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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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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飞石秒懂,上前屈膝道:“愿为陛下分忧。”
“你手底下的人更可靠些。衣爱卿,此事朕就交给你来办了。”谢茂道。
“臣遵旨。”衣飞石领了旨还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办什么呢?
谢茂又吩咐龙幼株,道:“你暂时到襄国公帐下效力,诸事细节你要和襄国公说清楚。他办事朕放心,你拿不准的事,问襄国公。襄国公也拿不准的事——”
他不准许龙幼株越级上报,转眼看着衣飞石,“你亲自来问朕。”
“臣遵旨。”
“臣遵旨。”
谢茂居然不肯亲自跟衣飞石交代,这让衣飞石更加惊讶了。
眼看着事态紧急,龙幼株从太极殿辞出之后,皇帝去了内阁问政,衣飞石总觉得这事儿跟皇帝昨天突然对太后的愤怒有关,即刻就跟着去找龙幼株了:“还得请教龙司尊,究竟何事?”
“此时卑职也不敢断言。不过,该当涉及前朝旧事。”龙幼株拱手道,“公爷恕罪,卑职着急找一份旧档——”
“你忙你忙。”衣飞石连忙道。
听事司在皇城中也有个衙门,龙幼株就是在她的签押房里找东西。
她翻了两个藏得严实的箱子之后,才找到一本线装的纸本,翻开来检查了内容,也不曾藏私,大方交给衣飞石验看。
“这是……”衣飞石看着那一本记得密密麻麻的官位、籍贯、名字,很是不解。
“这是文皇帝在位期间,在党争中或死、或败的官员记录。曾有一年,陛下半夜召卑职与司礼监李公公翻查旧档,卑职顺手就记了下来。”
“这是孝烈皇帝一党,这是先帝一党……”龙幼株细细指点。
龙幼株偷偷记录这些名字,事后又借职务之便,调阅了不少文帝朝的密档。
谁是谁的党人,外界传说其实不大可信。因为,在夺嫡之争上,除了明党,还有暗党一说。
所以,除了求问宫中年长的宫婢宫监之外,龙幼株还会认真分析这些人的官途升迁贬谪,借以真正确认其身份。她做下的这一番功课,本是因为她心潮澎湃之下,极其仰慕太后闺帷之中玩弄前朝的手段,欲以此揣摩太后那一颗玲珑心肝,想要偷师几手。
哪晓得今日还真就直接派上用场了!
这一个个看似从朝廷中政斗失败远走他乡的老臣,真的就销声匿迹了吗?他们的同族、同乡,他们的师门子弟,他们的学派后裔……都狠狠扎根在这一片土地上,只要朝廷一日开科取士,他们就一日能卷土重来。
“秋氏就是他的女儿。”龙幼株在兵部尚书秋腾云几个字上点了点,“孝烈皇帝战死诸秋战场之后,文皇帝回朝杀了不少人,当时的兵部尚书、户部尚书,都因此被判族灭。”
“卑职当时奉命收尾,查实秋氏确实是秋腾云之女,并非作伪。”
“不过,那时候没功夫深查。”
龙幼株没有说得很明白,不过,衣飞石能明白。皇帝只想灭口,并不想查旧案。
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个大略的猜测了。
“当日兵部尚书秋腾云是因涉嫌谋害孝烈皇帝被文帝所杀,如今的吴阁老,就是当年主审兵部尚书秋腾云案的刑部官员。”龙幼株解释道,“前两年有人借谢沣谋逆案,翻出秋氏的案子,意图借此打击吴阁老。卑职不解的是,此人究竟是恨吴阁老不曾把秋氏一并斩草除根,还是恨吴阁老当年杀了秋氏满门?”
这个蹦出来重掀旧事陷害吴善琏的人,究竟是被害死的孝烈皇帝一党,还是害死孝烈皇帝的那一党?
