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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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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飞石不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不过,这时候衣飞石已经不想再犟嘴了。
无论皇帝给他什么罪名,他都愿意先承担下来。只要皇帝消了气,养好了身体,理智就会回笼。太后也没那么快出宫,届时再细细哀求一番,总能求得皇帝、太后都回心转意吧?
——真让太后去了天寿山,天底下的人岂非都要嘲笑皇帝不孝顺?
“这倒是聪明。你若为了谢范吃罪,团儿岂不念你这一份人情?日后必然多看顾你家。”谢茂觉得这个理由才比较合理,谢团儿是为了嗣皇帝的母亲,交好谢团儿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不过,你这也太早了些,朕起码还能活二三十年呢……”
衣飞石本想随口认下罪名,哪晓得竟然是这么一个“罪名”?
皇帝竟认为他在皇帝龙体康健之时,就想着曲意结交谢范,卖好给谢团儿,为皇帝山陵崩之后做打算?在皇帝心目中,他就是这样钻营恶毒的小人?
衣飞石怔怔地看着谢茂,突然将额头抵在谢茂胸膛上,痛苦地问:“陛下宁愿相信我是为了讨好团儿郡主,也不愿相信我对陛下确有真心么?——我就是这样的小人,不配喜欢陛下么?”
他实在太痛苦了。
哪怕他没有眼泪,没有哭腔,干涩清晰的吐字声息中,依然饱含着浓重的痛楚。
“我就没有真心么?”
“我是做错了事,自以为是,想错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可是,我就不能是为了陛下吗?”
“陛下为何不肯信我?”
“为何不肯信我?”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老谢是个双标狗渣,这是肯定的。
但是,要讨论一个问题是,私情和公权的界限。
一个小职员和董事长谈恋爱,生活中,董事长说,你别这么客气,这么战战兢兢地怕我,我们谈恋爱时,我就是你老公,不用当我是董事长。然后到了公司,小职员就能闯进董事长办公室,帮董事长签字、开会、做决策了?必须董事长给他升职,授权,他才能做吧?
小职员办事出了错,董事长说你错了,我要给你开罚单,记过。小职员能说你骗我,你不是叫我把你当老公,不当董事长吗?为什么要用董事长的权力惩罚我?
谢茂把私情和公权分得很清楚,分不清楚的是小衣,因为对于小衣而言,皇帝的私情和皇权是一体的。
谢茂发脾气的时候也考虑过,把衣飞石撵出太极殿,就是白天公事解决不了,晚上就不许职员回家了,这样不对。所以他考虑再三之后,还是把衣飞石找了回来。
他双标不在情权不分。
衣飞石的身份权位都是他自己拼出来的,不是因为跟谢茂睡觉睡来的。
所以,被谢茂爱上,或者爱上谢茂,并不能实际上提升他的社会地位。除非他真的成了男皇后。而我并不希望写一个靠睡觉睡出尊贵地位的受。
第164章 振衣飞石(164)
谢茂怔怔地僵在原处。
他喜欢让衣飞石伏在自己怀里,尤其是二人在榻上燕息,衣飞石侧脸贴着他的胸膛,趴在他怀里,他就轻轻搂着衣飞石的腰肢,让衣大将军也乖乖伏着小鸟依人的滋味,真是惬意极了。
衣飞石一开始不习惯,后来发现他喜欢这样,也就慢慢地养成了习惯。
侧脸贴着胸膛是亲昵,额头顶着胸膛是什么呢?
这动作是极放肆的。
人怒极之时,会用头顶撞人,这是一种玉石俱焚的攻击方式。
——哪怕撞得头破血流,脑浆子飞出来,我也要攻击你!与你同归于尽!
