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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我是深情男配[穿书]-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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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丹真是憎恨自己,她最怕麻烦的就是沧玉,偏生她每次遇到这样的窘境,身旁就只剩下沧玉。
  “可为什么霖雍不这么想呢。”容丹几乎垂泪,她的眼睫上挂着清晨的露珠,稍稍眨动,便飞散成雨滴,她咬紧了牙关,知道痛苦无用,知道记恨无用,知道那些无能为力的愤怒毫无意义,黯然道,“他说,他说他能明白,他心中大道重于我,自然能明白我心中有许多东西重过他,因为他无法常伴我身侧,所以他不在乎别人陪着我,他为什么不在乎,沧玉,你知道为什么吗?”
  沧玉呆了片刻,颤声道:“你说什么?容丹。”
  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东西,而容丹只是红着眼睛看他,倾诉道:“沧玉,你们这些活了千年万年的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到底是在乎我还是不在乎我,还是说他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报恩,而不是像我喜欢他那样……喜欢我。”
  容丹好似抓住大海里的浮木一般,她紧紧抓住沧玉的袖子,哀声道:“或者,或者你们这些仙,活久了,跟我们想得不一样,说的话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对吗?他不是不在乎,对吗?”
  沧玉喃喃道:“他与你说,不介意别人陪着你?”
  原着里的霖雍的确接受了容丹后宫这件事,否则一开始沧玉也不会戏谑他是绿帽子之王,可是如今听来,却觉得毛骨悚然,天狐已经意识到了,霖雍之所以成为正宫,之所以在原着里宽容容丹的后宫,不是因为他爱到容丹无法自拔,不能失去容丹,不过是因为他并不在意。
  对霖雍而言,爱情并不是那么自私的东西,他心中的天道、修为、职责远胜于容丹,因此容丹心中有什么远胜于他,他也并不介意。因为霖雍是个很公平的神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自己做不到,便不要求容丹恪守,爱与大道,对他而言并没有任何分别。
  霖雍无疑是喜欢容丹的,只是……只是不够爱她,起码这种爱,不像凡人那么近乎刻薄地要求忠诚,不像烛照这么炙热,而是淡如天边的卷云,消散又会再重聚,却始终抓不到。
  容丹并不蠢,她在沧玉的脸上看到了回答,不由得仓惶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松开手,身子一震,她重新将那面纱蒙上了,宛如披上层坚不可摧的铠甲,目光重又凝重冷酷起来:“我明白了,你们不是都这样的,他是个特例。”
  “如果是天帝阻我,我可以告诉那个活了无数年的神明,我纵是半妖,他纵是上神,可我们之间并无任何过错,即便当真不相配,那也是规矩出了错,不是我的错。”容丹在月光与湖水下轻声道,“我今日才明白,原来不是配不配得上,而是我们俩从一开始就不是同路人。”
  沧玉有些于心不忍,而容丹已经醒悟过来了,她对着两妖欠了欠身,冷淡道:“搅扰二位的兴致了,……尤其是大长老,是容丹无用,时至今日仍要劳烦大长老为我操劳,容丹在此谢过。”
  “容丹。”沧玉唤住她,“你往后想怎么做?”
