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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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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出海打鱼更似军队行猎,一举一动都带着很浓重的行伍风度。
御驾停驻之后,一个渔夫打扮的中年男子上前,施礼道:“臣张姿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谢茂从车上下来,立刻有华盖举来遮阳,他自己拿了把扇子扑扇,问道:“阿娘呢?”
“回陛下的话,今日日头太烈,娘娘在……”
没等张姿把这一句话说完,谢茂就远远地就看见一行人从岸上草甸上走来。
这群人皆是葛衣长巾,为首妇人扶着身边侍人胳膊,疾步前行,走着走着,她似嫌弃身边人走得太慢了,甩了胳膊独自前行,背后一群妇人跟着疾步追撵。
来的人正是在白沙村隐居的太后。
她在天寿山住了一年,次年谢茂与衣飞石去给她拜寿,本要请她回宫,她不知何故说要去游览蒙山,衣飞石苦劝不听,谢茂劝她两回,仍是不听。
固执如此,谢茂也不好强迫,拨了宫人内卫,又叫听事司沿途关照,就任凭她满天下玩耍去了。
谢茂也不是年年都出宫探望她,恰好太后生辰前后,朝中无事,谢茂才会带着衣飞石微服出门,找到太后隐居的地方,小住上几日,一则为太后祝寿,二则母子团圆。
去年太后在香河驿,今年就到了白沙村,大抵是一年玩一到两个地方,非常惬意逍遥。
太后急匆匆地走到谢茂御驾之前,不施脂粉的脸上香汗淋漓,她已经上了年纪,脸皮微微下坠,身上却有一种海阔天空之后才有的恣肆安恬,不再是深宫中尊贵优雅、母仪天下的泥塑,更像是一位归隐田园的老太太。
“阿娘。”谢茂这些年很明显地感觉到太后老了,很不愿意让太后继续在外漂泊。
太后却一眼看见他腿边的衣明聪,惊讶地问:“这是标儿?”隐隐又觉得年纪不大合得上?
谢标是皇三子谢沃的长子,今年三岁,是皇帝长孙。
衣明聪乖乖地上前磕头行礼,一头栽在滚烫的白沙上:“聪儿拜见太奶奶。”
他这撅起屁股一骨碌栽倒的模样把谢茂逗笑了,下人都没反应过来,谢茂已亲自把他从沙堆里刨了出来,一边给他擦脸抖沙,一边哈哈笑着解释:“阿娘,这是聪儿,衣明聪。娴儿和长宁的长子。”
不带上了玉牒的皇嗣长孙,反而带有宗室血脉的衣家后人!皇帝这是想干什么?!
太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露声色,笑道:“第一回 见,竟不认得。来,聪儿,太奶奶带你去看小鱼。”太后打定了主意,她必须回宫去了。皇帝这是在玩火!
谢茂微微放手,衣明聪就果断去抱了这位不认识的“太奶奶”的小腿:“太奶奶好香……”
太后在白沙村里住的也是很寻常的石屋,与寻常渔妇不同的是,她这间石屋前后“邻居”都是侍人与护卫。衣明聪长这么大就没住过这么“窄小”的屋舍,连跟着皇帝微服出门时住的客栈,也都比太奶奶的“家”大,他很好奇地在家里转了一圈,被大宫女带去看鱼了。
回家之后,谢茂先行了家礼,随后衣飞石来磕头,谢圆与衣长宁排在后边。
谢圆也是第一次跟着皇帝出门给太后拜寿,对这样的安排非常惊讶。
他一贯知道皇帝与襄国公关系不一般,也知道皇帝探望太后时都会带着襄国公,可他万万想不到的是,皇帝竟然敢在太后面前这样明目张胆?
不管皇帝私底下怎么宠爱襄国公,襄国公也毕竟不是皇室。
照谢圆想来,皇帝给太后拜礼之后,就该是他来给太后行礼,他才姓谢。衣长宁也能在他之后混一个位置,毕竟也娶了谢家的郡主,算得上是太后的晚辈——襄国公算怎么回事?就算襄国公在朝中位高权重,可是,见太后是家礼啊,襄国公怎么能排在他谢圆的前面?