可是,衣飞石没有用力冲撞,他只是将额头抵在谢茂的胸膛上,就像是匍匐在偶像之前,用额头碰触大地,将所有的痛苦和虔诚都献给了自己的神佛。
谢茂读懂了他的无助与痛苦,所以,谢茂很意外。
他从未见过这样痛苦的衣飞石。
前世的衣大将军自不必说,与谢茂相处时,君臣奏对一板一眼,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一句出格多余的话都不会有,皇帝不特指,他甚至都不会抬头看一看皇帝的下巴,目光始终落在地上。
这辈子的衣飞石活泼放肆许多,会笑,会闹,会适可而止的撒娇,逼急了也会亮出乳牙,轻轻咬谢茂一口,然而,他也不是哪家被宠坏的孩子,在皇帝跟前,一切都是有度的。哪怕此前谢茂误解痛斥他,甚至要屈打他,他无奈气急,最终也还是隐忍下来,耐着性子一点点解释。
对衣飞石而言,情绪是他行事的结果,而非行事的原因。
他很少让情绪控制自己。
这是衣飞石第一次将痛苦毫不遮掩地坦承在皇帝面前。
他无助地将额头磕在皇帝胸口上,闭着眼睛不管不顾地质问,为什么不信我?
这绝不是臣子对君上的态度。甚至也不是从前恭顺乖巧体贴的衣飞石对谢茂的态度。衣飞石一直谨慎自守,遵循着臣下的本份风度,有喜怒哀乐都深藏在心中,能呈现在御前的都是经过遴选,由衣飞石亲自确认不会让皇帝不快不悦的情绪。
他第一次没有想过,说了这番话,能达到什么目的?说了这番话,会有什么下场?
就是想说。
就是心中痛苦到了极处,忍不住想问一问,为什么?
他的情绪如此强烈,哪怕谢茂看不见他的表情,单从他紧绷戒备的姿态和饱含痛苦的声息中,就读出了他此时所有的决绝。这是一种激烈到不愿意思考斟酌的放纵。
谢茂奇异地并未察觉到被冒犯的恼怒。
这一个瞬间,谢茂觉得,衣飞石对他说的话既非质问也非倾诉,而是一种求助。
小衣无助了。
小衣没办法了。
他在求朕帮帮他,救救他。
……
陛下为何不肯信我?——求你帮帮我,求你想办法让陛下相信我。
谢茂记忆中的衣飞石从来不需要求人。
面对人生中所有的挫折、磨难、痛苦,衣飞石都能自己一肩扛起,越活越坚强潇洒漂亮。
前世遭遇了灭门惨祸,从云端跌入污泥,衣飞石毫无根基地混迹行伍之中,一步一步成为国之栋梁,成为千万人倚赖仰仗的大将军,成为皇帝平乱治世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
从来都是别人需要他,别人求着他,他何尝要求别人?
求人不如求己。
前世,衣飞石一生都只向自己求救。在衣飞石看来,能救他的,也只有他自己。
是朕今生笼络住了他,磨去了他心上的坚冰与棱角。他相信朕,信赖朕,才会向朕求助。他走投无路时,除了默默隐忍在心自承因果,另一条路,就是向朕求救。
——在他心中,朕是他的自己人。
——朕,就是他走投无路时,可行的另一条路。
这个念头让谢茂所有愤怒猜忌都抛去了九霄云外。
相比起衣飞石,其他都是不重要的。
他不理解被衣飞石爱护的感受,他所想要的,从来都只是被衣飞石依赖的存在感。
他害怕衣飞石不需要自己,离开自己也能活得好好的。就像前世那样,哪怕没有他,衣飞石也能孤独沉默强大地活着。
小衣依赖朕。小衣需要朕。小衣离不开朕。
这就是他从衣飞石那几句痛苦的质问中得到的讯息。
道理?这时候还讲什么道理?朕的小衣都没办法了,朕岂能不体谅周全他?若朕不能周全他,他还要朕有什么用?
谢茂用手慢慢抚摩衣飞石因痛苦紧绷的颈项。
他的手绵软厚实,带着熨帖的暖意,从衣飞石的颈项到后背缓慢规律地轻抚,渐渐抚平衣飞石的紧张,也渐渐推开了衣飞石的痛苦。
语言不是唯一的沟通方式。
谢茂安慰的爱抚充满了善念与爱惜,通过摩挲的体温,完整地传递给了衣飞石。
“朕不是不信你……”
感觉到衣飞石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谢茂的手也摸进了衣飞石的衣裳底下,慢慢抚摸他滑软柔韧的背肌,不过,他仍旧想不通这其中的逻辑。
“朕只是不明白,你去黎州阻了谢范劫囚,怎么就是为了朕?”
