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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的诅咒(第一部)-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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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又要仗着这块布了,但愿此着能成。”鲁一弃心中暗自在告祈着。

酒厅一角的独眼倪三骤然站起身来,单手提起桌边的梨形铲,同时脚后跟一磕,推开了座下的椅子:“尸气!”

独眼的一**作刚做完,鲁一弃也做直了身子,他与独眼包裹严实的黑布中仅露出的一只眼睛对视了一下。那眼中的目光是迷茫地,也是惊异地。这样的目光让鲁一弃也感到惊疑,怎么连拥有“尸王眼”的独眼都会被这尸气吓着?

独眼虽然是坐在酒厅的一角,但那位置却是最靠近楼梯的。很明显,尸气是从楼下传上来的,所以鲁一弃会在独眼后面感觉到。很快,鲁一弃清楚独眼为什么会有如此表情了,因为那尸气竟然是极其复杂的。都说一人一味,一尸一气,可下面传来的尸气竟然是成百上千种混杂在一起,是来了太多挟尸气之人?还是这个挟尸气者就是御尸的魔王、驱魂的妖帅?

第二十节以计突

面对下面弥漫而上的尸气,独眼没敢从楼梯正面迎击,他只是躲在楼梯栏杆一侧的有利位置,随时准备突袭。

吃肉喝酒的人终于紧张了,虽然他们感觉不出尸气来,但独眼的动作就是警示,意味着危险,他们都不由地紧握住趁手的家伙式。

就连鲁一弃也站了起来,他松开抓住树皮布的手,顺手从腰间拔出了上满子弹的驳壳枪。

瞎子挪了下**又坐了下来,本来最警觉的他此时显得最心不在焉。

利老头鬼头刀刀把上的红绸帕抖甩了一下,站起身来的他便又缓缓地坐下了。

楼上的人才蓄势待击,楼下却一早就乱了起来,一阵桌翻盆砸,兵铁交击之声传来,接着便是哀号惨叫。从楼上可以看到,有人摔出了酒店的店门,有刀剑远远地甩到了街上。楼梯上出现了急促的脚步声,但很快就被更急促的翻滚声代替,那是有人被从楼梯上击滚下去了。

楼上的人开始觉得奇怪,特别是独眼和鲁一弃,因为感觉中那股奇怪的尸气竟然是守护在楼梯般腰处,而下面原本涨铄的刀气在尸气的扫荡碾滚中变得不复存在。

楼下变得变得很静,不但楼下很静,连店外本来喧闹的街道也静了下来。大街两头的马队马队也停止了前行,都驻足立马在当街,谨慎地关注着酒店这边情况的变化。

那股尸气也在瞬间蛰伏不动了,但微微起伏的气势中蕴含着的杀机和力量是可怕的。

聂小指伸手从桌上捏起一个大花粗瓷盘,手腕一抖,瓷盘带着还剩小半盘的大盘鸡就往楼梯下飞去。

没有声音,一点声音都没有,那盘子就像始终都没有坠落到底,久久不曾有丝毫的反应。

就在大家诧异之间,那股尸气动了,骤然腾跃而上,速度极快。

能感觉到尸气的鲁一弃只来得及扳开驳壳枪的保险。

另一个能感觉到尸气的独眼占据着有利的位置,按道理凭他的身手应该可以对尸气的上纵给一点阻击和干扰,实际上他也的确打算在尸气上行到二楼楼面的位置给予突袭。但就在那尸气上升到他面前,梨形铲也作势要拦腰横拍的节骨眼上,他那被黑布掩盖着的“尸王眼”突然发出一阵刺痛。刺痛的感觉直射入大脑,让他在那一个瞬间呆滞了、迷糊了,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感觉不到尸气的人见到的是一片红云飘起,随着红云上升的高度超过二楼栏杆,红云中一盘大盘鸡朝聂小指劈头盖脑打来。

这之前聂小指已经想过许多种可能发生的情形,也许这种情况也在思筹之中。于是他左手一把抢入抄住那个大花粗磁盘,右手如电闪,五指齐动,将那些散开的鸡块一一夹住,放入了盘中。

