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生随死殉-第1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衣飞石忙道:“有,殿下当然有。”
  “将衣衫褪了,若被我发现伤处……”谢茂勾住他领口扯了扯,板着脸威胁,“信王府也是有板子的。”
  衣飞石有些迟疑。刚才穿衣时太仓促,身上的血渍没擦干净,敷药时才被信王看出来了,也不知道身上是否还有其他地方残留着痕迹?脱衣吧,怕被发现腋下的伤痕,不脱衣吧又不太可能。信王已经为此发过一次脾气了,他不能再让信王把满府侍卫招来。
  他一边慢腾腾地解本就松垮垮的衣裳,一边小声解释:“是我做错了事,阿娘才使人教我几下,……哪家都是这样儿的,阿娘平时、待我也很好……”
  谢茂懒得跟他废话,就盯着他脱衣服。
  衣飞石脱得再慢,总有脱下来的时候。迎着谢茂认真审视的目光,衣飞石自己也不动声色地往侧腰扫了一眼,没发现血渍,这才松了口气。所幸腋下的针眼不容易被察觉。
  谢茂上下打量了许久,衣飞石被他提起手臂时,一颗心都堵在了嗓子眼。
  然而,谢茂仔细地把他胳膊看了一遍,肋下看了一遍,总不可能拨开腋下的毛发去一寸寸检查针眼。衣飞石觉得,信王恐怕想都不会朝着针眼上联想。这事儿刁刻得出奇。
  许久之后,谢茂才慢吞吞地说:“倒是我错怪你和长公主了。”
  一家子性命都没搞明白呢,衣飞石只求信王不要在此时去和长公主生事,闻言忙穿好衣裳乖乖地依在谢茂腿边,说道:“蒙殿下垂爱关怀,飞石受宠若惊。”他第一次在谢茂跟前自称飞石,这是一种既谦卑又亲密的自谓。
  谢茂摸摸他的脑袋,扶他在床上躺下,说:“平白训你一顿,我该给你赔罪。”不等衣飞石拒绝,他已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欲与我成亲。这件事我来安排。”
  这个赔罪衣飞石拒绝不了,他才受了谢茂关怀,又要领这样的赔罪,竟然觉得有些对不起谢茂,半晌才侧脸看向别处,一字字清晰地说道:“殿下知道我家中处境艰难,实在不能与殿下联姻。虽不能有名分,……床笫之间,必竭力侍奉,乞殿下恕罪。”
  从前谢茂与衣飞石谈了几次开车的事,用词都不算露骨,这是衣飞石第一次正面提及了床笫侍奉,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遮掩。
  他侧着脸,谢茂只能看见他微微垂下的眼睑,也不知道他心里具体怎么想。
  “好啊,孤信小衣一诺千金。你先养伤。”谢茂似是很满意地笑了起来。
  ※
  谢茂从寝殿出来,一直憋到了传香殿,终于忍不住踹坏了一扇门。
  马勒戈壁的!那贱人毒妇,竟然敢拿针扎小衣腋窝!劳资刚才怎么没打死她!
  “来人,孤要给长信宫上表!”
  对付梨馥长公主马氏这种贱人,就得亲妈淑太妃出马!我是搞不定你这傻逼,我妈来!