衣飞石这一整天也都在反省自己的错处,他本以为皇帝是劝不动的,可是,皇帝说了,只要他求情,皇帝就能看着他的面子饶了谢范——他哪里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面子?
到后来,君臣二人争执的就是他往黎州一行的动机问题了。
相比起钻了牛角尖一直在转轱辘的皇帝,衣飞石脑子反而清醒两分。他一直说黎王对皇帝如何重要,皇帝根本理解不了,他大概就明白了,谢范在皇帝心目中,是真的不重要。
思忖片刻之后,衣飞石只能拿自己说事:“陛下,若我早十年知道大嫂私掘金矿、涉及资敌之事,必定会想方设法阻止她。若我早十年知道大哥……”
提及已逝的衣飞金,他仍旧不忍心说长兄坏话,含糊了一句,“我也必然会阻止他。”
事实上,哪怕不能提前预知,他也确实当机立断,阻止了衣飞金犯下更离谱的过错。
眼见亲人即将铸成大错,难道不该提前阻止他,以防局面变得无可挽回吗?
在衣飞石看来,谢范在黎州拖延不动不过是包庇故旧,这罪是可以教训挽救的,一旦谢范主动劫囚灭口,就成了谢芳旧党一伙,主动对抗圣旨皇帝,这种背叛就没法儿救了——哪怕皇帝出于种种考虑没有杀了谢范,谢范也不可能再成为皇帝的心腹宗室。
衣飞石献出痛苦脆弱的求助镇定了谢茂的心神,爱人的依赖让他重新变得冷静。
冷静下来的谢茂这会儿终于明白了,敢情小衣是推己及朕,觉得谢范于朕而言,与他和衣飞金情分一样?他顿时充满了同情。这从小被亲妈虐待的小可怜,任凭谁施舍一点儿亲情,就渴慕着紧得不得了,以为全天下人都和他一样,恋家得不行。
衣飞石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还是不能理解,又举例道:“若陛下早知道臣会擅自离京,前往黎州阻止黎王,陛下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臣犯错,宁可事后回来责罚训斥臣,也不肯提前告诫阻止臣么?”
他说得认真,谢茂竟然也认真想了想,朕会阻止他吗?
“朕若早知道你的打算,哪里还需要你出京?”谢茂道。一道手谕就把谢范堵住了。
衣飞石举例子都举得绝望了。他想,我这辈子大概都说不清楚了吧?因为他认为重要的事,谢茂根本不在乎。就像是谢茂打算扔掉一个不喜欢吃的榴莲,衣飞石却觉得榴莲多好吃啊,吃着又养人,捡回来偷偷掺进谢茂的果盘里,谢茂闻着臭味就大发雷霆,谁暗算朕?!
