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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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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蔡老大人已经死了,都察院就似失了亲爹的倒霉孩子,没人能主持大局。
  ——连弹劾龙幼株都怕皇帝发飙。
  谢茂也没法儿和臣下解释龙幼株办了一件何等重要的事,直接把都察院的折子留中不发。
  龙幼株也不是从前那样挨了骂只会唾面自干的性子了,都察院说皇帝不该赐她蟒袍,那几日她就故意穿着御赐蟒袍上朝——她所在的衙门性质特殊,平常多数时候都告假,不去大小朝会站班。被弹劾了之后,她突然就上朝了,还穿着极其嚣张的蟒袍上朝,那真是扎眼极了。
  衣尚予也有蟒袍,不过,衣尚予不上朝。
  衣飞石也有蟒袍,衣飞石一般不上朝。
  凉国公孔秀平也有蟒袍,孔秀平还是不上朝……
  基本上吧,朝廷里有御赐蟒袍的公卿贵人,大部分都已经不上朝了。真要上朝,非年非节的,谁也不会把蟒袍穿出来出风头——蟒袍与皇帝的御常服服制非常相近,所不同的是,皇帝衣裳上是五爪真龙,蟒袍上的“蟒”只有四爪。
  整个玉门殿都被龙幼株的蟒袍闪得睁不开眼,都察院两位都御史也只能憋着这一口气,假装没看见。所有朝廷官员似乎都听见了都察院被听事司打脸的啪啪声。
  唯一遗憾的,是听事司司指挥使只有正四品。
  皇帝给了龙幼株赏识,给了龙幼株信任和机会,给了她无数的特权御赐,就是不曾给她升官。
  龙幼株入仕就是四品司指挥使,干了二十年,还是四品司指挥使。
  她也不稀罕升官。锦衣卫指挥使是她名义上的上官,官比她大吧?正三品。见了她还是得老老实实地施礼,好声好气地喊她龙司尊。原因无他,指挥使位高,龙幼株权重。
  大权在握、藐视公卿的滋味何等惬意舒爽?不曾亲自品尝过的人,绝对无法理解。
  龙幼株不想离开听事司司指挥使的位置,她习惯了代天巡狩、俯视百官万民,莫说升官,给个王爵都不肯换!她今年四十二岁,她想,皇帝也才三十六,她起码还能为皇帝再效命二十年。
  ——前提是,她不能把皇帝极其看重的差事办砸了。
  “司尊,海州地方已经打扫过了,您还要亲自去?”路七娘惊讶地问。
  龙幼株并未习武,早年伤了身体,四十岁之后就很少出外勤了。
  如今她换了一身锦衣卫百户官服,戴上斗笠,吩咐道:“我去凉州。消息给我封住了。”
  听事司内部也是单线联络,横向保密。路七娘知道纯王要去海州查四岸县盐引案,却不知道袁十十已经和纯王顺利搭上了。龙幼株去凉州的消息,路七娘知道,袁十十却不知道。
  事情涉及襄国公,皇帝极其慎重,龙幼株差遣谁去办都不能放心,遂决定亲自出马。
  ※
  与此同时,太极殿内。
  谢茂看着压在茶桌上的信笺气急败坏:“今日是谁守宫?怎么守的?这么大一张纸压在果盘子底下,看不见么?眼睛留着喘气使的?”
  皇帝难得发一回脾气,吓得满屋子奴婢瑟瑟发抖。
  尤其是近年才升上太极殿服侍的宫婢宫监,平日里见到的皇帝都是笑眯眯的模样,何曾见他疾言厉色似要吃人的模样?若非规矩学得好,这会儿都要哭出来了。
  郁从华赶忙从门外进来磕头:“圣人息……”
  一句话没说完,皇帝反手就是一个茶杯子砸他面前,骂道:“越活越回去了!”
  郁从华心里暗暗叫苦。
  今日是他守宫,他也确实知道,果盘子底下压着一封信,他还知道,这信十成是襄国公所留。
  可是,那信上封着一个奏字,就是专给皇帝看的。
  他一个奴婢,难道还敢先一步帮皇帝拆了?不敢拆,那就赶快去禀告圣人?
