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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我是深情男配[穿书]-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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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云一片撞着一片,凡人能享的福; 谢通幽这一生都享尽了,人家纵然有指责,大多是说他不曾娶妻的事,好似不娶妻就不算成家了。
有些好事之徒,亦或是孟浪的登徒子——这些人,谢通幽年轻的时候交往得不少,有时候喝醉了,便笑嘻嘻地戏谑他不知道敦伦之乐。
真是傻话,谢通幽其实是娶过妻的,只不过不是这一世罢了。
谢通幽以前并不叫这个名字,他更早些的时候叫原春秋,后来投胎换了许许多多的名字,有一世是个穷人家的孩子,靠山吃山,因着穷苦,只靠狩猎劈柴养活自己,身子骨虽算健朗,但开不得灵智,便以为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有一日他在山中打猎,却遇到了个天仙般的女子,他不忍心这个可怜的姑娘在大山里挨饿受冻,就将她带了回去。那女子生得很白,吃喝都很少,并不太会做工,村里的人疑心她是山里的妖精,来骗男人精血,便将她赶走了。
那一世的谢通幽人微言轻,纵然觉得村民做得不对,可也没有办法,直到后来他在山里遇到了老虎,险些被咬死,那女子又来了,她将被杀死的老虎抛开,蹲下身为谢通幽治伤,看起来不像是个妖怪,更不像是个凡人。
谢通幽当时心血一热,抓着姑娘的手,掷地有声地问她:“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那女子含笑看着他,大概是觉得他有些可怜可爱,就点了点头,两个人在半山腰上搭了个茅草屋,不再与村子来往。
谢通幽不知道她叫什么,成亲之后问起名字时,那女子只道:“既然我已是你的妻子,那你往后唤妻就是了,何必计较过往呢。”她说话并不多,可每句话都很有道理,自此之后,谢通幽果然只喊“妻”,至多有时添一句“爱妻”,好似非如此不能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的妻子是个很安静的女人,不爱说话,也不会做任何事,炒菜煮饭,刷碗洗衣,几乎样样都是谢通幽来的,她一双素手能拉开三石的弓箭,能随意提起虎豹,可从不跟谢通幽一道出门捕猎或是砍树,仿佛嫁给谢通幽只为了当个瓷娃娃。
好在大概是动得少,她吃得也不多。
有人的地方难免就有争论,谢通幽到底是个凡人,要吃饭要新衣,他得到村里去换种子与布料,一来二去的,村子里便难免传起流言蜚语,这次倒是不说那女子是妖魔鬼怪了,只说她不贤惠、不能持家、说她嫁来好几年都生不出个崽来。
还有热心的大娘挤上来,为谢通幽这个青年才俊介绍好生养的姑娘,保准两年就能抱上大胖小子。
其实有没有孩子,谢通幽倒不是很在乎,他只在意他的妻,只是不好婉拒老人家的好意,因此总要到天黑才能脱困。
其实谢通幽至今已经记不起他的妻子到底生得多漂亮了,只是隐隐约约记得那双眼眸,明亮似清霜,锐利如两把出鞘的刀刃。
道士入红尘修行,要是醒得早或是晚都罢了,最怕是醒得不早不晚,娶妻生子后才惊觉过来,父母尚可奉养,这孝道只需依从,可那女子的满腔柔情蜜意该何去何从,难道便做个负心汉,辜负了她不成吗?