  容丹似乎冷笑了一声,她觉得四肢百骸的疼痛窜上了大脑,牵扯着眼睛附近的皮肉突突发烫跳动,这种痛苦已经不会再令她不知所措了,她闭上眼,不动声色地冷静下来,轻声道:“我还记得当初在青丘时,与玄解谈过一番话,他说,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再怎么伪造假相,都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心安,我会找霖雍要一个心安的。”
  “你多保重。”沧玉没有别的话好讲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魔尊似乎被剧情卡掉,一直都没出现过,而霖雍已经是这个样子,辞丹凤更别说,那妖王唯恐天下不乱,要是会在意什么人才叫稀奇,人家后宫容丹也后宫,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容丹一正常,后宫反而就变得不正常了,这么闹心。
  霖雍简直像是某些种马文里的正宫女主,宽容和善,不介意主角一边升级一边收女人,甚至还主动帮忙,只是人家正宫娘娘好歹偶尔会吃口醋,刻意表现下自己的不同或是多么在乎主角,霖雍则比放养都夸张,简直就差放生了,他一点都不在意。
  如果此刻性别调换一下,沧玉会有点怀疑霖雍在读者里会两极分化,一边是跪舔高冷女神,一边是怒喷绿茶吊着主角,搞不好双方撕逼,在推荐里创造人物新毒点。
  沧玉与霖雍并没有打过几次交道,唯一的那次印象也已经模糊了,隐约只记得是条怪好看的龙,还引起过他对于原型的无限遐想,万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不由得十分唏嘘。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思考了如何让后宫合理的可能性~


第一百七十一章 
  回程的路上; 沧玉一直若有所思,玄解并不打扰; 因此相安无事地走到了房间门口。
  “你在想什么?”快要分别时; 玄解仍是将疑惑问出口来; 他看向沧玉皱了皱眉道; “是因为容丹的事吗?”
  沧玉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在奇怪辞丹凤到底打什么主意,狐族的事几乎没有谁在意,春歌半句话都没有问我,而辞丹凤只说留我们下来; 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做事总要有个目的吧,他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 或者说,他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夜间的寒风激起肌肤一点寒意; 这寒冷对他们而言微不足道,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格外明显; 从心里突生的恐惧促使沧玉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并没有发现,而是若无其事地说了下去:“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他似乎并不在意容丹与霖雍的关系,甚至还将容丹放在了身边。”
  过往的经历,还有今天晚上容丹所说的那些话,都叫沧玉恍惚意识到了一件事,那些看起来本不合理的剧情; 甚至令人发笑的桥段说不准早在冥冥之中有其安排,而粉饰在表面的真爱一旦被揭下,就露出底下冷酷无情的内核。
  不在乎容丹却付出真情的霖雍,注定会开启的大战……
  “你在发抖,很冷吗?”玄解并没有在意沧玉的话,他只是伸手抓住了天狐,那如玉般冰冷柔润的手在他掌心里微微发抖,很轻微,几乎难以觉察,有些粘腻的冷汗渗出肌肤,很快沧玉就不知所措地将双手抽了回去,握紧放在身侧。
  沧玉摇了摇头,他摸到自己的指尖,凉得仿佛泡过冰水,于是打了个冷战:“不,不冷。”
  “我只是有点担心。”沧玉深呼吸了一口,觉得肺腑里结出了冰碴,“担心辞丹凤所要的,远不是我能承受得起的,更不是你可以的,我总觉得……总觉得他所求不止如此。他到底想从你身上拿到什么东西?为什么迟迟不说?”
  玄解轻声道:“我们并无退路。”
  “不错,我们没有退路。”沧玉茫然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如果辞丹凤跟霖雍都不是恋爱脑,霖雍的理由已经出现了,比起容丹,他更忠于大道,这生来尊贵的上神对情爱不似凡人那么在意;那么辞丹凤的理由又是什么,露水夫妻?还是半路情缘,如果辞丹凤并没有被感情打成恋爱脑,那么他自然有自己相关的缺陷。
  辞丹凤留下容丹,又耐心教导她,甚至对容丹与霖雍的发展喜闻乐见,如果不是以辞丹凤对容丹爱得发狂这个理由来解释,那只能说是细思恐极了。
  “你不是早就知道那妖王不怀好意么?”玄解固执地伸过手抓住了沧玉,将他紧紧握在自己掌心之中,凝视着天狐,“怎么此刻才来烦恼。”
  “我是今日看到容丹才意识到了麻烦,容丹于妖界有什么用处?值得辞丹凤如此花耗心力,她是青丘的妖,又与霖雍有情。我怕只怕,容丹是辞丹凤棋上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会将整个青丘拖下水。”沧玉皱眉道。
  要是别人,沧玉可能还没这么紧张,可那毕竟是容丹啊,女主就是剧情多发事件的主要因素,别说是青丘了,就是六界都被拖下水,都不值得大惊小怪。
  玄解冷冷道:“容丹的价值,在于你如何看她,而不是她自己。你要是不在乎她,那她就一文不值。”
  沧玉差点被这句话噎死。
  他总不能跟玄解说自己搁在容丹面前最多就是个戏份多点的男配,真正的主角还是这位深陷感情纠葛的半妖妹子,只好无奈叹息道:“她到底是青丘狐族的一员,难道有什么损害,咱们当真见死不救吗?”