皇帝觉得谢范在黎州敷衍故事,没有认真查案。
皇帝去长信宫问太后,谢范是不是没有认真查案,太后说皇帝想多了,皇帝就很生气。
衣飞石觉得,这个蹦出来要收拾吴善琏的人,很可能就是孝烈皇帝的党人。
他看了龙幼株写的册子,龙幼株做的笔迹很直观,死掉的名字画圈,被贬出京的名字画点,孝烈皇帝一党很多都是点点,证明都保全了,先帝的党人则几乎都是圈圈——
前两年皇帝才给孝烈皇帝追赠了皇帝封号,只怕皇帝的善意助长了这一批人的旧念与嚣张。
他们开始纷纷出头,想要报复当年丧主被贬之遗恨了。
难怪皇帝要生气。谢芳的遗党搞事,搞的是皇帝的阁臣,皇帝派了谢范去调查,哪晓得谢范也是谢芳的遗党!最可气的是,皇帝来找太后商量,突然发现他亲妈……好像也是个谢芳党。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邓显鹤《沅湘耆旧集》
谢茂:好气哦,全是我大哥的遗党!
小衣:(づ ̄ 3 ̄)づ么么哒,我不是呀,我是茂茂党!
龙幼株:我也是茂茂党!
陈琦:茂茂党+1
吴善琏:茂茂党+2
谢范:茂茂党+3
……
小衣、龙幼株、陈琦、吴善琏:谢范你个芳芳党,你滚!
第158章 振衣飞石(158)
黎王一路慢腾腾地“巡查”,每到一个县属就驻下盘桓,多则七八日,少则两三日。
他这样犁地三尺的架势唬住了不少人,许多还未混到京城圈子里的小官小吏皆如临大敌,真以为皇帝有心清查黎州官场,要把上上下下都撕撸一遍,日夜担心这一柄天子剑不知何时就落在了自己头上。
这当中自然也有知情者。事不关己者,胸有成竹端茶看戏。牵扯其中的,这会儿就头疼了。
“都怪你意气用事,惹出泼天大祸来!”
“那邱灵非出身寒门一无根基,与你本是同年,同在李延寿门下,笼络住了就是冲锋陷阵的一把好手,现成的马前卒。偏你这么多事,人不就是二甲进士压了你一名么?不就是不肯把妹子嫁予你么?追着撵着要弄死人家!”
“你那一点儿小聪明,只会惊世骇俗以求上达天听!硬栽一个畏惧鬼神的名头,就没想过事极荒谬,京里也不都是傻子么?”
“这可好了,如今真真惊动了玉门殿,你要如何收场?!”
一个中年清瘦的青衫男子坐在接待私客的小花厅里,拍着茶案训斥。
已经凉透的茶碗被拍得离案三分,哐哐作响。
他叫易显荣,是东胜学派有名的浪子,师父南崖山人赵荆曾官至吏部尚书,是赫赫有名的东胜五学士之一,其本人博闻强识诗才纵横,就是考运不好,屡试不第。
被他叱骂的宋彬,则是他的诸多师侄孙之一。
宋彬少年时就在兴隆书院读书,当时兴隆书院山长正是易显荣的师侄刘大山,后来宋彬举业,座师李延寿又是易显荣的师侄——这是个关系极其亲密的小侄孙,所以易显荣敢对他破口大骂。
宋彬呆呆地坐在硬邦邦的圈椅上,几乎听不见他在叱骂什么。
朝中有人好做官,宋彬与邱灵非同年,都是文帝末年的进士,邱灵非一直在苦哈哈地等缺,两年前才谋了个七品知县的位置,宋彬已经混到了黎州承宣布政使司衙门里,任从五品督粮道佥事。
宋彬以为自己要摁死邱灵非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恰好师门偶有动作,宋彬就下手了。
——以宋彬的身份,尚且不到核心,许多重要的决策他也接触不到,他只是隐隐地知道,“家里”要对付单阁老。
他觉得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单他一人想要收拾一县主官,这官司且有得打。可是,现在是“家里”要有大动作。
邱灵非外放华林县令的缺,是两年前吏部文选司郎中秦南国所举荐。邱灵非又是李延寿的门生——不大会走关系,和座师、同年都不甚亲近的“门生”。这邱某不上道什么程度呢?同年都约好一同去李延寿府上拜谢师恩,他带着八岁的妹子出城游玩去了。
选择在邱灵非身上做手脚,既能达到攻讦秦南国的目的,又能洗脱自身构陷的嫌疑。
——我们是同年,都是李师的门生,岂会害他?道理说不通嘛!
