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听说我是深情男配[穿书]-第3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谢通幽无奈,总不能为这点小事跟唐锦云撕破脸皮,只得也请他来一道看戏。
这戏园的戏班算是谢家出资养的,唤一声主家没什么,不过签得不是卖身契,非要说起来,大概就是昂贵些的短工,这些戏子颇受欢迎,花销更是不菲,因而私底下要做些什么,谢家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要不闹出丑事来,能定期演出,那就是班主把自己卖了,谢家都不会多说几句。
因此许多读书人私底下,又管戏园子叫相公堂子,来此看戏玩乐两不耽误,大好时光消磨去,这是风雅之事,没人会觉得荒唐。
不怪谢家胆大,这能进戏园子的几乎没几个省油的灯,不是大富大贵就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唐锦云比起谢通幽是真正的纨绔子弟,他前不久对着玄解心里痒痒,不意味着这辈子就准备守身如玉了。谢通幽出门这段时光,他直接搭上了演狐妖的那个旦角儿,因此今天戏园子开门,直接熟门熟路进了后台,打算来偷个香。
这唐锦云算是谢夫人的半子,本身家境殷勤,出手又十分大方,戏班里各个都见着他笑逐颜开,忙不择地挨上前来,便是从这少爷手指缝里漏点出来,都够他们吃穿不尽一段时日了。
就这样哥哥妹妹胡乱叫了一路,待唐锦云到那旦角扮相的衣间时,已不知贴了多少粉腮,扑了多少香气,口脂沾得满面都是,露出笑盈盈的风流模样。
戏还没开场,沧玉跟谢通幽在喝茶谈话,玄解对茶酒都没滋没味,就走出来透透气。这时云已压得很低,渐渐起了风,恐怕待会儿就要下雨了,玄解顺着回廊往前走,风里已经带了点潮意,薄薄覆在肌肤与衣物上,沉郁地坠着,他望望天,隐约嗅到雷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今夜恐不是寻常的雨。
玄解边想边走,绕进丛生的竹林里,忽然听见了些声音,不由得抬头望去,隔着一池春水望见了戏台后的小楼——就是戏子们化妆扮相的后台。二楼的小窗开着,忽然垂出一人身影来,眉眼勾描了小半,粉面桃腮,两眼春情,便是这般天气下仍见他肌肤莹亮,秀眉稍稍舒展,呵气成雾,似是痛苦又似是欢愉。
这两处离得颇远,非是神射手或玄解这般能为绝看不清半分。
狐族性教育水平相当之差,玄解对野兽倒有些许了解,可具体如何全然懵懂无知,更别提是凡人的风月之事了,因此皱眉不解,认出那人是今夜要上台的旦角,便是之前饰演狐妖的男子,这戏班子里不少十几岁的少年郎,这个男子年纪要大些,有种少年难以比及的风情,因此玄解多少有些印象。
还当这人是受了伤。
玄解没有什么救人的好心肠,正要迈步离开,忽听得一段戏腔渺渺,那本该唤“和尚”的嗓音从高到低,媚态至极,腻声道:“你这死人,好不正经。”
窗头晃动一阵,又露出唐锦云半个身子来,见不着脸,那旦角仿佛是坐在他腿上的,两相依偎着,于是很快就探出头在那小窗旁,叼住那两片肉嘟嘟的红唇。
这时天色暗得快,屋内点了盏豆灯,只见两人脸儿相贴,胸膛依靠,你紧紧搂着我,我紧紧挨着你,衣服略见着凌乱不堪,听唐锦云喘着粗气道:“好哥哥,你正经 些,与我在这里厮混?”