等到太后赐坐时,谢圆就更吃惊了。太后居然让襄国公坐在她身边。
那位置离着太后比皇帝还更亲近一点儿,襄国公居然也不客气地坐了,落座之后,很熟练地为太后取茶捧盏,没有半点局促紧张的意思,好像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太后早十年前就不问朝政了,皇帝带着衣飞石来探她,她就说些自己出游的见闻,这些年小一辈都成亲生子了,她也会问问小辈儿过得如何,谢茂离开时,她还会让谢茂带赏赐回去各家分发。
“这地方太热,叫你不要来了。”太后仍是慈母心肠,看见谢茂叫秦筝打扇就忍不住心疼。
谢茂失笑道:“原来阿娘还知道这地儿热?冬天来这儿散散也罢了,为何盛夏来住着?”
“娘娘练功夫呢。”衣飞石解释道。
原来太后近年也觉得垂垂衰老,精力不济,重新将年轻时丢下的功夫捡了起来。年纪大了气血不如年轻时丰茂,就需要择地修行,以外力相济。她曾授衣飞石箭术九说,法门相通,衣飞石听说太后在海州度夏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谢茂穿越前的修法和这个世界的修炼方式全然不同,他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衣飞石既然说没什么问题,他就相信了:“这功夫还得在外边练多久?”
起码还得三五年。衣飞石还未开口,太后已笑道:“哪有那么玄奇的事情?何处都不碍的。”
都是积年的人精,太后才说一句,谢茂和衣飞石都听出她是想回宫了。
来此之前,太后的态度还很坚持,说要在外多盘桓几年,暂不欲回宫荣养。她突然改了主意,衣飞石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也明白自己不能插嘴节外生枝,含笑不语。
谢茂对此更是喜闻乐见。
太后上钩了。
他这些年始终担心太后年纪大了,在外漂泊劳累损害健康。
偏偏太后固执,自从十年前离宫去了天寿山,就天南海北四处游历,再不肯回宫了。
他知道太后聪明敏锐,所以才故意带了衣明聪来见太后,果然,一见面太后就猜中了他欲立嗣女的心思,惊得立刻改主意想要回宫,他得了便宜必须不能卖乖。
“既如此,阿娘还是回宫练功夫吧。这地儿热得过分,往年都是流徙发配之地,说是吃鱼新鲜,那海鱼一股子臭味,实在没趣。”谢茂道。
“可见皇帝是没见识了。今日晚了,明日叫张姿亲自海,打来渔获新鲜烹煮,哪里就臭了?”
太后立刻叫下人去吩咐,明日要出海去。
闲聊片刻之后,太后突然问谢圆:“圆儿也有十四岁了吧?纳世子妃了不曾?”
谢圆恭恭敬敬地起身,答道:“回娘娘,圆儿今年十五了。不曾娶妻。”
事实上,谢圆连世子都算不上,他父王被圈禁之后,也顾不上给他请封。宫里宫外称呼他黎王世子,那是抬他的身份。
谢茂明白太后是想借口给谢圆甄选妻室回京,立刻就给太后架梯子。
“还得请阿娘回京替他挑一挑。他这婚事且不容易。”
父王都被圈了,本身再得皇帝宠爱,这婚事也不大好挑选。太后给谢茂面子,谢茂也得给太后面子,“阿娘给他挑个好孩子,朕叫他父王亲自给他操持婚事。”
谢圆对父王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可是,身在宫中,他很明白一位被圈禁的父王带他的是什么。
如今皇帝答应放他父王出来,谢圆激动得狠了,跪在地上只会磕头。又上前攀住太后裙角,流泪道:“求娘娘替孙儿赐婚。”
这真是里子面子都做足了,太后本就有心回京,皇帝又如此示好,她顺势就答应了下来。
一行人在白沙村住了几日,太后命人出海打来新鲜的渔获,谢茂吃不惯海鱼,始终觉得臭,连带着整个渔村他都觉得奇臭无比,热衷吃红肉的衣飞石在白沙村住着也很痛苦。偏偏太后生日正辰在八天之后,总不能叫太后在路上过寿吧?只得继续陪太后在这个“风甜鱼美”的小村子住着。
倒是谢圆和衣明聪都玩疯了,谢圆爱吃海鱼,知道父王要被解禁,心情也好,太后叫侍卫陪着他出海钓鱼玩船,没两天就晒黑了一圈。衣明聪则是喜欢玩水,泡在水里一天就晒脱了一层皮。
衣长宁一直在养伤。衣飞石踹那一脚特别狠,路上又休息不好,哪怕吃着陆太医开的方子,他也只在初次拜见太后时强撑着来见了一面,吃了太后赏的饭,回去又吐血了,此后就一直在屋内养着。
谢茂都亲自去看了他几次,衣飞石却不肯多看一眼,守在门外目无表情。
“你这脾气也是不能好了。”谢茂无奈地数落衣飞石。
衣飞石知道,他不可能原谅衣长宁。他对衣长宁花费了多少心血,此时对衣长宁就有多绝望。
这不是和孩子置气。也许,正因为他不是衣长宁的亲生父亲,所以,他没办法毫无底线地对衣长宁宽容?他对衣长宁是有期望的,不求衣长宁为他带来荣耀,起码,不能是……这样吧?
