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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个读者-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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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烟。
    “陈希死了,我很难过。她是一个那样活泼、善良的女孩子。而且…。”
    他站起身来,双手插在裤袋里,走到窗前,望着窗外低声说:“我也很喜欢她。”
    方木悄悄的把放在桌子上的打火机捏在手里。
    王建转过身,“我这么说,你不会不高兴吧?”
    方木笑笑,摇了摇头。
    “可是我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更难过。”王建认真地说。
    “哦?”
    “今天晚上,我看到了那个小子打你,要是换作平时的你,你肯定会还手。我知道,为了找出那个凶手,其他的一切你已经不在乎了。可是不要这样,伙计,”王建吸了一口烟,手中的香烟只剩下短短一截,“保重自己,这样才能为陈希和其他的人报仇。”
    他把烟头扔出窗外,转过头对方木挤挤眼睛。
    “万一我挂了,也指望你给我报仇雪恨呢。”说着,他自己嘿嘿的笑起来。
    方木没有笑。
    王建也收敛了笑容,从裤袋里又拿出一根烟,伸手在身上摸索着打火机。
    方木猛地把手里的打火机扔了过去。
    王建伸手去接,那一刹那,方木看得很清楚。
    王建伸的是左手。
    他接过打火机,点燃香烟,吸了一大口,看见方木还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
    “哦,没什么。”方木回过神来,“你,你好象是左撇子?”
    “哦?是。从小就是。”王建叼着烟,把左手放在眼前端详着,“打乒乓球,打篮球,都用左手,踢球用左脚。”
    方木的心轻松下来。当他体会到凶手心中埋藏着深深的仇恨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王建。尽管这有点说不通,因为所有的死者都不是来自于基地班,更不用提来自经济系的陈希、贾飞飞和宋博。可是他还想找个机会验证一下王建的惯用手。当王建用左手接过打火机的时候,方木甚至感到欣慰,毕竟,他也不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王建就是那个凶手。而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怅惘:他究竟是谁?
    王建的表情却一下子由真诚变为了疑惑。
    “你在怀疑我?”王建皱着眉头说,“凶手用右手对么?”
    他的脸上是一幅受到伤害的样子。那双眼睛也变得像过去那样冷漠,充满嘲讽。
    他大步走到桌前,一把拎起书包,转身就走。
    “等等!”方木忙站起来。
    王建手把着门框,冷冷地说:“干什么?”
    方木看了他几秒钟,微笑着说:“哥们,我想出去喝点酒,一起去?”
    王建的脸上仍然写着敌意,方木就那样微笑着,看着他眼中的冰雪渐渐融化,王建的嘴角缓缓展开一丝微笑。
    “好!”
    方木和王建相互搀扶着回到二舍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半了,好在给值班的吴涵打了招呼,他们才得以回到寝室。
    王建在厕所里大吐了一场,之后回到宿舍里死狗一般的睡着了。方木虽然也喝了不少酒,头脑却出奇的清醒。他看了看表,快两点了,在352门前犹豫了一会,刚准备去王建寝室对付一宿,门却自己开了,祝老四披着毯子探出头来,手里还拎着一根拖布杆。
    “*,就知道是你,快进来。”
    方木摇摇晃晃地走进宿舍,却一怔。寝室里点着快要燃尽的蜡烛,寝室里其他四个人:老大、老二、老五加上祝老四都没睡,不过看得出大家都已经很困倦了。
    “你这厮,总算回来了。”老二打着哈欠说。
    “你们,这是干嘛?”方木莫名其妙的问。
    “*,你不回来,我们能睡着么,谁知道那小子是不是…”老大朝对门努努嘴。
    方木咧咧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睡吧,老六,早点休息,别再胡思乱想了。”老五说。
    方木坐在床边,低垂着头。
    大家一时陷入了沉默。
    良久,老大缓缓地说:“老六,挺住。”
    老五摘下随身听的耳机,外放的音乐霎那间响彻整个宿舍。
    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
    方木抬起头看着老五,突然间大声唱起来:一刹那恍惚,若有所失的感觉,不知不觉已变淡,心里爱——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齐声唱起来:谁明白我——凌晨两点,五个男孩在破旧安静的男生二宿舍声音嘶哑地齐声高唱: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被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那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方木不用回头,就知道在他的背后——脸涨得通红的老大;脖子上青筋鼓起的老二;大长着嘴的祝老四;只穿着内裤在床上乱蹦的老五。