那片红云飞出盘子之后,在栏杆上稍一点踏,便朝鲁一弃他们这边飞纵过来。

年切糕双手一张,模样有些呆傻般地迎了上去。这个动作是门户打开的招式,对发一脚一拳都可以把他击倒。但知道的人都清楚,年切糕双手间有根利如钢刃的火蚕丝,只要对手是要从他敞开的门户中攻击的话,手来断手,脚来断脚。

那片红云不知道是看出年切糕的伎俩还是根本没打算与他纠缠,一晃一扭,从年切糕胳肢窝下钻了过去。年切糕吓得一声冷汗,他知道,刚才那人贴己而过时,只要手中带把小刀子,那么自己软肋便随他戳扎剌割了。

鲁一弃已经举起了枪,在举枪的同时,他忽然觉得那股尸气的动作招式似曾相识,肯定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一根尖细的盲杖搭住了鲁一弃的手臂上。瞎子虽然看不见,却能知道鲁一弃举起了枪,所以他必须赶紧阻止。谁都没有绝对的把握从鲁一弃的枪下逃脱,特别是现在。虽然如今鲁一弃只能用左手射击了,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准头,因为他是凭感觉射击的,左右手的区别无碍于他的感觉,所以射击准度还像北平那时一样百发百中。而这些日子江湖上的学习和历练已经让鲁一弃的射击技巧远远超过北平那时候了。对付那种速度极快的高手,他已经琢磨出自己的一套办法。

“胖妮儿,住了!再闹可要下不了台子挂不住面儿。”瞎子喝叫一声,语气中却是充满怜爱和自豪。

对了,鲁一弃突然像起,那团尸气的动作招式与瞎子的很相信,就和瞎子踏“飞蛾索”施展“平步青云纵”破燕归廊外的水中七峰太湖石一样,只是尸气的动作更加飘忽敏捷。

“咯咯咯!爹呀!你早知道是我来了吧?要不不能大马喇喇地坐那儿不动!”随着脆生生的声音,尸气停了、散了,轻悠悠真像在厅中飘着一团红云。

一身红色的密纱绸小褂裤,滚黑色云形边,腰间黑色宽束带。头上红绸帕横结包裹,露出一束油黑发辫。脚下薄底红面黑色云纹帮的小靴子,有皮有呢有布,既轻快又耐磨。背上背一个杯口粗细的长条鹿皮囊,暗红色,三尺多长,这里面放的应该是什么兵器。但是那鹿皮囊上下粗细一样,鞭、锏、剑都不像,瞧着就像根短棍儿。

姑娘衣着打扮红得刺目,脸庞子却是白得耀眼,而且还是鼻挺眼凹,长得是一副异族的模样,非常漂亮。脸庞子像异族,身形也像异族,是壮硕的那种,臀圆肩厚,胸挺腿粗,可也极是匀称健美,倒不像是瞎子昵称的胖妮儿。

鲁一弃曾经从瞎子口中得知,他的婆娘是个维族女人,生下的儿女相貌与他有很大差异。可鲁一弃怎么都没想到瞎子的女儿会和他差异这么大。

不要说鲁一弃了,在座的所有人都没想到瞎子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不过从胖妮儿的身形招式来看,她必是瞎子的女儿无疑。这么健硕的身材,轻功却练使得比瞎子还好,这是需要天赋和遗传的。也只有瞎子的亲生女儿,才能够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第二十节以计突2

“难怪坐着不动弹,原来已经晓得是自己女儿。也不说,害得我们吓惊惊地。”聂小指有些不满地嘀咕着。“你个老利头肯定也是知道,要不也不能坐着不动,瞎子肯定是给你暗示了。”

“没有!”笑佛儿利老头眯眯笑着,“是我这刀给我暗示了。”