衣飞石已经知道错了,也愿意受罚。但是,他就是想让谢茂知道,他捡榴莲回来不是为了暗算谢茂,真的是出于好心——好心办了坏事也是坏事,真的愿意受罚,怎么罚都行,只求别记恨。
……却说不清楚了。
“朕明白了,小衣,明白了。”
他这样丧气黯然的模样让谢茂隐隐心疼,说着就忍不住低头亲吻。
哪晓得衣飞石这一日急出了满嘴细细的撩泡,碰一下就生疼。
衣飞石轻哼了一声,谢茂也觉得滋味怪怪的,亲了满嘴小疙瘩,连忙推了推灯盏,借光察看,好在衣飞石嘴上的撩泡都还没发出来,亲一下也没破皮。
灯光下,衣飞石嘴唇上细细的撩泡不起眼,右颊消肿成淤的巴掌印才是触目惊心。
昨日谢茂就给衣飞石推过药了,不过,他那时候仍在气恨衣飞石“狡辩”,哪怕心里觉得爱人脸上挨得狠了颇为可怜,倒也不觉得打错了——顶多是觉得打得重了,轻轻打几下就行了。
这会儿再看,他就真是有些心痛了。
轻轻将嘴唇印在衣飞石带着瘀伤的脸颊上,小心翼翼地吻了吻,“朕脾气不好。”
“委屈你了。”谢茂拿起他的手掌,覆在自己脸上,“给你打两下出气。”
他倒是想拿着衣飞石的手掌抽自己一下,然而,衣飞石那是什么手劲儿?只要衣飞石不愿意,十个谢茂也别想掰动他的手掌一丝半点。
衣飞石第一次强硬地将手抽了出来,低头道:“臣不敢。”
昨日怎么说,都说不明白。今日随便说一说,就说明白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衣飞石同样不理解谢茂心中的偏执与纠结,皇帝态度转变得这么快,让他觉得很不真实。可是,他能感觉到的是,皇帝心中的情绪又真的很难形容。昨日愤怒是真的,今日的释怀与心疼也都是真的。
衣尚予曾说皇帝喜怒不定,衣飞石就不认同。喜怒不定,那都是陛下在人前做戏,故意为之。
一直到这两日的经历,才终于让他明白了何谓君心难测。
“小衣……”谢茂捏住他的手腕,“朕给你赔罪。”
衣飞石温顺地搂着谢茂歪在榻上,慢慢解开谢茂的衣裳:“陛下问话,臣说不清楚,就是臣的错处,何况,”他还是忍不住赔罪,“臣不该自作主张。去黎州的事,是臣做错了。妄揣圣意,更是该死。陛下不与臣计较,是陛下爱惜臣……”
“臣如今该下榻跪着听陛下教训,还是……服侍陛下安寝?”衣飞石低声问。
听出衣飞石恭敬背后的疲倦,谢茂知道衣飞石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
他将被子拉上来,柔声道:“歇了吧。”
衣飞石默默温顺地解了衣裳,就要伏身往下,谢茂拉住他拢在怀中,亲了亲他的脸:“朕乏透了,歇吧。”
衣飞石被他握着手,将头埋在他怀里。
二人贴着躺了一会儿,谢茂睡不着,衣飞石也睡不着。
“臣不明白。”衣飞石突然说。
谢茂一样心头耿耿,根本睡不着,低声道歉:“……朕错了,委屈你了。”
“臣不是吃不得委屈,何况,此事臣不委屈。是臣把事办错了,莫说挨几巴掌,陛下真拿鞭子抽也是应该的。臣不明白的是,”衣飞石从他怀里抬头,眼角有些红,“昨日臣说一句,陛下就恼恨无比,恨不得打死臣——今日又能听臣陈情了?为何?”
他问得很隐晦。因为,这又是一个臣子不该质问君王的问题。
昨天说,你不听。今天说,你就听了。陛下高兴的时候我就是爱人,不高兴了我就是奴婢?
你说会永远爱我,对我好。你骗我。你明明只在高兴的时候喜欢我。
谢茂被问得哑然。
解释吧,这事儿……事关老流氓尊严,不大好细说。
不解释吧……衣飞石这样隐忍的人,憋了才一会儿就忍不住近乎单刀直入地询问了,不给他说清楚,只怕会胡思乱想,暗中伤心。
短暂的沉默僵持,衣飞石眼底微光渐黯,渐渐低下头去。
他不可能真的质问皇帝,试探一句,皇帝根本不回答他,这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谢茂被他这伤心失望的模样刺得心肝儿疼,连忙将他用力拢了拢,夹在双臂之间,低声道:“朕告诉你,都告诉你……不许伤心,小衣,朕……”
“一开始就是朕强要了你。”
“你是个好孩子,为了你家,为了你爹,忍着不高兴与朕在一起。”
“后来朕登基了,朕虽说不强着你,你不愿意就罢了,可是,小衣,朕心里明白,朕对你说了想要,你除了谋逆,再没有说不给的余地。朕想要你,又心疼你,这辈子,终究是朕欺负了你。”
“你这样好,对朕忠心耿耿,为朕立下汗马功劳,朕还欺负你……”
他说着也觉得心疼,心疼就忍不住搂着衣飞石,在衣飞石发鬓细细亲吻,“朕要你为朕充作妇人,朕不许你娶妻生子,朕害你与父兄反目,朕连你小弟弟都保不住,生生给了殷家做儿子……朕对你这样坏,朕真是坏极了……”
衣飞石竟被他说得眼眶有些湿,张口就要反驳,却被谢茂捂住。
“朕对你不好。朕不相信,你会对朕好。”谢茂低声道,“你明白吗?小衣,朕想错了,朕不知道你心肠这样好,你这样杀伐果断清冷沉静之人,朕不知道你竟这么好……”
他对衣飞石的判断,总也无法脱开前两世的印象。
今生的衣飞石依然杀伐决断,却早没了前世的清冷孤郁,处事固然冷静,绝称不上沉郁。
然而,在谢茂心目中,小衣脾性是有些变了,为人处世的三观总不会变吧?