  老天爷,圣人在上朝啊。这要襄国公出了急事,他闯玉门殿也就闯了,就那么一封不知道轻重缓急的“信”,他哪里敢直接往玉门殿走?万一襄国公就是想和圣人玩个鱼雁往来的情趣,他直接带着信去了玉门殿,惊吓了圣人,小命还要不要了?
  他一直在等着皇帝下朝,恰好赵从贵腰病犯了,他去探望顺便请了太医。
  皇帝就发飙了。
  “传旨,宣镇国公入宫,朕即刻要见他。”谢茂吩咐道。
  衣飞石又跑了!
  这回跑得比较理直气壮,趁着谢茂去上朝,他留了书信压在最显眼的位置,算准了下人不敢轻易拆看,等谢茂散朝回来看见他的留书时,凭他的轻功,圣旨也追不上他了。
  谢茂也不指望能把他追回来,衣飞石既然敢留书,就必然做了万全准备,绝不会被追回来。
  衣飞石也没打算骗他,信上直接说了,去凉州清理门户了。
  得,朕拿你没办法,朕让你爹治你!
  ※
  纯王谢洛是奉旨查案的钦差大臣,出门要摆他二等王爵的仪仗,还得供着皇帝发下来的圣旨,走起来那叫一个拖拖拉拉。哪怕谢洛半点儿都不敢拖延故事,一天还是只能走三十里。
  “……走到凉州,孤府上小儿只怕都会打酱油了。”谢洛唉声叹气。
  龙幼株扮作锦衣卫百户,带着一支十二人小队,若即若离地跟在他身后。
  监察钦差,是黎王被圈之后,听事司才兴起的正常程序。以往听事司监察百官却绝不会管钦差,皇帝下了严旨,绝不允许再出现黎王旧事。如今钦差就被盯得比什么官员都严格。
  傍晚,赶路的谢洛错过了驿站,钦差行辕于野外扎营夜宿。
  龙幼株也带着人支起帐篷,埋锅造饭。信鸽扑棱棱飞来,龙幼株拆了竹筒一看,发现里边装的居然是薄如蝉翼的鲛绡纸——通常,只有极其重要的消息,才会用价值千金的鲛绡纸传递。
  消息用的是暗语,内容很让龙幼株惊讶。
  衣飞石已经去凉州了,皇帝召见了衣尚予,听风营随后跟了出去。
  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哪里走漏了消息?龙幼株不知道衣飞石和衣尚予都想干什么,她只知道,一旦衣长安谋逆的消息传出来,她的差使就算彻底办砸了!
  “喝一口热汤,收起帐篷。咱们要连夜赶路了。”
  龙幼株直接将自己的帐篷摔在地上,“前组留下收拾痕迹,后组跟我出发。一人双马,马歇人不歇。一刻钟后出发!”


第187章 振衣飞石(187)
  衣长安与被出继的衣飞琥都在凉州常住,不过,叔侄二人并不生活在一起。
  衣飞琥出继之后上了殷家族谱,从此以后就是殷家人。衣长安则依然是镇国公府的长房长孙。
  哪怕衣尚予托了老部下照顾孙儿,衣长安也不可能真的在殷家老宅一住十多年。殷家后院妇人太多,殷克家庶出子女也多不胜数,照衣长安的辈分,反倒要把一帮他看不上眼的孽庶当作世叔礼敬,这岂能忍?在乡下待了不足两年,衣长安就想方设法搬去了凉州首府赤峰城。
  丁禅派了二十个老卒跟着他。前些年还看得住,随着衣长安一天天长大,笼络人心的本事一天天厉害,派去看他的老卒反倒成了他的打手。
  不过,丁禅对此也不是很在意。衣尚予叫他到凉州看住衣飞琥,衣长安不过是个捎带。
  何况,衣长安也就是背靠大树干点欺行霸市的勾当,撑死了写信给衣长宁,骂上衣飞石两句。在丁禅看来,这真不算什么太出格的事。别说借着衣尚予和殷克家的名望,就算他丁禅也是正三品征西将军、博陵县侯,替衣长安镇镇场子怎么了?
