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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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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下接旨。
这是一道追赠衣琉璃为忠烈郡主的圣旨,表彰她揭发资敌大案的义行。
黎王亲自宣旨,赵从贵来送皇帝的赏赐,礼部来的晏郎中除了来送衣琉璃的新册文之外,还要负责升级衣琉璃的丧仪——从前衣琉璃有个县主的头衔,然而,她已出嫁,就是裴家妇,跑回长公主府摆灵堂是违礼,礼部没法来管她的丧礼。
现在皇帝不止追赠了衣琉璃郡主身份,还直接判她与裴露生义绝。所以,她在长公主府设灵祭奠就符合礼法了,礼部当然得立马上门照章办理。
除了封赠身份之外,朝廷还要在长公主府门楼外为衣琉璃立一道牌坊,永昭忠烈。
衣尚予领旨谢恩。
衣飞石跪在一旁磕头,没憋住眼泪,簌簌落在青石之上。
他是想过要让衣琉璃的死因大白于天下,他是想让衣琉璃被丹青所眷,史笔所顾,可是,他也很清楚,这件事很难办得到。因为衣琉璃是裴露生的妻子。以妻告夫,先天就背负了一层重罪。且衣琉璃是事未成身先死——她的死牵扯出来了资敌叛国案,可这个案子并不是她亲自举报到衙门。她的功劳又弱了一层。
他甚至都不敢在皇帝面前提衣琉璃一句。他是觉得妹子正直无比,可是,外人看来,皇帝看来,衣琉璃又做了什么呢?她就算想做点什么,也是没做成就死了啊——这个案子,若不是她嫁给裴露生,给了裴露生衣家女婿的身份,本来也不可能发生。
他一个字都没有哀求皇帝,甚至没有露出一点心迹,皇帝就把追赠的圣旨发下来了。
如此迅速,如此果决。
只怕是大理寺的杀妻案结案折子都没上,皇帝追封衣琉璃、给衣琉璃立牌坊的旨意就先下来了。
为什么?
死后哀荣。
让衣琉璃用裴家罪妇的身份凄凄凉凉地在娘家停灵送葬,还是堂堂正正地昭告天下,这女子义行忠烈,功赠郡主,用礼部官员操持着风光大葬?
等不及大理寺慢慢结案了,所以皇帝先下旨封赠,为的就是衣琉璃的身后之事。
送走黎王之后,衣飞石又招待好礼部的晏郎中,着家人陪着礼部来人重新布置衣琉璃的灵堂,忙到天色渐暗,他才发现赵从贵居然还在等着。
“怎么不来报?”
衣飞石真生气了,他府上服侍的小厮不甚机灵是真的,亲卫怎么也这么不着调?
曲昭苦笑指了指天,道:“不许报。”
这动作把衣飞石惊住了,顾不上清问亲卫,忙上前给赵从贵施礼:“公公,是我怠慢了。”
赵从贵笑眯眯地将东侧厢房的门推开,一股融融暖意便扑面而来,显然里边的人已经待了许久,整个屋子都已经被火盆烧得极其暖和。一个身穿天青色圆领锦袍的少年负手站于墙边,正在观摩墙上所悬的一幅前朝书圣顾衍之的真迹。正是谢茂。
谢茂此来没有穿御常服,身上的袍子与寻常世家子弟一般无二,且素净得惊人。
——这是念着衣琉璃新丧,刻意避忌了。
衣飞石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昨日才挺心灰地想过,皇帝根本不在乎他死了一个妹妹,今天皇帝不止给衣琉璃追赠封号、树立牌坊,亲自来府上探望时,还刻意换了素服。
是我想错了。陛下虽然在……那事上不甚避忌,可是,他并不是不顾念我的心情。
衣飞石上前施礼:“陛下。”
开门的瞬间,外边就有冷气透了进来。谢茂早知道衣飞石站在门前。
他故意装着研究墙上的那幅字,故意不立刻转身笑脸相迎。他想知道,衣飞石会怎么做?
——在明明白白被他堵在宫门前不许进宫之后,衣飞石应该知道他“生气”了。
这时候的衣飞石,会选择怎么做?
