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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第4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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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永恒之外的变故,如他这样无比亲近大道的圣人,终究还是感觉到了冥冥中的运行。
  不可名状的威仪大运……
  从蛰伏中苏醒……
  衣飞石突然惊醒过来。
  还能是谁?
  能引动如此风雷的,除却君上,还能有谁?
  君上即将归来!
  狂喜在瞬间侵袭了衣飞石的理智,嘴角已不可自禁地扬起。
  他知道天庭上线,先生就能唤醒沉睡的君上,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天庭的雏形才刚刚上载,还没有进行调试,还没有最终确定安然运行,君上就要回来了……真是意外之喜。
  可是,君上归来,与先生渡仙魔劫有何关系?
  须知道仙魔劫与封圣不同。就算谢茂有构建天庭的巨大功德,修为不到,仙魔劫就不会降临。
  谢茂刚刚封圣不过九年,在此期间也尽量避免着仙魔劫的降临,不曾刻苦修为,而是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天庭计划上。不管从哪个方面说,他此时此刻都绝不该渡劫。
  衣飞石盯着紧闭的房门,脸色有些苍白。
  道理很简单。
  同一条时间线上,只能有一个谢茂。君上的存在原本就很特殊,他也只在荡神击中与谢茂共存。一旦衣飞石走向荡神击终局,谢茂回到了时间的原点,君上就陷入了沉睡。
  如今君上苏醒,谢茂势必要和他“重叠”。
  谢茂是走在时间之前、掌握时间轴的现实,君上不过是一段沉睡的过去。不管君上修为多高,如何身同世界,一旦与谢茂“重叠”,就会被谢茂所彻底取代。
  仅仅是重叠过去的自己,当然不会触发仙魔劫。
  触发仙魔劫的原因,是谢茂不想“重叠”掉君上,他选择了与君上“融合”。
  一个是身同世界的大圣人,一个是刚刚封圣的圣级“菜鸟”,战力眼界心境都完全不能匹配,如何融合得了?秩序不会准许谢茂这么轻松地作弊。想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为大圣人,绝不可能。
  想要融合?
  可以,先渡仙魔劫。
  先生是为了我,才冒险渡劫的么?
  这个念头在衣飞石心中一闪而逝,他不能肯定君上和先生究竟是什么关系,可他知道,谢茂如此冒险行事,绝对和他前一次险些认知崩溃有关系。为了他,谢茂必须让君上和先生变成一个人。
  屋内。
  谢茂眼前一片血红,有虚虚实实的咒文在虚空中显现。
  【您此行太过冒险。】风控无法现身,只能在谢茂脑内提醒。
  “说你的废话。有这功夫,快把他渡劫用的咒文给我找出来,我一时半会找不到!”谢茂一边承受着仙魔劫逐渐酝酿的压力,一边还得压着在心头沉睡的君上不要马上醒来,“再磨蹭下去,我顶不住了,直接把你的君上吃了。”
  话音刚落,谢茂突然之间走进了混沌空界,一瞬间所有物质界都化作虚无。
  沉睡在他心中的君上已经站了起来,却闭着双眼,似乎不欲视物。
  “我是过去,你是未来。以你目前的修为,将我吞噬才是最好的选择。”君上说。
  “少跟我来这一套。你双眼一闭死得倒是挺干脆,想过小衣没有?你是觉得你的衣飞石已经死在了七圆魔劫之中,从谢朝醒来的小衣就只是我的?你没见过他崩溃的样子?”谢茂看见他闭着眼的倒霉样子就一肚子气,“行了别演苦情戏了,你看我俩这样子合适吗?”
  君上微微抬头,哪怕没有睁眼,谢茂就感觉到了他的鄙视。
  “别这么看不起我。我知道你借用小衣的剖身咒文渡过了仙魔劫,你做了改良对不对?咒文给我一份。”谢茂没好气地催促。
  不等君上给反应,他已经忍不住自我检讨了一遍:“对,我和你不一样,你和小衣都是狠人,把自己千刀万剐不眨眼的。我这么金尊玉贵地长大,豁个小口子都要叫小衣哄半天。可朕不是被你逼上梁山了吗?不渡劫你怎么跟我融合?”