  ——甭管衣飞金、周氏曾经做了什么,大多数衣家旧部对衣飞金这一房都非常同情。
  所谓上阵父子兵,衣飞金在衣尚予帐下效命多年,于军中本就威望甚高。相比起衣飞石这样骤然崛起,打完灭陈之战又迅速坐享太平的小督帅,衣尚予身边的老将们对衣飞金认同感更深重。
  一个家门的长子与次子,地位就有天壤之别。衣飞金是承爵的长子,是少主,是衣尚予荣耀的延续和守护,衣飞石在十六岁之前,都只是跟着父兄身边打下手的小喽啰。孝帝召衣尚予回京时,衣飞金领兵驻守襄州,衣飞石就穿着侍从兵的布衣跟亲爹鞍前马后充作亲兵,地位可见一斑。
  如今世事变幻,衣飞金英年早逝,衣飞石却一飞冲天,怎不让人唏嘘感慨?
  如丁禅等人想来,衣飞石完全就是踩着衣飞金与周氏的尸骨上位,将长兄长嫂作为投名状献于皇帝,既彰显了自己大义灭亲的忠心,又故意分裂了衣家向皇帝示弱,方才换取了如今的权势地位。
  ——衣飞石所携在外人看来足以载入史册的灭陈之功,西北军内部并不大认可,甚至觉得不如他对内收拾几个老将的战功来得货真价实。陈朝早就被衣尚予灭了大半,若非碍于局势,不等衣飞石出头,陈朝就被衣尚予、衣飞金父子联手打没了。
  倒没人觉得衣飞石不会打仗,只因灭陈是大势所在,多数衣家旧部回想起衣飞金为父帅充作先锋奋勇杀敌的风度,都会忍不住想,若换了衣飞金来主持西北战局,也不会比小衣督帅差。
  时间对逝者的记忆不断雕琢美化,如日中天又油盐不进、绝不肯替旧部跑官的衣飞石,很自然就成了被比较埋怨的对象。相形之下,失怙失爵的衣长安就更显得可怜了。
  这世上捧高踩低的人不少,偏偏衣家父子喜欢提拔的都不是那等样人。
  最绝的是,衣长宁浓眉朗目长得像衣飞金,衣长安没他弟弟好看——一张寡淡脸,看上去普通得跟路边卖茶的没什么两样,可是,这寡淡脸,它长得像衣尚予啊!
  这简直是个大杀器。
  但凡衣长安写信托人情不管用了,他就亲自往各位老叔府上去“混饭”吃,从来不诉苦,就是乐呵呵地住下不走了,天天神吹鬼扯不干正经事,还顶着那一张与衣尚予有五分肖似的脸。
  这真没几个能扛得住!被找上门的衣家旧部全都举手投降,老实帮他擦屁股去了。
  “荣老叔,您看!这是小侄新得的字帖,文老尚书在太平十一年正旦大宴上得了‘书圣’封赐,回家一高兴,给交往亲密的族亲好友都写了书信报喜,这就是写给他族弟文昶的信……”衣长安拦住正要出门的荣继珍,掏出弄到手的帖子献宝。
  荣继珍是衣飞金帐下亲兵出身,衣飞石小时候被层层甩锅,衣尚予把他丢给衣飞金,衣飞金就把他丢给亲兵看管,荣继珍就是曾经扛着衣飞石满大营转悠的亲兵之一。
  亲兵出身的将领多半都替主帅牵过马,挡过冷箭,情分大不一样。只要自家有本事,又命好活得长,基本上都能安安稳稳地混上高位。荣继珍就是命好,衣家两兄弟在定襄城干仗的时候,他在外驻防没搀和进来。尘埃落定之后,衣飞石照样提拔重用他。
  灭陈之后,荣继珍没转军户,直接报了伤退,衣飞石照着军功给他奏请勋田,划田地域之广阔,把见多识广的谢茂都惊着了——旁人积攒的军功多半都要换成财帛或紧着升迁,哪有人像荣继珍这样腆着脸问能不能全部换成勋田,上官还真的决定上报朝廷试试行不行的?