正文 第十七章 谢幕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在最后的几天里,方木终于沉下心来,开了几天夜车,总算把前几科对付下来,高分是不可能的了,及格估计问题不太大。
    2000年1月17日,最后一科考试,环境法。
    教室里坐着脸色或从容或忐忑的学生。不少人的嘴里还在念念有词,不停翻看着手里的复习资料,更有甚者,在桌子上小心地书写着答案。
    离考试还有10分钟,方木决定去一下厕所。一进厕所的门,就看见祝老四站在一个隔间里,踮着脚往水箱上放东西。
    “干什么呢?”方木大喝一声。
    祝老四被吓得浑身一抖,手中的东西也一下子掉进了水箱里,他回过头来看是方木,小声咒骂着:“*,是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是辅导员呢。”
    “你干吗呢?”方木边结裤带便问他。
    祝老四踩着水管把掉进水箱里的东西拿出来,那是一本被水浸湿的环境法教材。
    “你这厮,看看,搞成这样。”祝老四把书抖抖,“还好,反正考完这科,这本书就没用了。”
    他把书小心的放在水箱沿上,跳下来,走到隔间门口,上下打量了一下,又走上前掂起脚调整了一下书的位置。
    他满意的拍拍手上的灰,看见方木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嘿嘿的笑了。
    “怎么样,高明吧?”他指指放在水箱上的书,“没有人会注意那个地方。我把书放在那里,考试的时候,把不会的题记下来,然后就说自己要上厕所,嘿嘿,厉害吧。”
    “真服了你。”方木扣好裤子,“我要是你,干脆找个塑料袋,把书装在里面扎好,直接扔水箱里,那不是更保险。”
    “对啊!”祝老四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还是你比较狡猾,老六,有塑料袋么?”
    “*,你去死吧,我哪有那玩意。”方木捶了祝老四一拳,“快走吧,要考试了。”
    “好办法,下次一定听你的。”祝老四一脸惋惜的表情。
    环境法是方木最不喜欢的一门,平时也听得马马虎虎的。尽管题不太难,可是还是答得很费劲。好在王建就坐在身边,这家伙倒是下笔如有神,方木一边挑自己会答的写,一边寻找机会抄王建的卷子。
    考试进行了半个小时后,祝老四就举手说自己要上厕所,这一去就去了将近15分钟。一个年长的监考老师指示另一个监考老师去厕所看看,“看看他是不是掉厕所里了。”
    几个352宿舍的人相互看看,乐了。
    不到一分钟,祝老四就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走到方木桌前,作了个无可奈何的鬼脸,小声说:妈的,未遂。
    方木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应该说今天还是很幸运的,两个监考老师都是系里出了名的好脾气,尽管学生们抄袭的不少,可是两位好好先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在王建的帮助下,方木很快答完了大半张试题,心里草草算了算,及格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就索性放下了笔。考试还有20分钟结束的时候,祝老四又举手说要上厕所,监考老师笑着挥挥手,这厮就像得了赦令似的一溜烟跑出去了。几分钟后,面带微笑欣欣然归来,对方木打了个V。
    呵,死胖子,得手了。
    考试结束后,宿舍里的人问祝老四第一次上厕所怎么回事。
    “咳,别提了,那个隔间里有人,等啊等啊好不容易出来了,*,居然是辅导员,他问我要干什么,我说上厕所,他问我这么多空着的蹲位为什么不去,我说我对这个蹲位有感情,他一脸的狐疑,好在这时候监考老师来找我回去,否则真说不清楚呢。”
    大家轰的一声笑开了,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考完了试,方木显得无所事事。坐在床上看着大家收拾行李。每个人都是一幅急不可待的样子。
    一方面是因为思乡心切,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学期发生的事情吧。似乎大家都急着逃离这个不祥的校园。
    老大收拾好行李,打声招呼就匆匆的奔向火车站了。随后,老二和老五也走了。祝老四和王建去买火车票。吴涵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寝室里就只剩下方木一个人。
    一下子安静下来,方木感到有点不知所措。
    他站起身来,在寝室里来回踱着步子,走到镜子前,站住了。
    里面是一个头发蓬乱、面色苍白的人。
    你什么时候学会深锁眉头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握紧双拳了?