第34章 振衣飞石(34)
  相比起闭门自乐的信王府,宫中的气氛有着不同寻常的凝重。
  昨日承恩侯夫人钱氏往长秋宫哭了一上午,据传是一路哭着出去的,宫妃正在议论杨皇后心狠,又悄悄说死了儿子的承恩侯夫人倒霉,闲言碎语传了不到半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长秋宫死了六十多个宫人,二十多个太监。
  整个长秋宫悄无声息地就换了一次血,没人知道长秋宫中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出大事了。
  在杨皇后的镇压下,东西六宫都很安分。此时也没人敢蹦跶出来给帝后添乱,情势未明之时,也没人敢踩着杨皇后向皇帝邀宠。一时间,六宫失声。
  只有长信宫淑太妃处不同。
  拿了信王府专送后宫的笺表,淑太妃一边看一边捂嘴笑:“这小坏蛋知道疼人了呀。”
  她斜倚在冰伏玉榻上,乌黑的长鬓上缀着金环步摇,笑起来花枝乱颤,旁边服侍的宫人轻轻为她打扇,她乐得在榻上翻了翻,往谢茂递来的笺表上再看一眼,又忍不住笑,“好好好。我日也盼,夜也盼,盼得心火全消,盼得指望全无。……我儿终于开窍了。”
  她独自一人自说自话,在旁服侍的都是她的心腹,却没有一个人插嘴。
  淑太妃将笺表看了又看,最终将之收在玉匣中,吩咐道:“将帖子送到太极殿去。告诉陛下,明日我要召梨馥长公主进宫。”
  ※
  黎顺端着两碗酸梅浆回府复命,他功夫好,走回来装着酸梅浆的瓷碗上还凝着细细的霜。
  “给侯爷送去。”谢茂在传香殿见黎顺,衣飞石还在寝殿憩室休息。朱雨亲自提着食盒要走,谢茂突然想起了,改口叮嘱道,“先问问齐医官,侯爷带着伤,喝这汤妨碍么?不妨碍再给侯爷送。”
  朱雨应声离开后,谢茂端着酸梅浆一口饮尽,满肚子郁气怒火才算压住了。
  “你说。”
  “回王爷,属下去端酸梅浆时路过承恩侯府,听说承恩侯夫人没了。”
  “承恩侯夫人?”不是承恩侯世子?谢茂愣了。
  承恩侯夫人钱氏今年也有六十岁了,没了不算早逝。可是,在谢茂的记忆中,钱氏是位挺长寿的老夫人,熬到他丈夫儿子女儿甚至一帮子庶子全部死光了,她还好端端地活着。怎么就死了?
  “是承恩侯夫人。据说是过于悲痛,引发旧疾,从宫中回来就不好了。”黎顺着重咬住了“宫中”二字。
  宫里出事了。谢茂立刻将此事与淑太妃反常向衣家提亲的事联系了起来。可究竟出什么事了?
  “还有呢?”问归问,谢茂其实不怎么指望黎顺回答。若是宫里的消息,皇帝不可能准许臣下窥探。皇帝再宠他,他也是臣弟,皇帝能踩着别人宠他,可不会为了他损害自身威仪。
  果然黎顺摇头,道:“属下不知。”
  “你去吧。”
  打发黎顺之后,谢茂独自坐在传香殿内,对着冰山,慢慢理清这几日的事。
  他比旁人有优势的地方在于,他重生了好几次,知道未来会发生的许多事。大多数事件的发生都有其必然性,如皇帝斩杀衣尚予,看似石破天惊,其实在他登基之初不顾礼法率先晋封梨馥长公主时,就有了肇端。
  承恩侯夫人从宫中回来就不行了,与此同时,淑太妃向衣家提亲。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建议宿主开启任务辅助系统!】
  【本辅助系统最新上线剧情分析功能,智比诸葛,谋胜郭嘉,勾心斗角的必备神器!】
  【请确认是否开启?】
  谢茂竟然从系统一板一眼不可能具有感情色彩的机械师语音里,听出了一种志在必得。
  我就这么蠢,没你这个剧情分析功能,我还混不下去了?
  【不开。】
  谢茂伸出手指在冰山上戳啊戳,戳得手指尖冰凉,突然之间,他想到了一件事,惊得脊背都凉了半截!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谢茂稳稳地坐在冰山前,心中涌起惊涛骇浪,面无表情。
  他想起淑太妃娇柔无力的泪眼,那个总是在人前宛如娇花般须人疼惜保护的淑太妃,那个在他印象中恋爱脑犯起琼瑶病就掉智商的淑太妃,真的出手了?
  ——前几世她都没有出手,悄无声息地凋谢在深宫之中,这一次,她为何动了?
  因为我。
  因为,这一世的我,和前面的每一世都不相同!
  第一世傻白甜,第二世,第三世,我都在皇帝的阴影下老老实实地熬着。我敬皇帝长兄如父,我战战兢兢地困在臣弟的身份上,不敢越雷池一步。我扶不起,阿娘她……等不起!
  我是她唯一的儿子。我若不争,我若敬畏皇帝如天神,她如何敢动?我就是她的软肋!