当时,东胜一党也没人觉得宋彬的选择有哪有不好。
邱灵非是寒门出身,上数八代都是泥腿子。他的蒙师就是村头的陆秀才,这陆秀才也不是什么高人,资质人脉都极其有限,给不了邱灵非助力。邱灵非老家的清远县令钱湘汉倒是很欣赏他,可惜钱某本人也是不大会钻营,蹉跎十年没升迁了。
这么无依无靠无人出头的邱灵非,伸手把他生生冤死了,水花儿都不会溅一个。
上半年都还是情势一片大好。
皇帝在文华殿怒斥吏部文选司眼睛被狗屎糊了,骂黎州郡守李长宜怠政渎职。
身为文选司郎中秦南国的岳父,当年举荐李长宜出任黎州郡守的前吏部尚书,单学礼立马就上了请罪折子,请求革职下野——皇帝当然没有批准。
不过,闹了这么一出大戏,也足以重创陈琦、单学礼在内阁与朝野的威望。
已经有吴善琏一党的都察院御史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对陈琦一党落井下石。
宋彬并不知晓自己真正的目标是谁,他甚至以为“家里”是和吴阁老有了默契,预备共同对付如今势力庞大的陈阁老。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看似寒门无依的邱灵非,他居然是个逆袭的奇葩。
蒙师?靠不住。座师?靠不住。同年?都是坑!但是,谁说老子没有有权有势的亲族了?
亲爹亲娘都是泥腿子没关系,架不住人家有个水灵灵的妹子呀!
邱灵非将亲妹子往黎州守备将军徐阳骏府上一送,这软绵绵的枕头风一吹,徐阳骏立马找了兵部的关系,给自己发了个进京述职的照会,包袱款款就帮大舅子上京喊冤去了!
这关系找得太硬了,门路走得太精准了。
甭管前朝如何遮掩、买通、上下勾连,徐阳骏找旧主哭诉,襄国公过问了,皇帝就知道了。
钦差近在眼前,随时就到。
万钧雷霆之下,暗室亏心之人,皆瑟瑟发抖。
宋彬满怀希望地等着京城能有好消息传来,我既是替师门出力办事,欺上瞒下亦非我一人之力,老师、师叔伯、太老师、老祖宗……你们一帮子高官久宦,总得拉扯学生一把吧?
然而,他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易显荣的一顿训斥,仿佛错的都是他一人。
“老爷,老爷京城来信了!”
呆呆坐在椅子上的宋彬即刻弹了起来,夺过小厮手里的书信,颤抖着展开。
易显荣冷笑着看着他。
信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刘世新所写,刘世新是兴隆书院山长刘大山次子,与宋彬年纪相仿,二人私交甚笃,外放的宋彬就借着刘世新的关系来往,与京中师门保持联络感情。
刘世新的信中丝毫没提及钦差或邱灵非之事,很书面客气地向他问好,关切了一下他的生活起居,追忆了一番从前在书院读书的日子,最后表达了对他的思念。
看完了这一封信,宋彬本就颤抖的双手抖得更厉害,满院子秋风几乎吹彻他的骨缝。
刘世新在信中提及他们在书院游山学字的往事。重点不是游山,而是——学字。
兴隆书院建于兴隆山麓,山上有兴隆七景,其中一处曾是前朝郑王殉国跳崖之地,被称为忠烈崖。崖边绝壁之上就有王梦珍老大人手书的“忠烈千秋”四个大字,学子们常常会慕名而往,观摩学习,渐成风气。
这是叫他自杀。
宋彬颤抖着把那封信揉成一团,倏地回头盯着易显荣。
文官之间的斗争相对温和,只要不涉及夺嫡之事,向来没有不死不休一说。宋彬以为自己就算犯了事,也不过是夺官流刑,说不得以后师门长辈还能捞自己起复——所以,他根本没细想过易显荣突然而至的理由。
现在他明白了,易显荣是来“监视”他的。
——如果他不肯照着刘世新的书信指示自杀,易显荣就会帮他“自杀”。
易显荣是东胜学派中出了名的浪子,除了他才高八斗却无运入仕之外,还因为他曾师从长柳先生裴保义,习得技击之剑。传说他曾在酒醉之时杀退十多名悍匪,形如狡猿脱兔,剑似飒沓流星。
“我给你带了药。”易显荣说。
“不过,我劝你还是自缢吧。这药吃了死得不好看,不如一根绳子挂了。”
宋彬嘴唇翕动,牙齿咯咯作响:“我虽有错,罪不至死。”
易显荣坐在茶桌边,身侧竖着一根泛黄的竹杖,看上去就是寻常文人登山访友用的手杖,丝毫不起眼。此时他不耐烦地起身,一手扶住竹杖,眼看就要戳向宋彬额头——
“贼子放肆!”