“尸气浓重繁杂,可利老爷子的血魂帕子一震即垂,是觉出这尸气对我们没恶意。”瞎子眼不能见,可发生的一切没一点能逃过他的耳朵。

瞎子的这个女儿叫夏枣花,就是她从小便陪同瞎子住在千尸坟的。瞎子的几个儿女中,只有她有意无意间学到了瞎子的本领。并且在给瞎子诵读搜罗来的各种秘籍功法的过程中,理解贯通了更多的功理招数,各方面的造诣都已经远超过了瞎子,更值得庆幸的是鲁家当年给瞎子辟尘一技的抄本,瞎子没怎么在意练习,她倒是偷偷地学得炉火纯青。千尸坟中天长日久地苦练让枣花不可避免地沾上各种尸气。而瞎子从倪家手中盗取的嵌金钢链,原本是用来锁扣僵尸王的,已浸染了极重尸气。虽然经任火旺打制成一件奇异兵刃,尸气却难除,所以她所背长条鹿皮囊是发出尸气最重的物件。

大家重新坐下,胖妮儿却早已经赖到了瞎子的身上,嘴巴咯咯哒哒没个停歇:“我早就在关中、川藏一带来回过无数次,今儿一早从‘高包子’的帮众那里打听到巨额暗金的事情,就想着要么和老爹有关系。就算没关系,那也说不定是给我家凑一笔好收入的机会,于是就在这镇上候着了,没想到真见到老爹。刚才楼下面有几个‘大嚼头马队’的刀客拔刀撸袖地要上来对付你们,我就都给他们都扔一边去了……”

胖妮儿呱噪个不休,鲁一弃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个率真的姑娘,心中若有所思。她的皮肤真白呀,比养鬼婢还白。是了,她是半个维族血统,又从小和瞎子躲在不见阳光的千尸坟中,当然白了。不知道养鬼婢的白是天生的,还是也因为不常见阳光。这女孩身材健硕丰满,这与若冰花倒有一比,不过大大咧咧、性格率直,与若冰花的思维缜密谨慎大不相同,与养鬼婢的温纯清静也有所不同。你看她手臂的雪白肌肤上还覆有淡淡一层黑色汗毛,这也与养鬼婢的白净和若冰花的润滑不一样,看着那汗毛柔柔地,真不知道摸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胖妮儿停住了话头,她发现旁边一个年轻人正傻呆呆地看着自己。

妮子突然止住的话语让鲁一弃省悟过来,他也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笑了笑,很是不自然。

“哦,对了,还没给你介绍几位呢,你还记得早年间来探望过我们的鲁家大爷吗?这就是他没少给你唠叨过的一弃大少。那一位呢是移山断岭倪家的三叔,你的兵刃还累得他眼睛残了,这边几位……”瞎子趁着女儿还没来得及继续不住口地絮叨,赶紧地把在座的人介绍给他认识,这正好给尴尬的鲁一弃解了围。

刚介绍到鲁一弃,胖妮儿雪白的面容立刻泛起了一丝胭红,眼神也变得迷离,像是想到些什么,至于瞎子后面介绍的人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更奇怪的是打这往后,她便抿住俏丽的嘴唇不再说话,静悄悄地坐在瞎子身边,只是不时偷偷瞄看鲁一弃一眼。

鲁一弃也觉出气氛不正常,不单是胖妮儿情绪的突然变化,而且有了个女孩子在场,这些粗莽的汉子喝酒吃肉都变得斯文多了。何况从江湖辈分上来讲,在座的除了鲁一弃,那都算是胖妮儿的长辈,连说话都要注意了,不是什么脏口子都能冒出来的。

笑佛儿利老头及时打破了沉僵的局面:“鲁大少,咱们这形儿已显了,妮子刚才楼下那一闹,这动静该把什么深底子(暗藏的势力)都搅起身来了,是时候拖发入盆(刽子手常的暗语,砍头时用根红绳拴住囚犯头发,刀落下后,前面人一拖红绳,将砍下头颅拽入准备好的木盆中。这里利老头的意思是牵着人走。)收刀抹血(依旧是侩子手暗语,意思是抽身走人)。”

这话提醒了鲁一弃,心中暗怪自己没出息,怎么一个漂亮姑娘家就把自己魂丝儿就给搅乱了,把些个养鬼婢、若冰花都一块堆儿扯脑子里了,正事差点都忘了。

其实这也难怪,鲁一弃毕竟江湖还走得嫩了些,再说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冒然见到个漂亮姑娘心思乱了些也属正常。要不然要这么些老江湖帮衬着做什么?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利老头提醒了鲁一弃该做正事时候,瞎子也已经就在掐指盘算了。而那边楼梯边的桌上,独眼更是用现成酒水起了一个茅山术中的“通活咒”。