  “还想不想和小衣千秋万载日夜相守了?知不知道美味的小衣舔起来是什么滋味?你要心动了就别给朕磨叽快点把咒文交出来。再拖下去,雷劫厚重……”
  谢茂突然皱眉:“你不会是想让仙魔劫把我劈死了,你刚好苏醒了自己跟小衣双宿双栖吧?!”
  “我的咒文,于你无用。”君上说。
  “你先把咒文给我。你能用,我怎么就不能用?”谢茂问。
  君上将手一挥,虚空中有斗大的金字浮现,这一篇咒文与衣飞石所写的剖身咒文大同小异,细微之处所以不同,是因为衣飞石的咒文是以己身献祭,换取圣人长久,君上渡劫时所用的咒文,则是将自己献于天地,换取秩序长存。
  他为何能身同世界?盖因在渡劫之时,他就已经把自己献给了天地,献给了世界。
  一旦渡过了仙魔劫,君上即刻飞升大圣人。什么不生不死的状态,被咒文束缚的煎熬轮回,都会在瞬间被修正。他已经身同世界,再不受任何咒文的束缚。
  “剖我之身,假以虚合。规天矩地,守序长存。”谢茂将咒文扫了一遍,脸有点青。
  咒文是要虔诚心意念诵才能成效。
  若谢茂不能认同这份咒文,哪怕他把自己剖上一千遍,咒文也没有任何作用。
  换句话说,大圣人确实可以抹去咒文的影响,但是,升任大圣人的前提,是谢茂必须真心诚意地献祭自己,将世界放在第一位,连他自己都要放在第二位,遑论衣飞石?
  君上可以做到这一点,谢茂呢?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他从未面临过这样的选择。
  将虚空中不断翻涌的咒文按下,谢茂知道君上的旧路自己是走不了了,他突然走到君上跟前,近距离看着君上冷峻无暇的神颜,审视片刻之后,说:“要不你把眼睛睁开,咱俩打个商量?”
  不等君上说话,他突然一个头槌敲在君上的额头上,两人毫无形象地扭在了一起。
  ——准确来说,是谢茂毫不要脸地抱住君上,拼命用头槌在君上额头上猛磕。一边磕一边骂:“我他么八辈儿倒霉遇见你个糟心的大闷骚,给老子挖坑埋雷就算了,都这时候了还想着阴老子一把!你他么都身同世界了,你说,那仙魔劫怎么来的?!”
  这边谢茂还在疯狂地磕他脑袋,背后君上已好整以暇地站了起来,依然双目紧闭。
  谢茂方才发现自己砸了个空,差点一脑袋磕在虚无一物的地上。他霍地翻身而起,继续兴师问罪:“别装哑巴。狗日的,你就是想坑我!”
  若君上还未身同世界,仙魔劫降临自有天道秩序掌管。现在君上就是世界,就是天道,他的意志决定了仙魔劫是否降临,何时降临,换句话说,谢茂目前面临的所有困境,都是君上所为。
  君上淡淡地说:“你想做大圣人,就要渡劫。”
  “我不想做大圣人。”谢茂矢口否认。
  君上沉默片刻,说:“你想要我和小衣的过去。”
  “对,我只要你,只要我和小衣一起度过的岁月,谁稀罕做大圣人?你自己不知道身同世界有多惨么?我这么辛辛苦苦给你做了个天庭,你还觉得我贪恋大圣人的威能权势?”谢茂反问。
  “我不认为你贪图什么。”君上指出了一个事实,“我就是大圣人。你想要我和小衣的过去,就得把大圣人的身份一起继承。若我只给你从前的记忆……”
  谢茂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
  只取走了君上的记忆,任凭君上在重叠中消失,小衣知道了会是何种心情?他不能这么做。
  “那你就要渡劫。”君上对此丝毫不肯通融。
  “我不管。我已经把小衣救了出来,我还给你做了个天庭,我解决了这么多问题,现在轮到你给我解决问题了。这点破事情你都做不好,敢问你有什么屁用?!”谢茂耍无赖了。
  君上沉静不语。
  谢茂也很光棍,干脆从虚空中脱出一张沙发,翻身躺了上去,指节在膝上轻轻敲击:“我不着急啊,有本事你就把我轰到灰飞烟灭,是不是?”