  玄解冷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沧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就你能,就你能,就你全天下最能,除了每天气死你对象一回之外你还能干嘛,起码人家容丹成长像跑一场马拉松,虽然慢但是看得到效果,你谈个恋爱脾气倒是一天天见大了。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而玄解看得出来沧玉的不以为然,却到底不是肚子里的蛔虫,连那些诽谤都听得一清二楚,只知道天狐八成不太高兴,他无意在容丹一事上与沧玉纠缠,更不至于幸灾乐祸对方陷入情感漩涡,那霖雍为龙如何,与他没有任何干系,他只是不喜欢沧玉过于看重容丹。
  哪怕情有可原。
  既然玄解不喜欢,那沧玉不便多提,这闹心的烛照反正帮不上什么忙,他即便有什么想法也该是跟春歌商量,于是只好反手握住玄解的手,左右打量了下,问道:“本来离开琉璃宫时已经说好要让你好好休养,没想到如今出了山海间这么一遭意外,你……你的伤还好吗?可还有难受?”
  “没有。”
  玄解对这种事颇为坦白,绝不耍任何心机,不知是不屑,还是逞强,他摇摇头道:“没什么大碍。”
  “当真?”
  “千真万确。”
  送玄解离开前,沧玉忍不住说道:“我在意容丹,并不是毫无缘故,我对她确实没有感情,不过我曾经答应过她爹要好好照顾她,既然已许下诺言,绝不会反悔。”他轻声叹息道,“你别看容丹现在如此,说不准往后她的造化在你我之上,何必与她为难呢。”
  他实在是想不到别的招数了,只能找这个不算理由的理由了,其实也算不上撒谎,毕竟当初沧玉的确答应了容丹的父亲要好好照顾容丹。
  玄解皮笑肉不笑了下,可能是有听没有信,或者是信了不以为意。
  沧玉觉得玄解这二十年升级攒下来的点数大概把“气死对象”这个技能点满了。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转身前,沧玉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玄解只是摇了摇头,将他送进房中,自己站在门口呆了片刻,见着房间里烛火闪烁片刻后熄灭,才转身离开。
  沧玉实在不该对他撒谎的。
  玄解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强大的力量过早支撑开了这具弱小的身躯,他按住云头,抚平五脏六腑内焚烧般的痛楚,眼前一阵阵发黑,过了片刻才稍稍缓解。
  他在休息的这段时间里,脑海里除了痛苦再无它物,那种感觉仿佛瞬间吞噬了神智,直到平息后玄解才有空余去思考沧玉。
  天狐总是会忘记玄解格外能看清楚他人心思这件事,他撒谎,自然是同样的。
  可是沧玉为什么撒谎,实在没有道理,按照他的行为来看,这无疑是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可是他为何心虚,为何犹豫,为何胆怯?