“此处酒楼从镇口进来,辕马行了二百三十五步,这要是战马快驰只需壶酒倾尽的辰光,此时东面马队距此店不过百二十步左右,我们从店口上车,不管如何快速,都无法避开他们一轮冲击。”瞎子原先是西北贼王,最熟悉马队攻杀。

“而且他们不用赶百二十步,东面过来的是‘护商帮’,他们会在几十步外就用火器攻击。”许久未说话的胖妮儿开口了,看来她对这里的江湖帮派很熟悉。

“是啊!况且西面也不能去,那边还有个马队堵着呢。”卞莫及也说话了,“最好是出店门不驾车,直接转入朝北的街口,冲出镇子再说。”

“要不就守在这儿,等天黑了再往外冲。”杨小刀刀子一挥,桌上一条烤羊腿上便飞起一片嫩滑的肉,直接落入他的口中。

“这不行,酒楼东、北两面连屋,西、南街宽不过双车,此处是易攻难收之局。”瞎子和利老头都不同意。

“往北也不行,我们这趟的活路只有往西去。”独眼说话时没有抬头,一直都盯看这他在桌面上起的那个“通活咒”。

第二十节以计突3

“倪三叔,你真行,怎么算出来的?我亲眼看见‘高包子’的人马在北面道上挖腐坑,布踩脚毒刺。而南面是‘大嚼头马队’的连栅口子马栏,梁头粗细的栏子有十七道,中间还圈了上千匹待驯的野马,根本走不通。”胖妮儿对这个同样散发着尸气的独眼很是钦佩,而瞎子曾经告诉过她自己兵刃由来发生的那些事,让她还对独眼十分地尊敬。

“这么说真得硬拼着从西面出镇了,这趟形儿显得不是地方?”鲁一弃面色平静,他这话不是在问大家,而是在自问。

“这趟形儿是择时不择地的,时间是对了,地方就没得选了。只是没想到此处的帮派力量会如此集中,布置也很是严谨周密。”利老头像是在安慰鲁一弃。

“什么集中周密的,这镇子三帮共存,本就互争高下,而每一帮虽然也不乏好手,却是勾心斗角,乌合之众而已。”胖妮儿真的是对这里的帮派了如指掌,他随口说出的信息非常有价值。

“那么他们这三帮子是共管此处还是各管一面?”鲁一弃瞧着胖妮儿微微泛蓝的眸子问,语气虽然平静,心中却不由地一荡。

胖妮儿见鲁一弃问他,脸不由地又添胭红,不过西北女儿家毕竟不扭捏,反将一双微蓝眸子盯住鲁一弃答道:“三帮各管一面,就以这镇心为界,利益、利害都分割清楚,不得越界。”

“不会相互援手,联合夹击?”鲁一弃虽然不喜欢问问题,但觉得问胖妮儿问题确实很自然的事情,其中缘由也一时无法说清。

“不会!这种情况从未有过。”妮子回答时盯住了鲁一弃的眼睛,像是要从这里看到心底。

“那我有个法子也许可以全身而走,你们听听行不行……”鲁一弃放低了声音,大家都围拢过来,就连离得远远的独眼也都凑近了过来。

…………

过了一会儿,红云一朵般的夏枣花重新冲到了楼下,冲到了街上。见到“大嚼头马队”的刀客就连打带摔。

胖妮儿在这里也不是混了一天了,三个帮派的人都晓得她本事厉害,也知道有好多个得过他老爹恩惠的马匪帮子给她撑腰,所以平常都让着她。今天那些刀客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这位姑奶奶了,被打得有些莫名其妙。又怕搞的太大场面惊动了正主儿,误了大事,所以也不敢联手围阻她,只好转着圈地奔逃。

街面上这么一打,大家都觉得好笑,一大群汉子被个女娃儿扔得满地都是。特别是另外两帮的马队,更是幸灾乐祸,指手画脚,讥笑不断。“大嚼头马队”的刀客们挂不住了,他们现在被打或者群起打这个女娃儿都是不妥的,最好的办法是避开。所以他们决定先退到自己的地盘,等这个疯丫头离开后再来对正主儿采取行动。