伴随着一声娇叱,一根袖箭咻地射破纸窗,没头没脑地钉在了屏风上。
宋彬本就站在门口接小厮送来的书信,这会儿机灵地往外一扑,直接滚到了门外踏跺之下,掩在石基一侧。借着月光,他看见自家沉重的院门被轻巧地拉开,两队身穿羽林卫制服的彪悍士卒提枪佩刀,软甲森然,列队鱼贯而入——羽林卫?怎么会是羽林卫?宋彬脊背窜起寒意。
站在最前面的两个女子却是身着锦衣卫曳撒,腰悬听事司令牌。
为首那人不施脂粉,素面朝天,娇颜上风霜渐织,看上去岁月蹉跎,正是文双月。
——皇帝不许龙幼株在此案上使用宫婢宫监,龙幼株左思右想,有能力,有资历,又绝不会因私心闹出祸端的人选,就只剩下文双月了。
连指挥副使黎顺都因其亲兄张姿的关系,被龙幼株怀疑与孝烈皇帝一党牵扯不清。
因听事司的特殊地位,龙幼株太依赖听事司初建时宫中支援的那一部分力量了,一旦失去了宫中的人手,龙幼株在用人上便捉襟见肘。
文双月看了身边激动得满脸通红的下属一眼,训斥道:“情况不明不得胡乱放箭。射死了贼人不打紧,把目标也射死了,你担得起责任么?——收好你的情绪。”
“宋大人。”文双月上前拱手,“在下听事司缉事百户文双月,有礼。”
她说话间,背后的羽林卫便冲进了屋内,很快就响起打斗声。宋彬刚想站起来还礼,砰地一声,背后纸窗飞了出来,刚好砸在宋彬面前的青石地板上,吓得他又缩了回去。
“嘿,点子硬哈。”
羽林卫带队的则是孙崇属下的校尉莫沙云,他是西北军出身,也曾担任衣飞石亲兵,身手那是一等一的英俊。见屋里打得热闹,一时半会儿竟拿不下,莫沙云倒提起佩刀,含笑步入。
宋彬缩着脖子听背后乒乒乓乓地打斗声响,莫沙云进去没多久,背后就彻底安静了。
文双月重新上前拱手,说:“宋大人,咱们司尊有事详询,这是驾帖。”
锦衣卫凭驾帖拿人,多少官员听见“驾帖”二字就吓得两股战战,只有如今的宋彬见了驾帖两眼放光,连忙伸手接了:“快带我走!”
就听见背后一个痛恨的声音尖锐地响起:“宋彬,尔行事之前,莫忘来处!”
宋彬回头就看见易显荣被打断了双手,像是一捆乱草被摔在地上,一个威风凛凛的羽林卫校尉一手扶住刀柄,一脚才在易显荣的肩膀上。易显荣面目狰狞,宋彬却看着易显荣那双价值千金的双手,脱口而出:“使不得呀!易叔祖诗画双绝,功夫都在这双手上!”
