串的问题,盘乙姑的回答全都是不知道,不记得了。谭宗明无法强求,对一个年过八旬的老人,六十多年前的事早已淡若云烟,能回忆起这么多细节,已是拜明诚强大的个人存在感所赐,若换成个面貌普通的人,他能得到的信息恐怕根本是零。

一切线索在1950年秋天的码市乡戛然而止,除了一个意外出现的孩子。能“远远站着等他”,这孩子绝对不会是战后出生,而谭宗明百分百确定,明诚直到被捕都不曾婚娶,何来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这孩子……会不会是爷爷的?”谭宗明谨慎地问汪曼春。

“怎么可能?!”

说实话谭宗明对明楼娶妻之前的生活完全不了解,父亲谭正出生时爷爷已经年过四十,在这之前就不可能有过什么经历?汪曼春却一口咬定,“绝对不可能。”

好吧,不是就不是吧,天知道她哪来的信念如此坚定。那么明诚到底从哪儿捡的这么个孩子?又或者他自己无家可归,所以收养了同病相怜的战争孤儿?可他腿不好眼睛不好肺不好,一副残躯又如何承担起下一代的生活?明明有愿意接收他的码市乡,他又为什么带着孩子飘然远走?

盘乙姑小小的吊脚楼上,谭宗明和汪曼春面面相觑。再追问下去似乎也问不出什么了,可千里迢迢奔波到这远山瑶寨,要就此罢休,又都有点不甘心。窗外夜色正浓,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山雨,落在池塘,屋檐和野蕉叶上,发出低徊绵密的声音。盘乙姑从火塘边站起来,摸摸窗下堆到半人高的礼盒,转身说,“下雨啦,走夜路不安全,你们就在我这里住下吧,不嫌弃的话,老婆子给你们做点吃的,也不能让你们两个娃娃白跑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怪我让剧情在该紧张的时候反而变慢,因为作者想让汪处和老谭在如画风景里好好发展下奸(划掉)感情……
最后还得再啰嗦一句,正如前面已经说过的,本文的设定,只有谭宗明长得像明楼,而赵启平长得不像明诚,关妈妈长得不像明镜,樊胜美哥哥长得不像梁处,应勤长得不像日本兵,2102的女邻居长得不像朱徽茵,关关的同事长得也不像阿香……不然wuli汪处分分钟精神崩溃O(∩_∩)O
快留评吧留评吧留评吧留评吧留评吧啦啦啦……

 



第20章 夜色
盘乙姑的手艺很好,滑嫩的豆腐圆,咸鲜的熏肉,新采的蘑菇,配上清香的竹筒饭和自家酿的米酒,就连寻人受挫心情不太好的汪曼春都吃了不少。吃完饭,盘乙姑又安排两位客人去旁边小儿子一家住的吊脚楼过夜。

“那边有一间屋,是年前我小孙子结婚用的,新修过很干净,他们回城上班了,正好给你们住。”

汪曼春窘了,谭宗明忙说,“让她睡吧,我随便找个地方就行,车里也能凑合。”

盘乙姑讶然,“你们不是两公婆啊?”

“她是我表妹。”

汪曼春不满地瞥他一眼,没说话。精明的盘乙姑看在眼里不禁一笑,“表哥表妹,天生一对。”

“真是表妹。”汪曼春不配合,谭宗明只能徒劳地辩解。盘乙姑见两人尴尬,也不再打趣,让小儿子把婚房旁边的一个杂物间收拾出来给他住。

沪上金融大鳄谭宗明先生,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打过地铺了。即使还未出正月,朴素的瑶寨依旧维持日落而息的习惯,错落的吊脚楼里,夜未深,人已静。雨渐渐停了,湿气透过木板缝丝丝缕缕地透进来,他一个人躺在薄薄的蓝染褥子上,辗转反侧。