修道人之间各有规矩,或是顺其自然,或是求同道助一臂之力,谢通幽与君玉贤定好了互断姻缘,只可惜君玉贤醒得太早,他一颗道心明澈,压根用不着谁再帮忙。谢通幽却是轮回再入,君玉贤忧心他最终会泥足深陷于这红尘之中,便幻化为女子来助他修行。
两人婚后五年,都不曾有子女诞生,谢通幽并不急切,夫妻日子仍是过得十分和美,加上他家住在半山腰,也鲜有自诩好心的村民来添乱生事,可惜有一日他在城中买了新衣与糕点,回家时,往事忽如流水般尽数涌入了脑海。
恩爱顿如烟云消散,回家时妻子已变作了师弟的模样,君玉贤以为他终于醒来了,脸上带着笑意。
道士间的双修,其实与夫妻敦伦的模样相差并不大,只是论起其中的情意却相差甚远,君玉贤一心助他修行,用自己的道行为谢通幽开得灵光,可谢通幽懵懵懂懂,只是沉溺于夫妻欢娱。
双修于谢通幽是欲,于君玉贤却是道。
君玉贤淡淡地笑了起来,拂尘甩上肩胛,他行了一礼:“恭喜道兄。”
墙壁上还挂着一串鱼干,磨损的弓弦断后未来得及续上,新洗的衣物在寒风之中飘荡,灶里生着火,沸水在腾。
一切宛如当初,又绝非是当初模样了。
可谢通幽的脸色却瞬间煞白,他未能成道。
之后君玉贤再未曾变过女子,或是变作潇洒的青年、或是变作睿智的老者、或是疯疯癫癫的道人、或是治病的大夫。他如同海中孤旅,坐在一叶扁舟之上,却伸出手来牢牢抓住沉溺于万劫不复的谢通幽,仿佛这样就能将人拖上船,一同抵达天涯。
谢通幽不愿意,他舍不得放手,又舍不得上船,甚至私心一起,恨不得将君玉贤一道拖下来。
可是君玉贤始终巍然不动,既无法让谢通幽彻底脱离苦海,又完全不沾半滴红尘之水,那五年的夫妻之情从没进过他的心,那许多日日夜夜,于谢通幽是魂牵梦萦的过往,于他却只不过是百年之中渺渺手段。
人老了,大概就会忍不住开始回忆,就会有这样与那样的念头。
小参仙跟君玉贤呆过几年,看起来跟他完全不像,其实骨子里都带着点似有若无的傲气,再是能哭,也将骨头拧得直直的。谢通幽就故意将这个孩子教成自己当年的模样,带点难改的顽劣,又自己所知倾囊教授,小参仙便隐约有了他们俩的轮廓,倒不奇怪,毕竟是两个师父教出来的。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当年的确是很想要一个孩子的,哪怕这个孩子只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
君玉贤到底是男人,他绝不会为了谢通幽的愿望去抱个婴孩回来的。
这只不过是痴人说梦,从谢通幽第一次推演天机,看到自己命运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心知肚明,自己所期望拥有的一切都不可能得到。这世间的才华、道行、富贵、权势,谢通幽唾手可得,他是大富大贵的天命,入仕途能封侯拜相,走商道便能金银满仓,即便教书,也可教出天下桃李,满堂锦绣。
唯独他想要的,得不到。
谢通幽大概快要死了,桌上的香气在源源不断地飘逸着,小辈们给他点了安神的香料,可困与死是有差别的,别人分不出来,他这种老人却是有预兆的。
这一睡下去,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画上舞剑的仙家信步踏云,轻飘飘走了下来,身姿优美多情,就如同古籍里记载的那样美丽,他轻轻坐在了谢通幽的身边,容貌非常年轻,然后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师兄。”
仙家的手握住谢通幽枯槁般的手掌,他的手柔软细腻地好似女子,可谢通幽的手却粗糙干枯如树桩一般。
“师弟。”
谢通幽吃力地从干涸的喉咙里发出声音来。
他老眼昏花,看不大清楚了,便一阵咕哝,慢慢抓紧了君玉贤,说道:“我真担心你啊,千秋万载,天界也都是七情六欲,三界不安生,往后说不准……说不准出什么事。你啊——你啊,你生来心无挂碍,我只怕你受了委屈,也没有人心疼你。”
仙家抚过老者衰白的鬓发,声若流泉:“莫怕。”
谢通幽笑着,怔怔流下泪了,像个孩子般倾诉道:“我好想你啊。”
那仙家又为他拭去泪珠,柔声道:“莫想。”
谢通幽努力看清他的轮廓,可终究是雾里看花,困意再度袭来,不由得闭上双眼,陷入永生永世的沉眠之中。