  “反正小衣那么听话,又敬畏你,害怕你,你把我弄死了,他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是吧,你把我害死了,小衣还不是得乖乖地给你跪下,你叫他给你睡,他就给你睡,你叫他亲你一下,他就亲你一下,当着你的面,他都不敢提我,你故意说那个谢朝的谢茂啊,如何如何,小衣还会煞白着一张可怜的小脸,小心翼翼地跪在你身边,求你不要误会他……”
  “他就算伤心得肝肠寸断,也不会让你知道,只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地想一想我,念一声陛下,念一声先生。哎呀,小可怜,忠心耿耿服侍君上这么多年,竟然就落得这么一个下场。最心爱的人都无法保全,只能黯然神伤……”
  ……
  他喋喋不休滔滔不绝,当初君上怎么拿衣飞石逼迫他,今天他就怎么照章奉还。
  时至今日,他岂不知道君上对小衣情根深种?衣飞石是他的弱点,何尝不是君上的弱点?
  叨叨到后来口渴了,谢茂还坐起来喝了两杯茶,又从虚空中拉出一张桌子,摆上一桌宴席,看样子是要吃起来了。这长期驻扎打持久战的模样,看得君上清冷无暇的神颜上都有了一丝淡淡的不耐。
  说到最后,不知道是谢茂的那一句话打动了君上,他有了一丝退让。
  “你若不肯应劫,不能执掌天庭。”君上说。
  “你当我很想上班?”谢茂没好气地说。
  “天庭若无人值守,便不能上载于天道、秩序天地。”君上指出其中的漏洞。
  最开始君上的打算是他自己执掌天庭。谢茂与他重叠之后,他有一缕真灵,可以永远成为天庭的主宰,类似于天庭器灵。无心无情,无形无相。问题在于谢茂非要与他融合,那么,谢茂就必须渡过仙魔劫,才能成为天庭之主。
  谢茂想了想,说:“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君上微微颔首。
  “你看小衣怎么样?”谢茂问道。
  “当初你和小衣有替身咒都剖过身,他是肯为了你去死的。你现在身同世界,四舍五入,不就等于他甘愿为了世界去死?就不说这个,你要命令他为世界舍身,他觉得他肯不肯舍?”
  这想法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君上却完美地契合了谢茂的脑回路,若有所思。
  “而且他这个人死脑筋啊,绝对不会因情误事,只要不是我出了问题,他肯定会把你的命令、把这个世界当作头等大事。你和我融合之后,我也是身同世界的大圣人了对不对?我能出什么事啊?我要是出事不就是这个世界出事了?换句话说,小衣肯定只会把这个世界当作第一位!”
  “老弟,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有没有道理?是不是另辟蹊径、处置得宜?”
  君上缓缓点头:“可行。”
  他不许谢茂执掌天庭,并非怀疑谢茂的品行。而是因为在谢茂心中,衣飞石的位置太过重要。
  若如谢茂所愿,让衣飞石执掌天庭,一来衣飞石生性忠诚,令行禁止,绝不会手持天庭肆意行使,二来一旦衣飞石成为天庭之主,必受天地钟爱,气运横行无匹,再不可能有什么灾祸。这样一来,谢茂也不会为此心生横澜,两处都平安。
  思来想去,谢茂这个“不成熟的想法”,居然是目前最好的安排。
  ※
  衣飞石焦虑地等在门外。
  突然见房门洞开,谢茂手持一片符纸倾洒而下,就有金光在天地间闪烁。
  “小衣,剖身渡劫!”谢茂催促道。
  衣飞石目瞪口呆。
  下一秒,漫天劫云突然变了方向,彻底锁定在衣飞石身上。
  衣飞石:“??”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变成我渡劫了?