明诚的去向,孩子的来历,汪曼春的故事,樊胜美的秘密,一个个谜团在他眼前忽远忽近,交织在一起,愈发的扑朔迷离。

可拨开重重迷雾,他看到的还是樊胜美在提到明楼时,一次又一次落泪的眼睛。

不哭的时候,那双眼睛是被倔强笑容染得更亮的晚星,润湿的时候,深不可测的悲伤又常常把他的心缠卷得很紧很紧。他欣赏她,心疼她,喜欢她焰火般的美丽冰凌般的冷硬,还有那股子不撒娇不讨好爱谁谁的脾气,甚至享受她每一次趾高气扬连名带姓叫自己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有点儿犯贱……可她很可能是他妹妹呀,就算有个不光彩的出身,那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他喜欢她,对她好,天经地义,顺理成章,没什么犯贱的。

想到妹妹两个字,心就像下了场柠檬雨,既甜又酸,还有点说不清原因的闷疼。

实在睡不着,谭宗明披衣而起,出门才看到汪曼春也没睡,坐在长廊上,两条腿伸出栏外,抬头看着雾霭沉沉的夜空。

“半夜不睡,明天崩溃。”他站在她身边说。

“谭宗明,我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

“明诚对明家那么忠心,战争结束后为什么不来找你们?当时你奶奶带着你父亲,孤儿寡母,正是需要人帮忙的时候。”

谭宗明在她身边坐下来,和她一样把脚伸出长廊,“我们不在上海。奶奶带爸爸去了几趟北京,想给爷爷讨个说法,虽然没结果,但爷爷的几位战友帮忙,他们后来就迁居北京了。我本科出国,回国后才到的上海。”

“难怪我听不出你口音。”

“是,我南腔北调。”

汪曼春叹了口气,“你爷爷的战友多半在北京,找到他们总能顺藤摸瓜找到你们,可明诚一直没出现……”

他没来找大哥的遗孀,谭正父子也找不到他,只有一个解释:建国后不太长的时间里,他就不在人世了。兄弟俩没有分开太久,很快就在天国重逢,生死相随,他们将年轻时的盟誓践行到了生命的终点。

“别太难过了,今天这个结果,也是意料之中。”来永州之前,他们就很清楚此行的希望究竟有几分,“小樊,至少我们知道明诚晚年有个孩子陪着他,他不会太孤单。”

“呵,你还真看得开。”

“活到这岁数还看不开?”

“说得好像你多老似的。”

“是谁总提醒我一把年纪?”

“你是一把年纪的老小孩。”

谭宗明笑,“全上海也就你敢这么说我了。”

汪曼春也笑了,想了想问他,“谭宗明,说说你的经历吧。”

“我以为你早就把我搜了个底朝天。”

“都是记者编辑加工过的。”

“原来是想听□□。”谭宗明朝后一仰,胳膊支在两侧,“我从小是个刺儿头,到处闯祸,家里实在没办法,下狠心送我出国读书——那时出国读本科非常贵,以我父亲的财力都觉得心在滴血。没想到我到美国也不消停,一边读书一边偷摸跟人合伙做生意,把生活费都赔进去了,还差点被移民局抓住。开始家里还给我补钱,后来亏空太多老爷子怒了,断了汇款让我自生自灭。”

“然后呢?”

“最穷的时候我在商场里混试吃,美国人民实诚,几家快餐店走下来就能吃饱,不过去了两天脸熟了,人家就不给或者给得少了。吃不饱就去街头卖艺,可我不知道那条路不能唱,还被警察抓过,罚款,已经跟华人同学都借遍了,只能跟美国同学借,差点签卖身契……”

“卖身契?什么意思?”

谭宗明咳嗽一声,“不说了,太丢人。”

“你脸皮不是挺厚的,怕什么丢人。”汪曼春就着房中透出的微光仔细瞧他的脸,“哈,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

小丫头还跟我玩文字游戏,谭宗明实在没忍住,伸手拍了拍她脑袋。汪曼春瞬间怒目,“干什么!”

谭宗明连忙告饶,“下次不敢了。”

汪曼春似乎也自觉反应过度,冲他扯了下嘴角算是和解,言语却不放过,“嬉皮笑脸。”

“嗯。”

“油嘴滑舌。”

“嗯。”

“没正形。”

“嗯。”美女批评,照单全收。

“祖孙俩一点都不一样。”

“嗯?”