这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一句惊讶恳求,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莫沙云有些讪讪地把脚放下来,看了看易显荣的胳膊:“真这么有才?”
他这样经常跟着襄国公出入的羽林卫校尉,和普通武人当然不同。虽然自己也就认得字的水准,不过,托襄国公的福,他好歹也蹭了一两把文老尚书亲笔写的折扇,打算当传家宝。
易显荣则万万没想到,他都要杀宋彬灭口了,灭口不果,他还威胁宋彬别乱说话,否则杀宋彬全家,宋彬居然还能想着替他求情?
宋彬自己也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猛地打了自己一嘴巴子。
文双月进门捡起那一封被宋彬揉成团的书信,察看之后,仔仔细细地推平整,看着落款处一个潦草的“刘”字,她微微一笑,将信纸重新放回信封之中。
不止有了这封信,有了肝胆俱裂的宋彬,还赚了一个东胜浪子易显荣。可谓丰收。
“宋大人,请吧。”
※
文双月没有带着宋彬即刻进京,她征用了当地听事司的文移处,突击审问宋彬。
这是突审的最佳时机。宋彬刚刚死里逃生,正处于对师门、上峰极度不满,甚至怨恨的情绪中,他需要抓住听事司这一根救命稻草,所以,他绝不会拒绝配合。
文双月不会给他任何喘息之机。
一旦宋彬闲下来,脑子清醒了,考虑得更多,察觉到比死亡更重要的事时,情势就会生变。
单单一个听事司也不会让宋彬如此笃信,关键是此行前来救他的,还有一队羽林卫。
宋彬立刻意识到,这个案子是皇帝亲自查问的!——他必须好好地问,好好地答。他甚至强压着兴奋荒谬地幻想,如果我撒谎撒得高明一些,说不得不仅不会死,还能一跃而上,直入青云?
文双月问他,他就滔滔不绝地开始了“招认”。
先说世兄刘世新写信给他,传达师门的消息,暗示要对付单阁老一系。
他一个区区五品官员,怎么能抵抗嘛?不过,师门势力虽然庞大,但他宋彬是个好人啊!
师门想诬陷不党不群的同门邱灵非,借此攻讦吏部文选司,攻讦单阁老,他一看无法挽救了,就故意出了个杀招,他是故意说邱灵非觉得徐乡晦气,方才怠政不巡。
哈哈哈,这个理由多可笑嘛,对不对?一看就是假的呀。
这样一来,朝廷肯定就会发现邱灵非的冤屈,马上派钦差来洗冤翻案了!
——他宋彬真是太正直不阿又聪明机灵了!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出淤泥而不染。
陪着文双月做记录的女下属白眼都翻上了天,文双月还听得非常认真,直接问重点。
“与京中是书信往来?如今书信在何处?”
“弹劾邱灵非的折子是你们润色?都察院黎州道御史薛鹏的手笔?可有证据?”
“听事司黎州监事千户沈春娘与黎州承宣布政使司经历郎奂有染?”
……
一夜之间,文双月就拿到完整的供词,从宋彬家中翻出了他暗中存下的书信。
文官心眼儿多,若是彼此势均力敌,当做同盟,谋的又是抄家灭族的大事,往来书信必然就会焚毁。如宋彬这样冲锋陷阵的小喽啰,得了师门授意,扮演的是马前卒的角色,干的事都不干净,所以,任何一封来自师门的书信,哪怕送信人非要盯着他阅后即焚,他也费心使了手段,把书信整整齐齐地藏起来了,怕的就是过河拆桥、鸟尽弓藏。
如今这些来往书信,全都是现成的证据。全都落在了文双月手中。
文双月直接把供词证据打包交给了莫沙云,请他快马加鞭送回京城,她自己则带着剩下半队羽林卫,押着宋彬、易显荣,慢慢地往京城走。
这是龙幼株所交代的。口供、证据在暗,人证在明。两条路一起走。
没心没肺的女下属兀自带着初次出差的兴奋,骑在马上,提着曳撒袍角,自觉威风凛凛。
文双月心中则没那么轻松。她很明白,龙司尊这是在引蛇出洞。钓的不是旁人,正是目前正在苍山县驻地判官的黎王殿下——一旦黎王出面截人,这事儿就……闹大了。
“文大人,前面就是苍山县了,咱们进城打尖,下午再走?”羽林卫询问道。
“进城也是七八里路,何必绕一圈?我记得来时也有茶寮子,咱们赶一赶,晌午在前面二十里铺打尖,用了茶饭稍歇片刻,下午再走三十里,夜里住平遥官驿。”文双月下意识地拒绝。
她并不希望出现钦差卫队前来截人的局面。若黎王心狠一点,只怕他们全都没命回京!