第836章 两界共主(236)
  仙魔劫锁定在衣飞石身上,劫数可怖的威压汹涌而至。
  天地间所有的压力都在一瞬间集中在了自己身上,衣飞石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惊慌恐惧,而是松了口气。
  ——劫数到了他身上,他就不必操心怎么替谢茂挡住了。
  每有危险降临谢茂身上时,护主的本能都会驱使衣飞石化为铠甲,紧贴谢茂身上。然而,并不是所有危险都能用化为铠甲的方式去抵挡。仙魔劫这种等级的劫数,他根本就挡不住,扑上去也是添乱。
  现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劫数突然转向,衣飞石还未考虑后果,只能想到前头。毕竟劫数只要不是冲着谢茂去的,事态好了大半。至于他自己要怎么脱身,那是另外一回事——这事不难解决,至不济他还能分灵重生。
  见谢茂冲了出来,似要靠近自己,扛着仙魔劫威压的衣飞石仓惶后退:“先生退后。”
  这种情况下,衣飞石控制不了劫雷的方向,更不知道劫雷何时降落。
  万一说话时就有劫雷劈下来,谢茂和他站得稍微近一些,二人就要一起陨落,何必冒险?
  “照着这咒文渡劫。”谢茂指着在虚空中闪烁的金文。
  金光闪烁的符文原本极其难以辨认,经过谢茂的指点,衣飞石才一一读出字句。咒文被君上修改过,衣飞石是此咒首创,念诵之时并无艰深迟滞之处,难处在于,此咒献祭自身,必将天地世界视若第一位,衣飞石犯难之处和谢茂相同,若世界与君上只能择一保全,衣飞石的选择也不会有任何迟疑,必然保全君上。
  “你是不是傻?他身同世界,我与他一旦融合,一样身同世界。”谢茂催促道。
  仙魔劫虽是君上所控制,可君上现在处于半沉睡的状态,另有天庭上载进行中,很多事情都不可控。
  他和君上在虚空状态下肆无忌惮地拖延谈判,是因为他和君上同属一人,二人谈判实际是在心内灵犀之中,可以称之为时间之外,怎么耽搁都不碍事。衣飞石迟疑却是在现实中,没多少时间可以耽搁。
  ——说不得,下一秒劫雷就劈下来了。
  难得见谢茂这么焦急,他催促一句,衣飞石再不迟疑,果断念诵了咒文。
  事已至此,小世界里诸位圣人、半圣都已找到了劫云锁定的位置,纷纷驾云而至。
  云头诸圣人纷至沓来,只见天地间充斥着不祥的血腥气,遍地碎烂的皮肉骨血,衣飞石小半条胳膊都已经碎成了渣渣。第一个冲上来的就是刘叙恩:“师父?!为何剖身!”
  玉翡剑铮地飞出,将刘叙恩逼得倒退二十尺,犹觉得不够远,于是押着刘叙恩再退二十尺。
  衣飞石在念咒。
  谢茂解释道:“你师父欲为天庭之主,必渡仙魔劫。”
  与之同来的娲皇、羲皇都微微侧目,菩萨更是很意外地看着谢茂。
  连正在念咒献祭自己的衣飞石都有些意外。
  天庭之主?
  所有人都认为谢茂这么辛辛苦苦地打造天庭,背后控制天庭的人必然会是他自己。
  临到天庭上载前夕,突然爆了个大雷,要将天庭之主的位置让予衣飞石。
  须知道衣飞石已经是阴庭主人,就算他常年不下九幽视事,政务都委托给了刘判,可他阴庭之主、轮回大帝的圣号今在永在,怎么突然之间还要兼任天庭之主的职位了?不知道的只认为谢茂这是逮着一只羊拼命薅羊毛,知道的就纷纷咂舌了,您这是封赠上瘾了?
  从前以九幽之地封赠圣人之位,现在直接把天庭都送了出去,还真是全力栽培、不遗余力?