第89章 振衣飞石(89)
“臣书读得少,看不出好坏。”
衣飞石开始就着谢茂故作有心的那幅字上滔滔不绝。
“臣少时听老师说,这幅《题赠山姥》是顾衍之八十岁上所作。老人家习字七十三载,少年时笔画清健,中年遭逢辛卯之变,一度诡发漾行,五十五岁后南渡澜江,躬耕授徒,字作复又变得圆转遒丽,老辣丰润……”
衣尚予提兵征伐西河国时,曾驻兵澜江县,当时就搜罗了不少顾园遗作,攻入西河王宫时,更是搬空了小半个西河文海。衣家别的东西不多,西河旧书孤本真迹那是汗牛充栋——比起出身翰林院的阁臣,衣尚予文化水平是要次一点,可他还真不是大字不识的粗俗丘八,家里藏了不少好东西。
谢茂跟这个时代的顶级文人政客混了几辈子,该有的文化素养是有的,譬如一篇流传千古的好文章他是写不出来,但是,谁是真有才华,谁是狗屁不通,这点鉴赏能力他是尽够用了。
衣飞石跟他在这里攥着劲背词儿,他就觉得这照本宣科的模样挺可爱。
——小衣对朕使的这一招,是叫“投其所好”吗?
对着这么一幅字,真想撩起谈性、肇开话端,其实是很简单的事。
聊这幅字的主人书圣顾衍之,聊他的书法造诣,聊他跌宕起伏的人生,聊辛卯之变,聊兴亡古今……至不济,聊一聊与顾衍之齐名的那几位前朝大贤,老少咸知的趣闻轶事都不少,随便说一个都能哈哈哈。
衣飞石挑选的话题其实很讨巧,然而,他独自把那幅字称赞了几千个字,分明听见他说话的谢茂就背身站着,半点反应都没有,气氛只能越来越尴尬。
对衣飞石而言,甚至都不能说是尴尬。皇帝的沉默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衣飞石不说话了。
他将额头触地,恭顺安静地伏在地上,等候皇帝处置。
谢茂反而松了口气。
今日将衣飞石拒之宫门之外,本就是他的一个小试探。
闹别扭就把人拒之门外,那是五岁小童过家家时才玩的把戏。且不说他那有仇当场就报了的脾气,他本来也不会和衣飞石生气——他要真生气了,衣飞石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他想试探什么?
试探衣飞石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当作嬖宠男娈,一心一意“以色事君王”。
昨天衣飞石原本可以在大理寺时就请求回长公主府。
不用多大的体面,甚至都算不上怠慢君上,那种情况下,他回长公主府才合乎情理,别说谢茂一向尊重他,就算是在皇帝跟前没什么体面的臣子,陈情一声说要回府,皇帝难道不顾人伦非要把人拉扯上车?
若衣飞石自己也想和谢茂亲近也罢了——
谢茂后来仔细回想了许久,他觉得衣飞石是不愿和他亲近的。
从大理寺堂审时,衣飞石对他的亲昵就有几分不着痕迹的回避。只是谢茂被他自认为的“表白”冲昏了头脑,丝毫没察觉到衣飞石的滑头。一直到夜里衣飞石乞求回府,离开了太极殿之后,谢茂才慢慢想明白那点点滴滴的细节——那是隐晦的拒绝。
死了妹子,想给妹妹守几日。谢茂能理解他的情绪。
让谢茂觉得心尖发凉的是,明明不想和他亲热的衣飞石,不单顺从地跟着他回了宫,还生生把他磨上了榻,直到他纾解餍足之后,自觉把皇帝服侍好了的衣飞石,才提出要求说要回府。
谢茂费尽心思宠着衣飞石,捧着衣飞石,吩咐宫婢太监时都从不直呼其名,客客气气地称呼衣飞石为“侯爷”,如此珍重爱惜,他是想把衣飞石当男宠吗?
他不想把衣飞石当男宠,衣飞石的行事做派,却是正儿八经地把自己当男宠在逢迎君上。
——若真如此,他重生之后沾沾自喜了好几年,自以为与衣飞石今生携手有望……简直是讽刺。
万幸,衣飞石还没到那个地步!