那旦角嫌他说话不好听,不轻不重扇了他两耳光,吃吃笑了:“你这冤家。”就要起了身来,被唐锦云连忙拉住了。
待会儿就要演戏,铁定不能真刀真枪得来,这旦角还是主人公之一,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唐锦云只怕自己色心刚消,脑袋也要跟着一起被削,谢通幽对他的事无动于衷,但要是闹得没面子了,也有的是法子狠狠收拾他一顿。
唐锦云该硬的时候硬,该怂的时候也怂得出奇。
两人顾着亲个小嘴调会儿情,捏了几把小腰,不敢做实,拿个腿儿摩挲,腻腻歪歪你侬我侬了半晌,又听唐锦云道:“好哥哥。”他搂着又亲了两口,“你我今日共赴这云梦之台,可知这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难怪今日要下雨,且看今日发怎样的大水,能不能冲垮了小弟。”
那旦角嘤咛一笑,脸上皆是湿汗,纤指戳在唐锦云眉心,嗔道:“我不是真神女,你道那假襄王,说什么赴巫山踏云梦,怕是洪涛消磨了恩爱。”
玄解不明所以,哪知道人类有那么多花样,更何况野□□合从不脸红,时间也没这么长,只是冷冷淡淡看了会儿,确信没人谋杀那戏子之外,还略有些困惑他们在做些什么。
唐锦云是风月老手,这事儿上最是知冷知热,单是唇舌就叫这旦角儿气喘吁吁,丢盔弃甲,红晕烧上眼角,化作一滩春水软在他怀中。
玄解看了片刻,本是心如止水,怎奈那旦角眉眼风情万种,勾得又是狐妖形态,十分妩媚,借着天色昏暗,影子在烛光下轻轻移动,那双眸子竟与沧玉有了几分相似,不由得将那旦角的脸想成沧玉的模样,好似沧玉坐在自己怀中,笑盈盈、羞怯怯,似嗔似怒,心下不免一动。
不知是即将下雨闷得心里透不过气来,还是日子本就炎热,叫玄解浑身仿佛都生了刺,心中烧出了无名火来。
且撇下玄解初次遭遇凡人风月之事,震撼不提,沧玉跟谢通幽喝茶当然是在说些正经事。
今日天雷凝聚,阴云压抑,非是寻常雷公龙王司职,而是有人渡劫。
沧玉看得出来,谢通幽当然也看得出来。
这方圆百里的修士没几个能有这般能耐,加上他们刚跟君玉贤分开,可想而知,今日渡劫成仙的是谁。要是不知道谢通幽的心思,沧玉绝不会多想,可现在都知道对方的心思了,想到君玉贤当日所言,禁不住叹息了一声:“那日我与君道长交谈,他惋惜有人一步之遥便可登天,想来就是在说你了。”
几百年的师兄弟情与修为毁于朝夕,不怪君玉贤遗憾。
就连沧玉听来都觉得有些可惜,好比辛辛苦苦读了几十年书,突然就毕不了业,拿不到证书了,怎么想都很惨。
说起来,沧玉自己大学都没毕业,四十来岁了只有高中文凭,如此一想,更是悲从中来,不免有同道中人之感。
谢通幽微微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饮了口冷茶,仿佛这口茶水能顺着喉咙下去,浇灭心中未曾燃烧殆尽的余烬。然而他心中空空落落的,没什么火,只剩下了这晃荡的水,顶着皮囊摇摇摆摆,推着站起身来。
他本以为自己准备好了,然而听这雷霆震动,方明白什么准备都无用。
心早就飘到千山万水外了。
恰好此刻班主来请示要不要开场,谢通幽点了点头,看着老班主退身离去,僵硬着笑道:“沧玉兄不妨一起?”