汪曼春转回脸望向茫茫远山,自言自语似的,“你爷爷人前人后都那么稳重……他是个公认的绅士。”

所以他是个自封的绅士咯……

谭宗明一直相信,因为某种原因,汪曼春对明楼的了解远甚于自己,他也很希望能从她口中知道爷爷的更多故事。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汪曼春对他和明楼直白的比较,以及不自觉透出的对明楼的熟悉,竟让他有种隐隐的不甘心。明楼是把他和她联系在一起的纽带,现在倒好像他们更亲近,他谭宗明反而是个外人了。

这感觉一点都不好。

认识她到现在,他第一次想要转移关于明楼的话题,“那个,真可惜,今晚没月亮。”

汪曼春没说话,搭讪失败。

“明天就是元宵节,你回不回南通?”

汪曼春还是没说话,搭讪失败again。

“希望明天不下雨,能看到十五的月亮。”

汪曼春打了个呵欠,搭讪失败again and again。

谭宗明投降了,干脆什么也不说,就这么和她静静并肩坐着。夜晚的山风拂过村寨,送来艾草、香藤和半枫荷的气息,那是盘乙姑晾在她家廊上的瑶药。风声混着残雨从屋檐滑落的滴答声,林中山雀和斑鸠偶尔的咕咕声,婉转空灵,愈发衬得这瑶家村落遗世独立,与世无争。

“谭宗明。”汪曼春忽然低声开口。

“嗯。”

“我从小,就很怕过节。”她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疲倦而荏弱,“每年过节,我都很孤单。”

虽然她父母双全还有哥哥,虽然樊家三代都在南通是个庞大的家族,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小就那么孤单,可他还是伸出手臂,慢慢地,轻轻地搂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没关系,今年有我。”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妈呀,这妹撩的,放开那美女(划掉)大鳄,让我来!
谭总都这么努(wei)力(suo)了,你们呢?!

 



第21章 元宵
前一天睡得晚,谭宗明睁眼时天色早已大亮,晨起的鸡鸣狗叫没听到,生火做饭的香味没闻到,叫醒他的是汪曼春的敲窗声。

“早锻炼啊?”汪曼春特意等他穿好了衣服才进来,正看到他坐在地上,往半空中收放小腿。谭宗明有点不好意思,“膝盖不太舒服。”

“昨天开了一天车,累着了?”

“不是,以前膝盖受过伤,可能到了这儿有点水土不服。”其实他自己知道,年轻时摔成几瓣又没护理好的膝盖骨一遇气候变化就会示威,昨晚在潮湿阴冷又四面透风的杂物间打了一夜地铺,现在已经疼得不敢着地。汪曼春心思缜密,略一思忖也就明白原因,说起来是她欠了他一个人情,当下过去扶他,“要不要上医院看看?”

“不用,刚起床厉害点,活动几下就好。不过我可能需要点儿热水。”

汪曼春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片刻后又一阵风似的进门,“热水和早饭都在楼下,我扶你下去。盘奶奶说你泡个瑶浴,腿立马就好。”

“不用这么麻烦,咱们还得去永州赶飞机。”

“改签。这里到机场要开四五个钟头,你受不了。”

“我没那么弱不禁风……”

“抗议无效。”汪曼春打断他,“而且我听说这里的舞龙狮很好看很有名,我们看完舞龙狮再走。”

“……”谭宗明犹豫了。

“你答应过陪我过节。”

谭宗明乖乖举了白旗。

一只三尺高的大杉木桶,一桶四十三度的热水,一包集中半枫荷、透骨香、钩藤、九节茶、大钻、小钻、十八症、四方藤、两面针等几十种草药的浴包,构成了瑶浴这一瑶家流传千年的养生秘法。

深棕色的药水没至胸口,蒸腾的雾气萦绕全身。一路上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劳在浓浓药香中散去,曾痛得钻心的膝盖像被纯熟的按摩师揉捏过那么舒坦。谭宗明闭眼仰靠在桶沿上,无约束的思绪自由飘远,纷纷扬扬,最后还是落回昨夜的记忆。

可能是雨后薄雾掩盖了过于靠近的距离,可能是寻访未果动摇了她的防御,也可能她真的累了,不想再一个人对抗这漫漫寒夜,刹那僵硬之后,她像卸下了所有力气偎进他怀里,松开双手,垂着长睫,无比温顺,无比安静。

