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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第2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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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容锦华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容舜的面前。
他那么年轻,那么恣肆……和容舜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砰。
门被常燕飞关上了。
关门的瞬间,容舜看见了宿贞瞪视的双眼。
那双冷眼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我不是妈妈的孩子。那也不是我的爸爸。和我没有关系。
他一刹那黯淡下去的眼神,让常燕飞看着特别揪心。恐防宿贞听着进门暴打,他扳过容舜的肩膀,把人拉到远离房门的窗边,小声问:“你是不是没见过两口子吵架?”
容舜想了想,觉得祖父和祖母那样,应该不算吵架?遂摇头。
“反正长辈夫妻吵架的时候,最忌小辈跟着瞎掺和。孩子看着,下不来台。越吵越凶。”常燕飞对此经验丰富。常家家业庞大,常燕飞几个亲的堂的婶婶里,有嫁进来负责诞育子嗣的,也有结成道侣的,关系极其复杂。人多了难免会攀比吵闹,家族日常生活简直精彩纷呈。虽是世外家族,这方面反倒比世俗人家更加庸俗吵闹。
常燕飞又给容舜打包票:“你放心,只要姑爷还没投胎,我保准让你和他见上面。”
容舜很想说,我不需要你这样做。可是,他确实很想和容锦华说说话。
“……谢谢。”
门外。
容锦华与宿贞对峙片刻之后,宿贞率先偏头,在沙发上坐下。
“贞儿。”容锦华立马讨好地飘到她身边,“贞儿生气还是这么丑。”
“你有胆子再说一遍?”宿贞怒问。
容锦华见她怒颜就知道没事了,指了指楼上,问:“你了解多少?”
“如果你想打他的主意,我的意见是,不要妄想。”宿贞没有多少少女脾气,容锦华在伦敦等三个城市遭遇导弹袭击后即刻赶到,第一时间去找“儿子”而不是老婆,可见他来此并非私情,宿贞也不会纠结于私情,“我与他交手几次,没沾过一次便宜。现在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不是我有多本事——”
见容锦华关心地看着自己,她自嘲地笑了笑,带一丝苦涩说:“是我们儿子有本事。”
她和谢茂几次交手,都是因为谢茂和衣飞石的“不正当”交往。
容锦华呢?他关心的并不是儿子。
哪怕他发现儿子和一个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他在意的也不是“儿子是同性恋吗”“同性性交安全吗”“儿子和他男朋友的关系稳定吗”……宿贞在逼于无奈必须接受的情况下,还知道给儿子送一盒安全套,容锦华根本就不关心儿子床上的人是男是女。
这种不关心并非宽容理解接受,单纯就是不在乎,或者说,他顾不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比如,他想知道,有没有可能杀了谢茂。
这和宿贞想象的不一样。
她梦想中的丈夫,应该是一个爱护妻儿的好男人。
容锦华不是她梦想中的那个人,她努力去回想十八年前容锦华的形象,发现已经记不清了……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直思念着的其实是被她所臆想的男人。因为容锦华死了,她可以把一切美好都寄托在容锦华的身上,她希望丈夫是什么样子,死去的容锦华就是什么样子。
“没有一点办法?”容锦华低声问。
宿贞将手上指,一缕紫芒就从楼上卧室墙面反弹出来,“他能立刻送你去轮回。”
容锦华神色凝重。
“如果我有办法,飞儿不会睡在他的床上。”宿贞说。
“你说他不是谢润秋的儿子。他是谁?是否有家族传承?”容锦华问。
“不知道来历。不过,他使用的咒术很古老,传承也和完整。很可能是某位夺舍重生的老祖。我这么告诉你吧,他很大可能不会对你的‘大业’有什么影响,——你在乎的那些东西,他都不一定在乎。”宿贞再次将手结印,楼上的天花板倏地变得透明,像是玻璃一般。
“看见那把剑了吗?”宿贞指着被谢茂随手放在沙发边竖着的深海王剑。
“这把剑流入华夏修界,会有起码五十名顶尖修者为它命丧黄泉。上一个引得众人舍命追逐的法器,是道德天书。——你见识过。”宿贞说,她目视着那把金光璀璨的深海王剑,“就被他随手放在酒店客厅里。”
作者有话要说: 老谢:我怎么不在乎了啊!那是我给小衣的礼物!要不是随身空间在升级,你看我随手丢外边不?