谢茂与衣飞石探了衣长宁归来,见衣飞石心情不大好,谢茂带着他去旁边的小林子转了转。
这片小树林离着海边远了些,带着海腥味的风也似吹不透了,二人沿着荒无人烟的鹅卵石小路走了半个时辰,谢茂热得满头大汗,蹲在溪水边洗脸。
“陛下。”衣飞石突然凑近来,小声提醒,“前边似是……太后的宫人?”
谢茂也很惊讶,太后不是在午休么?怎么也出来了?
这地方有溪水有树林,风景还不错,衣飞石所指的地方就有一间小屋,外围站的不止是太后的宫人,还有护卫。
太后在此建了小屋休养,这也没什么奇怪。
不过,守在外边的宫人、护卫都警惕地看着四周,这状态和普通戒备不大一样。
谢茂与衣飞石是单独出来,身边没有带着宫人侍卫,一路上有溪水流淌声遮掩脚步声,过来的角度也比较凑巧,恰好不在对面的戒备范围内——衣飞石目力比普通人更强,所以,他发现了前边放哨戒备的宫人侍卫,对方却没能发现他。
太后有秘密。
谢茂无心窥探太后的秘密。太后不是他的臣子,他尊重太后。
“回去吧。”谢茂热得半个身子都淌汗,又没带服侍的下人,想换身衣裳都不行。
衣飞石犹豫片刻,还是提醒道:“陛下,恕臣隐瞒。太后至南境练功,是体内阳气衰败了,据臣推测,起码还得三五年功夫才能自成阴阳,恢复循循之势。不是臣有心窥探娘娘秘事……”万一太后真的身体坏了,又瞒着陛下,这可怎么好?
谢茂不太了解这个世界的武学,但是,他是修真之人,哪怕这个世界规则不同,他没能修出穿越前的真气,眼力一直都在。衣飞石说太后阳气衰败了,谢茂却没看出太后身体哪里失衡。无非是年纪大了,生气渐衰而已——他自己在抵达巅峰之后,也是生气渐衰。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叫陆太医给太后请平安脉。不着急。”谢茂拉住衣飞石的手,“走吧。”
二人才走了两步,却不想那间小屋里的客人也正往外走。
谢茂脚步沉重,踩着鹅卵石咔擦一声,那人正要上马,耳尖一抖,整个人就朝着谢茂与衣飞石的方向飞扑而来,宛如一只猎食的苍鹰。
衣飞石倏地转身,赤手紧握,一股无形之气席卷而出,冷漠反击。
扑出来那人乍一见衣飞石的脸庞,整个人都僵住了,翻身就欲逃窜。
然而,他既然朝着谢茂动了手,衣飞石就绝不可能容他逃开,握紧的双手轻轻松开,天地间就似有一根无形的弓弦颤动,不存在的利矢飞射而出。
在空中飞跃逃窜的身影瞬间中“箭”,直愣愣地摔落在地上,砸出一声闷响。
高手过招只在转瞬之间,那人落地时,守在小屋间的宫人侍卫才匆促动了起来。宫人往回跑,保护太后离开,侍卫则大批围上来,意图救援制敌。
围上来之后,发现站在小溪边的是皇帝与襄国公,这群侍卫也都惊呆了,纷纷屈膝行礼。
谢茂也很无奈,他本不欲节外生枝,结果还是撞上了太后。
——闹得好像他专程来堵太后秘密似的。
几个侍卫把摔在地上的人扶起来,谢茂一看就心里有数了。这人是沭阳侯张姿。
太后与沭阳侯同居一室。
外边宫人和侍卫小心翼翼地戒备着。
张姿离开时发现有外人,立刻冲上来要杀人灭口。
……还能是什么事儿?