从来都笔挺凛然的身体,有他不曾感受过的柔软和脆弱,如一缕随时会消失的流云。

他就这么拥着她,低声描绘自己小时候的元宵。人头攒动的庙会,水泄不通的灯市,猜不中的灯谜,吃不完的小吃,花枝招展的姑娘,窜来窜去的孩子,滑冰车,摸门钉,妈妈煮了几大锅元宵七八种馅儿等着他,他还在路边和小伙伴们比着拉弹弓,看谁能打中花坛上最高的那朵月季花。

喁喁又窃窃,絮絮又叨叨,不过是想和她分享,他的烟火人间四十年。而她就那么听着,有时候笑一笑,有时候嗯一声,慢慢地没有了反应,低头看,已经沉沉睡着。

谭宗明抱她进屋,小心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贪心凝视了好久好久,才蹑手蹑脚退出去。

春夜的吊脚楼上,蓝染门帘一飘一动,潮湿的木屐留下两道细细步痕。

“梦见谁了?一脸春情。”

谭宗明睁眼,只见汪曼春拎着热水桶站在门口,批判目光盯着他,“坐好,我可要进来了。”

其实水色很深,腰上也系着大浴巾,谭宗明还是赶紧摆出一副我很乖我绝不乱动的姿态。汪曼春往桶里添上热水,拿起桶边一条毛巾给他搓背。谭宗明受宠若惊,“怎么敢劳动樊总。”

“有力气的都去准备舞龙狮了,总不能让盘奶奶伺候你。谭宗明,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跟你说了我以前是熊孩子。”

“膝盖呢?”

“滑雪跟人斗气摔的。”

“……”

“你不知道那小日本多可恶……”

汪曼春突然就不接茬了,他也不好再嘚瑟当年,白雾缭绕中谁也没有说话。

忽然搁在屋角的手机铃响,谭宗明立刻让汪曼春帮他拿过来。

“着什么急,当心掉水里。”

“知道。”他匆忙解锁,看到一条新的微信。这是助理对他昨天半夜一条催命微信的回答,回答内容是,“结果刚拿到,无亲缘关系。”

不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愣了好一会儿。

“怎么了?有事?”汪曼春见他握着手机发呆,不由询问。谭宗明删掉微信把手机还给她,“没什么,安迪和何云礼的DNA鉴定结果出来了。”

汪曼春把手机放回原地,“鉴不鉴定都一样,本来就是祖孙。”

“要拿到遗产就得鉴定,回头我通知魏国强,让他准备移交手续。”

“魏国强的这些破事,安迪为什么不自己处理?你又不是她爹。”

谭宗明一怔,侧过脸看着她,汪曼春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我说错话了?”

“你是在替我抱不平吗?”

汪曼春抿了抿嘴,算是默认,谭宗明便笑了,她是因为安迪才遇到他,她和安迪同住一层同进同出,和他相识还不到三个月,此刻的她,却俨然站在离他更近的地方,想到这里,浑身毛孔都更熨贴。“真是抱不平?”他不禁逗她,“不是吃醋?”

吃,醋?汪曼春一时呆住。可谭宗明毫不掩饰脸上的戏谑,她再傻也反应过来了,“谭宗明!少给我耍流氓!”

这怎么能叫耍流氓,他是真的想知道啊……

恼羞成怒的汪曼春直接扔下毛巾出去了,谭宗明一个人坐在浴桶里无声大笑,一边笑一边慢慢往水里沉,一直沉到将将能够呼吸。添了热水的浴桶温度正好,舒服得他简直不想出来。正月十五元宵节,多好的日子,他得了一个和预期相反的消息,可发自内心的欢喜与释然,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

和码市镇周边的许多村寨一样,吃过晚饭,邬石冲龙狮队就收拾好行头,举着龙灯狮灯各式花灯往镇上进发,其余男女老少皆着盛装紧随其后,全村人浩浩荡荡去参加瑶民一年中最隆重的庆典——舞龙狮。年轻的情侣或夫妻骑着车,滴铃滴铃地从队伍旁边经过,谭宗明借口膝盖不好不能走远路,也去借了一辆,载着汪曼春晃晃悠悠地前行。

“谭大哥,会不会骑啊,别把堂客摔着了!”
“谭大哥,快点呀,去晚了没地方站咯!”
“谭大哥,骑太慢,你堂客不高兴啦!”