他自认一路上威逼利诱欺哄,虽说把衣飞石拢在了身边,带上了床榻,看上去也是个恩恩爱爱的模样,可是,衣飞石这样拎得清的人,不恨他厌恶他就不错了,耗费心力再多捂上两年,大约也会喜欢自己,要说爱?
——那种不考虑朝廷家族利益,单纯只针对他谢茂,甚至为了他行差踏错、罪犯天条的爱?
谢茂从未奢望。
他心中很清楚,今生能和衣飞石在一起,固然是因为他在努力争取,可也是因为衣飞石对天下、朝廷、家族利益的一种妥协。他根本就没有给衣飞石选择的余地。
既然衣飞石是出于妥协和利益才向他雌伏,他又怎么会指望衣飞石会为他自损利益?
牛角尖钻进去就很难爬得出来,如今终于出来了,他既感动于衣飞石对自己的感情,又只能高深莫测地憋住——朕不相信你会对朕好,是因为朕觉得自己对你太坏了。
他对自己如此不自信,对自己与衣飞石的感情如此不自信,实在不太好意思告诉任何人。
若衣飞石憋住了不问,他还真的就憋住了不想提。
哪晓得二人都解了衣裳握着手靠在一起准备安歇了,却都憋得睡不着。
衣飞石努努嘴。
谢茂也忏悔过了,心头一口郁气吐了出来,突然发现也没想象中的丢脸?慢慢将捂住衣飞石的手挪开,板着脸说:“你不能取笑朕。”
“那是臣刚才……”
衣飞石又将额头抵在他胸膛上,示意了一下,“这样,陛下觉得臣太可怜了,就相信了吗?”
谢茂被他故意蹭得痒痒,有些想笑,想了想还是认真答道:“朕总是倚仗你。小衣,朕靠着衣家坐稳了皇位,靠着你灭了陈朝,如今也是有你在,朕才有在朝廷肆意行事的底气——若没有兵力支应,朕拿什么君临天下?”
这话让衣飞石觉得有些惶恐,嘴唇颤了颤,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无法反驳的原因是,皇帝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哪怕此时西北军已经解甲归田,皇帝在京中重新整饬军备,打算充实中军,前前后后也问他要了不少旧部塞进去……他这些旧部在中军当然都被拆散了,中军里也没有一家独大的情况出现,可是,皇帝照旧把他当最心腹的力量倚靠着。
“朕需要你。”谢茂重复道,“你不需要朕。”
“要的!”衣飞石脱口而出。
谢茂含笑搂着他,柔声道:“是啊,朕现在知道了,你也需要朕。”
“你刚才这样……”谢茂也学着他的动作,把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又抬起头来,“朕就想,原来小衣也这样依赖朕……他无计可施的时候,也会对朕耍无赖,哭着求朕帮他想辙……”
衣飞石否认道:“臣没有哭。”
“小衣啊。”
谢茂慢慢将他压在身下,低头亲吻他的眉眼,“朕对你这么坏,朕还这么离不开你……”
原来陛下心中是这么想的。
衣飞石并不觉得皇帝对自己很坏,皇帝说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其实,怎么会没有呢?