当初谢茂把张姿从新州召回京中,一是提防张姿与谢范感情太好,为了谢范甘愿生事,二就是想着太后去天寿山,没有可靠的心腹守着不甚安全。
召回张姿,既解了张姿兵权,平了可能的乱事,又安排好了太后身边的防务,一举两得。
哪晓得这张姿,还真让太后动了凡心。
张姿被摔在地上僵住根本无法动弹,衣飞石看见他也吓傻了。哪个皇帝能受得了这样的羞辱?他恨不得一掌将张姿拍死,又害怕打死了张姿,越发破坏太后和皇帝的母子之情。
却不想皇帝心中居然没什么震怒之情?反而吩咐他:“你怎么他了?给他解开。”
衣飞石一头雾水地上前把张姿拍醒,张姿僵硬的身姿方才软化下来,跪在地上想说什么,看着身边围拢的侍卫,又不敢当面说——这件事太伤皇帝颜面了,私下都不好说,何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小屋另一边,宫人也已经扶着太后出来了。
她在门前站了片刻,到底还是由宫人扶着朝着小溪走了过来,脸色微微煞白:“皇帝。”
“朕走得渴了,阿娘赏朕一碗茶喝。”谢茂察觉到太后的不自在和尴尬,笑着解围。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摔开了宫人搀扶的胳膊,挺直脊背,说道:“这边来吧。”
母子二人独自走到小屋里,谢茂才发现这屋子还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床有榻有书桌琴案,还有灶膛恭房,门外还有一口井。
太后给他倒了一杯茶,他自己找地儿坐了,说道:“朕和小衣出来散步,不知不觉就走过来了……”
太后在他对面坐下,脸色难看,半晌才说:“我是太后。”
谢茂笑道:“朕自然知道。阿娘,朕确不是有心过来……”
见太后脸色难看,他也起身给太后倒了茶,顺势就坐在太后身边,轻声道,“阿娘,朕从前就说过了,您喜欢谁,只管召进宫里,日子这样漫长,没有叫您守着死人的道理……”
文帝在谢茂的心目中,也不过是个“死人”。
太后知道谢茂不在乎她养几个玩意儿,可是,她如今养的不是玩意儿,她是宠幸了沭阳侯张姿。
张姿是她的晚辈。比她小了快二十岁。她从前也不知道张姿喜欢自己,一直到很多年后,她才突然发现,张姿始终不曾娶妻生子,无论何时都心甘情愿地守在她的身边。
她离宫时,已经天命之年。她一生中最美丽的年华彻底逝去,她垂垂老矣。
张姿仍是默默地守在她的身边,尽心竭力地追随着她。在她无意间回头时,依然能够发现张姿克制温顺的目光,流连在她的影子上。
人一辈子能喜欢几个人呢?太后不知道。她忘不了谢芳,可是,她好像也把张姿记在了心里。
在天寿山时,她就宠幸了张姿。
所以,次年皇帝带着衣飞石来请她回宫时,她拒绝了皇帝的好意。
她想和张姿在一起。回宫之后,她是母仪天下的太后,是皇帝生母,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她不能任性,一旦回宫,她就必须和张姿结束关系。可是,她不想就这么放弃那个守了她半辈子的年轻人。
“今日叫他来,便是告诉他,以后不再相见了。”太后说。
皇帝不需要她的时候,她纵情恣肆活了整整十年。如今,眼看着皇帝玩火似的要立嗣女,太后不能放任皇帝独自一人——能劝固然是好,劝不下来,她得回宫替儿子镇场子。所以,十年前,皇帝请她回宫时,她选择了自己,如今她仍是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自己的人生,选择为儿子出力。
谢茂喝着茶觉得嘴里微涩,说道:“阿娘,朕容得下孝烈皇帝,也容得下沭阳王。”
沭阳王?!