  现在,我动了。
  ……所以,她也出手了。
  谢茂盯着冰山,双眼却无焦距,反而停留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
  这一刻,他想了很多。
  比如说,也许,捞了衣尚予那条命,他还能全身而退,还能撑起一片天下,任衣飞石振翅翱翔!
  ※
  谢茂很沉得住气。
  不管他心中有了哪一种揣测,在不明确淑太妃的套路之前,他都没打算擅动。他就像是真的被困在了信王府里,每天悠闲自在地和衣飞石过起了日子。
  自那日剥衣事件之后,衣飞石就变得非常温顺。当然,他从前也很温顺,只是细究起来,从前的温顺和这几日心平气和的亲近大不一样。
  往日谢茂守在他身边玩笑絮语,他就是客客气气地应付。
  现在就乖了,谢茂说什么他都认真听着,若是说得开心了,谢茂凑上来想要摸一摸,抱一抱,他比谢茂还主动。——把立志不碰未成年人的谢茂吓得不敢动了,每天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殿下,我今日想出府一探。”衣飞石说。
  谢茂正领着衣飞石玩水,天气炎热,二人坐在信王府的藻池边上,头顶树荫斑驳,清凉的池水淌过白玉板,二人并排竖着脚丫子,盛夏中也仅有一片凉爽。
  谢茂虽被圈禁在信王府,他自己也老老实实地待着,可他这王府真不是闭耳塞听。
  ——不止侍卫们经常高来高去往外跑,现在连采买的下人都开始从小门出入了。
  谢茂看着衣飞石白皙修长的小腿脚丫子流口水,嗯,小衣的脚丫子都这么可爱,这么多人盯着,伸手摸未免显得我这个王爷太痴汉了,我用脚蹭一下……
  衣飞石常年习武,脚上还有细细的茧子,谢茂这一双脚却似玉石雕砌,宛如天成。
  明明是他去吃衣飞石的豆腐,可任谁看了他的动作,也生不起一丝猥琐的联想。
  些许斑驳的阳光从树叶罅隙中洒落,折射着水光,映在谢茂不老实的那只脚上,连衣飞石都忍不住想,真好看……就被谢茂拿大脚趾摁住了脚背,被刻意磋磨了两下。二人脚丫子都泡得凉凉的,碰触在一起,衣飞石就觉得大热天的,心尖儿也似被揉了两下,有点凉飕飕的滋味。
  说舒服吧,凉飕飕的。说不舒服吧,这大热天的,凉飕飕的不舒服吗?
  谢茂蹭了两下,宫人们目不斜视,衣飞石也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丝毫不敢吭声反抗,他一边继续吃嫩豆腐,一边觉得吧,这日子简直太逍遥了,给个皇帝都不换。——搁他前两世当皇帝时,脱了鞋袜子去蹭衣大将军的裸足试试?做、梦!
  “咦,怎么泡出泥来了?来,咱们一起搓搓!”谢茂故作惊讶,靠在衣飞石脚背上的裸足,越发亲昵地贴近衣飞石细白的脚踝,果然作势要给他搓泥。
  脚这部位本就敏感,衣飞石还真有一处敏感点在脚侧,平日里摸爬滚打踩疼了磨坏了都无碍,就谢茂这样沾着水滑溜溜地贴近来细细搓摩,让他痒得有点受不住。谢茂才搓了两下,他脸就红了一半,身下也有些尴尬。
  想起那日对信王的承诺,衣飞石也没法儿提出一句异议,只红着脸任凭谢茂玩弄。若是玩得火起,今日就要侍奉,他也做好准备了。
  谢茂吃起嫩豆腐就有点刹不住,感觉到自己呼吸有点发紧了,才赶紧收住那点心猿意马。
  然后,他屏住自己的呼吸,听见了衣飞石同样带了点喘息的声音。
  咦咦咦咦咦?谢茂惊讶极了。
  他活了几辈子的老司机,光看着衣飞石的小模样就能脑补出几个G的花式车来,又踩着衣飞石的小脚丫,想入非非意淫得受不了,这是他精虫上脑。
  ——衣飞石这是啥情况?正儿八经一个小孩儿,被人踩踩脚丫子,踩硬了?