  玄解猜不透,想不明白,他平静地等待这伤势的发作过去,始青的烈焰在胸膛里熊熊燃烧着,滚烫而炙热。他明面上嫌弃沧玉对容丹的在意,可心里听从沧玉早已成了习惯,不由得想起沧玉忧心忡忡的那番话来,就入了心。
  始青与她的伴侣居于世界一隅,她看过这世间无数春夏秋冬,看过玄解不曾了解的风景,穿梭于岁月之中,对她而言,今日与明日没有什么不同,而千千万万年前与千千万万年后同样没有任何分别。
  那女子智慧而平静的目光曾注视着他,意味深长般地告诫他:“我与你爹都不会再帮你。”
  玄解茫然地在这世界里闯荡着,他奔跑在自己所铺陈的道路上,焉知这是不是别人刻意引导的道路——
  辞丹凤。
  玄解吞下了涌上喉咙的血沫,这一步是否早已被始青看到,是否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劫数,他从来都看不透那个分不清男女却位高权重的妖王,至今仍不知道辞丹凤究竟是男是女,不过警觉提醒玄解,那并非是个简单的人物。
  沧玉的怀疑合情合理,他们并无任何筹码,只能束手就擒。
  玄解咳嗽了一声,漠然地想:他总不可能是要我的命,至于其他的,拿去又怎样。
  他还太年轻,年轻得近乎无畏,年轻人总是有一定放肆而桀骜的特权,这是苍天所赋予的,是暮气沉沉的人永远无法体会的东西。
  玄解缓了会儿,就驾云飞回了自己的所在,他的伤势的确无碍,只是在发作的时候吓人,其他时候倒真没什么感觉。
  人家吃饱了还需要半个时辰消化,更别提沧玉被玄解气饱了,当然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消化自己满肚子的憋闷,不过撇去闷气,他真正在意的并不是玄解这个恋爱杠精,而是辞丹凤的真正目的。
  还有春歌的态度。
  到底是能当族长的妖,就算再傻白甜,起码手上会有两把刷子,否则早被生吞了,更别说春歌是经历过宫斗戏的妃子,要说她彻彻底底是看起来那么傻大姐的模样,打死沧玉都不信,人有许多面孔,妖也不例外。
  也许对沧玉是一张脸,对辞丹凤又是另一张。
  沧玉打定主意,准备去找春歌谈谈剧情,切磋交流下进度。


第一百七十二章 
  感情是一柄不见血的刃; 只能够伤害拥有它的存在,人与妖都是如此。
  春歌撩起袖子; 她的手臂上有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皮肉肿起; 鲜血已经止住了; 干涸在裂口处,她怔怔地看着,看着那皮肉起伏不定,靠着仅存的灵气缓慢地恢复着,于是忍不住用指尖细细描绘了一番; 有些发烫,还有点疼。
  人的伤疤不像是妖这么简单能好; 他们很容易死在微不足道的伤口之下,死于失血; 死于生病,死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即便侥幸痊愈了; 那些疤痕都会尽数烙印在身上。
  感情的伤也会如此吗?
  她突然不希望自己好得太过彻底了,灵力被瞬间中止,那伤口丑陋地显露着,看起来几乎有几分狰狞。
  门响了起来。
  春歌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沧玉会来,可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 她将袖子拉下,在记忆里搜寻当初是否有过与沧玉争执的场景,但是什么都没有,沧玉的心思埋藏过深,除了幼年极不懂事的那段时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沧玉失态了。
  “进来吧。”春歌有些萎靡,她不知道这种疲惫是来自于伤势还是内心,腥气蔓延在口腔里,她隐约猜测到了辞丹凤的下一步,可是无能为力,甚至要做他的帮凶。
  沧玉推开门走了进来,神态很自然,并无任何不悦,更没有什么兴师问罪的怒气,他只是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春歌,温声道:“春歌,你看起来很累了,不然我明日再来,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不……。”春歌的肺腑仿佛被重重捶打了一次,猛然吐出口鲜血来,她没太在意地伸手抹去了,低下头唯恐看见沧玉的神态,这些不着痕迹的手段看起来可笑,用起来却很顺手。春歌并非不擅长示弱,而是要看对象是谁,目的是什么?