羽林卫只管当打手,并不具体负责查案,是以此行以文双月为主。
她吩咐赶路,羽林卫服从性极好,也没抱怨什么,传了命令之后就继续往前行。
※
与此同时。
苍山县钦差行辕内。
张岂桢领着一队乔装改扮的卫戍军,正要悄悄出门,却被一个人堵在了门口。
单人匹马,负手而立。
除了马背上挂着的那一把长剑,看不出一丝武力彪悍之色。
偏偏就把这一帮子虎背熊腰高大英武的卫戍军给镇住了,一个个束手束脚,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怎么回事?”
张岂桢不耐烦地越众而出。
黎王谢范的心腹都在卫戍军,当年也都曾随皇帝巡幸西北,正是就近随扈皇帝的那一波人。
既然和皇帝离得近,那么对常年随在皇帝身边的衣飞石就更熟悉了。张岂桢如此不耐,站在前排的卫戍军则磕磕巴巴地提醒他:“衣……衣督帅。”
张岂桢心头一凉。
就见站在门口的那人转过身来,熟悉而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特来拜望黎王殿下。”
正是衣飞石。
张岂桢想请衣飞石进门,衣飞石笑了笑,道:“恕我狂妄,请黎王殿下出门相见。”
——这是怕他进门了,张岂桢趁机带着人跑了。
门口堵了这么大一波人,早就有人去回报了谢范,张岂桢又派人去请,说是襄国公亲至,谢范也吓了一跳,连忙登履下榻,一溜烟跑到了侧门。
“公爷。”
谢范见衣飞石独自前来,这才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皇帝也跑来了!
“王爷。”衣飞石还礼。
“你先带人下去。”谢范吩咐张岂桢。
张岂桢看懂谢范的暗示,这就要把人撤走。衣飞石只得一个人,钦差行辕却不止一个门,有谢范在这儿拖住衣飞石,他们想去哪儿不能去?
却不料这小算盘没打响,衣飞石往前站了一步,再次拦住了他。
“国公爷,这是为何?”张岂桢皱眉道。
谢范堂堂王爷当然不能和衣飞石撕破脸皮,这时候,他做属下的就该当面力怼了。
衣飞石看着谢范,提醒道:“我为何在此,王爷就想不明白吗?”
我如果不知道你想遮掩谁,岂会这么刚好来拦住你?既然我已经知道你回护的目标,你再遮掩又有何意义?这件事根本已经遮不住了!