  谢茂没狂妄到认为衣飞石爱上了自己,他只是略窃喜地想,起码小衣不讨厌男人吧?有戏有戏!
  心念及此,谢茂往衣飞石凑近一点,再近一点儿。
  直到二人面对面相距不足三寸,谢茂感觉到自己火热的鼻息喷在衣飞石年少白皙的脸颊上,他还能清楚地看见衣飞石嘴唇上细细的绒毛,嘿嘿,小毛孩子……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也听见衣飞石的心跳声,那一个瞬间,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理智是不存在的。
  未成年人保护条例也不存在了。
  谢茂微微低头,含住少年轻薄甜软的嘴唇,很轻很轻地吮了一下。
  ……我就亲一下。
  浑身上下的火热都在这一下被点燃,谢茂听着自己陡然间变得越发剧烈的心跳声,缓缓握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并不理会身下渴念疯狂的叫嚣。
  他就似滚入了炭盆,整个人却稳稳地站在了火炭之上,安闲从容地往外走。
  衣飞石红着脸,有些受惊又恍惚、温顺地看着他,青涩又驯服。
  谢茂说话时,嗓子还带着被欲火烧疼的微哑:“天热。火大。”欲火,却已然被他牢牢掌控在逐渐后仰的微笑中。他能吃个小豆腐,可他不会欺负衣飞石。
  他已活了好几辈子,老奸巨猾。衣飞石么,……那还是个不知事的小东西。
  此时和衣飞石好了,不是两小无猜,是老流氓诱拐小朋友。
  他有足够的耐性等衣飞石长大。想起有了动作的淑太妃,谢茂觉得,也许,他也有足够的时间等待衣飞石长大。他开始期待和衣飞石的未来。如果,淑太妃真的是如他所想的那样?


第35章 振衣飞石(35)
  “出府去做什么?”谢茂状若无意地问。
  衣飞石都以为今天出不去了。凭他的功夫,跳信王府的墙完全没问题,府内的侍卫与府外的羽林卫也都不是阻碍,唯一头疼的,只有谢茂。谢茂天天黏着他,跟手跟脚,只要他离开半盏茶功夫,谢茂肯定会发现。
  他先前试探着问了一句,谢茂不答话只逗弄他,他就认为这是谢茂的拒绝。
  哪晓得峰回路转,谢茂居然不是拒绝,就是单纯想和他亲热一下?亲热完了,就想起他刚才说的话了?衣飞石心中升起一种更类似于无语又好笑的情绪。
  “家里有人来了,我出去见见。”衣飞石道。
  谢茂还没反应,守在不远处的余贤从眼珠子都瞪圆了。衣飞石时常跟在谢茂身边,侍卫又时刻守着谢茂,衣飞石是从哪儿得知他“家里有人来了”?消息是怎么递进来的?
  让衣飞石与人在信王眼皮底下完成了消息交换,这就是侍卫署极其严重的失职!
  衣飞石已经想好了一大堆说辞,用以应付谢茂的盘问。诸如谁递了消息进来,消息是怎么递进来的,来的是谁,要去多久,带几个侍卫(眼线)保护(监视)……
  哪晓得谢茂只问了一句:“安全吗?”
  噎得衣飞石满肚子谎话皆无用武之地,低头道:“我去去就回,不惊动任何人。”
  “伤才好了,别跟人动手。叫朱雨给你找件寻常见人的衣裳换了,找个稳妥的地方出去。”谢茂拿起干净的毛巾,一手提起衣飞石的腿,很自然随意地帮他把足上水渍擦干,几个脚趾缝里擦得尤其仔细,“要去多久?天黑之前能回来吗?”
  衣飞石被擦得特别不好意思,想说我自己来,可谢茂一脸司空寻常理所当然的模样,真客气推拒一声,倒显得他这个被照顾的气量不大了。只默默记在心中。
  “若无意外,我回来服侍殿下夜席。”谢茂纡尊降贵,衣飞石姿态放得更低。
  谢茂闻言笑了:“好,给你准备醍醐酿。”
  衣飞石蹬上干净的木屐,和朱雨一起去换衣裳了。
  余贤从即刻上前请罪:“属下失职!”