    你的眼睛什么时候开始放射冰冷的光芒?
    你的肩膀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负载累累?
    我叫方木,你呢?
    电话铃响了,方木接起电话,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方木说:“好的,妈妈,我这就回家。”
    家永远是让人最放松的地方,家宴永远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饭菜。
    也许是由于方木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妈妈准备了很多好吃的,方木吃得很香,上次有这么好胃口的时候,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正吃着饭,电话响了,是祝老四打来的,问方木寝室里煮面的小锅放在那里。方木告诉他在自己的床下,又问:“你们在干什么?”
    “嗬嗬,我和王建明天回家,今晚准备涮火锅吃。”
    “在寝室涮火锅?小心被人举报。”
    “没事,楼里都没有人了,再说三哥今晚值班,有他罩着,没问题。”
    电话那边传来王建的声音:“方木,一起来啊?”
    方木呵呵的笑了,“不了,你们吃吧,注意点安全,明天一路顺风。”
    “好,过年的时候给你打电话拜年。”
    吃完晚饭,妈妈在厨房洗碗,老爸在录像机里塞了一盘成龙的《我是谁》,热情地招呼方木一起看。这部片子方木早就看过了,看老爸兴致这么高,也就坐在他身边陪着他。
    好像所有的男人都有点暴力情结。老爸盯着片子里的飞车、爆炸、枪战镜头看得津津有味。看到成龙和几个特工在办公室里打成一团的时候,妈妈在厨房喊老爸帮忙灌开水。
    “小木去。”老爸眼盯着屏幕说。
    妈妈挽着袖子从厨房探出头来,“小木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别折腾孩子,老东西你来。”
    老爸不满地嘟哝一句,起身去了厨房。
    灌完开水回来,那段打斗场面已经结束了,老爸连说遗憾,方木就拿起遥控器,按了倒带键。
    画面滑稽的倒退起来,成龙带着手铐,漂亮的从双手间跳过。
    老爸目不转睛的看着,不时赞叹成龙的身手矫健,却没有注意到方木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老爸正看得开心,冷不防方木一把抓起遥控器,按下了倒带键。
    “你干什么?”
    方木没有回答,死死盯着屏幕。
    那一段镜头中,成龙的双手被手铐反剪在身后,他在连续踢倒几个特工后,纵身从自己的双手间跳过,双手回到了前面。
    倒带的画面中,成龙的双手在前面,纵身一跳后,变成了双手反剪在身后。
    方木反复看了几遍,最后被大声抗议的老爸抢走了遥控器。
    原来,自己反剪双手并不是很难,只要你够矫健。
    那双脚呢?
    怎么又想起这些事了?不想了不想了。方木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录像带上。
    天台上,成龙大战两个打手,精彩无比。
    塑料扣绳。
    只要把尖的一端插入另一端的小孔,用力拉就可以把手脚绑住。
    现场报告中提到,这是一种非常简易却能够把人牢牢捆住的方法。
    捆别人容易,捆自己同样容易。
    方木的心跳开始狂跳。
    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被发现的时候,全身只穿着内裤。
    如果是他,那他的紧身衣和头套哪里去了?
    现场(包括楼下)已经被仔细搜查,没发现紧身衣和头套。烧掉?现场肯定会留下痕迹和气味。
    不会,不会是他。
    成龙沿着玻璃屋顶滑下,在大厦边缘惊险地停住。这个不要命的家伙胆子太大了。
    厕所的水箱。
    “…没有人会注意到那个地方…”
    方木的手心开始出汗。
    不,不可能。
    自己也在现场看到了,那个高举斧头的人不是他。
    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想,不,胡思乱想!我太累了,想得太多了。
    祝老四、王建还有他。寝室楼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不,还有孙梅。
    孙梅?
    周军死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包括他的。
    如果孙梅说了假话?那……
    老爸注意到了方木的脸色,关切地问:“怎么了,不舒服?”
    方木虚弱的摇摇头。
    不,我在胡思乱想。停止这些疯狂的念头。马上停止!
    “不舒服就赶快说,严重了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当我察觉到舞台上的人的真实意图的时候,我没有立刻采取行动。
    来不及了。陈希死了。
    不,即使错了,也不要“来不及”
    方木一跃而起,拿起电话拨打邢至森的手机。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邢至森办公室的电话,无人接听。
    方木焦躁不安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突然想起什么,又拨打了宿舍的电话。
    话筒里是单调的嘟嘟声,也没有人接听。
    他们去哪里了?王建的宿舍?不知道电话号码。
    还是,出事了?