倘若今日他故意“生气”,衣飞石再“曲意逢迎”一次,谢茂就真的要吐血了。
好在衣飞石没有二话不说扑上来抱大腿脱衣服,谢茂转身戳了戳放在案上的一个硕大锦盒,说:“起出来。”
衣飞石循声望去,见了那个盒子的大小,心里就有点不祥的预感。
硬着头皮去把盒子打开,这不祥的预感的果然就成为了现实。——盒子里,赫然放着那个他花了二十两金子,找上等绣娘缝上皮毛所制成的,惟妙惟肖的假屁股!
衣飞石再一次想把从前的自己捶成渣渣!你脑子抽了做个假屁股啊!
皇帝吩咐“起出来”,衣飞石就忍着弄死自己的欲望,把那个假屁股从锦盒里抱出来。
最让他觉得羞耻的是,皇帝居然拿起一根戒尺,啪地抽在他怀里抱着的假屁股上。
这屁股大小是他估摸自己这的模样做的,细节上当然不可能一模一样,他没无耻到那种程度,可是,他当日把这个假屁股呈给皇帝,用意本就是代替自己挨揍的物件。当时皇帝没顾得上“揍”他,这会儿居然专门把这东西带回他家里,要他亲手抱着揍……
除了他自己身上不疼,这羞耻感和亲身挨揍也没什么差别了。
衣飞石羞耻得满脸通红,谢茂正要和他说道理,哪晓得这少年一手抱着假屁股,一手撩起衣襟,露出挺翘的圆臀,红得满脸发烧,声如蚊蝇:“陛下,臣做错了事,求您明示。”
他这是正正经经领教训,没有脱裤子耍流氓。
然而,谢茂掂掂手里戒尺,仍旧抽在他怀里的假屁股上,啪!
——朕要是舍得打你,让人抱这个假屁股出来干嘛?当朕不敢打你吗?舍不得而已!
衣飞石整个人都不好了,抱着那个假屁股,推出去也不是,继续抱着尴尬得不行,小声说:“您打这个……臣也不知道疼……”
“朕是让你疼么?”谢茂问。
衣飞石老实摇头:“不是。陛下一向爱惜臣,不教臣难过。”
“朕对待爱卿,十分地蛮不讲理么?”
衣飞石还是很老实:“没有十分。大约八分……七分。”
谢茂被他给噎的,反手就是狠狠一戒尺抽在假屁股上。
衣飞石眼力过人,谢茂才动手他就知道那戒尺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怀里抱着的东西太羞耻了,戒尺落下的瞬间,他还是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真是比他自己亲自挨揍还羞耻。
完了衣飞石还得赶忙改口:“臣知错,陛下通情达理,从来没有蛮不讲理。”
“朕上午没有允你进宫,心里难过了么?”谢茂话锋突转。
是有些难过的。衣飞石低声道:“臣不敢。陛下万几宸翰政事繁忙,闲暇时能召臣侍奉一二,臣已感恩不尽,岂敢心存怨望不甘?臣没有,陛下明鉴。”
“你撒谎时声调比平常平一些。”谢茂第一次向衣飞石传授自己两辈子总结的经验。
被常人拆穿撒谎,不过是打个哈哈笑一笑。被皇帝拆穿了撒谎,那就有个独特的罪名,叫欺君罔上。
“臣是撒谎了。”
衣飞石姿态很恭敬,可也没有太惊慌。
谢茂这些年待他有多好,潜移默化总会改变一些他的行事。他至少知道皇帝这会儿不是在发作教训他,而是在和他“沟通”。
“臣心里难过。不过,臣心里也明白,不管臣难不难过,陛下不许臣进宫,臣就进不了宫。”
这道理很强大。
一句话就把谢茂所有还没说出来的怀柔,全都撕成了碎片。
谢茂沉默片刻,说:“除了今日,朕何时不许你进宫?”
君臣之间确实不是那么好逾越的,可是,你和朕,是普通君臣的关系吗?