  那边衣飞石英姿飒爽的身影消失在夏日的艳阳疏影中,谢茂才放下毛巾,笑了笑,说:“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小屁孩子撒谎呢。——憋了几天憋不住了,这是找借口出门探风。怕我把他圈在王府里,瞒着外边消息刻意哄他。”
  余贤从这才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想,您怎么就断定他是撒谎?说不定军中就有暗中联络的方法呢?听说衣大将军麾下有个听风营,以风声传递军情,神乎其技!
  ……嗯,也好。侯爷撒谎,侍卫署就不必领罪了。
  不过,余贤从认为,今次侥幸逃过一难,回去必须给侍卫们加练!万一真来了听风营,将王爷身边的消息透出去了,那就真该死了。对,全部加练!
  衣飞石完全不知道自己随口撒了一句谎,害得信王府正享受惬意假期的侍卫们全体归位,被外侍长余贤从操练得欲生欲死。他更不知道自己以后真用听风营传递消息时,一脚踹上了信王府侍卫这块被针对特训过的铁板,哭都哭不出来。——可见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谢茂伸伸懒腰也擦脚起身,问余贤从:“宫里没消息?”
  余贤从垂首:“没有。”
  不应该呀。义老王爷回宫复命已有四日之久,这么长时间,按说皇帝早该有处置下来了。似他这样的一等王爵公然杀人,只要杀的不是朝廷重臣,撑死了也就削爵减俸。碰上皇帝这样会护短的脾性,大约就是发个明旨申斥一番,罚多少禄米,背后都会偷偷补给他。
  ——怎么可能真的把他高墙圈禁几十年?犯的又不是谋反的罪过。
  不过,谢茂很沉得住气。距离秦州失陷还有三个多月,来得及。
  ※
  衣飞石离开信王府之后,径直往新河巷米记货栈去了。
  他熟门熟路地从后门进了偏院,守在院子里打瞌睡的中年瘦汉恰好睁眼,见他吃了一惊:“二公子,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米记货栈是衣家大媳妇周氏的陪嫁铺子,衣飞石的长兄衣飞金安置了不少伤残退役的老兵在此谋生,衣飞金的幕僚东篱先生也在此观风。相比起被长公主掌控的公主府,衣飞石有事直奔此处完全没问题。
  “我这几日都在信王府出不来,家里如何了?”衣飞石喝了一碗凉茶,敞开衣襟散凉。
  守门的瘦汉叫吴大力,从前就是衣飞金的亲兵,被衣飞金专调回京保护东篱先生。他和衣家上下都熟,和二公子就更熟了,嘿嘿笑道:“还没恭喜二公子,马上就要当王妃了。”
  衣飞石差点一口茶喷出来。看了吴大力好几眼,愕然发现这憨子居然是真心的!
  “咦,二公子不知道吗?太常寺与礼部都到家里过礼了,长公主去了宫里一趟,听说太妃娘娘还开恩赏了好几个嬷嬷大宫女,现正在长公主府训练陪嫁丫鬟!都是给二公子你预备着的!……”
  吴大力说完困惑地敲大腿:“这陪嫁丫鬟是给王爷呢,还是给二公子?以后王爷纳妾,是单给王爷呢,还是二公子也能纳几个?”
  衣飞石立刻就从中听出了重点:“太妃给家里送人?什么时候?”
  吴大力板着指头数了数:“一、二、三……好像就是长公主去信王府的第二天?”
  衣飞石不认为谢茂会骗自己。谢茂说了会解决婚事,应当不会失言?毕竟,娶个男人又不是很光彩的事,时下嫡子贵重,他不会生子再占着嫡妻之位,谢茂以后的子女都是庶出,这就很难看了。——他觉得谢茂顶多就是想睡他几次,撑死了几年,不可能一辈子。
  就是不明白淑太妃为何这么热衷这门亲事?父亲呢?父亲也不说话?
  “我爹怎么说?”衣飞石问。
  “大将军说军务繁忙他管不了家里的事,请长公主安排。”
  衣尚予再宠妻子也不可能真把儿子当闺女嫁出门去,他既然这么说了,可见是某些事与淑太妃达成了共识。
  衣飞石的心,跳得极其剧烈。想往那个方向揣测,又觉得……不可能吧?