第355章 乡村天王(114)
容锦华信任宿贞的判断。
他一切玄学相关的常识都来自于宿贞,生前死后面对非自然力量时,容锦华所有行之有效的应对,也全都来自于宿贞的讲授。他信任宿贞的专业,更信任宿贞对自己的感情。
这是个绝不会欺骗自己,也绝对有能力对事件进行专业评估的人。
夫妻二人只说了不到五分钟,容锦华就改变了策略。
“有可能改变他的立场吗?”既然对付不了,那就努力示好。这是一贯策略。
宿贞反问道:“你知道他的真实立场吗?”连他站哪边都摸不透,何谈改变?
容锦华思忖片刻,向妻子求助:“他拿走了海族的海神印。”
“那是一件超级武器。你就在伦敦,跟了全程,应该知道海神印的超凡之处。”
“海神印一旦升空,能够打击覆盖范围内的所有航空器、导弹,能够让任何一架飞机随意隐形,能够感染覆盖下的所有生物使之傀儡化……”
他问宿贞,“如果修界由你执掌门户,你会让这么一个人回到华夏?”
宿贞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在为什么生气。”
容锦华叹了口气,想拉宿贞的手。
人鬼殊途,宿贞又不肯配合,他的手指虚无地从宿贞冷漠的指间划过去,到底抓了个空。
“我们的儿子现在跟在他身边。深海相遇时,他们魂魄相连,能用唤魂法归窍——”
当日从烟水世界逃出来时,全仗着衣飞石魂魄归窍的吸力,这自然是翡翠玉丝的功劳。
然而,谢茂没和衣飞石提及的副作用是,衣飞石拉着谢茂的魂体回身躯的同时,等同于交出了肉身的所有权,谢茂能跟他一起魂魄入体。就衣飞石那样信任的状态,谢茂想要侵占他的身体,夺取肉身自用,不费吹灰之力。
以谢茂和衣飞石的关系,这点儿副作用当然也不必提。
谢茂真想要衣飞石的躯壳,一句话,衣飞石闭眼就给他了。——谢茂也不可能伤害衣飞石。
然而,容锦华与宿贞这一对野生爹妈,并不知道二人间跨越了生死界限的深情。
容锦华说一句,宿贞听懂了。
夫妻二人顿时摒弃前嫌,一起开始犯愁。
“我至今也不明白,飞儿到底是中了哪一种邪。此前他与谢茂毫无往来,突然就对谢茂情深难舍,连妈妈都不肯要,只要那个姓谢的。”宿贞不满地冲容锦华发脾气,“当初你对谢润秋也是这样!”
谢润秋三个字戳中了容锦华的痛处,他阴着脸语塞片刻,才弱弱地辩白:“我和谢润秋不是我们宝宝和那臭小子的关系……我们不睡觉。”
“你的死究竟和谢润秋有没有关系?”宿贞问。
“我不知道。”容锦华死后没去地府过堂,并不知道死前的前因后果。成了鬼又被囚禁在烟水世界,他是鬼,不是神仙,哪里能知道究竟是谁害死了自己?