他还想弹师弟一个脑瓜,还想喊一句小傻子,还想笑着问被骗了生不生气。
那次师弟来还恩的时候,谢通幽快死了,没能睁眼见他一面,等到好起来时,家里已供奉起了师弟的神像,父母痛哭流涕,大感上天恩德,唯有他空空落落,知晓再没法子了。
他是仙人了,呵。
这具残破的身体刚断去生机,三魂七魄几乎顷刻间就钻了出来,谢通幽所修炼的道心已湮灭,唯独剩下茫茫然的魂魄围着君玉贤依依不舍地打转了几圈,它们已无感无识,只留下残余的本能,试图随仙家登上青天。
“去吧。”
君玉贤执起一盏灯,送这魂魄入幽冥之中,行过忘川,踏过奈何,魂魄浑浑噩噩入了人群,他转身便走,再无留恋。
“痴儿。”
回身时,仙家轻叹。
命盘上,深恩厚缘,断。
作者有话要说:双修这个事其实之前容丹跟霖雍就提过一次,她那个算是有感情的救人。
君玉贤就是单纯为了救人,虽然手段跟啪啪啪是一样的,但是意义不同——当然如果你已经有道侣了还跟别人双修,那就更是另一回事了。
君玉贤也不是真的变成了女人,是个幻术而已。
第一百八十九章 日月不变—千年
三界之战的开始; 与青丘并无任何干系; 是魔尊带来了消息。
玄解在青丘里实打实呆了四百多年; 他日日修行; 年年苦练; 只知晓赤水水早在三百年前便打不过自己; 两百年前只能过得百招; 再一百年前便连十招都接不下了,至于如今; 赤水水不愿意与他再打; 便不能得知。
如玄解这般天性; 他对世间万物并不看重; 更谈不上看轻,偶尔穷极无聊时便折磨猎物; 不为别的; 只为取乐。
只是沧玉不太喜欢他这么做,纵然天狐不说; 玄解自有办法知晓,于是便再没做过; 只是如此一来,不免更觉得烦闷。
沧玉多年前带来的那副画,最初时玄解还以为十五年来积攒的风景; 恐怕是看也看不完了。哪知才过去三十年,那副画都快被玄解翻烂了,好在他身体好了些; 于是又与沧玉在青丘之中到处闲逛,可是过去一百年,青丘的每个角落,每块石头,他都清清楚楚放在什么地方了。
自由这种东西,拥有在手里的时候,觉得好似全无所谓;可一旦被困住了,便觉得步步都是囚笼。
四百多年过去,玄解的心仍是熊熊燃烧着,他缺损了一半的本源似乎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呼应着,他没依据,可冥冥之中觉得,时日快要到了。
预言家玄解对着星象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胸膛,还未来得及多伤春悲秋片刻,沧玉就从火灵地脉门口探出头来,喊他回去疗伤。玄解的本源缺损,身子骨一直不太好,若不多加疗养,隔日脸上便会多几道细纹,这与天地同寿的烛照竟有一日会老,真可谓是笑话。
沧玉没有笑,他只是让玄解进来吃饭,今天晚上吃果子与烤肉。
玄解乖巧地答应了一声,端起自己的小木凳准备回洞里去,哪知道暗沉如墨的夜空之中忽然划过一道艳红色的流星,冲破烟云迷障,直直坠入青丘当中,仿佛又一只重明鸟来袭。
对方来势汹汹,玄解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收了收手上的小板凳,避开了突如其来的血光之灾。
魔尊若行到人世间,必要用化身方才抵消威势,可青丘虽与人界接壤,但毕竟是妖界领地,他便坦坦荡荡以原身前来,将结界顷刻间粉碎。漫天飞沙走石掀起万丈狂澜,几乎蒙蔽天地,月色被长袖掩去行踪,世间被染上红霞的艳色,对方漫不经心地抖去肩上尘埃,并不在意自己的到来带给青丘一处万丈深渊。
他本身就是深渊。
“我来了。”
天地开裂,青丘被彻底斩成两半,地泉潺潺,从深不见底的暗处传来响动,玄解的眼睛一向很好,这会儿更不会差,他看向对岸那道火红的身影,狂风凝聚成血雾环绕在身上,看不出是什么模样,像是绸缎,又像是一柄趁手的利刃,仿佛随时会按照心意而变化。
血腥气蔓延了开来。
那些血雾未曾弥漫到火灵地脉,在迷蒙的月色下,沧玉慢慢走了出来,他像一片皎洁的云,又如同山头堆砌的雪,金色的眸子在暗夜里流动着光芒,他微微垂着眼,好似带着点讥讽的笑意,又有许多玄解尚不能读懂的东西。
玄解抱着自己的小板凳,搜寻了脑袋许久,终于想起了对方的来历,于是恍然大悟道:“你的胳膊长出来了?”