  后来勋田当然没给那么多,谢茂既不愿意让衣家旧部继续掌握兵权,又不想让荣继珍这样的老将赋闲,从内阁走了关系,让陈琦想辙把人弄到了地方按察使司任职。
  十多年过去了,荣继珍已经升任凉州按察使,正经掌握一州刑名、监察之权。
  ——是完全可以在凉州横着走的五位大佬之一。
  “您老人家也知道吧?文老尚书在太平十二年驾鹤,这些流传在外的书信,就是他最后的遗作了。小侄也是花海了力气才找到……”
  衣长安所谓花海了力气,就是把文昶的孙子绑到了青楼睡了一宿,逼人家好孩子回家偷信。
  ——不肯偷,就去衙门告人家逼良为娼,把良家少女拖进青楼强睡了。
  文昶一家都是耕夫,只因文昶与文老尚书幼时走得亲近,所以在族中有些颜面。文老尚书发迹早,到京城寓居娶妻生子时,两家就只剩下两个老头儿书信往来。文老尚书驾鹤仙去之后,文昶一家连文老尚书几个儿子,几个孙子都不大清楚,可谓毫无靠山。
  文昶的小孙儿恰好是个读书种子,正预备下场考举人,这要是被卷入逼良为贱的案子,科举就不必再想了,只怕学道还要撕了他的秀才功名,叫他回家种地去。
  所以,这字帖也不是偷来的。
  文昶自认惹不起镇国公府的长孙,含泪让孙儿把那封信交了出来。
  荣继珍停住脚步,接了衣长安递来的那张信纸,只看一眼就知道是文老尚书亲笔。
  按说文老尚书离世不久,他遗留的墨宝应该很多。然而,字画一道,皆是老而弥辣,只要书者画者不受病痛骚扰,情志完满康健,很少出现越老越不行的情况,通常都是随着岁月增加,技艺越发精湛完美,无限趋近艺术生涯的最巅峰。
  文老尚书在太平十二年驾鹤西去,他留在太平十一年的墨宝就变得非常抢手。
  “好东西。”荣继珍恋恋不舍地看着,他是个难得成年后才认字,原本想要附庸风雅,却意外发现自己读书水平比正常人高了不少,拿起纸笔比操刀砍杀还得心应手的奇葩。
  背靠着衣飞金、衣飞石前后两座大山,荣继珍学写字的配置也是巨豪华。
  衣飞金的描红本上全是王梦珍老大人亲笔,衣飞石的描红本就是文老尚书亲笔了。这两个描红本都借给他用了几年。王梦珍死时,荣继珍还没混出头,荣老尚书驾鹤时,他就有点想弄一些老大人的遗作做念想了——可惜,还是官儿小了点,没捞着。
  时隔近八年,衣长安倒把流散在各处的文老尚书亲笔遗作找了一份回来,荣继珍很想留下。
  真不敢留。
  “大少爷。”
  荣继珍珍而重之地将那封信送回衣长安手里,第一次正色劝道,“您既然知道事机不妙,腆着我能有什么用?京中两位公爷,无论求了哪一位,钦差也查不到您头上来。”
  按察使司是都察院在地方的下属职能部门,皇帝派了纯王来查四岸县盐引案,荣继珍身为凉州臬台,本身就负责一州的刑名与监察,是主要负责配合钦差查案的部门之一。
  纯王才领了旨意出京,内阁照会、都察院行移和郡守府关切,就前后脚到了凉州按察使司衙门。荣继珍是凉州最早几个知道钦差降临的大佬之一。
  衣长安没多久就找上门来了。和往常一样,也不说要办什么事,就是往府上一住,整天混吃混喝,还往客居的府上招妓,闹得乌烟瘴气。荣继珍不想接他的茬儿,看在他亲爹的份上,也不想和他撕破脸皮,把妻儿往别院一挪,随便他闹。
  算算日子,钦差再有十天半个月就要抵达凉州了。衣长安终于急了?