“先不说这个。贞儿,谢茂拿着海神印,特事办绝不会允许他活着,咱们儿子就是第一条池鱼。”
宿贞愁的也就是这个。
至高海印的存在太影响世俗了,最关键的是,它是深海文明的产物。
至高海印和从古至今都生长在华夏的修真文明不同。隐世家族已经习惯了和世俗政权和平共处。哪怕修真者也有打飞机、炸导弹的本事,同样生长在华夏土壤上的掌权者不会对此惊讶忌惮,如何与隐修世家相处,也是历代相传的帝王术。
历朝历代都有入世应劫的修者,国难当头,更有无数修士慷慨赴难。
这些都是相关部门与隐世家族互相信任的基础。
拿着至高海印又来历不明的谢茂不一样。
对于他这样的隐患,能除之而后快,就绝没有当权者会手软。
哪怕换了谢茂和衣飞石掌权也一样。谢茂或许会收缴至高海印作为战略储备,留目标一条命,衣飞石派出的暗杀小队大概都能刷屏了。——持有者死后,至高海印会飞回深海。任它飞回深海也好。
谁会喜欢天空上随时升起一把想打自家飞机就打自己飞机,想制造丧尸攻城惨案就制造丧尸攻城惨案的大杀器?
不管是华夏政府还是隐盟,都会想尽办法拿到谢茂手里的至高海印,不论任何方式。
容锦华很了解特事办的行事风格。
他想要杀了谢茂,于公是为国分忧,于私是想要尽量保护儿子不受牵连。
现在宿贞既然说杀了谢茂不现实,他也不想让特事办对谢茂进行拉锯战——以儿子目前对谢茂的关切程度,战线一旦拉长,肯定会把儿子埋进去。
“有办法你就快说,跟我打什么官腔?”宿贞头疼得不行,特别想抽容锦华。
※
次日下午三点,衣飞石被饥饿与尿意催着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睡得脊背都疼了。
他睡了足有二十六个小时,谢茂醒了几次都陪着他继续睡,这会儿也招架不住了,正在外边客厅里听音乐,看新闻。听见洗手间里漫长的放水声,谢茂端着一杯鲜榨的白果汁,倚在门口嘲笑:“起来了?我正担心你被尿憋死呢。”
衣飞石洗去脸上厚厚的油脂和眼角的眼屎,走到谢茂跟前,还是觉得累,浑身都虚弱。
他一头抵在谢茂的肩膀上:“先生。”
谢茂最受不了他这样睡眼惺忪的模样,前世根本见不到!一睁眼就双眸清亮,从不迷糊!现在衣飞石换了个壳子,身体素质没前世那么好了,睡不醒就会迷迷糊糊的。现在衣飞石这么撒赖地靠着他,不是撒娇是什么?谢茂得意极了,老妈子似的念叨:“快刷牙,我给你榨了果汁。”
衣飞石默默转身去刷了牙,突然问:“您的空间升级好了?”不然哪儿来的果汁?
“好了。待会儿咱们进去玩,园区和生活区都升级了。园区另外开了一片养殖试验区,不过,我也不是养殖专业,试验区八成用不上,倒是可以养点喜欢的活物——你不是喜欢骏马细犬么?得空找些良种繁育几代,挑好的给你玩儿。”
谢茂把端着的果汁给衣飞石,看着他睡得略浮肿的脸,暗想,这回真不能阻止小衣减重了。
衣飞石把果汁咕噜咕噜喝了个精光,饥肠辘辘终于得了些安慰,脑子也终于开始转了。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耽误回程了么?”
衣飞石漱了口匆匆忙忙穿好衣服,谢茂就坐在床上看他。
“睡了一整天。现在是第二天下午了。回程么,大约是没有耽误吧。”谢茂也不知道。他和衣飞石都在睡觉,除非出了大事,谁敢来敲门催促?
“你睡着的时候,你那个野爹,来找我了。”谢茂说。
他们俩就像是普通夫妻,起床之后,各自收拾内务,聊着彼此不知道的家事,特别生活化。
衣飞石是在军中养成的习惯,洗漱穿戴动作都很快,只是为了满足谢茂“欣赏”的情绪,才放慢了收拾衣物的动作。他这会儿正在扣腰带,闻言惊讶地回头:“他跟来了?”
“他是鬼。跟着血缘关系找到我们,很简单。”容锦华两个儿子都在一起,目标更明确。
“我不奇怪他能找过来。”衣飞石快速穿好剩下的衣服,行至谢茂跟前,担心地问,“他离开伦敦,直接来找您。——是为了至高海印和深海王剑?他和您谈了什么条件?”