    要不要报警?
    方木的手已经按向了1和1,在0上停了很久,还是把电话放下了。
    也许,只是我的胡思乱想。
    方木回到沙发上坐好,时钟已经指向了10点。他的眼睛始终盯着电视,却一点也没看进去。忍耐了10分钟,他猛地站起来,对目瞪口呆的父母说:“我出去一下。”说完就穿上外套,打开门走了。
    他必须要去学校看看,否则自己今晚不会平静。
    在人影寥寥的大街上,方木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希望,只是我的胡思乱想。
    两个小时前。
    352寝室里,一个煤气罐摆在桌子下,一个小铝锅正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桌子上摆着羊肉、鱿鱼、粉丝、蛎蝗肉和几瓶啤酒,有两瓶已经打开了。祝老四和王建正蹲在地上择菜,择好的生菜、油菜和香菜乱七八糟的堆在地上。
    有人敲门。祝老四问:“谁?”王建一跃而起,准备关火。
    “我。”祝老四松了口气,打开了门。吴涵走了进来。
    “*,我以为是孙更年呢。”
    “没事,她在楼下看电视剧呢,《无悔追踪》,看的正来劲呢,不会上来的,不过你们小点声啊。”
    “放心吧,有事还有你罩着呢。”王建端着装满青菜的饭盆,“我去洗菜了,吴涵,一会上来一起吃点。”
    “好。”
    王建拉开门走了出去。
    吴涵走到自己床前,从床下翻出一个塑料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老四,这个吃不吃?”
    “什么啊?”
    “腊肉,老乡给的,我不太习惯这个味。”
    “腊肉!这个涮火锅最棒了,三哥你真伟大。”
    祝老四咽着口水接过来。
    “洗洗再吃,放了很长时间了。”
    “好,三哥你帮我看着火。”祝老四眉开眼笑的拉开门走了。
    吴涵走到门前把门关好,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把里面的粉末迅速倒进两个啤酒瓶里,又晃了晃。粉末很快就溶解在啤酒里。
    不一会,祝老四和王建推开门走了进来。吴涵站起身。
    “你们吃吧,我一会上来,注意点煤气。”
    “那你一会上来啊,我们给你留一瓶酒。”
    “好,我把门给你们带上?”吴涵手扒着门框说。
    “行,你上来的时候,直接用钥匙开就行了。”
    吴涵答应了一声,带上门走了。
    楼下的值班室里,孙梅边打毛线边看电视剧,吴涵坐在她身边,也盯着电视屏幕,眼睛却不时瞄着墙上的挂钟。
    孙梅看见他的样子,轻轻的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毛线,走到他身边,伸手在他脸上抚摸着。粗糙的手抚在脸上,麻酥酥的很舒服。
    “着急了?快十点了,门一关,就不会有人来了。”
    她坐在吴涵腿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手指在吴涵胸前轻轻划着。
    吴涵用手搂住她的肩膀,孙梅马上把嘴凑过去,长长的吻住吴涵。
    片刻,她的嘴唇离开他的,又把脸埋进吴涵的怀里。
    “你都很久没有对我这么温柔了。”
    “怕别人看出来嘛。”
    “我不管,今晚楼里除了你们宿舍那两个,就只有我们,我要你好好陪我。”孙梅在吴涵怀里撒娇地扭动着身子。“一放假,就又要很久看不见你,你家那里,连电话也不能打。”
    吴涵轻拂着孙梅的头发,“好。”
    孙梅抬起头,刚要和吴涵再亲昵一下,他却站起身。
    “干吗去?”