衣飞石并不是真傻,皇帝这话一说出来,他就知道今天被堵在宫门外的事是皇帝故意为之了。他没幼稚到和皇帝计较什么“你怎么故意耍我”,老老实实地上前一步拉住谢茂的手,低声说:“可见是我做错了什么,陛下才决意教我。”
这是撒娇吧!偏偏又是满脸诚恳认错求教的模样,乖得让谢茂瞬间就丢了自己预计的套路。
“朕是心疼你。”谢茂舍不得训了,张嘴就是哄,“昨儿为何半夜要出宫?”
衣飞石不意皇帝居然还真的就是为自己半夜出宫的事发作!
他当然不信皇帝是为他擅开宫禁的事不高兴,更不觉得皇帝是因为自己昨夜没留宫服侍发脾气,谢茂不是那么反覆无常的人,昨夜既然好声好气地放了他出宫,就绝不会为了“出宫”这件事的本身穷折腾。
那是为什么呢?衣飞石将“心疼你”这三个字细细品味一番,突然间就想明白了。
他不傻。
只要皇帝给他一点提示,他是能够想明白的。
之所以一直不肯去想,无非是因为皇帝总是含笑陪着,这久而久之的宠溺尽管深入骨髓成为了理所当然的习惯,可皇帝既然没有一个字施舍,他身为臣下,又岂敢多想一步?
——皇帝给的,他才能领受。皇帝不想给的,他想都不能多想一丁半点。
“陛下……”
衣飞石拉着谢茂的手,脑袋一点一点的,把谢茂唬得不行。
几辈子也没见过衣飞石这么埋头不看人还晃荡的模样,这是伤心得不得了了?和衣琉璃感情就这么好,想起她死了就这么难过?谢茂没胡乱吃醋的傻逼毛病,只顾得上反手握住衣飞石的手,心里想,若是下次再重生,朕一定仔细些,把衣琉璃好好养着,挑个靠谱的夫婿,不让小衣再伤心了……
衣飞石抬头眼眶是红的。
谢茂连忙道:“朕不问了。逝者已矣,节哀顺变。唉,这话说着冠冕堂皇,委实不太体察你的心思,朕知道你伤心……”说着就把衣飞石按在怀里,轻轻摩挲后颈,“哭一场就好了。”
衣飞石被他揉得颈骨发酥,到底还是没有哭,伏在他怀里小声说:“我明白陛下今日为何要把我堵在御门外边了。”
谢茂意外极了。朕还会错意了?小衣这红眼圈不是为了衣琉璃,是为了朕?
“陛下误会我了。”衣飞石闷闷地说。
谢茂留心到,这是衣飞石第三句话里自称“我”,而不是“臣”了。
曾经衣飞石在他跟前花样很多,装乖示弱信手拈来,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除了偶尔玩闹嬉戏,衣飞石就很少在他跟前做掩饰。衣飞石在他跟前的情绪是很直白的,寻常的时候是“臣”,疏远待罪的时候是“卑职”,最高兴,最亲近的时候就会自称“我”。
“朕怎么误会你了?”谢茂满心温柔,声音越发轻软。
“昨儿从大理寺出来,我本来是想回家。您待我好,我心里知道,也知道我若说要回家,您不会和我生气——从前就是这样。您不许我回家,只是担心我在家中受母亲责罚,现在母亲‘病’了,您不会禁着我回家。”
谢茂觉得衣飞石说得挺好的,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怀里少年下一句话会让自己很高兴。
应该是一种……得偿所愿的高兴。或者说,狂喜!