谢茂低笑道:“我把他关门外了。”
这是谢茂很喜欢用的心理战术。
不管容锦华找来是想做什么,先打断容锦华的计划,让他受挫。再通过一段时间的冷处理,让被动进入等待状态的容锦华升起焦虑和不确定感。
至于楼下的宿贞,那是另一种层面的打击。宿贞会告诉容锦华,谢茂不好惹。
这或许会引起容锦华的愤怒,也很可能让容锦华对待谢茂的问题时更认真谨慎,在他被迫等待与谢茂交谈时,也会更焦虑,压力更大。
不管是愤怒还是焦虑,一个不冷静的对手,总比携带全套计划来套路自己的对手好得多。
“十八年。”衣飞石指了指自己的咽喉,稍微屏息,提醒谢茂,“他很专业,不会轻易动摇。
谢茂处理容锦华动用的手段是下意识的,多年帝王生涯已经刻入骨髓,并不代表他真的想在容锦华身上达成什么目的。事实上,他不在乎容锦华想怎么样——容锦华已经死了。他对衣飞石的意义,在于他还没有转世投胎,一旦他去了地府,下辈子就和衣飞石没什么关系了。
容锦华是否动摇,是否中了他的圈套,他都不关心。
“说说看法。”谢茂照例拿衣飞石当辅臣咨询。
“宿夫人已经认输了。她不会让容大先生做出出格的事来。”衣飞石肚子咕噜噜地叫了好几声,谢茂带着他到外间坐下,拿出行军饭盒,打开两个,衣飞石忍不住先吃了三五口,才继续说,“他们也不会狂妄到让您交出至高海印……大概,会做一个幌子。”
“比如?”
“比如请一位德高望重的修士担保,又或者给您一个更可靠的身份。”
两人正吃着饭闲聊处境,他们起居的动静已惊动了楼下等候多时的两口子。
砰砰。
有人敲门。
衣飞石放下筷子想去开门,谢茂指了指他的眼睛:“我去。”
于是,一向翘脚等衣飞石服侍的谢茂,难得一次去开了门。
门外的宿贞与容锦华夫妻二人,就看见自己儿子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刨饭(实在太饿了),商量中极其难以对付、可能还欺负儿子的夺舍老鬼谢茂,笑眯眯地来开了门。
容锦华觉得,妻子说儿子被谢茂欺负,会不会是危言耸听?因为她不喜欢儿子睡男人。
宿贞则看着囫囵咽下一口饭站起来的儿子,心中发酸。
……一整天都不放人出门,还不许吃饭。飞儿真受委屈了,飞儿好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老谢:请问宿女士,你是不是有儿子被害妄想症?
宿贞:???
老谢:你儿子呼呼大睡叫都叫不醒,朕还给他榨果汁陪他刷牙洗脸穿衣服给他(做)饭吃,他这么就受委屈了,怎么就可怜了?朕孤床冷枕还没喊委屈可怜呢!你赔朕胖车车!
宿贞:当着婆婆的面都这么凶,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欺负我飞儿呢。飞儿真可怜。
老谢:……
胖衣:婆婆???!!!