  只有刘叙恩看着遍地鲜血双眼发红:“师父。”
  他倒也知道分寸,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不敢对谢茂无礼。
  然而,他对谢茂的不服不满也重新到了临界点。什么将天庭之主赠与我师父,还不是你自己拈轻怕重、不敢承受剖身之苦,就叫我师父去顶雷!明知道我师父绝不会违背你的命令,他做天庭之主,与你自己做天庭之主有什么两样?我师父就是替你剖身受苦的傀儡而已!
  衣飞石的咒文已经念诵到了最紧要处。
  “规——”
  “天——”
  “矩——”
  “地——”
  ……
  咒文的内容让刘叙恩有了一丝触动。
  他突然意识到,也许,谢茂并非是因为不愿承受剖身之苦,才被迫将天庭委托给了衣飞石。
  他一直紧张盯着衣飞石的双眼斜出一缕余光,偷瞄着谢茂。谢茂也在看衣飞石剖身的过程,根据刘叙恩近日的观察,谢茂本不该这么冷静地看着衣飞石剖身,可他一反常态地没有表现出特别痛苦焦虑的情绪。
  ——古神与菩萨皆在,自然与私密场合不同。谢茂久居上位,想要喜怒不形于色并不困难。
  然而,刘叙恩注意到,谢茂所在的位置,比所有人都离衣飞石更近许多。
  他就这么近距离守在衣飞石身边,左手垂在身边,右手虚拢在身前,是一个随时能捏起剑诀的姿态。
  这是在替衣飞石护法。
  不仅做好准备替衣飞石分担扛不住的仙魔劫,也是替无暇他顾的衣飞石提防着外人趁火打劫。
  这个外人包括所有未知的势力,也包括目前前来察看情况的古神们,菩萨,以及……我。意识到这一点,刘叙恩又往后退了很长一段距离,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具有威胁性。
  很多年来,刘叙恩始终一厢情愿地认为,他和徐莲才是师父的自己人。君上是主宰着众人生死祸福、必须小心翼翼应酬伺候的外人。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了。师父和君上才是自己人。彼此信任绝无猜忌的自己人。
  刘叙恩微微侧身,将背心对着衣飞石与谢茂,看向羲皇。
  两位远古大神还未说话,菩萨口念慈悲,说:“祈愿阴天子渡劫顺遂。”足下莲花盛放,法驾飘然远去。
  羲皇与娲皇也看出衣圣人渡劫艰难,正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这种情况下,避嫌比凑热闹要紧,先后说了些祝福的吉祥话,又说待劫数过后,再来庆贺天庭上线,各自告辞离开。
  ——天庭如此紧要的“宝贝”,谁不想据为己有?
  若非君上品性无暇,衣飞石又以“执剑人”之凶名在外,两位上古圣皇与菩萨,都得考虑天庭的归属问题。
  倒也不是说羲皇、娲皇与菩萨执迷于权威霸道,想要拿着天庭作威作福。以他们的地位,取走天庭也无非是锦上添花,并不是非要不可。主要是圣人心中都有一种舍我其谁的责任感,这么重要的东西,落在不靠谱的人手里,何如我来执掌?