魔尊对上强者时,脾气向来很好,如果是叫他欣赏的强者,那还能更好些,便“哈”一声笑出来,答道:“你当初毁得不过是个化身。”
他们俩只有一面之缘,真要说本尊见面,还是头一遭,说起话来竟如同结识多年的好友一般,甚是投缘。
因为沧玉对狐族始终有些芥蒂,至于其他二族,他们并无往来,玄解心中偏爱他,纵然沧玉从来不提,他却是也鲜少与狐族说话,这些年下来,除去与赤水水切磋,白殊与赤罗来请他也不给半分面子,莫说说话,有时候连面都见不上,因此遇到魔尊,倒是滔滔不绝起来。
魔尊心中喜爱玄解,更何况他已活过万载春秋,玄解对他而言就如同一个刚长成的少年郎,说不出的爱惜,道不尽的欢喜,既有对手的敬意,又有对少年人的欣赏,便不嫌他啰嗦,很是愿意与他多说些话:“当初你我见面,说好你来我魔界一遭,未曾想倒是沧玉长老来了一番,却也不曾见我,他是为你来的?”
“原来是魔尊大驾光临。”沧玉的声音很清,如同地下崩裂而出的泉水,世间纵然嘈杂万分,却难掩它流水淙淙,“是沧玉有失远迎。”
魔尊笑道:“远迎便罢了吧,只怕沧玉长老并不欢迎我。”
玄解想了想,竟还握着那个小板凳,乖巧温顺地有点滑稽可笑,与沧玉解释道:“他是我的客人。”
沧玉看起来有些惊讶,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他看着玄解的神态有些忧愁,又好似无可奈何一般,片刻之后才缓缓道:“只怕是要命的客人。”
这话倒奇了,魔尊久不来人世,也已有千载不曾与沧玉见面,这位大长老当初是妖王手底下的一员谋将,生得心肠毒辣狡猾,又生人不近的模样,当初妖魔争斗,魔族不知道吃了他多少暗亏,今日见他如此,不免觉得十分惊奇,便又细看起玄解来。
这一看便看出怒火万丈来,魔尊冷下脸:“你何以这般虚弱,若以你此刻修为与我比试,只怕连五百年前都不如。”
“你还不曾与我打过,怎么知道。”玄解淡淡道,他于这方面与魔尊倒差不了多少,平日与沧玉腻歪着,鲜少流露,却不意味着不存在,寥寥几句,傲气毕露,纵然他如今远不如从前那般健朗,可并不认为自己有何缺损。
魔尊冷哼道:“你这个模样,我胜之不武。说吧,你的本源被谁取走了,这六界当中不卖我面子的都已经死了,就算是天帝老儿抢去了,我也能帮你要回来。到那时,咱们再酣畅淋漓地打一架。”
玄解便轻描淡写道:“被辞丹凤借去杀天帝了,我答应过他,他事成之前,并不要回来。”
“哦?”魔尊的眼睛一亮,“这事儿倒有意思,比你我比试更有意思,你且记着今日这一战,我会再来的。”
他来去如风,顷刻间没了身影,血雾消散,徒留下深渊流水,这一击彻底腰斩青丘,深处的地脉缺损,灵气顺着断口缓缓消散,往后青丘由盛转衰,冥冥之中,似有天意注定。
春歌苦心谋划,令玄解画地为牢,守得青丘千年昌盛不衰,却也因玄解,而使青丘地脉开裂,灵气流泻,最终青丘沦为凡俗之地。
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三界之战的结束与开始相同,于这青丘并无半点响动。
只是某个与往日并无不同的晴朗午后,玄解忽然支起身来,哄正在藤萝里熟睡的沧玉变化了身形,他早就习惯什么事都与沧玉待在一起,免得自己不注意的时候,这狐狸又消失个十五年。与沧玉待在一起,千年万年偶尔会觉得无聊;可若沧玉不在,那么三年两载,就已将玄解折磨地草木皆兵了。