短短出没,前方回避。
嗯,嗯,藕觉得吧,这世上比爱情重要的东西有很多,不能说一个人在人生抉择中降低了爱情的权重,就代表他没有真情,一切都是谎言。不过是有些人拿着言情剧本,有些人拿着谍战剧本,信仰不同罢了。
第356章 乡村天王(115)
“请进,请坐。”谢茂招呼宿贞与容锦华在客厅坐下。
在一旁吃饭的衣飞石低头上前,微微躬身。他一直低着头,站在沙发背后,没有同坐的意思。
容锦华与宿贞都很奇怪。就算衣飞石自诩卑下从旁侍立,也没有一直躬身低头不敢看人的道理。宿贞忌惮谢茂不肯轻易询问,万一是谢茂和儿子玩什么变态游戏呢?打又打不过,问了徒然让儿子伤心。
容锦华直觉妻子是想多了,问道:“飞儿,怎么了?过来坐。我和妈妈有事与你们商量。”
——“我和妈妈”与“你们”商量。
谢茂很满意容锦华的态度,终于搞明白谁和谁是一边的了。
衣飞石则解释说:“儿子目力有异,瞩目能杀鬼魂。请您与母亲安坐,儿子旁侧听训。”
现代人很少用这么恭敬的姿态口吻和父母说话,容锦华和宿贞都生在世家大族,常家更是有着千年传承的古老家族,他俩在家也不这么跟爹妈说话。——听训?现在父母已经不训话了,都是谈话。
容锦华觉得儿子怪怪的。
在烟水世界时,衣飞石态度也很“怪”,但那时候情况紧急,又是父子初遇,容锦华也没想太多。
现在与妻子一起来了谢茂和儿子的房间,叙礼落座,儿子两句话说完,容锦华就察觉到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他没有声张,默默观察。
谢茂请二人坐下,衣飞石沏茶端来。
桌上摆着绝不该出现在此地的金银器皿,盛着鲜美切开的水果,衣飞石还奉上一条擦手毛巾。
做完这一切之后,衣飞石回到谢茂身边,依旧站在沙发背后。气定神闲,八风不动。
他的身材比寻常人都胖了一圈,立在原地却似苍松峻林,说不出的优雅沉静,这一份风度,若非长年累月浸润修养,绝不可能拥有。
容锦华生在华夏顶级家族,见过不少世家子弟与暴发户。能与衣飞石相比的同龄人,绝无仅有。
他此时还不知道石一飞被偷换的事情,依然觉得儿子被养得太好了,好得有点出奇。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容家养不出衣飞石这样的孩子,常家只怕也养不出——就宿贞一口一个飞儿,心痛得恨不得日天日地的模样,不宠出个霸王就不错了。
再看礼敬长辈让了上座,自己陪坐旁侧双人沙发上的谢茂。
从容安闲,满面春风和煦。
哪怕谢茂再是礼貌温柔,充满了善意,容锦华还是从其中读出了一种“朕赏你面子”的居高临下。
这种居高临下并非谢茂主动展露出的嚣张跋扈,而是刻入骨髓与生俱来的天然威势。他坐在这里,就似天降紫微星。天生朕如此,目下皆臣妾。
谢茂坐着。衣飞石站着。
二人守在一起就自成世界,天衣无缝到谁也插不进去。
容锦华觉得,这俩凑在一起,画风和大部分人都不一样,一如宫廷古卷,高雅、精致、克制,带着一种历史的厚重感。与之相映下,连他和宿贞都显得毛糙了许多,格格不入。
“大先生,宿夫人,请。”谢茂招呼二人吃果子。
他的态度很恭敬,但绝不主动开口问来意,继续吊着容锦华的焦虑感。
宿贞从善如流,他请吃果子,宿贞就接了小银叉,挑着自己没见过的果子吃。才将清甜微软的白果抿进红唇,就听见丈夫不客气地说:“什么大先生大夫人的,太客气了。叫叔叔阿姨吧。——你要是不介意,和飞儿一样,叫爸爸妈妈也行。”
爸爸妈妈?有你这么卖儿子的?!宿贞恨不得把嘴里的果子呸容锦华脸上。
谢茂玩味地看了宿贞一眼,含笑道:“爸,妈。”
“诶,好,好啊。呵呵。”容锦华佯作没注意宿贞的表情,伸手想要端茶。然而,他忘了自己是鬼魂状态,手直接从茶杯上穿了过去,端了个空。
一瞬间,合家团聚的气氛就冷了两度。
容锦华的尬笑变得无奈,他将手揣在怀里,沉默片刻,叹气说:“我就直说了吧。你身上的海神印问题没解决妥善之前,容家不会安排你回华夏。你当然也可以自己回去——”
他看着谢茂,认真的说,“但那会有很多麻烦。不是程序和手续上的麻烦。你明白吗?”