  衣长安失笑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①”
  他凑近荣继珍身边,笑嘻嘻地说:“荣老叔,侄儿找您不是为了钦差。赤峰西南不是刚开了一片粘土地么?我家里人说了,那玩意儿烧窑做瓷器好。恰好潮县新开了港口,我这儿也想弄支船队出去瞧瞧……直接卖自家的货,何必叫人家去赚钱?我打算在赤峰就烧个窑……”
  说来说去,就是想要那片才开采出来的粘土地。
  问题是,那片地是有主的。朝廷规定,所有矿地皆归朝廷所有,不得任命不可私采。可这粘土地又不算矿藏,朝廷也没道理去收了。
  自从听事司在各地开办手工作坊之后,瓷器坊也是遍地开花的作坊之一。
  想要烧出精美绝伦的瓷器不容易,去听事司的瓷器作坊培训两年,烧点日常能用的粗瓷完全不成问题。同样的,粘土不难找,城东城西总能找到能烧粗瓷的粘土——可要是想烧出上等瓷器,对粘土本身的要求也会比较高。
  赤峰城西南边的那片粘土地就是用来烧瓷的极品白土,官称云土。从前,在谢朝境内只有官窑才用云土烧瓷,官窑选址主要挑水质,土藏是足够用了。如今谢朝瓷器作坊遍地开花,民间烧窑也追求精美无暇用以海贸,质量绝好的粘土地就变得抢手了起来。
  地主当然不肯轻易就卖了,放出风声,吸引了不少跃跃欲试想要烧窑下海的商贾,准备价高者得。
  衣长安当然有足够的实力作“价高得”者。他自己这些年攒了不少家当,还有爹妈留下来的庞大产业——周氏自杀之后,皇帝也没有对周家赶尽杀绝,至少没去收了周氏的产业,而是任凭衣飞金收拾残局,全部拢进了口袋。
  可他想要这片土地,却不想出高价。他觉得地主是奸商。
  “哄抬地价可是杀头的罪名。那姓刘的小子守不住祖业早就想卖地了,如今却要八百两银子一亩——咱们赤峰的上等田一亩才多少银子?老叔,没有他这样办事的……”
  衣长安早就给地主想好罪名了。凡灾年哄抬地价者,斩立决。
  荣继珍突然脸色一变,顾不得自己三品大员的身份,一个赖驴打滚翻到了门柱之后。
  衣长安功夫不如他,警觉不如他,一直到衣飞石飞扑而下,一巴掌从他额间当头拍下,生生把他拍了个狗啃泥直摔在地上,脑子嗡嗡地震着,恶心得想吐,这才知道荣继珍为什么往旁边滚。
  “该死。”
  衣飞石一路披星戴月赶来,恰好撞见文昶那小孙儿文季常扶棺上京告状。
  被衣长安抢走文老尚书的最后一封来信之后,文昶就伤心死了。
  他是个终老田间的耕夫,不懂得幼年族兄寄回来的一封封书信有多么珍贵。他甚至不认得字。得靠读了书的儿子、孙子帮他读信。他伤心的不是丢了一件传家墨宝,而是自己庸碌一生,哪里配和文十七哥那样的文曲星做朋友?——连故人绝笔都保不住。
  文季常大哭一场,给亲爹亲叔伯磕了头,坚持要去京城告状。
  文十七祖父不在了,伯父们还在的吧?这世道还有天理吗?若十七祖父家的伯父们也拿镇国公府的公孙没办法,他就去敲登闻鼓。他就不信了,神农老皇爷会让人这样欺负人!
  衣飞石来时刚好遇见文季常在城门口大哭,他的叔伯则怕事地拉着他,训斥他不孝,不许他把文昶的棺材带走。
  衣飞石默默听着文季常的哭骂,不顾脸面地宣扬衣长安的恶行,失望之余,还有一丝困惑。
  他当然痛恨衣长安所做的一切。衣长安几乎利用了所有谢茂施给百姓的仁政——自谢团儿与琥珀兄弟遭遇贩人案后,各地将逼良为贱的案子查得极严。衣长安就敢借此栽赃文季常,威胁文季常,不妥协就告你逼良为贱。沾上这种事,不死也脱一层皮。
  灾年不许哄抬地价,这也是谢茂遏止土地兼并的仁政之一,主要配合神仙种推广。
  衣长安就敢用这条朝廷政令,蛊惑荣继珍以此恐吓、甚至构陷拥有粘土地的地主,只为了不肯多出钱公平竞争那一块地。
  多可恨的人。
  ……可是,如果衣长安真的打算弑君谋反,他还这么嚣张地敛财?