他摩挲着衣飞石后颈的手都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惟恐自己的动作惊动了衣飞石,让他不能好好地说这下边的那句话。他竖起耳朵,脊背微微窜起兴奋的颤栗。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在现代第一次约炮,在古代第一次杀人,重生那一世第一次登上九五之位……那一种即将到达顶点的刺激。
“跟您一起回宫,不是敬畏您天子之尊,也不是守着我的‘娈嬖’之分。”
衣飞石从他怀里微微抬头,看着他的双眼,认真地说,“陛下舍不得打我,我也舍不得陛下。”
以衣飞石的出身性格,他也说不出更出格的话了。
这句话说得很隐晦,故意牵扯了一个假屁股出来,暗示了衣飞石是舍不得谢茂床笫之间不得纾解——跟你回宫,不是因为我是你的男宠,而是因为我舍不得你憋着。
堂审时拒绝,车内拒绝,都是因为那时候亲热足谓白日宣淫。平时衣飞石不在乎这个,皇帝喜欢,又不是妇人,白天黑夜的忌讳着什么?然而,在衣琉璃新丧的时候,再“白日宣淫”就太过分了。
所以,衣飞石跟谢茂一起回宫,吃了饭,熬到天黑,主动勾着谢茂把白天想做的事都做了。
谢茂心跳得突突地。
这一瞬他的感觉,就和记忆中无数个第一次一样,肾上腺素莫名地飙升,刺激到了极点。
衣飞石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时候谢茂觉得他很古板,比如他的忠诚,又如他对长公主的愚孝,无不代表着他是个标准的古人。有时候谢茂又觉得他很……出格?他能面不改色地改换女装,也能眼也不眨地撒谎骗人,君子?衣飞石绝对是称不上的。
谢茂脑子里的衣飞石很具象,可是,正是因为太了解了,他反而说不明白。
但,谢茂很肯定,衣飞石肯定不会是一个和他一样无所顾忌的上位者、穿越者。
这样的衣飞石,若是因为“皇权”不得不低头,谢茂觉得这是很合乎情理的推测。现在他居然为了自己的那一点儿“私心”,那一点儿“舍不得”,一样把谢茂放在了心尖极其重要的位置,连父亲、妹妹都要暂时往旁站一步,这已经彻底超出了谢茂的想象之外。
——这可不像是那个古板的衣飞石吧?这还是那个总是跪在朕身边含笑不语的衣飞石吗?
第90章 振衣飞石(90)
谢茂搂着衣飞石深吻许久,顾忌着衣琉璃灵堂在侧,到底没像昨天那样肆意亲昵。
他难得一次笑得满脸春风,从心中满溢而出的欢喜压都压不住,搂着衣飞石不肯放手,老人似的絮絮叨叨:“那是朕误解你了,折腾你白天里白跑了一趟,是朕不好。朕给你赔罪。小衣,”
说着又忍不住亲。
从额头亲到下巴,从嘴唇亲到舌尖,亲得衣飞石脸颊发红。
他含含糊糊地解释:“小衣,朕的小衣,朕的心肝儿……朕太欢喜了,实在忍不住想亲亲你。你不要和朕生气,朕待会就去给郡主上香赔罪……朕也是她哥哥,想来不会和朕计较。”
这话说得无赖,衣飞石被他逗得面红耳赤,轻轻按住他的手,说:“臣服侍陛下回宫。”
这时候天色已暮,谢茂是必然要回宫的。就算谢茂微服出游,想在宫外住上几日,哪儿都能住,绝不能住长公主府——皇帝没心没肺地住衣尚予家里,这能把负责皇帝安防工作的羽林卫与谢范搞疯。
衣飞石主动表示要跟谢茂回宫,谢茂更是心花怒放,他高兴了,做事就喜欢乱来。
“收拾一下,朕要去给宝珍公主上香。”谢茂找来赵从贵吩咐。
屋子里的衣飞石与赵从贵一起懵了,宝珍公主?
谢茂乐滋滋地回头,用沉稳严肃又隐带示好的口吻,对衣飞石说:“琉璃既是你的妹子,自然就是朕的妹子。封个公主不过分。本该是长公主——”
帝女为公主,皇帝女弟则是长公主,然而,从文帝与梨馥长公主的关系算,衣飞石、衣琉璃都比谢茂矮一辈,母女同为长公主就太乱来了。
谢茂略遗憾地说:“且先这么着吧。”
打了鸡血的谢茂谁也拦不住,他说要去给衣琉璃上香,唬得赵从贵赶忙跑出去清场。
衣飞石目瞪口呆地跟在谢茂身后,不住试图劝说他改变封赠衣琉璃为公主的旨意,连谢茂要去给衣琉璃上香祭拜这么乱来的事都顾不上搭理了。谢茂由着他在身边动之以情诉之以心,丝毫不为所动。
反正,朕高兴了,朕觉得你就是朕媳妇儿了,朕就要给“妻妹”封个公主,朕封不起啊?!