“你说这个?”
谢茂随手就把至高海印掏了出来,飘在虚空之中,朴实无华,就似一道虚影。
“我有可能说服你放弃它吗?”容锦华问。
谢茂似笑非笑地反问:“你觉得呢?”
“你有回华夏的打算么?我已经问过了,容家在非洲许多地方都有产业。人只要有数不清的钱财,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活得很好。南极,北极,连珠峰都有人能背你上去。——我可以安排你在本地生活,花钱买一块土地,豢养武装力量,当个土皇帝,不比在华夏差多少。”容锦华说。
皇帝都做了几茬了,真不差那个土皇帝。谢茂不置可否,只含笑问:“是吗?”
“目前全世界范围内,都没有找到直接对付海神印的办法。华夏相关部门不会准许你携带海神印入境,那对国家安全危害太大。所以,你要么不回华夏,要么……”
容锦华一句话没说完,谢茂就问:“交出至高海印?”
“隐盟中能与海神印媲美的法宝并非没有。各家都有护山大阵,上能惊天,下能动地。政府也不见得把所有世家都赶尽杀绝。你目前的问题在于,与政府没有信任度。”宿贞补充说。
“我是特事办作战组综合指挥官。”谢茂说。
“你爸爸是谢润秋。”
谢润秋似乎是谢茂的死穴。他受到的所有猜忌与不公,都来自于这个名字。
“你在暗示,我应该去美国投奔他吗?”谢茂不禁笑了。
“你不能去。特事办不会准许你带着海神印进入华夏境内,更不会准许你带着海神印投奔美国。”容锦华立刻阻止,“妈妈的家族在隐盟很有影响力,她可以充当你与政府之间的纽带,建立起信任关系。……你愿意这么做吗?”
他们的对策完全被衣飞石料中。他们决定替谢茂寻找一位德高望重的担保人,常家。
“我应该怎么做?”谢茂问。
“你和飞儿在一起了,我们就是一家人。”容锦华示好。
“我很感谢您和妈妈的理解。”谢茂觉得,容锦华再说两句,宿贞待会儿可能会把他打爆。
“你修为很高。妈妈说了,她也不是你的对手。我相信你一定会有自保之力。飞儿不一样。我们主要担心飞儿的安全问题。既然是一家人了,我冒昧地请问一句,这枚海神印,是否可以交给飞儿保管?”容锦华问。
宿贞脸色瞬间就变了。这和他们商量的不一样!
容锦华告诉她,他们可以请常家为谢茂担保,名义上假装把海神印交给宿贞保管。有常家和容锦华的面子在,应该可以把特事办应付过去。
——让谢茂交出海神印?宿贞想都不敢想!儿子还扣在人家手里呢!
凡人和修者的思维方式根本不一样,宿贞并不觉得谢茂会无聊到用海神印危害国家安全,她担心的就是儿子的安全,不希望衣飞石被谢茂牵扯拖累。只要帮谢茂摆脱特事办的关注,儿子不就安全了?
海神印到底在谁手里,她根本不在乎。
容锦华却临时改了主意,要求谢茂交出海神印。
宿贞极其担心这个要求会触怒谢茂。
若谢茂即刻翻脸,他们打不过。哪怕不即刻翻脸,背地里拿儿子出气呢?
不说谢茂与衣飞石的关系,多少明媒正娶结了婚的家庭,女婿都能翘着脚打骂老婆,你爹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吆五喝六?