“大嚼头马队”往南边退去,那里是他们的连栅口子马栏。利用那里的大栅栏子和野马群,应该可以避开这个疯丫头。

胖妮儿见“大嚼头马队”的刀客都往南面逃走,正中下怀,便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胖妮儿进入到南面街有一小会儿,其他人也走出了酒店的店门。最先出来的是鲁一弃,他丝毫没掩藏裹扎在胸前的树皮布包,出来后径直往东面的街面走出二十几步。

东面是“护商队”的地盘,现在不管是人还是东西都在他们的嘴边上。可是如此的肥货轻易递向他们手中却反让他们感到无措了,太轻易得手的东西往往会藏着陷儿。于是虽然群马嘶、乱蹄迈,却始终勒在原地打旋儿,不敢轻出。

终于有匹彪悍健马拉勒不住,扬前蹄纵跃而出。

只一步,那马只纵出一步。当第二步的蹄子才刚扬起时,鲁一弃也扬起了手,手中的驳壳枪响了,声音清脆。

这一枪没伤到任何人和马,因为鲁一弃根本没想过要伤到谁。

这一枪也惊不到任何人和马,人不用说了,就是这些马都是经过各种训练、身经百战。

但枪声虽然惊不了马,怪异、刺耳的铜铃声却是可以惊吓到马匹的,特别是这些马自己脖子下悬挂的龙眼黄铜马铃。

鲁一弃一枪射穿了奔马脖下铜铃,这声怪响让那匹马的第二步转向了,调头了,然后带些疯狂地冲进身后马群,更加拉勒不住。

马队有些乱了,有的马匹在避让,有的马匹在踢挡,一时嘶叫连连。

鲁一弃再次举枪,喧腾的马队在他的感觉之中像是慢动作,马匹脖下欢蹦的铜铃在他感觉中似乎是静止,相互间的距离在他感觉中不断拉近、拉近。枪声再起,随着枪声,铃声如沸。

这一次鲁一弃连续射出了六枪,连续的射击让六枪的枪声听起来像一声长音的铃声。随着枪声,又有六只马匹脖颈下悬挂的大铜铃铛被击飞。飞出的铜铃不但发出尖利怪响,而且还在空中相互撞击,把那怪响变得更加喧闹嘈杂。

马队彻底乱了,马匹开始了“狂欢”。特别是最先冲出的那匹马,它调头撞倒了后面一匹正在侧转的马后,接着就冲进了路边一家布料铺子。当它再出来时,各种颜色的布匹缎子被它拖带得满街都是。在纷乱了的其他马匹奔突下,布匹和缎子缠住了马队大部分马匹的马腿、脖子,马队成了一个纠缠不清、解理不出的“马团”。

借用鲁一弃从容开枪的这段时间,卞莫及从容地套好马车,将马车从容地停在贴近酒店大门的一侧。楼上依次而出的人们从容地坐上了马车。

马车车头是朝着西面的街口,这让西面“高包子”的马队提足了精神,各持刀枪谨慎地戒备着。马队后面更有人布下多道绊马索、套骑网,还从旁边店铺中搬出些桌椅板凳架在街中,这一切的措施都是为了防止马车突然冲过去。

马车没有移动半步,车上的人悠闲地看着西面的马队忙碌,好笑地看着东面的马队挣扎,一点都不着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第二十一节转雕鞍

奔马蹄乱似惊洪,分流闲驭一车工。

千里追驰蓦警悟,转鞍持弓射西冲。

东面马队的混乱是短暂的,像他们这样有经验的骑手肯定是懂得快刀斩乱麻的道理的,一阵刀光闪烁过后,缠裹住的布匹、缎子全成了碎块,花花绿绿地铺满了道路,马队解脱了束缚,重新整好队形,蓄势待发。西面马队的身手也是很快的,一切动作看来是经过训练并且久经沙场,不一会儿,一切拿人取货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一切阻止大马车奔出的绊脚料也都下了。