玄解将小小的一只狐狸抄在袖中,他踏着云、迎着风,一步迈出了数百年都不曾离开的青丘。
苍穹在悲戚掌控数万年天界的主宰死亡,众生在唾骂那搅起风云的妖王,魔界在哄笑着抛撒血肉与魂魄,天河侵染成鲜艳的红色,九天的云皆被霞光所覆盖,满天神佛静静注视这一场轮回,日月无声轮换。
这天上的神,这地下的人,七情六欲,贪嗔痴恨,无一能更改。
唯独玄解的热血在沸腾,将天宫化为灰烬的烈焰,将神佛灼烧成一缕青烟的劫火,在辞丹凤身陨后如离弦之箭,刺破云霄,横贯长虹,直直撞入那迎起的胸膛,仿若清风拂面、春雨无声那般轻柔。
此心归于此身,开裂的缺口仍在,可那本源终于合二为一。
九尾顺着玄解的袖子长了出来,越来越长,在云霄之中顺着风舞动着,落在云层上化作了沧玉的模样,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似是刚睡醒的模样,手指在天光下白得甚至有点发青,他往空中一指,慢腾腾道:“去吧,这约你迟了一百年了。”
他说这话时与往日并无不同,连语调都称不上温柔。
玄解欢欣喜悦地笑了起来,他被困了近千年的灵魂终于在此刻挣脱束缚,云层里红光涌动着,是受了伤的魔尊来寻找当年的对手,这只年轻的烛照便全然无畏地迎了上去。
人的悲喜与神不相干,神的血流成河,也影响不到人。
春花秋且落,海枯石尚烂,这世间哪有什么亘古不变的东西,权力会更迭,地位会变化,这漫天的神佛消失于俗世之中,会化作新生的婴儿。
唯有日月,亘古不变。
沧玉站在云上,狂风呼啸着他的袖子与长发,刮刀一般,似要将他的肉剜出。
两道灼热的红光撞击在了一起。
比沧玉来到这世界上,初睁眼时看到的火焰更炙热明亮。
他们不过是众生一粟。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点事,没办法更新,因为是临时有事所以没办法提醒,所以晚上回来补了下。
第一百九十章 我自飘零久—容丹
“明日你一定要睁大眼睛看着我; 每一任妖王皆是如此。”
三界之战尘埃落定的前一日; 辞丹凤已冥冥之中有了预感; 烛照的本源在几百年时光之中将他折磨得如同一具空壳,然而他的眼眸依旧明亮,瘦削的手仍旧平稳; 唯有四肢百骸被烧出了火焰的纹路,如鲜血刺于肌肤上绘出山河。
容丹没有问为什么; 她跟随辞丹凤几百年; 学得最清楚明白的,就是凡事都不要问为什么。
她坐在辞丹凤的床边; 只是说:“好。”
辞丹凤形容并不枯槁,他仍如当年一般美艳无比,只是眉宇里氤氲着灰暗的死气; 烛照的火在燃烧他的肺腑,一碗从容丹身体里流淌出的血酒顺着他的红唇饮入肚肠; 仿若火上浇油; 可是唯有如此; 才能叫皮囊不破,火焰不熄。
妖王喝了血酒,红唇便愈发艳丽起来; 他摸着容丹的手,那上头有一道永不痊愈的伤口,轻轻笑道:“过了明日,你就要好起来了。”
容丹嘴唇一颤; 没有出声,她只道:“这儿从来没有伤。”
“你也变得会说话了。”辞丹凤叹息着,伸手抚摸容丹的头,神态有几分慈爱,“我接任这个位子的时候,妖王正坐于高位喝一碗蜜酒,我走过去,一刀斩落,他的头颅飞得很高,脸上仍是惬意的神态,我让血流遍了妖界的每一寸土地,可没有谁的死再有这样的盛况。”
“他死了,不只是意味着他,还意味着妖王这个位置,意味着万千妖族,意味着滔天的权力,意味着将来千秋万载皆在你指中操控。”