  刘叙恩将几位来“看热闹”的圣人、半圣打发之后,方才转过身来,说:“弟子也祝恩师渡劫顺遂。”
  就在刘叙恩即要驾云离开时,一直跟着他的玉翡剑倏地飞回衣飞石身边。
  刘叙恩惊讶意外地回过头来,看着将他提防了十年之久的衣飞石,衣飞石半个上身的血肉都已成泥,一张脸仍旧干净俊美,带着一丝苍白,口中默念咒文,此时缓缓抬起低垂的眼睑,看了他一眼。
  这熟悉的眼神令刘叙恩差点要哭出来,他连忙转身回来,说:“弟子守着师父。”
  剖身做祭的时间长达十日之久。
  谢茂始终守在衣飞石身边,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不远不近地陪着。
  这对衣飞石而言,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与支撑。
  他本就是器灵出身,对身躯皮囊的感情与常人不同,血肉成泥最难熬的是最初的痛楚,一旦疼痛超过了临界点,痛觉就会麻痹。人难以承受自己身体一寸寸化为碎削的恐怖,衣飞石对此倒是没什么心理压力。
  何况,只要看着谢茂,他就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甜蜜。
  他念过被君上改过的剖身咒文,刚开始或许没来得及计较,念咒的同时,他就想明白了。
  ——先生为何不肯渡劫,为何不能成为天庭之主。
  渡仙魔劫是君上最后的坚持。无论如何,君上都不可能放低自己的底线。然而,君上毕竟让先生出现了。先生就是君上的另一条底线。就如同君上绝不肯让世界沦为第二位,谢茂也绝不肯让衣飞石沦为第二位。
  想要君上与先生并立,天庭就只能交给我。
  衣飞石只要想起这其中的根由,就似饮下谢茂钦赐的蜜水。
  这让他心情极其愉悦地度过了本该极其艰难的十日剖身过程,难受不济之事,抬眼看着谢茂的身影,早已朽烂的身躯也能重新灌注起无穷无尽的力气,随时都能陪着先生去摘星射日,执掌诸天诸世界。
  他在恍惚中想了许多。
  想过去的岁月,想往后的日子。
  他甚至会想,先生不喜欢凡尘俗务,不喜欢上班差遣,我替他总理天庭也未尝不可?又想,我若忙着管理天庭,无暇服侍先生,他只怕也要觉得无趣无聊。那我是不是还得多养几个徒弟才好?
  ……
  稀里糊涂想了一大堆还没影子的事,祭飨之事已近尾声。
  一旦剖身祭祀结束,衣飞石就会成为不生不死的状态。就在此时,一直盘旋不去如泰山压顶之势的仙魔劫劫云呼啸而下,雷光闪烁,猛地捶在了衣飞石头顶,贯彻至下。
  衣飞石刚刚假合而成的神躯仙骨瞬间粉碎成齑粉,下一秒又重塑成虚实之间。
  刘叙恩惊喜地看着恢复健康、神采奕奕的衣飞石,屈膝祝贺:“恭喜恩师飞升。”从圣人晋位大圣人,不啻于凡人飞升上界,脱俗成仙。
  此时天庭上载也已经过去了十天,还未进行测试,直接凭借着天地秩序开始运行。
  衣飞石晋位之后,自动成为天庭之主。他能直接对天庭进行干涉,天庭则以他的想法具现化,就如同谢茂手里的升龙谱、升仙谱俱为平板电脑形式,衣飞石拿到手里的“天庭”则是一个奇葩的老年机。
  ——就和谢茂刚到新古时代,继承自原身谢茂的老年机,一模一样。
  衣飞石也觉得这有点不像话,心念一动,将老年机天庭变成了平板天庭,也算是夫唱夫随统一操作系统了。
  做好这一切之后,衣飞石正要将平板天庭交给谢茂察看。他对天庭系统了解得很少,就算成为天庭之主,他也没想过越俎代庖真的让谢茂靠边站,说到底,他在台前办事,背后不还得听谢茂吩咐么?
  谢茂闭眼倒了下去。
  衣飞石连手里的天庭都扔了出去,双手紧紧抱住了谢茂:“先生?”