灵堂上闲杂人等都已经被清除一空,赵从贵拈香过来,谢茂躬身拜了拜,亲自祈香入泥。
“明儿下朝了,你问问你爹,朕给宝珍公主在青梅山择一块地,礼部兼理,工部督建……”谢茂还真不跟衣飞石客气,直接说,“朕现在内库账上没银子,户部也吃紧。若是镇国公愿意,凿陵的银子朝廷出一半,府上出一半。”
衣飞石这会儿也不劝皇帝收回封赠公主之位的旨意了,连忙跪地磕头道:“愿意!陛下,臣家中愿意!公主陵寝一应所需,臣家中一力承当。谢陛下体恤,谢陛下隆恩!”
这世道的人都重视身后香火,为什么都害怕断子绝孙?没有子孙,就没有祭祀,没有香火供奉。
衣琉璃与裴露生义绝,二人也没有子嗣留下,衣琉璃只能落葬在衣家坟地。然而,就算回了衣家,衣家家庙也必然是嫡长子衣飞金一系承继。就不说衣琉璃与周氏的恩怨,三五代之后,谁还记得衣琉璃这个出嫁又归家的姑祖宗?年节祭扫时,未必就还能顾得上她。
追赠公主身份没什么实际意义,人都死了,有个“忠烈郡主”的名号昭示后人就足够了,弄个公主太惊世骇俗,衣飞石不觉得有这个必要。然而,择地凿陵!这个恩宠就给大发了。
谢朝的公主,要么下降到夫家,葬于夫家祖地,要么年轻夭折或是极其得宠的,就陪葬父陵。
——直接划一块地,给公主凿陵安葬的,极其罕见。
然而,罕见归罕见,公主是君,公主有择地凿陵的资格,郡主没有。
一旦公主陵建成,衣琉璃葬入青梅主陵,朝廷就会专门指派有司打理她的陵寝,日日烧香供奉,年节郑重礼拜,一直持续到谢朝灭亡。
谢茂是不在乎这些死后烧香的事,可是,他知道,作为古代人的衣飞石是很在乎的。
衣飞石砰砰砰给谢茂磕头:“臣谢陛下!”
谢茂即刻弯腰拦他,把地上少年扯起来时,原本白皙饱满的额头已经磕破了皮。
气得谢茂伸手在他身后晃了晃,到底没有抽下去:“妹子灵前,朕不打你。”又叫赵从贵快拿药来,拉着衣飞石的手叹气,“朕本是讨你欢心,你这样儿……”
“朕不过给个名头,银子都要你家自己出,哪里就值得这样了。”谢茂表示朕没出钱。
衣飞石只会激动地拉着他的手,不住摇头,表示不是他说的那样。
确实,凿陵是个极其巨大的工程,哪怕是个规制不大的公主陵,其中也要耗费许多的朝廷资源。
单单说银钱,在整个凿陵建寝的计划里其实不算最大的花销。
凿陵须由工部征调民夫工匠,礼部指点仪程,重要一些的陵墓兴建时,还得由皇帝指派兵衙封山守卫——许多工匠,在民间是找不到的,都由工部养着,有钱也买不来。在陵寝建成之后,还得纳入朝廷的祭祀体系,专门派遣官员仆役守陵祭祀,这些才是最耗费的大头。
给衣飞石磕破的额头敷上药,谢茂才重新站在衣琉璃灵前,说:“妹子,朕与你二哥情之所至,偶尔亲昵了些,绝不是轻慢妹子。你在天有灵,该当知道朕对你二哥何等珍重。他这辈子最是疼惜你,是朕没考量,给你挑了个狼心狗肺的丈夫,害你至此,朕对不住你,”
谢茂一句话没说完,衣飞石就跪下了。
“当不得陛下此言。”衣飞石俯首陈情,声音微冷,“琉璃发嫁之前,臣父、臣兄与臣,皆多方打探裴氏子其人,坊间士林无不称赞其‘皎皎君子,纯如露生’。若说对不住,是臣家对不住陛下。”
“马、罗两家西河巨贾资敌叛国,臣在襄州亦有失察之罪,求陛下发落。”
“此处没有外人,又在妹子灵前,你这样战战兢兢,倒叫妹子以为朕时常欺负你。”
谢茂再次扶他,牵着手站在衣琉璃灵前,说,“妹子宽心,朕绝不欺负你二哥,若是哪天朕食言了,妹子尽可以来找朕当面说话。”
常言道,事死如生。
谢茂站在灵前跟衣琉璃絮叨,好像衣琉璃在天之灵真的在看着一般。他根本不信鬼神之事,这举动却把衣飞石逗得眼角微湿。
衣飞石重新给衣琉璃烧了些黄纸元宝,给长明灯加了一点油,就跟谢茂一起回宫了。
回太极殿时,天已黑透了。
长信宫差人来问候,太后赏了几碟子点心,几筐冻梨,都是衣飞石爱吃的。
换了往日,谢茂肯定就带着衣飞石去长信宫蹭饭,顺便给太后请安了。这一日收了东西,人也不甚热衷地歪在榻上吃茶,见了长信宫来人倒是一贯地笑容满脸,说:“替朕给娘娘磕头。明儿下了朝,朕去长信宫服侍娘娘午膳。”
衣飞石脊背发寒,皇帝这是跟太后卯上了?