  沧玉看着此刻的春歌,只觉得心里打鼓,加上玄解,这可是两个重病号了,刚刚妖族们起哄的时候说那么大声,沧玉当然听见了,只是他不知道这种事对妖族而言意味着什么,因此看着春歌受伤,只是咂舌他们打架下手真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
  “就现在说吧。”
  吐出体内的淤血后,春歌气色仍旧不佳,不过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她慢条斯理地用丝帕擦拭了自己被血脏污的手,强迫自己直接面对沧玉,轻声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真的无事?”
  春歌摇了摇头,没有再回答这个重复多次的问题,她可以利用沧玉的关心,可不会无休止地用这一招下去,更不会借此躲避。
  “春歌,你是不是瞒了我一些事。”沧玉斟酌地问道,用词略有些谨慎,他今日看到容丹之后才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春歌不该像她现在所表现得这么没心没肺。
  辞丹凤既然不是突然恋爱脑发作,那么他对容丹如此耐心教导,甚至不在乎对方跟天界来往,必然是在利用容丹下一盘棋,那么一定不会放过此刻正巧有了把柄的狐族,可是春歌却什么都没有跟沧玉说,她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如果可以,沧玉实在不愿意怀疑春歌,这位性子急切的女族长帮过他不少忙,沧玉占据这具身躯已觉得非常愧疚,他到底不是真正的大长老,没办法底气十足地质问为他们四处奔走的春歌。
  沧玉的用词谨慎地令春歌几乎要发笑,她深深地看着沧玉,将烛火推向了天狐,错落的阴影笼罩在那张总是热情而快活的笑脸上,再看不清楚那笑意究竟是讽刺还是欣喜。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相信我吗?”春歌哑着声说道,“沧玉,你会怎么选。”
  沧玉平静道:“我会相信你。”
  春歌的笑容便像是哭泣了,她这次沉默了很久,又问道:“那么,这个问题,你是以沧玉的身份来问春歌,还是以大长老的身份来问族长。”
  即便再迟钝,也该感觉到问题所在了,沧玉倏然看向了春歌,对方正看着他,不再是以朋友的身份了。
  他开始明白,这件事从来都没有自己所以为得那么简单。
  所有人都在按照路线行动,而沧玉才刚刚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并不是观棋的人,而是这棋盘里的一颗棋子。
  “你并不需要我的答案。”沧玉的声音温和得近乎柔情了,可是他看向春歌时的信赖已消散得彻底,友情被阻隔在外,在场只剩下了狐族族长与大长老轻声细语地交流,“春歌,你已经选择了自己的答案。”
  “玄解是个好孩子。”春歌沉默片刻,轻声道,“沧玉,他是个很好的孩子,很年轻,很有活力,可是他不该是烛照,起码不该是落在青丘的烛照,从他被重明鸟盗走那一刻开始,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于你,于我,都无任何干系。”
  沧玉只是平静地看着她,问道:“你做了什么。”
  “沧玉……”
  “你答应了什么?”沧玉问道,“我想知道,作为狐族的大长老,我想知道。”
  春歌静静地看着他,嘴唇微动了动,低声道:“我答应了天帝,狐族连同玄解都不会出战;我答应了尊上,狐族不会干预任何事,而他还在位时,玄解绝不会离开青丘半步。”
  沧玉看着她,方才悠闲轻松的心情荡然无存,他早就想到过这种结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只是不明白春歌为什么要瞒着自己,他只是不明白……不明白……
  “那辞丹凤又想要什么?”
  春歌摇了摇头,她轻声道:“他要玄解一半的本源,确保玄解不会有太大的威胁。”
  沧玉听明白了,他突然什么都明白过来了,他这一路兜兜转转,并不是救了玄解,而是将这只烛照摆上了餐桌,供以各怀鬼胎的势力瓜分蚕食,各家拿走了自己所得的东西,留下完好无缺的骨架留给沧玉。
  当你想终结一个错误的时候,必然会开始另一个错误。
  天界需要烛照的人情来牵制,因此宽宏大量释放了玄解;妖王需要弥补狐族的缺失,因此轻飘飘地开口索取;狐族需要一个强大的守护者,烛照的名头无疑够响亮。
  “玄解呢。”沧玉低语道,“春歌,那我呢?”