  这不合常理啊。
  通常有野心谋划的人,在计划开始之前,执行之中,甚至没有彻底成功之前,行事都是极其谨慎的。像衣长安这种嚣张狂放的作派,翻遍了史书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击壤歌》
  藕现在是早上很早就醒了,白天睡不着,5点就开始困……
  所以,藕现在都是下班先睡两三个小时,调好闹钟起来码字……
  现在每天都只能少更一点,尽量坚持不断更。断更会成为习惯的… …
  另外再说两句吧,藕真的觉得自己很啰嗦,但是,不说呢又觉得没沟通好。
  藕知道很多小天使觉得没有攻受互动,都是支线,很无聊,不好看。是来看主角的,又不是来看配角的,感情到位了就果断完结这个世界去下个世界吧……
  但是,这和藕的设想不一样。
  帝王之爱,不是用嘴说的。谢茂对衣飞石的爱,不在他对衣飞石多温柔多体贴,而在于朝臣对衣飞石有多忌惮、谄媚。
  龙幼株傲视公卿,遇到衣飞石的事就连滚带爬的跑,因为皇帝重视衣飞石。
  内阁大臣位极人臣,还不大鸟武官吧?首辅对衣飞石客客气气,黎洵直接带礼物去上门拜访(讨好)。
  包括这一帮子侄子侄女,如果没有谢茂对衣飞石的平易近人,衣长宁夫妇绝不敢把谢茂当谢猫。
  皇帝和国公的爱情,藕只能用围绕在权力周围的宗室、官员的反应来表现。
  如果你觉得无聊了,那是藕写得不够有趣,暂时跳章等下一个世界,或者咱们约下一本好不好?只请求不要总是问藕,小攻什么时候死,这个世界还有多少章。
  藕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写这个世界。
  打错字了,飞石变飞珀了……捂脸飞


第188章 振衣飞石(188)
  “二叔,这是来‘大义灭亲’了?”
  衣长安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身上不存在的尘土,脸色因眩晕苍白,笑容讥讽而诚恳。
  “——‘又’来大义灭亲了?”
  他知道衣飞石身手奇高,一旦衣飞石下杀手,他就别想再开口了,所以,也不管衣飞石什么表情,是否听着刺耳扎心,只管出言讽刺:“我阿娘的人血馒头教你捡去吃了,赚了个稳稳当当的西北督军事,再夺了我爹的灭陈之功。襄国公,威风呀。”
  “人血馒头吃上了瘾,蘸了我娘的人头血不算,你还要吃我爹的断头血。怎么,你大哥的血馒头又让你在皇帝跟前多换了几年圣宠,终于不吃香了,你想再杀一个蘸血吃?”
  “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赖上我们长房不放了?”
  “杀我?杀我一个侄儿哪有杀兄弟的份量重?我身上就一个长安侯的爵位,你杀小叔呀。他才是镇国公世子。你替皇帝把他杀了,皇帝正好把十世不降的镇国公爵位收回,这才能讨得了皇帝的好……”
  话音刚落,就被衣飞石一巴掌摔在脸上,掉出两颗大牙,腮帮子迅速肿大。
  他呸出掉落的鲜血与牙齿,口齿含糊却倔强:“你不过就是仗着功夫好——”
  “有本事你也功夫好。”衣飞石反驳道。
  衣飞石很少与人争论。如衣长安这样彻底不可理喻的人,他就更加懒得辩解劝说了。
  难道要他和衣长安解释,周氏案发自尽时,皇帝早已属意他出任西北督军事,衣飞金也早已开始放权、准备去南境了?衣长安一心一意相信是他害死了周氏,以妻祸夫夺走了衣飞金的督帅身份,夺走了灭陈主帅的权力,夺走了这个“原本属于衣飞金”的襄国公爵位,这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何况,他也不是和侄儿赌气。对衣家小辈的功夫,他是真有些难以言说的失望。
  谁不希望家族后辈能够青出于蓝青于蓝?他当年压着衣飞金打时,衣尚予是很得意的。衣飞金虽无奈,却也没有心胸狭隘地觉得被弟弟落了面子。如今,衣飞石也很希望家族中能出一个压着自己打的后起之秀。可惜,不管是衣飞珀还是衣长宁,皆不是他一合之敌。
  远在凉州的衣飞琥和衣长安如何,衣飞石不知道。如今与衣长安交手一试——有家门武艺传承的衣长安,正当青年的衣长安,功夫还不如野路子出身、带着伤病的荣继珍。简直是废物!