    “上去看看我那两个同学。”
    孙梅有点不高兴,可是也没表示反对。
    “快点下来。”
    吴涵答应了一声,拉开门走了出去。
    吴涵关好值班室的门,径直走向二楼的储物间,从里面拎出一只塑料桶,走上了三楼。
    他掏出钥匙,打开了352寝室的门。
    桌子上的小铝锅仍然咕嘟嘟的冒着热气,王建和祝老四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省。
    眼前的一切让吴涵很满意,可是他来不及欣赏。他先关掉煤气,然后从床下拿出一只脸盆,把塑料桶里的液体倒了进去,一股浓烈的汽油味弥漫在宿舍里。
    “晤……”趴在桌之上的祝老四忽然艰难地抬起头来,向吴涵伸出一只手。
    吴涵面无表情地把那只手打开,祝老四的手重新跌落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了。
    吴涵关掉了电灯,然后在黑暗中拖过一只凳子,踩在上面拧下了灯泡,然后在桌子上小心地把灯泡打碎,又重新拧上去。
    做完这一切,他环视了一下宿舍,然后拔掉了煤气罐的导器管,接着把煤气罐的开关打开至最大。
    他把门带好,走了出去。
    吴涵站在黑暗的走廊里静静的等着,不时看看手腕上的手表。
    大约半小时后,他打开门,一股浓烈的煤气味扑面而来。他满意地把门虚掩好,转身迅速走下楼。
    孙梅正在值班室里看电视,吴涵一把推开门走了进来,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孙梅诧异地问。
    “咳,别提了,我们宿舍那两个人,在寝室里用煤气罐吃火锅。”
    “这还了得!”孙梅一下子跳起来,“要是让保卫处知道,要扣我奖金的!”
    吴涵无奈的摊开手,“没办法,我们是一个寝室的,我说了他们也不听。”
    “我去!”孙梅快步走了出去,“这帮小兔崽子,太不像话了!”
    孙梅疾步跑上三楼,气冲冲的直奔352寝室。一拉开门,屋里漆黑一片,一股煤气味差点让孙梅窒息。
    “你们干什么呢?”孙梅捂住鼻子,伸手按下了电灯开关。
    方木刚刚走进校门,就听见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他一怔,察觉到爆炸正是来自二舍的方向,方木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拼命向二舍跑去,还没跑到楼下,他就已经看见了。
    传说永远不会失火的二舍正冒着浓烟与火焰。
    看得出,起火点在三楼左侧。
    方木开始全身颤抖。那正是352寝室的位置。
    足足愣了半分钟,方木迈动仍然在颤抖的腿,向楼门跑去。
    门锁着,方木用力捶打着铁门,边大声叫喊着,可是没有人理他。
    他向两边望去,然后后退了几步,助跑,一下抓住了自行车棚的棚顶,翻上去,再登上二楼窗台,用手推推,窗户被插死了。他用手肘一下敲破玻璃,打开窗户,终于跳进了二舍。
    二楼里还好,烟不是很多,能隐隐看见三楼的火光。方木用袖子捂住嘴,快步向三楼西侧跑去。
    三楼到处是火光,352附近的几个寝室的门都已经燃烧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皮肉的焦臭味。透过火光与烟雾,方木看见352寝室门口正蹲着一个人,小心地向里面张望着。方木小心的*近,借着周围的火光,方木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是吴涵。
    尽管在心中早有准备,可是,当方木真的面对他的时候,他还是失声叫了出来:“是你!”
    吴涵猛地回过头来,看到是方木,面色反而变得沉静。他皱着眉头打量着方木,仿佛他是一个打扰了晚宴的不受欢迎的客人。
    “你真是越来越让人讨厌了,方木。”
    他缓缓的站起身,用一个夸张的邀请动作指向仍在燃烧的352寝室:“怎么样?壮观么?”
    方木这才注意到,在被火光映亮的352宿舍里,躺着两个已经被烧得蜷曲起来的人。
    方木的嘴唇颤抖起来,他用一只同样在发抖的手指着那两个仍在燃烧的人说:“他们……他们……”
    吴涵平静的说:“是老四和王建。还有她。”他微笑着朝对面的墙垛努努嘴。
    那里躺着一个浑身焦黑的人,从身上还没完全烧掉的毛衣和身形看,是孙梅。
    方木背*着楼梯扶手,勉强让自己站直。
    “为……为什么?”
    吴涵耸耸肩,“为什么?那要问这个蠢女人了。”他仿佛在自家后院散步一般轻巧地走到孙梅的尸体旁,用脚踢了踢她的身体,声音却骤然低了下来:“那是上学期的事情了。她要告诉我一件不该被别人知道的事情,就写了封信给我,还自作聪明的塞进了我的书包。结果我没看到那封信,当天我去图书馆还了一本书,我想,那封信就夹在那本书里了。”
    “《国际经济学与国际经济政策》?”方木脱口而出。
    “是的。”吴涵说,“其实你猜对了,那张借书卡就是死亡借书卡。”
    方木飞快的回忆着那张借书卡上的名单:高国栋、王培、齐新、刘柏龙、廖闯、邹奇、吴涵。然后是周军、贾飞飞、刘伟丽、陈希、方木、王建、祝承强。
    “第七个,”方木声音嘶哑的说,“你是第七个读者,之后的人都要死对么?”