辞丹凤的声音很温柔,他刚饮过酒,嗓音甚至带着醇香,可那双眼睛却坚定而冷酷,如同两道锐利的冰锥刺在容丹的身上,叫她想瑟缩,却下意识忍住了。
“一念之间,就是万千生灵的性命。”
“杀这样一个强者,远比屠戮更快意。”
“所以明日你要亲眼看着我死,你若不看着,这个位子就不适合你了。”辞丹凤说到这里,只是平静地叙述道,“八溟就不适合,他做不到。”
容丹垂着脸,她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可是每次辞丹凤说话都不会出错,她只好默默流眼泪,觉得自己不管学了多少,都如当年一般无用。
辞丹凤没有骂她懦弱,只是伸出手来,给她擦了擦眼泪,还带笑:“今日哭狠些,不打紧,等你哭过了,往后便不可再哭了,明白吗?未知死路,何谈生机,你啊……你远比八溟有本事,我教了你们俩这么多年,八溟还在原地踏步,唯有你,我知道你是不一样的。”
这个往后,不是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是一生一世,是永生永世。
萤虫挂在纱灯里照明,辞丹凤就仰头去看,远方赤鱬正在遨游天际巡视天界的动向,万千妖物如流星般散落,他轻轻道:“高兴些吧,明日有你喜欢的烟花。”
容丹自己将眼泪拭去了,她看着辞丹凤,慢慢应了声。
烟花这东西,说是很喜欢,倒也没有,只是平常日子不会随意乱放,若是放了,大多是良辰佳节,穷人家再是贫苦,节日总还会开锅沾点油腥,因而便成了容丹最喜欢的日子,仿佛见着烟花,就能感觉到小时候嘴里一点点蜜糖的香气,一点点油腥的美味。
辞丹凤是不懂这些往事的。
有些事能蔓延千年都无止休,可结局往往定格在某一瞬间,某一个时刻,某一日发生。
辞丹凤身陨那日,火光终于冲出他的胸骨,将心房活生生烧出个巨大的窟窿,容丹的眼睛一眨不眨,她紧紧看着妖王死去的每个瞬间,看着那威风八面的妖王如同折了翼的鹰,似撕去翅膀的蝴蝶,那焚毁一切的劫火将辞丹凤的生命一同带走了。
八溟避开脸,沉溺在战斗里,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这里。
容丹走了上去,她握着剑,霖雍在云层里遨游,龙尾扫荡开一大片妖兵,辞丹凤的血终于泼溅了出来,洒落在她半张脸上,还是热的,甚至有点烫,顺着容丹的眼睛流下去。她看着那不可一世的天帝被劫火烧成粉末,看见白龙女撕心裂肺地痛呼,看见那烈焰之中扑入雪白的龙女,在劫火之中消散成灰。
是容丹活到今日,见过最为绚烂美丽的烟花。
于是她一剑斩下了辞丹凤的头颅。
辞丹凤的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美丽、得意、又有点神秘,就如同他杀死上一任妖王时一样。
容丹将恩师的头颅提在手中,殷红的血顺着剑身流了下去,她将头颅高举起,声音不大,却叫万籁俱寂:“天界能说话的出来。”
于是霖雍化为人形,从云中走出。
妖族哗然,一时间失了主心骨,天界倒是井然有序,天兵天将随在霖雍身后,只不过他们数量锐减,比之刚开战时,各个模样都堪称惨烈。霖雍的父母刚刚消散,他心中隐忍着万丈怒火,紧紧盯着容丹,他知道,此刻他不是霖雍,对方也不是容丹,是下一任天帝与下一任妖王在对话。
“你能代妖族说些什么吗?”霖雍声音沙哑,“他们可又信服你?”