他昨儿进宫就看见了守太极殿的卫戍军,名义上,皇帝防的是羽林卫里的内鬼,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这羽林卫将军若交给谢范来当,卫戍军哪里能再进皇城一步?
谢茂跟没事儿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收拾完毕就拉衣飞石上榻。
这日是真的太高兴了,有点心尖发痒,就想吃最后那一口肉。哪晓得那次闹鬼把衣飞石唬住了,趴在他身下隐隐有点害怕,谢茂正拿了香暖柔滑的膏子哄着做预备,怀里的年少爱人红着脸乖乖点头,赵从贵苦着脸战战兢兢地进来打断:“陛下……”
把谢茂气得一脚蹬塌了两扇屏风——要吃最后那口肉,衣飞石害羞,所以谢茂吩咐插了屏风。
“你特么没有着急上火窜上天的紧要事,朕把你浑身骨头打断一半!”
谢茂披头散发赤脚出来,怒道。
赵从贵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长、长信宫……”
谢茂满腔怒火缓缓压了回去,理了理仓促披上的软袍长袖,声音变得克制:“太后有吩咐?”
“回、回陛下!长信宫掌事宫女林秀品来报,说、说……”
“说什么?”
“说……娘娘哭了好半天了。”
……
谢茂有一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太后还是淑妃、淑太妃的时候,眼泪就是她示敌以弱的手段。仿佛她什么都不会,只会哭。
谢茂继位之后,太后就不必再哭了,她的生命中重新充满了鲜花与笑容,对谁都只需要宽和慈爱地笑一笑。唯一哭过的一回,是谢茂故意扯着衣飞石去告状,为了配合儿子,太后对着衣飞石哭了一场,哭得衣飞石手足无措,磕头投降。
现在太后又哭了。
谢茂没辙了,憋着一口气回榻上亲了亲衣飞石,说:“朕去长信宫看看,你先睡。”
衣飞石耳力好,听了全程,忙道:“是。您和娘娘好好说,不急回来,咱们明日再……”他指尖抠了抠那个盛着软膏的瓷盒,“明日再好。”
谢茂将他狠狠揉了一把,这才起身出门:“更衣!”
衣飞石披上衣裳从榻上坐起,乌黑柔顺的长发自肩头垂下,心中其实很担心。
据他所了解,皇帝绝不是个任人摆布的性子。看上去笑眯眯地,对大臣、宫婢都很温和,其实,自他登基以来,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乾纲独断、朕说了就要算?若太后在他身后做个慈母,他必然会对太后孝顺恭敬,现在这样……若太后不退一步,只怕迟早要母子反目。
想起太后温柔慈爱的面目,衣飞石一筹莫展。他对年长女性完全没有经验,不知如何劝说。
至于劝皇帝?衣飞石从来就没这种妄想。他与谢茂相处越久,越知道谢茂骨子里的说一不二。疏不间亲,他一个外臣,就算得了皇帝几分礼遇宠爱,插嘴皇帝母子间的问题也是自讨没趣。
衣飞石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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