  若真与林氏图谋,应该不会做得这么明显吧?在皇帝眼皮底下眉来眼去,皇帝看不见?
  最重要的是,小林氏对太后之位一向是退避三舍,皇帝登基她就把信王打发去守陵,这就是不肯走向台前的意思,怎么会在此时突然改变作风?
  衣飞石又迟疑了。
  “二公子。”东篱先生进门施礼。
  衣飞石忙理正衣襟,上前拜见:“先生安。”
  东篱先生号东篱,本名梁青霜,正经的陈朝两榜进士,受党争遗害败走边城,刚好被兵临城下的衣尚予捡回了家。那时候衣飞金刚好四岁,衣尚予正犯愁给他找个开蒙的先生,得,就这个俘虏吧,听说学问特别好!
  陈朝进士在衣家当先生,传出去两边都犯猜忌,所以梁青霜干脆弃了姓名,只号东篱。
  因是长兄衣飞金的蒙师,家中上下都很敬重,衣飞石拜见时行了师礼。
  东篱先生一袭葛袍,打扮得就像是寻常的账房先生,捻着一撮山羊胡,见面就笑:“小石头来啦。是来问骡马市的消息?”
  “是。那日骡马市有高手以铜钱击碎太平缸,此人在瓮城之前就走脱了。弟子进信王府之前,曾嘱咐曲昭暗中留心各处客栈、货栈、行脚处的陌生人……”
  衣飞石一句话没说完,东篱先生就摇扇子反问:“你若是陈朝探子,在京中潜伏数年,难道就不另外置办几处产业做退路?”
  衣飞石闻言顿时大失所望:“想来曲昭没有所获。”
  东篱先生在简陋的板凳上坐下,说:“也不必太失望。能保瓮城不失,已是大幸。近日兵马司搜城严谨,京中各处风声鹤唳,以我看来,你口中的高手要么已经离京了,就算留下来,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衣飞石轻叹一声:“京中无人可用,无权可动,眼睁睁看着那边的探子在京中自由行走,却无可奈何。”他只说那边,不提“陈朝”,显然是顾忌东篱先生的出身。
  东篱先生道:“一朝之兴,一国之灭,上应天时,下顺民心,从古至今,没见过哪国因奸细而兴盛,也没见过哪国因奸细灭亡。此小道尔。小石头也不必太挂心。”
  衣飞石谢他一句,见天色已晚,便告辞回信王府。
  他揣着铜钱走出米记货栈,往东走了八条街,转进了一间南北杂货铺子。本该把消息送到米记货栈、在米记货栈等待衣飞石的曲昭,这会儿正在铺子后院等着。
  “盯紧梁青霜。”衣飞石脸色严肃,眼神带着一缕杀气。
  骡马市大火那一日,梁青霜据说喝多了两杯在屋内休息,本就有些疑点。曲昭查来查去,也有隐隐约约的线索指向了米记货栈。因拿不准,所以求衣飞石亲自确认一番。
  今日衣飞石就是专程去看梁青霜的。
  他全程不着痕迹地看梁青霜的双手,那双手实在太好看的,白皙细腻没有一点儿茧子。——按说一个指力惊人的高手,手上总会有用惯兵器的茧子。
  可是,梁青霜的手上很干净,一点儿茧子都没有。这就洗脱他的嫌疑了吗?没有!他一个书生,陈朝的两榜进士,手上连个握笔的老茧都没有,一笔好字难道是用脚练出来的?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用药水把手上的茧子都泡掉了!
  “若他……”曲昭有点紧张。东篱先生可是大公子的先生!
  “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衣飞石年纪虽少,脾性已初见峥嵘。
  ※
  一来一去间,暮色四合。
  衣飞石回信王府时,绕了两条街,去夜河街找到了那家正要打烊的甜水铺子,花了八十个铜子,端回一碗酸梅浆。——只剩下一碗了,还是从店主人饭桌上端下来的。
  以他的轻功,出入信王府都没惊动任何人。回到信王寝宫时,宫人们一路问候,他微微点头,手里端着那碗满满当当的酸梅浆,酸甜冷沁的香气,不断沁入心脾。
  给信王端一碗酸梅浆回来,这其实不算什么。可是,衣飞石还是有点紧张。
  他想,我会不会显得太过谄媚了?信王会如何看我?……他挺爱喝的。想来想去,心中有一个念头很明确,那就是,他最近对我很不错的,我给他端一碗酸梅浆,也不费事,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才走进信王寝宫,冷不丁一个茶杯子倏地砸了过来!