容丹举起了辞丹凤的头颅,血水仍在流淌,她平静道:“我能。”
妖族短暂地混乱过后,终于安静地跟随在容丹身后,听闻此声,便纷纷叫嚣起来,为她撑腰。
血渗透过云层,将绵软的白云染成了红霞,容丹没有流泪,她只是安静地看着霖雍,缓缓提出了停战的要求。
掌控了烛照本源的辞丹凤想倾覆整个天地,他要教万世推倒重来,一切法则天命尽数撕毁,他要万灵沉沦于无尽的自由之中,然而这一切是不可能的,即便没有闲凑热闹的魔界,即便没有天界,仍会再新的戒律,万灵仍旧会寻找新的规矩束缚自我。
战下去,除了无意义的死亡,什么都没有。
没有比妖王的命更值得停战的理由了。
容丹不怕霖雍不停战,她的脸上挂起凉薄的笑意,出口如刀:“若你要再战,那便战到至死方休。敢吗?”
她还不是妖王,却已有了妖王的气概。
……
天界与妖界停战了,维持了六百年的战争尘埃落定,纵然还谈不上结局,许多新生出来的麻烦需要解决,可到底不必再每日流血了。
魔尊受了伤,他被劫火那一击打了个猝不及防,险些命丧黄泉,只是打得畅快,便不干涉他们这两个年轻的继承者要做什么,带着他癫狂的子民重新回到自己的地方去了。
容丹坐在了辞丹凤的位置上,而八溟站在了她的身边。
他没有怪容丹杀了辞丹凤,接受自己即将侍奉新主这件事出奇得快,甚至成为了一把利刃,将妖族忤逆容丹的妖尽数杀了个精光。
血正如辞丹凤所言,流淌在山海间的每个角落。
月光洒在了容丹的眼眉上,她握着那柄由辞丹凤赐予又杀死辞丹凤的剑,握着这柄本为了保护霖雍而诞生最终却拿来指向霖雍的剑,柔声道:“天界如今血流成河,式微至此,魔界亦是元气大伤,我妖族当兴。”
“会那么简单吗?”八溟沉闷而惆怅地问道,“我妖族儿郎,也死伤不少。”
容丹的眼睛在暗夜里发出幽蓝的光芒,她微微笑了起来:“会的,我会做到的。”
妖族还有许多许多没有加入这场战役的存在,也许不会雪中送炭,可要来分食一口,谁会不乐意呢?
在好几百年前,容丹伤痕累累地逃到青丘,那时她只是个惊恐无助的小姑娘,扑入到狐族的怀中,没有一个狐妖给她好脸色看,唯有她的父亲。容青离群索居,他身上有旧伤,与容丹十几年未见,可相逢只是一瞬,一见面他便再无任何隔阂冷遇。
容青从未告诉过容丹,当初他回到青丘,并不只是身份暴露如此简单,而是他的妻子,容丹的母亲在多年前亲口诛灭他的心,至此后,他便如游魂一般飘荡于人世,等一个死亡。
那日来捉拿容青的道人,是从吓坏了的容母口中得知他的去处。
他的挚爱,他的妻子,他女儿的母亲,在惶恐无助之下毫无犹豫地将他推向了深渊。
容青不愿意将这一切告知,是期盼着女儿能平平安安,无风无浪地过一生,做个普普通通的半妖,可是这只半妖最终登上了妖王的位置,看到远比他当年所经历过更多的丑恶。
容丹站在王位之上,无数妖族向她俯首称臣,天界派来的小神仙瑟瑟发抖,她忽然笑了起来,这权势掌控在她的手中,这力量从未令她如此兴奋,哪怕从辞丹凤口中得知自己曾是上古神明的转世都不曾如此刻这般血脉贲张。
新上任的妖王说:“别怕。”
小神仙端着御旨,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位在三界大战时杀死辞丹凤的新妖王,她生得真美,笑起来更是勾魂摄魄,可也真吓人。
“我不会吃你的。”容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蛋,就像当年辞丹凤打量她时一般,眉宇间是肆意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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