不想跟皇帝好,还可以谋反的嘛。更重要的是,连皇帝也说他的皇位最开始是靠着衣家的震慑才坐稳的,衣飞石又岂能不知道?仅凭着这一点儿,不上皇帝的床,还安安稳稳地在谢朝立足,就有起码十八种方法。
和皇帝好。这是衣飞石自己的选择。他做了选择,就不会抱怨,也不会后悔。
他镇日看皇帝利用这人利用那人,用谁都用得毫不客气,还真不知道皇帝原来这么心软。竟还觉得是强迫了自己,满心的对不起。
不过,换了是我“强迫”了别人,还天天“利用”别人,只怕也不会相信他会对我好吧?
衣飞石躺下任凭他摸索着亲吻,嘴角微微勾起。
他越想越觉得,平日里装得威风八面的皇帝,原来骨子里这样笨拙可爱。
陛下只想着“欺负”了我,“对不起”我,就从来没想过,你对我也很好、很好、非常好的吗?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好得我……脑子都沤肥了。
“除非,我也要陛下的好处。”
衣飞石突然伸手搂住在他身上亲昵的皇帝。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谢茂吓了一跳,胳膊拧不过衣飞石的怀抱,半撑着的身子啪唧拍在衣飞石身上,摔了个极其狼狈,谢茂气道:“放肆!”
衣飞石连忙赔罪:“臣知罪……陛下,您没摔着吧?”
谢茂没好气地骂他:“你鬼叫什么?”
衣飞石讨好地抱着他,说:“以后陛下给我一些好处,我再给陛下一些好处,礼尚往来,彼此都有好处,谁也舍不得离开谁,岂不是好?”
谢茂是真的很喜欢赏衣飞石东西,含笑道:“你想要什么?朕都赏你。”
衣飞石就红着脸坦坦荡荡地说:“陛下才赏了雷霆,求赐雨露。”
皇帝心事重重地觉得让他“充作妇人”是欺负了他,那他就先从把“欺负”变成“赏赐”开始吧。要不然,这以后动不动就钻牛角的日子怎么过?
——他闹个脾气不过是自己闷着,皇帝闹脾气,他的膝盖和脸都会一起遭殃。
第165章 振衣飞石(165)
谢茂风寒初愈,汤药还没有断。
然而,衣飞石求他赏赐雨露,他也好几日都没和衣飞石亲热,耐不住就想放肆一番。
哪晓得殿外终究还有个胆子比较肥的奴婢——赵从贵一会儿进来一趟,问添茶吗?添粥吗?圣人该进汤药了。
谢茂特别厌烦他,翻脸就想要他滚。
衣飞石才想起皇帝还在病中,红着脸下榻赔罪,说陛下病好了再什么也行。
衣飞石不肯了,这事儿肯定就不行了。这么多年来,虽说衣飞石从未拒绝过谢茂,可谢茂也确实从未勉强过他。
谢茂也不好为了这事儿发作下人,到底也是为他龙体着想。只得闷闷地喝了汤药睡下。
衣飞石挨在他身边,悄悄看了他许久,才陪着歇了。
次日不朝。
不上朝的日子,下人就不会来提醒皇帝起床。
昨夜又没闹腾,谢茂睡得早,仍是寅正就醒了。守在殿外的是胆子比较小的郁从华,并不敢管皇帝闲事。谢茂顺手就将衣飞石揽在了怀里,衣飞石低声道:“您再养一养……”
谢茂在他耳边说了两句渴念的话,衣飞石很难拒绝。
二人再起身时,就是辰时了。
“陛下用过早膳可要再睡一会儿?”衣飞石洗漱回来更衣,宫婢正在服侍他戴冠。
尽管脸上还带着抽瘀的巴掌印,衣飞石此时的表情却很精神,一扫颓然之气。显然和皇帝重修旧好,对他是一件十分振奋的事。
他知道皇帝肯定还要再眯一会儿,他真正想问的是,待会陛下歇了回笼觉,咱们中午能不能去长信宫求见太后娘娘?在他想来,若非他去黎州的事,皇帝和太后也不会吵起来,如今他自己身上的事说清楚了,就轮到他和皇帝一起去哄太后娘娘了。
然而,谢茂和他考虑问题的方向完全不一样。
宫人正在收拾弄脏的铺褥,谢茂也挪到了榻上歪着,懒洋洋地喝了口小米粥,问道:“你衙门有什么紧要的事么?”