  被他抱在怀里的谢茂就像是一团不住变换形状的冰火,看似昏迷不动,唯有与他紧贴的衣飞石能感觉到其中的凶险。谢茂的气息一时贯彻诸天诸世界,一时平稳和煦如春风,交替两个来回之后,衣飞石就明白了。
  君上正要苏醒。
  君上和先生正在艰难地合二为一。
  这让衣飞石更加紧张。这时候他甚至无暇顾及自己刚刚晋位大圣人,只能无助地抱着谢茂。
  他甚至不知道君上和先生怎么才能融合得了?须知道,君上渡过仙魔劫,先生坚持不肯渡仙魔劫,这原本就是断然不可能融合的矛盾底线。
  衣飞石正无措时,被他失手飞出去的天庭平板又飞了回去,悬停于谢茂头顶。
  一股唯有晋位大圣人的衣飞石才能感觉到的无上奥秘,静悄悄地从谢茂身上溜了出来,飞入平板中。
  那一瞬间,天地变色。
  衣飞石下意识地将刚刚被仙魔劫捶入体内的一丝灵犀吐出,同时飞入平板之中。
  仿佛将要天崩地裂、日月倒悬的世界,方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衣飞石能感觉到怀里的谢茂随之变得安稳,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先生要醒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君上。
  下一秒。
  谢茂睁开眼,天庭平板直接飞入了谢茂手里。
  衣飞石不及兴奋,谢茂已站了起来,素来热情身躯往侧边疏离,肩如孤峰,冷峻无匹。
  这很明显就是君上才有的姿态,衣飞石有了一丝混乱,想,君上回来了,先生呢?这问题不敢深想,衣飞石如往常般往后退了一步,屈膝拜迎:“恭迎君上归来。”
  谢茂打开天庭平板看了一眼。
  天庭解决了君上身同世界的问题,谢茂自然有打开平板操作的权限。
  不过,谢茂并未对天庭做任何修改,只打开验证了自己的权限,匆匆看了一眼,就将屏幕熄灭,递到了衣飞石跟前:“予你。”
  身同世界仅君上一人,衣飞石晋升大圣人之后,只获取了操作天庭的权限,这会儿也已经交付天庭平板。他对天庭的感觉很明确,不需要验证就知道自己确有权限。此时将天庭平板接过,小心翼翼地收起:“是。”
  刘叙恩已经搞明白自己的地位了,老老实实地等在一边,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刺目的光亮。
  ——何况,这位是君上。
  相比起君上,刘叙恩是比较喜欢谢茂,可也相对有些看不起谢茂,对君上则是实实在在的敬畏。
  “他没有回来,你是否也有些失望?”谢茂示意衣飞石起身,看似很随意地问。
  衣飞石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先生没能回来,他自然难过。可他敢在先生跟前想念君上,却不敢在君上跟前露出一丝对先生的怀念。
  不是他对前后两个谢茂感情深浅不一,单纯是因为君上和先生脾性略有差异。他知道先生待自己更宽容软和些,难免会比较欺负“先生”,却不敢得罪君上,深恐触怒君上。人性如此,衣飞石也不能免俗。
  “他独有你那么长时间,也要让我独占你一生两世,才能与我相融。”谢茂突然说。
  衣飞石才想,我与您足有千年万年,岂不比先生更长久?一个念头没转过来,他就意识到不对!君上居然在说荤话!这简直……衣飞石半个脖子都红了。
  他与谢茂什么亲密事都做够了,什么私房话没说过?谢茂甚至还用一秒圣人的BUG跟他一起开过圣人车。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及君上说的这句话令人羞耻。
  “你的脸这么红,莫非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谢茂又问。
  衣飞石本是要起身的,被君上那句极其不动声色的荤话刺激得一时半会没站起来,这时候突然起身,走到谢茂跟前,紧紧抱住他,终究还是没能隐忍下去,忍不住问了一句:“君上,先生……为何要吓我?”
  君上绝不可能对他说荤话,更不可能问他为什么脸红,是不是想闺阁之事。
  分明就是先生。
  不,分明就是……君上拥有了先生的经历,先生恢复了君上的记忆。
  “吓着你了么?”谢茂反手回抱住他,轻轻摩挲他的背心,笑道:“我还想装一装样子,欺负你两日。怎么两句话就被认出来了?”
  自然是因为太过心爱,太过熟悉,哪怕只有一点蛛丝马迹,都会被看出端倪。
  谢茂熟悉又陌生地凑近衣飞石嘴边,试探着亲了一下,依然是熟悉的滋味,又仿佛是渴念了千万年的不偿。
  “便觉得……虚度了太多光阴。”谢茂喃喃道。


第837章 番外 圣人岂有憾(1)
  仙魔劫消散之后,小世界中诸位圣人、半圣皆有感应,再次联袂而来。
  娲皇、羲皇关心的是天庭上线之后的运作问题,菩萨则关心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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