大马车没动,只是赶马车的卞莫及安抚了一下拉车的四匹马,然后提着鞭高高地站在一侧车杠上。

东面的马队开始动了,不过很慢很小心,队列也整齐,就像堵厚重的墙压了过来。虽然刚才的枪击让他们心有余悸,但是衔在自己嘴里的肥肉怎么都是不舍得轻易丢掉的,于是带着各种侥幸慢慢朝这边逼压。

马队离着马车越来越近,马队过来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骑在马上的人都已经端起了各种火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着马车上的人。只要贴近了,枪法的好坏就没什么区别了,对手的优势就不存在了。随着距离的逼近,他们的侥幸开始变成庆幸。

马车上的人还是没动,他们像是已经准备好束手就擒了。

但马队在没有完全逼近大车时就停住了,因为他们的坐骑开始变得焦躁不安,怎么都不肯往前行。也就在这个时候,地面开始震动起来,两边店铺的招牌、桌椅、柜台乃至房屋都跳动起来。一阵洪流般的声响从南面道路上传来,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急,转瞬间就变得震耳欲聋。

“走野流子了,快躲呀!”有人在嘶哑着尖叫,但这声音在洪流般的声响中几不能闻。

南面道路上冲出的野马真的像是洪流,又快又急。可是卞莫及却像是分开洪流的砥柱。从岔路口出现第一匹马开始,他手中的长杆马鞭就像放鞭炮一样响开了,鞭声清脆响亮,竟然是那洪流般的声响无法掩盖的。随着鞭声,冲出的野马群快速分道,分作两股往东西两边奔涌而去。

东面“护商队”的马队像是几艘被洪流冲击的破烂小船,裹扎在野马群中眨眼间都不见了。

西面“高包子”的马队离得远些,所以他们的人还来得及逃上屋顶和店铺之中,至于他们所设的索儿、网子,还有那些桌椅板凳,虽然也导致好些马匹失蹄摔倒,但是在翻滚而起的马匹连同后面的马群重新冲过后,那些布置设施都变成碎片,有的甚至荡然无存。

分开的洪流中飘出一朵红云,轻巧地落在卞莫及的大车上:“是时候该走了!”

胖妮的声音不高,却是贴着卞莫及的耳边说得分分清清。

“呦喝!驾!”一个并不太响的大鞭花,马车终于动了,只有不响的鞭花才是真正打在马身上的甩鞭。虽然卞莫及手中有数,马儿被打得并不疼,但久经训练并且很少真正被抽打的辕马十分清楚此时该怎么用力,用怎样的力。于是步蹄一致,在极短时间中的加速再加速。大马车混在野马的洪流中朝着西面狂奔而出……

朱瑱命带着马队急速驰骋出射狼堡城门时,他抬头看到远处密布的灰色云层压得很低很低,人出西关,像是连天都变矮了。不知道为什么,他面对云层却还有另一种莫名的感觉,那些云此时似乎更像隐藏了些什么的掩遮子,于是他勒住了口鼻间已经喷溅白沫的马匹。

一望无际的天地尽头抽冷子拂过的一丝小凉风,让他身上裹住的暑热褪去了一些,也让他的思维冷静了些许。

地下的挖掘,让他们发现鲁一弃已经利用预先的暗道逃遁。在一番周密的布置之后,他连夜亲自带一众好手往西北方向追赶。朱家的传信手段要比奔驰的马匹还要迅捷,天色未明之时,西北线上各个堂口都接到门主指令。时未过午,西北以及正西、正北所有江湖帮派也都接到了江湖帖和暗金令。

在朱瑱命出发的第二天下午,也就是鲁一弃脱出墓**的第五天下午,多道消息通过朱家堂口反馈到朱瑱命这里,说是有一队人全是快马掩面,从兰州一线直出西北,并且与多个拦截的帮派交手,还破了朱家嘶烈堂的“无驾铜车马”、“突地荆棘”。并且于当夜还在绿毡子滩破了朱家撒出的“人影子”。