  春歌的面容上稍稍流逝过一丝不忍,很快就消退了,她脸上重归平静:“这是为了狐族,沧玉,你明白吗?”
  “为了狐族,那玄解呢?”
  “起码他没有死!”春歌猛然站起身来,发怒道,“难道今日局面是我造成的吗?他本来就不该落在狐族,如今发生的这一切,是他自己所造成的,难道我想保护狐族也有错吗?沧玉,你明不明白,你不止是玄解的沧玉,你还是狐族的大长老,你为什么口口声声、心心念念都只有玄解?”
  沧玉便不再说话了,他站着,被这些消息砸得头晕眼花。
  “为了狐族。”沧玉重复了一次,“春歌,我多希望你说得是为了玄解,无可奈何,你为什么连骗我都不肯。”
  “沧玉。”春歌说,“你不要忘了,你是大长老,而我是族长。”
  沧玉扶着桌子,他握紧了桌布,那上面还残留着春歌的鲜血,红得有几分刺眼,有种熟悉的痛楚忽然蔓延到心口,痛得他几乎直不起身来。
  就如同初来乍到时,重明鸟几乎杀死他的那道伤口,太痛了,一次就能记住,再也忘不掉。
  “我很相信你,春歌。”沧玉几乎无声地呢喃着,“我那么相信你。”
  春歌忽然笑了笑,柔声道:“我也很相信你,沧玉,可是我知道,你再不会相信我了。”
  “你说得对。”沧玉回答她,他抬起头来看着春歌,面容几乎□□歌陌生,她觉得自己所看到的似乎不是沧玉,而是另一个人,另一个自己全然不认识的人,“族长,我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狐族。”
  沧玉甚至为春歌倒了一杯茶,他的声音从没像今日这么宁静而温柔,也从未像今日这么疏远,让春歌想起了他最开始失忆的那些时光,仿佛他们是全然陌生的存在,于是觉得身上的伤又开始作痛起来,手肘上入骨的伤口传来布料摩擦后的烧灼感。
  事实上那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妖很难留下疤痕,除非是几乎夺去性命的,春歌不知道沧玉被重明鸟重创后的那道伤口是否愈合了,可她知道,有些伤口这一生一世都无法再愈合了。
  她开始连头都痛。
  “这是玄解欠你们的,也是我欠你们的。”
  沧玉最终说道,他将那杯还冒着热气的热茶捧到了春歌的面前,而后转身离开了。
  春歌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那个燥热的午后,她想起了沧玉倒在地上几乎死去的模样,又想起了沧玉好不容易睁开眼睛茫然看着她的神情,最终无力地瘫坐在了凳子上。
  不管是容丹还是玄解,沧玉都为了狐族放弃了。
  他最终认命了。
  春歌哭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玄解找到沧玉的时候; 天狐正躺在水边,潮湿的水雾浸透了他的衣袖; 那些泥泞没能沾上绣了云纹的衣摆; 不少落叶倒是安安心心窝在了雪发之中。
  沧玉安静地像是死了一样; 他躺在那; 连动都没动。
  而烛照逆着光遮住了天狐的大半身躯,躬下身低着头,仔仔细细看着沧玉脸上每个细微变化,试图挖出他心里隐藏的秘密,因为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他最终开口坦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春歌说你们吵架了?”