太后惊呆了:“皇帝!”
“您若是喜欢在外游历也罢了,为了这事儿在宫外飘了十年……这是误解儿子了。”
谢茂看着这间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小屋子,看得出来,太后和张姿过得很平静安闲,就像是民间最普通的夫妻,不必广厦万间,不必绫罗绸缎,只要夫妻相守,就能快活。
他为何不能让太后快活?
太后给他谋了皇帝之位,他干了二十年皇帝,却还不能让亲娘快活,这皇帝当着有意思?!
当初谢茂跟太后提及追封谢芳之事,太后激动感谢之余,并没有太多忐忑。
因为,谢芳已经死了。
哪怕皇帝以后改了主意,记恨起谢芳,也不可能把谢芳从坟地里挖出来再杀一遍。何况,谢芳死在登基之前,是太后一生最大的遗憾。这件事做成了她高兴,做不成,她也不会难过。
当然,谢茂说一不二,说到做到。
谢芳被追封为孝烈皇帝,谢茂还把长山王府的幼子过继给谢芳,承嗣开府,做到了极致。
如今谢茂又说要给张姿封王,太后就觉得太过了。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天下是谢氏的天下,她作为谢氏的媳妇,享受了谢家给予的荣华尊贵,总不能再借着这一份尊贵去恩赏旁人。谢芳是谢家骨血,他和张姿的身份完全不一样。
“陛下心意阿娘尽知了,不过,世上岂有无故封王的道理?镇国公战功镇国不曾封王,”太后被皇帝哄得心中一片温软,提起衣飞石更是打趣,“襄国公辅政襄国不曾封王,旁人如何与他比肩?”
衣飞石怎么辅政怎么襄国?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太有趣了。谢茂本来也记恨着张姿当初伙同林附殷欺负了衣飞石,若是旁人得了太后青眼,给“叔叔”封个亲王那是没问题的,要给张姿封王,他还真是有点膈应,怎么向小衣交代?
“封王之事回宫之后再议,不能封王,过些日子,朕给他提个郡公总是可以的。只请阿娘尽管放心带他回京——”
他顺水推舟打消了封王的念头,又给太后斟茶,“阿娘待朕与小衣宽厚无比,朕待阿娘亦然。”
太后看着儿子成熟了许多的脸庞,轻轻叹息一声。
当年皇帝为她追封孝烈皇帝,她总以为皇帝是年轻义愤,这么多年过去了,孩子们长大了,她也渐老了,唯有皇帝这一颗豁达孝顺的心,始终不曾变。
他就是这样的人啊,哪怕再长十年,再是深思熟虑,他的决定也从未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太后的剧情线至此基本上走完啦。
谢茂:哼,给张姿封王,朕小衣会不高兴的!这货找茬打过小衣!
衣飞石:不啊,我没关系,封吧。
谢茂:……朕的小衣会、不、高、兴、的。
衣飞石:哦,啊啊啊,对,我会不高兴的,特别不高兴。不许封!