  衣飞石仓促间后撤一步,手中一直被保护着的酸梅浆实在装得太满了,就有小半碗泼洒出来,顺着衣飞石白皙修长的手指滴滴答答淌了一地。
  信王在寝殿里怒吼:“谁整我啊!被我知道饶不了他!”


第36章 振衣飞石(36)
  满屋子宫人战战兢兢低头不敢吭气,赵从贵眼皮抖索着往外瞄。
  震怒中掀桌子的谢茂才察觉到异样,顺着赵从贵的目光瞥了一眼,就看见衣飞石手里端着一个碗,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那小模样,谢茂居然从中读出了几分无措,顿时火气全消,大步上前:“小衣回来了……”
  嘎吱一脚,踩在地上被摔碎的茶杯子上,差点滑一跤。
  衣飞石忙伸手扶他,他攀着衣飞石的手,吃惊地问:“砸着你了?哪儿?”这会儿才想起杯子可能砸着人了,拉着衣飞石上上下下关切地看。
  “没有砸到,我往旁边避了。”衣飞石搀着他,见他对自己温和无比,全然不似刚才雷霆大作的样子,试探着岔开话题,“我给您端了碗酸梅浆……”低头一看,酸梅浆已经洒了小半,剩下的也不知道是否被手指沾污过,就不好意思再送人了。
  “洒了,拿下去吧。”衣飞石吩咐候在一侧的侍人。
  “拿下去换个碗再送来。”谢茂哪里舍得,这可是小衣第一次送的礼物呢!一路从夜河街亲自端回来,孤好大的脸面!
  就有侍人接了衣飞石手里的东西,再送来擦手的巾子。没等谢茂再帮着他擦手,他已迅速擦净了手上黏糊的酸梅浆。——谢茂总是把他当三岁孩子照顾,这种从头照顾到脚的关怀,实在让衣飞石忐忑不安。
  中间客厅里被谢茂砸得乱七八糟,外侍长余贤从与黎顺都垂手侍立旁侧,显然是正在汇报外边的情报。
  “殿下,前日有本书搁在朝闻殿没带回来,我去找找。”
  衣飞石很识相,这种情况下他得回避。奈何住得太近了躲都没地方躲,只能去藏书室消遣一段时间。
  “没事你坐。我这里没什么事见不得人。”谢茂拉着衣飞石在沙发上坐下。
  宫人忙上前收拾残局,首先规整出沙发茶几这一角,送上热汤凉茶,另有几样咸甜小点心,几盘瓜果,谢茂还是管不住自己的手,接了毛巾就轻轻给衣飞石擦脸,柔声问道:“顺利么?累不累?舅舅抱抱你……”
  所有下人都目不斜视。
  衣飞石跑了一下午满身风尘,见谢茂殷殷切切地目光,还是慢慢往他怀里靠了过去。
  相处了这么多天,他也渐渐回过味了。谢茂似是对他渴念至极,可真要亲热的时候,总是显得亲昵又不违礼。动辄伸手要抱,也就是搂在怀中亲亲额头,上手要摸,多半是肩膀背心,最耐不住的时候才摸摸腰臀,更私密尴尬的地方一处都没碰过。
  他曾怀疑谢茂的用心,是否根本对自己不感兴趣,只是借故接近自己?
  ——然而,谢茂那处时常遮掩不住的狼狈硬挺,让他无话可说。
  他现在就疑惑一件事:不上何撩?经常这么撩着撩着又硬憋着,难道不觉得难受么?
  靠在谢茂怀里,听着谢茂安稳有力的心跳声,这种依附的姿态,让衣飞石觉得有点不得劲儿。只是谢茂喜欢,他没别的地方能讨好谢茂,将此曲意逢迎。
  信王这里发生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