    吴涵摇摇头:“你别傻了,当我去图书馆查那本书的时候,我后面的读者只有周军、贾飞飞和刘伟丽。我在那本书里没有找到那封信,我想,那封信一定被我之后的某个读者拿走了,而之后不久,我就被基地班莫名其妙的刷了下来。我知道,一定有人用这封信在背后捅了我一刀。而且,”他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他打算让我继续蒙羞!”
    “那其他人呢,他们不可能看到那封信,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因为仇恨?”
    吴涵似乎无可奈何的笑笑:“我的天,方木,以你的智商,我真的很难与你沟通。我曾经以为你比其他人要聪明,你让我失望了,亲爱的朋友。”
    “当然不是因为仇恨,”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高傲的怜悯,“因为我后来找到那封信了。”“什么?”方木睁大了眼睛,“什么时候?”
    “杀死刘伟丽之后,无意中在我的床底下发现了。”
    “我不明白。”
    吴涵大笑起来,仿佛面对的是一个十分可笑的问题。他甚至笑得咳嗽起来。
    “因为你啊,我亲爱的朋友。”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
    “我?”
    “对,因为你发现了那张借书卡,而我那个时候,刚刚从这个游戏中找到了乐趣。”
    他仿佛演戏一般优雅地伸出双手,好像在迎接一个久违的好友。
    “你,我亲爱的朋友,给我这场戏添加了多么精彩的一幕,当我对这个游戏意犹未尽的时候,你,我亲爱的,给了我继续下去的理由。喏,继续吧,这是名单,伟大的杀手。死亡借书卡,还有比这更刺激的游戏么?”
    “我还是不明白。”
    “你当然不会明白。”吴涵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你是永远不会了解的。”
    他把目光从方木的脸上移开,扫视着两边的走廊。
    “从迈进这所学校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我不再是村里人眼里那个聪明绝顶,前途无量的吴涵。跟你们相比,我是那么的平庸。没有出众的外貌,没有丰裕的金钱,没有过人的成绩,我唯一比你们强的地方就是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座楼,你们在这座楼里睡觉、学习、嬉笑打闹的时候,我在清理你们留下的垃圾,我在用双手去凑齐那遥不可及的学费。”他顿了一下,“当时我唯一的念头就是考进基地班。这是我挽回自尊的唯一机会。而这个机会,也失去了。”
    他抬起头,望着被熏黑的天棚,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当一个人被剥夺的一无所有的时候,他就危险了。”他转头看着方木,笑了一下,“不是么?”
    不等方木回答,他又开口说道:“可是我发现我并不是一无所有。”他的眼睛霎时放出咄咄逼人的光芒,“我发现了我的力量,我有能力把握一个人的生命。看到你们的恐惧,惶惶不可终日,看到警察费尽心思却找不到一丝线索,我感觉——”他猛地张开双臂,在火光中仿佛受难的偶像,“我,我是神!”
    是因为我,方木的心底一片冰凉,陈希、祝老四、王建,他们的死,是因为我。
    方木看着他陶醉的表情,突然问了一句:“水箱里有什么?”
    吴涵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惊诧,他的眉头重新皱起来,慢慢放下了双臂。
    “砍死陈希的人,真的是你么?”
    让方木没有料到的是,第二个问题却让吴涵的嘴角重新浮现一丝嘲讽的微笑。
    “我还以为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呵呵。”
    他歪着头,仿佛猎手在欣赏自己的猎物。
    “说来话长,我的朋友。如果你真的想听的话。”
    周军哼着小曲,拿着一卷手纸走出寝室,对面的352寝室传来方木的声音:“精尽人亡!”
    周军笑骂道:“嗬嗬,傻逼。”一摇三晃的走进了厕所。
    吴涵出现在楼梯拐角处,他紧张的向两边张望,走廊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快速却又悄无声息的走进厕所,厕所里除了正在使劲的周军,空无一人。
    他悄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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