宫婢已经替衣飞石扎好了腰带。
他今日穿的是常服,并未官服戎装,可见他今日不是去坐衙,也不是去下营。
“臣昨日已经回衙门交割了防务,今日出宫。”衣飞石仍有些忌惮皇帝生气,束手站在皇帝榻前,低声道,“黎州办差的几个该回来了,臣去看一看。”
衣飞石单人匹马回京迅速,不过,路上走得再慢,文双月押解的宋彬、易显荣也要进京了。
昨日拿着口供和证物的莫沙云已经回来,案子没查清楚之前,龙幼株也不会进宫来找皇帝——什么破事都要问皇帝,皇帝还不得累死了?如今龙幼株只怕已经在写驾帖准备四处抓人了。
衣飞石到底还记得这案子是皇帝要他襄助龙幼株办理,重要证人回京,他得去看一看。
“这事儿你就不要再插手了。”
谢茂端着碗慢慢喝粥,说话时根本不怎么考虑,显然是早有主意,“待会儿朕叫侍卫来做个样子,你回住云台养几天‘伤’。”
做个样子?养伤?衣飞石抿了抿嘴,低声问道:“臣不明白。”
“真不明白?”
谢茂才误会了衣飞石的心意,虽说衣飞石自认办错了差事挨打受罚都很应该,可谢茂本也不是为了他办错差才打他,回头想想,就觉得朕怎么如此无理取闹?竟连小衣说话都不信了。
他如今对衣飞石歉意得很。衣飞石非要装糊涂,他也不生气,解释道:“这事儿闹到今日,太后封宫不出,已然惊动了朝野。朕是必然要杀人的。你既然做了好人,便好人做到底,不要再搀和此事了。待会儿朕会传旨罚你五十廷杖——做个样子罢了,不真打你。你回住云台住几日,不要理事了。”
衣飞石确实不是真的不明白。
他只是心中还存了几分妄想,总觉得皇帝对太后一贯礼遇,说不定会愿意低头呢?
如今劝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心中那一缕妄念就被皇帝压成了齑粉,他也明白是自己想得太天真了。天家母子吵起架来,哪里像他和长公主那么儿戏?想起太后的慈爱温柔,衣飞石心中很难过,他上前跪在皇帝榻前,求道:“陛下,待事态平息了,还能接娘娘回宫么?”
“你又怎知回宫就是对她好?”谢茂冷笑道。
见衣飞石神色黯然,谢茂又想起他依在太后身边,太后偶尔关怀他两句,他就激动得满脸绯红的模样,临了又改口道,“过些日子吧。待她老人家消了气,你先去探探风声,朕再去请她。”
这时候当然不行。不把谢芳旧党最大的靠山摁下去,他怎么收拾底下的小喽啰?
※
皇帝传旨当庭杖责襄国公五十下,叫了羽林卫来施杖,这消息把半个皇宫都惊动了。
没等人看到热闹,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襄国公就被抬了出去,据说丹墀下都是鲜血,若非施刑的人羽林卫,是襄国公治下自己的兵马,只怕这位身负灭陈之功的督帅,都要被皇帝打废了。
什么?你问为什么挨打?好像是因为替黎王说情?触怒了陛下?
黎王不是钦差吗?他怎么又出事了?——好像就是在黎州出事的吧?
为了替黎王求情,太后出事了,襄国公出事了,皇帝这回是真的发了大脾气啊,黎王只怕悬!
这消息委实太过惊人,一个襄国公,一个黎王,都是皇帝最心腹的左膀右臂,平日里恩赏不断、荣宠无限。突然之间就坏了事,怎不让人惊骇?何况,这中间还夹着太后负气欲离宫的传闻。
衣飞石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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