谢范叹息一声,道:“难为你亲自来一趟。”
衣飞石单人匹马赶来,可见是悄悄来的,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若不来,谢范根本不会知道京中查到了什么地步,一旦出手,恰好落进皇帝准备好的铡刀之下,必然断腕。
他认真地看着衣飞石,感谢道:“足感盛情。”
“此事我自会上禀陛下。”衣飞石不自在地说。
若以忠心论,他应该和龙幼株一样,用宋彬与易显荣检测黎王对皇帝的忠心。
若黎王派人去截了宋彬,那就是黎王不曾通过这番考验,该如何处置,全由皇帝自己考量——做人臣子的,到这一步就足够了。
衣飞石考虑的则更多一层。
他心里很清楚,先前黎王拖沓不行,是在等宋彬这样的卒子“自杀”。涉案官员全都自杀了,案子自然而然也就没法儿查清楚了,只能不了了之。单为此事,皇帝已经气得不行了,觉得谢范存心不公,侍君不诚,与谢芳旧党合起伙来糊弄自己。
这关头若黎王还敢派人去截了宋彬,事情就比故意拖延等人死光的性质严重多了。
这是彻彻底底的杀人灭口、欺瞒君上,皇帝必然要雷霆大怒,要削王爵、甚至杀人。
不必龙幼株暗示,衣飞石也看得出来谢范与太后关系很好。真让皇帝一怒之下把谢范砍了,恐怕还要影响皇帝与太后的母子之情。
衣飞石不愿见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他提前一步来制止了黎王,不让黎王犯此大错。
黎王感激他一番“盛情”,他自觉受之有愧。他所做的一切,从不是担心黎王触怒皇帝有什么不好的下场,他担心的是一旦黎王犯此大错,会让皇帝处于一个极其难以处置的局面。
所以,衣飞石来了。
他亲自来这么一趟,也担上了极大的干系。
——只怕皇帝非但不会领情,还会怪罪他多管闲事,滥做好人,偏心宗室。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方才是全身自保之道。如今千里迢迢赶来揽一件毫不关己的闲事,大约我也是脑子沤肥了吧?衣飞石自嘲。
回忆起那日皇帝闷不吭声的愤怒,他终究还是选择了这一条半点都不聪明的路来走。
第159章 振衣飞石(159)
那日衣飞石突然说回府探望堂上两位大人,说得含糊其辞。
谢茂一眼就看穿衣飞石在撒谎,不过,他压根儿也没想过衣飞石会飞马赶去黎州,见衣飞石说得滋味难言的模样,便错以为是久“病”府中的长公主也不好了。毕竟马氏在后院憋屈了数年,又有丧子之痛,古代妇人动不动就缠绵病榻一命呜呼,谢茂觉得长公主很可能是真的不行了。
他一直因长公主虐待衣飞石的事,对长公主充满了恶意,衣飞石也知道他不喜欢长公主。
所以,他觉得就算长公主真的不行了,以衣飞石愚孝的性子,肯定也是着急难过得不行,又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出来,才会是这么一副含糊其辞的模样。
谢茂是真的对马氏厌恶到了极致,就算他认为马氏快不行了,就算他明知道马氏是衣飞石的生母,只要衣飞石没有开口明说,他就假装不知道这回事——连个太医都懒得差遣去问候。
衣飞石走得“匆忙”,只跟孙崇吩咐了一句,然后,他就一去不回了。
衣飞石离开的第一天,谢茂孤枕独眠,夜里睡不着,难得有心思想闲事:马氏大概真的不行了,她要是真的死了,朕看着小衣的面子,到底要不要给她死后哀荣呢?……这毒妇死得这么早,朕还没收拾她,没看见她流下悔恨的泪水呢!
衣飞石离开的第二天。
谢茂忙完大朝会,在内阁议政半日,去长信宫混了顿饭。
太后又问谢范行至何处,是否平安。谢茂吃了半肚子气,独自散步回太极殿。
秋风冷月下,影子被拉得很长,谢茂越发想念衣飞石。他问身边人,公爷送消息回来了吗?下人皆说没有。谢茂想起爱人大约正在经历痛失恶母的煎熬,独自在太极殿看了半晚上折子,没让人去长公主府添乱。
衣飞石离开的第三天,紧接着就是一个小朝会,谢茂议政至午后,和内阁值臣一起用了膳。
本想回太极殿补觉的谢茂终于忍不住了,这一去就是两天两夜,自己回不来也罢了,连个话都不叫下人来回,还把朕放在眼里吗?顾忌着长公主“病情”,谢茂没有亲自杀到长公主府问罪,只差遣宫监到长公主府垂问。
一问就问了个大惊失色,前儿襄国公是回了一趟长公主府,和镇国公在书房说了两句话,连饭都没有留,很快就离开了啊。至于究竟是从哪儿走的,谁也说不清楚——听事司负责跟着衣飞石的几个高手,至今还蹲在长公主府门口等着呢!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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