  武家拼武力,功夫不好就是渣,就是没话语权,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衣长安被衣飞石一句话刺得哑口无言,只会人身攻击:“你倒是功夫好,卖了大嫂卖大哥,连自己都卖到皇帝榻上了,位极人臣又如何?皇帝准你娶妻生子么?给你个襄国公爵位哄着你,恁大年纪连个儿子都没有,人死爵除,说不得连你在西北攒的家底都一并收归国库了。你还能有皇帝精明?”
  荣继珍只想挖个地道立马逃出二十里外。这特么死孩子满嘴胡咧咧什么啊!
  “你去吧。”衣飞石也不大想让外人看笑话。
  荣继珍施礼就要走,就在他起身的同时,衣长安就飞扑到他身边,一把扯住他的袖子,躲在他背后,理直气壮地说:“老叔你得护着我!他杀了我爹娘,这会儿又来杀我,还有天理吗?”
  荣继珍要知道衣飞石会亲自来,老早就把衣长安扫地出门了。这会儿被衣长安扯着走不开,苦笑道:“大少爷,一笔写不出两个衣字,您是督帅的侄儿,好好跟他说,他……”
  “也不会放过我!”衣长安肯定地说。
  衣飞石轻袍缓带负手而立,闻言也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此行目的就是清理门户。若查实衣长安确有弑君的计划,别说只是他的侄儿,是他亲儿子也别想活下去。
  “去吧。”衣飞石再次催促荣继珍离去。
  荣继珍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没有替衣长安求情,肘上功夫一撇,衣长安紧拽着他胳膊的双手就似抓住剧烈翻滚的横木,忍不住就脱手而出。
  看着空荡荡的双手,再看着荣继珍头也不回大步离开的背影,衣长安愣了片刻,突然失笑。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忠心耿耿、知恩图报的旧部?没了权势相佐,所谓的旧主、旧恩,就像是贴在窗纸上的窗花,应景时热热闹闹,不合时宜的时候,随手就能扯下。
  “你自己说,还是让我留下慢慢查?”衣飞石问。
  想要谋反弑君,必然有计划。有计划,就会动用人力物力。
  ——这世上,总没有独自一人冲进皇宫、杀了皇帝,就宣布我要登基的事。朝中要有内应,地方要有忠诚部属,这些都没有,最次最次,手里得拿着一张“传位圣旨”吧?
  所以,衣长安只要开始了计划,有了动作,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史上成功的谋逆计划只有两种,要么出其不备,要么大势所趋。但凡皇权稳固的情况下,皇帝也知道了某人想“谋逆”,根本就不会出现查无实证的局面。毕竟造反是个团队本,单刷干不了。
  “您这话说得可笑。”
  “我在凉州,无非挣点小钱。”
  “我干的事,朝廷哪家高官贵戚不曾干?”
  “无非是他们要脸面,叫族人经手,叫家仆帮办,叫不掌家的庶子出面支应……”
  说到这里,他满脸自嘲讥笑,“也甭说我这长房长孙不要脸,亲自出手与民争利。”
  “如今镇国公府世子是小叔。他是嫡支,我是庶支,论理可不就该我出面了么?”
  衣长安似乎连想都没想过他犯的是参与夺嫡谋逆之事,对衣飞石说话也是理直气壮,一心一意觉得衣飞石就是来找茬杀他的。
  这让衣飞石心中疑窦渐生,真冤枉他了?又怀疑衣长安是否故意装疯卖傻?
  他其实并没有衣长安夺嫡谋逆的准确证据,也不知道衣长安具体做了什么。衣飞石一路从京城杀到赤峰城来,全凭他对皇帝的判断。换句话说,他相信的其实是皇帝的判断。
  我错想了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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