  “你不生气了?”过了好久; 沧玉才有点懒洋洋地开了口,他将手枕在眼前; 不知道是想阻隔开日光亦或者挡住玄解。他跟春歌的表现截然不同,春歌看起来就像是他们俩反目成仇了,而沧玉……沧玉看起来宛如抛下了珍贵又无关紧要的东西; 如果玄解足够了解凡人的话,他大概会形容沧玉这会儿像是饥荒时的难民抛下黄金那般不舍又无奈。
  “我没有生你的气。”玄解回答他,然后主动地坐下来,有点习以为常地将沧玉柔若无骨的上半身抱起来。
  在沧玉变成原型的时候,玄解就喜欢这么抱着他,只是很少把他抱起来过,天狐的体型虽然纤瘦; 但实际上并不小巧。
  人形倒是很稀少。
  “干什么?”沧玉靠在他怀里,似久病多年的可怜人,又像乖顺的家猫,半点都没有反抗,然后他躺下去,枕在了玄解的大腿上,空落落的脖子终于有个去处,忍不住从喉咙里呜咽出来了叹息,既疲惫又放弃,“你不嫌腿酸吗?”
  “没关系。”玄解平静道,“这样你会舒服点。”
  沧玉轻笑了声,他道:“从哪儿学来的。”
  天狐听起来有点懒散与漫不经心的意味,并不是需要答案,只是想这么絮絮叨叨着,一来是不让耳朵闲着,二来是不愿意跟玄解纠缠春歌的话题,他没什么好说的,也没有什么想说的。在这件事上三方都能得益,唯独沧玉跟玄解软面人似的,谁都能来捏一把。
  玄解没有回答,他干燥的手抚摸过沧玉的脸颊,让天狐想起沙漠的风沙,他不知道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只是印象里曾经看到只言片语,可能是从各种各样的网站或是视频甚至文字里感受,滚烫炙热,擦过肌肤时仿佛血肉都随之融化剥落,带来难以言喻的刺痛感。
  空气都仿佛被烧融成了两层,人影摇摇晃晃分割开来,重影飘荡,沧玉眯起眼,适应着突如其来的阳光,世界被分开三片,黑白二色在他眼瞳里翻滚,虚影跳跃过睫毛,一片震荡过后,万物的色彩终于重新规矩地整理好方位,有条不紊地进入他的视野。
  过了好久,玄解大概意识到了沧玉没有再开口的打算,这才解释道:“我自己想到的。”
  沧玉就配合着笑了笑,突然生出点不可言喻的心酸来,他什么都不想想,可脑袋仍旧在想那些他早就应该想的东西。
  他想起自己当初拜托春歌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在前不久被重复了数次。
  一切,以狐族为重。
  太讽刺了。
  沧玉曾经那么愧疚,那么无助,他放任自己毫无保留地信任春歌,最终换来的却是春歌坐上高台,与天帝甚至妖王共同把酒言欢,他们毫不迟疑地切开玄解热腾腾的身体,瓜分这只烛照仅剩的利益。
  “玄解,我害了你。”沧玉看着他,低声道,“你恨不恨我?”
  玄解若有所思,他问道:“你与春歌吵架,是因为这件事吗?”
  这让沧玉有些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他怔怔地看着天空略有些出神,轻声道:“是我想错了,我……我的意思是不希望狐族受此牵连,可春歌却借此为狐族谋求利益,哈……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大长老,更不能保护你,这两样我都没有做到。”
  “我不恨你。”玄解平静道,“这不是你的错。”
  “如果不是我步步选错,也许不会到今日这个地步。”
  玄解摇了摇头道:“没有,沧玉,这是我做的决定。”他看着沧玉,一如往常般坚定而冷静,“是我默许的,在你决定这一切的时候,我没有反对,那就代表我同意了你的抉择。如果生命交给了他人来决定,却将成功归于自己,失败归于他人,那本身就是一种懦弱与逃避。”
  “沧玉。”玄解问他,“他们想要我的命吗?”
  “相差不远。”沧玉终于坐起身来,张开手抱住了玄解,他皱着眉,于心不忍道,“辞丹凤要你一半的本源,春歌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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