第177章 振衣飞石(177)
太后不在京城,皇帝没有后妃,整整十年时间,谢朝的内外命妇都处于懵逼状态。
每月初一十五不再进宫朝贺,年庆嘉节皇帝赐宴群臣,女眷全都百无聊赖地在家守着,宗室贵妇闹了家务想要进宫找“母仪天下”那位诉苦评理,对不住您呐,太平帝的后宫暂时不提供这项服务。
如今离宫十年的太后突然回京,京城的顶级社交圈瞬间就炸了,各王府宗室命妇纷纷递牌子请见,与太后有旧的权臣家夫人太太也都上表请安,暗示妾等随时准备来给您老人家磕头。
太后回宫之后,先召见了皇三子妃杜氏与皇四子妃莫氏,下午就传了懿旨,命曾经养在长信宫的三位郡主,次日携子入宫见驾。
得了旨意之后,真淳郡主谢绵绵与真熙郡主谢娴都带着儿女早早地递牌子进宫。
她们二人出嫁之后,日子都过得很好。
谢娴嫁予衣长宁自不必说,丈夫是襄国公亲自教养的嗣子,儿子又极得皇帝宠爱,可谓得意。
谢绵绵七年前嫁予凉国公世子孔衍为妻,如今凉国公府的当家人是老凉国公孔杏春的长子孔秀平。谢绵绵出嫁时,她的公公孔秀平就已经承袭了凉国公爵位,孔家为了迎娶义王府的郡主,提前为嫡长子孔衍请封,皇帝也很大方,给谢绵绵赐郡主嘉号时,顺便就准了孔秀平为孔衍请封的折子。
前往长信宫的御道就那么两条,谁也不会去绕道,谢娴与谢绵绵进宫时候前后脚,自然偶遇。
“这是彰儿吧?都这么大啦?看看这机灵劲儿,长得真好。”
看着谢绵绵身边乳母牵着的小男孩,谢娴就惊讶地夸赞。
被夸奖的孔彰露出羞涩的笑容,他今年已经六岁了,别的宫装品级认不出来,谢娴和他亲娘谢绵绵同是郡主,宫装服制是一样的,他就不会认错。闻言就要上前一步行礼。
哪晓得谢绵绵伸手拉住他,白了谢娴一眼,背身继续往前走:“有些人甭看长得与人为善跟谁都好,心肝儿黑透了。咱们离远点儿!”
衣明聪跟皇帝出门之后,就一直在宫中没回家,谢娴带进宫的是才三岁的次子衣明哲。
谢娴习惯了谢绵绵的炮仗脾气,才三岁的衣明哲也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趴在奶妈怀里打瞌睡,谢娴笑了笑,叫奶妈把衣明哲抱住了,跟在谢绵绵的背后,沿着熟悉的御道继续往前走。
十年时间,她们都长大了。
都说女子嫁人是第二次投胎,谢娴无疑是嫁得最好的一个。
——哪怕谢绵绵的丈夫是凉国公世子,谢团儿的丈夫是镇国公世子,衣长宁无爵庶人。
可是,论前程,论恩宠,孔衍与衣飞珀都比不上她的丈夫衣长宁。单说府上接赏的次数,她家一个月就能抵别家一年。这就是皇帝圣宠。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谢娴冷眼瞧着,若非衣长宁不姓谢,只怕宫里的皇嗣们在她丈夫面前,都得靠边站。
所以,谢娴从来不和谢绵绵斗气。和一个不如自己的人置气,有什么意思呢?
两位郡主抵达长信宫时,太后还未起身。
大宫女将她们安置在偏殿喝茶休息,和闺女时一样,送上她们喜欢的吃食早点,坐卧随心。
谢娴与谢绵绵也没有觉得很诧异——毕竟嫁人了,带着儿子进宫,不可能再和从前一样在太后内寝随意穿行。
“……还和从前一个味道。”谢娴喂儿子吃着酸角豆糕,和大宫女说笑。
谢绵绵冷笑道:“厨子都是御膳房的厨子,味道一天三变那还得了?”
谢娴给儿子擦了擦嘴,重新喂了一个蛋黄,看着衣明哲吃了,才回头问她:“你整天对我气鼓鼓的有意思么?我怎么你了?”和小时候一样,她说话仍是细声细气,半点都不生气。
“崇慧郡主到。”宫人在殿外通报。
谢绵绵就故意站了起来,夸张地说:“哎呀,一等郡主到了,咱们不得起来施礼呀?”