汪曼春拍他,“今天怎么不说我是你表妹了?!”

谭宗明特别认真地回答,“我还是觉得,骗人不对。”

汪曼春脸更黑了,超车过去的瑶家小哥还在一旁添柴加火,“想妹想了好多年,主意打了若万千,口水讲干话讲尽,还未讲拢共一边……”

小哥后座上的瑶妹对得快,“烧火不燃棍子扒,连双不到怪自家,祖宗没葬风流子,怪得没有带桃花……”

这下连汪曼春都绷不住,扑哧一下笑了。

是夜的码市镇,灯火通明,锣鼓喧天,各镇派出的龙狮队舞着数十头龙灯狮灯,乃至鲤鱼、乌龟、河蚌等等各式花灯,沿着码市大街逶迤前进。两边观灯的村民捧着大把鞭炮,以最快速度点燃再投向龙狮,哪里投来的鞭炮越多,哪里的龙狮就舞得越矫健奔放,龙灯狮灯下的队员毫无所惧,甚至迎炮而上,所过之处炮声大作,硝烟弥漫,半空中的龙狮如腾云驾雾一般,这便是江华瑶寨最著名的“火烧龙狮”了。

好客的瑶族老乡还会把观灯游客也拉进队伍,一起手舞足蹈,汪曼春也不例外,被人群裹挟着卷进龙狮队,一边跳来跳去地躲鞭炮,一边冲他挥手兴奋尖叫,谭宗明站在人群外望着她,红彤彤的花灯照亮她开怀大笑的脸庞,她的明艳胜过元宵夜最绚烂的焰火。

“谭宗明!谭宗明!谭宗明!”她朝他放声大叫,“快过来!”

谭宗明高声应着,迈开大步,一颗颗鞭炮在他周围炸开,红色的纸屑落在发梢肩头,他踏过一地硝烟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向着前方嬉戏跃动的龙与狮追逐而去。

声音太闹,场面太火,火药味太浓,这一夜的喧嚣一直延续到他梦里,呼啦啦热腾腾翻涌到天明,驱走吊脚楼上所有的湿气寒气,比什么火塘炭盆都好用。

正月十六的清晨,他又一次睡到天光大亮,揉着耳朵起来却不见汪曼春,找盘乙姑一问,才知道人家早就去院子里帮忙了。

谭宗明匆匆洗漱完奔下楼,可环视一圈都没看到人,仔细再找,他不禁愣住。

他的小堂客盘着瑶族妇女的发辫,穿着大襟无领蓝布褂,胸前挂着长方形的织锦,颈间系着雪亮的银项圈和五彩丝绦,镶着瑶绣滚边的围裙束出一抹纤腰,晨光投下的影子格外妖娆。谭宗明不由放慢脚步,汪曼春像感应到他似的转过脸来,抿唇一笑,竟有几分难得一见的羞赧。

也不知是为昨晚的放肆不顾形象,还是为今天这一身新鲜的瑶家装扮。

“那个,昨天衣领给鞭炮烧了个洞,盘奶奶拿去帮我补了。”她一边翻着石板桌上晾晒的半枫荷叶子,一边不太自然地解释。谭宗明走到她身边,细细凝视她的脸。

连平日的淡妆都没有,可是晶莹剔透,白皙粉嫩,带着任何彩妆都画不出的健康红润。

“看什么?”汪曼春问,刚说完,鬓边一绺没编好的头发就滑了下来。

谭宗明伸手替她别到耳后。可她一动,它又掉了下来。

谭宗明再次把它别好,可没两秒,它又故态复萌。

汪曼春放下手里的半枫荷,有些无奈地转身,“算啦,我去找盘奶奶重编。”

“不用。”谭宗明握着那一绺秀发,和她的半边脸颊,不等她反应过来,便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看出来,知道鉴定结果前后,老谭对汪处的行为模式其实是不太一样的。
如此紧要关头,你们怎么能不留评呢……

 



第22章 变色
原本只想浅尝辄止的,谭宗明真没打算得寸进尺。

阅尽□□老司机,他也一直相信自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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