听到这消息,朱瑱命心中已经有**分断定那些掩面而行的人是鲁一弃他们,特别是在“人影子”被破的消息传来之后。朱家的“人影子”不是西北传说中的人形一般缥缈的鬼影,而是鬼影般缥缈的活人。只是这些活人被用药物毒制过的各种江湖高手,不但本领高强,而且不惧死伤疼痛。(这“人影子”可能是类似欧洲传教士在非洲驱用的“僵尸工人”,是使用河豚毒素混合其他材料,服用一段时间后会让人神经麻木,没有思想,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不知疲劳痛苦,就犹如僵尸。)而且这些“人影子”所布的“若隐现”坎面,更是需要将阴阳命理之数了如指掌的高人才能够破解的。在朱瑱命印象中,具备有这样能力的人除了自己和自家门中的两三个高手外,江湖上也就是几大宗派的门主有这能耐。还有就是那个鲁一弃或许也有这样的能耐,因为这个年轻人到现在都无法度测到底有多大本领,又有哪些本领。

而今天下午传来的消息让朱瑱命再次兴奋起来。说是那群掩面而行的人在射狼口外沙驼凹,被朱家射狼堂联合专门劫杀商队的“扬沙帮”,用“烈日沙暴”和“钻沙铁鹰”双坎面合力伏击了。杀死对方一半人以上,生擒了三个,只剩下四五个人被逼得逃入“藏魔海子”(西北沙漠中一处独特的地貌,沙波连续如浪,沙丘如堡,且沙质开始固化),现已围住,等调来更多人马后会马上进入搜寻。像“藏魔海子”那里的特殊奇异的地形,估计那几个人要没本地向导,能不能从那里面逃出来都是个问题,所以抓住他们是迟早的事,不用太着急。

第二十一节转雕鞍2

“门长,前面不远就是沙驼凹了,从那里再往北转过去两里多路就是‘藏魔海子’。”身边一个相貌漂亮得像个姑娘一样的小伙子提醒沉浸在思境中的朱瑱命。于是朱瑱命幡然收回思绪,定睛往远处看了一下,便带手下继续朝前纵马急赶。

可是刚到沙驼凹口子前的朱瑱命却偏偏再次勒住了坐下马匹,他好奇又诧异地查看了一下周围地势形貌。这沙驼凹看起来简直就像个缺个口子的大面盆,四面环合,绝对是个设坎伏袭的好地方。可也正是因为这一眼就能看出的设坎伏袭的好地方,让朱瑱命心中的疑云叠聚得就像远处的云层。

“你们谁知道对家先后在几处抖膀子(动手过招)的?”朱瑱命问身边的人。

“和我门中‘嘶烈堂’是在草及背岭,破‘人影子’是在滚石沟。”旁边一个骑大马的大高个子答道。

“和其他帮派分别是在半崖山、跪马塬、古马干河和无水渡。”回这话的还是那个面相白净漂亮得像个姑娘的小伙子。

朱瑱命一时沉吟不语,心中的疑云却变得更浓更盛:怎么会都是有帮派贼匪聚首的险要之地,这些地方只要是个江湖人都知道,都是白不独行夜不行,要不都要提前寻江湖关系上了奉供才能走的,他们怎么就偏挑这种路线走呀?还有着这一眼就能看出不能**而行的沙驼凹,他们为什么偏偏往里闯,多走两三个时辰绕行过去不行吗?是鲁一弃艺高人胆大,偏向虎山行?不对,他可是个比猴还精的滑子,怎么都不会冒这样的险。那其中到底是什么原由呢?!

等见到被生擒的那三个人后,朱瑱命几乎已经肯定自己又一次上当了。那三人全是穿着一色的亮黄色骑衣和披风,如此招摇惹眼的装束怎么像是要掩面暗行。脸面倒的确是用同色的布巾遮掩,不过这也许是不想让人见到这一路走来的到底有哪些人色。

“有没有问他们都是什么人?”朱瑱命此时已经失去亲自从那三个人口中掏出些有价值信息的兴趣,因为此时的他估摸这三个人口中也掏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三个人中有两个一看身形就能肯定也是练家子,还有一个虽然也矫健,却不像是会技击的。在朱瑱命到来之前,这里的朱家手下就已经查问清楚。那两个练家子是兰州一个叫“平福”的小镖局子里雇来的镖师,而那个不会技击的是个远途赶送马牛的骑手,是在大霍布集市上被雇来的。

雇用他们的是两个人,一个背着剑的老头和一个像教书先生模样的中年人。给了他们不少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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