殿内气氛就有些紧张。
谢朝的郡主也是分等级的。
谢绵绵与谢娴都是三等,有嘉号,无实封。崇慧郡主谢团儿则不同。她的封地在崇慧县,除了朝廷每年给予的岁银之外,还能拿到封地的供奉。这年月王爵都不一定有实封,谢团儿一个郡主能实封地,足以证明当年皇帝对她的宠爱。
但是,尽管等级不同,大家都是郡主,并没有三等郡主一定要向一等郡主施礼的规矩。
——宗室中,不少三等郡主都是一等、二等郡主的长辈。谁等级高谁就受礼,那就彻底没人伦了。
谢团儿从前有多得宠爱,此时就显得多么地落魄。
父王被圈禁,匆促出嫁之后,十年不得子嗣,养在宫中的弟弟谢圆与她不亲。太后不在宫中,命妇都不得入宫拜见,曾经宠爱她的皇帝似乎彻底忘了她,对她不过平平。
谢娴已经站了起来,笑眯眯地上前施礼:“婶婶来了。”
谢绵绵心中暗恼,居然把这一茬忘了!
她本是想挤兑谢娴,哪晓得人家谢娴论家礼也该给谢团儿施礼,她顿时又气鼓鼓地坐了回去。弄得跟着她站起来的小孔彰无所适从,阿娘一会儿一个说法,到底要不要施礼啊?
谢团儿很瘦。
她小时候就是个小胖墩,少女时也脸如银盆,带了点婴儿肥,身材高挑挺拔,是非常精神漂亮的一位宗室贵女。如今却瘦得骨肉支伶,活似生了暴病。
见谢娴殷勤地迎上来,她也不说话,目光冷漠地在殿内扫了一眼,独自走开。
她瘦的样子根本不正常,衣明哲看见她进门就吓哭了,奶妈抱着怎么哄都哄不住。
谢团儿注意到这一点,才刚坐下又起身走了出去。
谢绵绵立刻起身发难,指着谢娴斥骂:“谢娴你怎么教的儿子?都是积年的姐妹,你这样落井下石给人难堪,不怕遭报应吗?”
谢娴正在跟儿子讲道理,闻言皱眉道:“孩子小,我正在教他。”
谢绵绵居然爬起来冲到衣明哲跟前,厉声训斥道:“不许哭了!再哭罚跪!”
才好了一点儿正在抽噎的衣明哲窒息一瞬,小嘴一瘪,马上又哭了起来:“阿娘,阿娘……”
敏感善良的孔彰已经悄悄溜了出去,看着谢团儿孤单的身影,他觉得很尴尬难受,想安慰谢团儿,又不大好意思出面。在门槛便犹豫了许久,最终才鼓起勇气,走到谢团儿身边:“郡主。”
谢团儿回过头,看见是个顶漂亮的小娃,有些惊讶:“何事?”
孔彰把窝在手里许久的腰佩摘下来,送到她跟前:“送给你。”
“为什么送给我?”谢团儿蹲下身来,轻轻扶着他的肩膀。熬了十年,她始终没能怀孕。如果她能怀上孩子,那么,她希望自己的宝贝能和眼前的小娃一样,漂亮,耀眼,善良。
孔彰被她看得不大好意思,把腰佩塞在她手里,小声说:“你漂亮呀。”
如今的谢团儿委实称不上漂亮。孔彰见她实在太“丑”了,丑得把衣明哲都吓哭了,怕她伤心,所以才会来给她送礼物,想告诉她,她一点儿都不丑,也有小朋友喜欢她。他就觉得谢团儿漂亮。
虽然这是谎话,可是,孔彰觉得,这是一个好的谎话。
孔彰佩戴的腰佩不算太珍奇,谢团儿就收了下来,含笑道:“好吧,那我就收下了。我也觉得我挺漂亮的,你真有眼光。”
一大一小在殿外聊了两句,宫人就来知会,说太后传见。
往年三位郡主出行,谢团儿必然要走在最中央第一个。
世易时移,哪怕她如今等级最高,众人心目中嫁得最好的仍旧是谢娴。
恰好殿内谢娴和谢绵绵正在吵架,得了消息之后,谢娴抱着衣明哲就出来了,头也不回直奔主殿。谢绵绵与谢团儿都被她抛在了后头。谢绵绵一副“我吵赢了”的得胜嘴脸,这才发现儿子不见了,出来看见谢团儿和儿子站在一起说话,有些不自在地走过来:“谢谢。你啊。”
谢团儿把儿子还给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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