容锦华出生在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文明社会,父母、叔婶皆是门当户对,彼此琴瑟和谐。
他妈妈宋夫人年轻时从事妇女工作,常常和老封建容老爷子对掐,发起火来敢把容老爷子包袱扔门外,叫滚去办公室睡觉,再闹离婚。他自己爱上的更是宿贞这样牛批哄哄的修真天才少女,很难理解男强女弱的婚姻状态。
宿贞和他不一样。
隐修世家,传承了华夏千年的精华,也传承了华夏千年的糟粕。
出身在隐修世家的子女,但凡资质不够,就会被安排成亲生子,为家族繁衍生息。男修还能留在家中,女修则无一例外嫁入别的隐世家族,成为别家繁衍的工具。
宿贞不知道出嫁的姑母、姑祖们生活得怎样,她只知道,若嫁入家中做道侣的婶婶们,个个底气十足,若是嫁进来繁衍后代的婶婶们,忍气吞声是常有的事,就算被丈夫“教训”了,婆家没人过问,娘家更没人过问。
齐大非偶。谢茂的实力太过强悍,又有掌掴衣飞石的前科,宿贞怎么能不担心儿子吃亏?
哪晓得谢茂一口答应下来。
“可以。”
宿贞惊呆了。
连试探着提要求的容锦华都惊呆了。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怕不是有诈?
“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谢茂说。
“可以商量。你尽管提。”容锦华勉强压住心中的不切实感,继续和谢茂谈条件。
他以为谢茂会要钱要产业,或者要些什么华夏异宝、特权,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这些东西应该和谁联系讨要。他也不是特事办的正式成员,又死了这么多年,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和宿贞为了保护儿子做的谋划,就算谢茂答应了,他和宿贞还得去一步步落实。
“三枚至高海印,作为我迎娶小衣的聘礼。”谢茂一挥手,另外两枚至高海印也飞了出来。
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有古卓浪的那一枚至高海印,只有他和衣飞石知道,他一共收了三枚。
这东西确实比较有趣,在现阶段对谢茂而言也比较有用。但是,和衣飞石相比,一根毛都算不上。
容锦华和宿贞都这么战战兢兢地来商量,要他把至高海印交给衣飞石保管,宿贞还怕他翻脸——谢茂笑得差点内伤。何谓身外之物?除了小衣,都是身外之物,随手可抛,从不心疼。
谢茂把古卓浪那枚至高海印给了衣飞石,另外两枚分别飘到容锦华和宿贞面前。
“小衣予我,至高海印归你们。”谢茂说。
太震惊了。
容锦华深吸一口气,指了指面前的至高海印:“你收回去吧。”
他站起身,让宿贞收起她面前的那枚至高海印,对谢茂说:“我们拿这个回去交差。若无意外,半年之后,物归原主。”
宿贞眼眶都红了,怒道:“容锦华,没你这么卖儿子的!”
容锦华久久不语,最终才转身对谢茂说:“海神印会还给你。这不是聘礼,就算要下聘,你找飞儿,不要问我和他妈妈。新时代了,就算我们答应把飞儿嫁给你,你也不能和我们去民政局领你和飞儿的结婚证。想要结婚,你就问飞儿,他答应了,你们就结婚。”
“胡说八道!飞儿答应了,你让他们去民政局领个证试试看!”宿贞怒而反驳。
容锦华很错愕:“这么多年了,同性婚姻还没立法?”他死亡的时代,是最蓬勃朝气,拥有着无限可能的年代。
“男人和男人不许结婚!”宿贞瞬间成为了世上最坚定的反同性婚姻者。
宿贞如此竭力反对谢茂和衣飞石的婚姻,谢茂看在眼里极其地不爽。前世衣尚予都没反对他和衣飞石,还向他保证,绝不许衣飞石亲近妇人,一心一意服侍他……
谢茂心里不爽,行事就容易出岔子。当着衣飞石的面,他就恐吓宿贞:“行吧,不结婚。叫你儿子给我当地下炮友。”
衣飞石可没忘记宿贞那一戳就爆的炮仗脾气,连忙上前打圆场:“妈妈,你把先生给的至高海印先收起来吧。与朝廷方面的联络劳烦您与父亲。我和先生的事会自己处理,您和父亲不必费心了。”
他上前一步时,先示意自己会行动,容锦华离开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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