沧玉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其实他们所在的此处也可以看戏,只是稍远些,不过视线开阔,也算得上是好位置。然而毕竟主人家邀请,他自然不好拒绝,心里同时纳闷起了玄解到哪里去了,好在等到两人下去坐在戏台前第三排处时,玄解从回廊处回来了。
这时天空一声惊雷,伴着二胡与琵琶开场,加上戏剧本就是和尚脱俗,竟仿佛天公都在凑热闹,显得格外合情合理。
各角登台献唱,待到头一出戏结束了,风雨一道下来了,第二出就是那和尚看破红尘,坐化脱俗,顺着那雷霆之声,颇有几分法相庄严。
雨很快就下大了起来,戏词字字句句,句句字字消散在风中,雨珠子砸得人几乎发不出声来,唐锦云在高楼上瞧着,忙吩咐小厮去给主人撑伞。班主从后台匆匆忙忙赶出来,两只手搭在眼睛上,拼命眨动了两下,在雨中问谢通幽道:“主家,这般大的雨,还唱吗?即便要唱,您也到里屋去听,我这儿叫他们唱大声些,别坏了您的身子。”
“唱。”
谢通幽掷地有声,神情没了平日的温文儒雅,竟显出三分可怖来,他冷冷觑着班主,看得人心慌。
班主是拿钱吃饭的,哪敢多管主家闲事,更何况他们这些戏子命贱,这贵人都陪着淋雨了,哪好意思再三询问,显得自己这般娇贵,只好退下了,到后台让厨娘煮上一锅姜汤,今日上台的都闷头说了个遍,让他们把嗓子放出来。
戏班子走南闯北的,本就得喊得出声音来,否则戏台底下闹哄哄、乱嚷嚷,怎么镇得住场子,做这行都是老天赏饭吃,要是嗓子坏了,那就活该没饭吃。
撑伞的小厮听了劝来给他打伞,谢通幽摇摇头,将伞挥了开来,坐在雨中自虐般看这出戏。
唐锦云只好自己赶下去,撑着伞对他道:“春秋郎,你这身体向来不好,你要是心情不佳,我陪你吃酒去,淋雨做什么。”
谢通幽充耳不闻。
沧玉心知肚明谢通幽是为了什么,坐在一旁淡淡道:“他自己喜欢,你吵他做什么。”
他目光冷冷,唐锦云被噎回话来,怒目圆睁,气得简直要在地上跳天鹅舞,可想想沧玉的力气,又立刻怂了下来,愤愤不平又气冲冲地往回去了。
不是唐锦云不仗义,总不能他跟谢通幽都淋雨生病,还是要有人照顾。
君玉贤修得无情道,走得无心路,如今羽化成仙,本是情理之事,加上他拖延修行等了谢通幽近百年,灵力更是精粹,并非强行渡劫,因而这天雷只下九道。
雷霆震怒,日月失道,星宿乱位,修道人以凡胎获长生,从此免灾厄、少忧思、消苦乐。
天边第九道惊雷响起时,连戏台上都被照得惨白,和尚已下了台,那演狐妖的旦角不知是排练使然,还是被吓软了腿,跌在了戏台上,声音婉转凄苦,雨蒙蒙,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得如泣如诉,叫人心中断肠。
谢通幽没有再看台上了,他望着天边的雷霆,脸色也被雷霆照得苍白,好似不怕伤眼一样,直勾勾盯着那雷霆看,喉咙口忽涌起恶心的腥甜,猛然吐出了口鲜血来。
几百年的竹马之情,近百载的轮回追逐,他于岁月中偷得一年是一年,偷得一月是一月,偷得一日是一日,再然后,一个时辰,一盏茶,甚至瞬息,都好似窃来的。那人眉眼微末的些许怒气与笑意,每句话每个字,都被拆解得体无完肤,值得细细品尝,值得反复体会。
巫山一梦枕华胥,怎奈得他无心无意亦无梦。
他走了。
他真正,走了。
如今谢通幽方知,这般绝望苦楚,怎是那长诗妙语能描绘出万分之一的,心中才掠过这般苦思,登时晕倒了过去。
这一晕,抛下人世不管,抛下红尘不知,飘飘荡荡,难觅神魂,隐隐约约见着个蓝衣童子坐在树下,桃花纷纷,冰冷的眉梢荡出点笑意。
叫谢通幽不愿醒、不想醒、不肯醒。
此后谢通幽大病一场,身体迅速消瘦了下去,倒是《思凡》的结局摆上了戏台,短短几日就演出了无数次,不知惹得多少闺中少女流泪,几等书生雅士叹息。大街小巷都以听一出《思凡》为傲,这戏日日排,夜夜演,外人猜测谢家得了不少银钱,只怕是要笑开花,焉知谢家半点欢喜也无。
如谢通幽这般二十来岁的青年人,正当年轻力壮,本该神气常坚,不衰不老,疾病难侵,兼着阳气又重,孤魂野鬼都畏惧。然而他这一病如山倒,若非玄解与沧玉在此,半夜就有循着这道魂上门来吞吃的小妖与厉鬼将他吃干抹净了。
谢通幽的修行极高,他那道体的三魂七魄正在转来,因而天庭放胎光,精粹无比,若真叫寻常小妖吞了魂魄,稍加修炼片刻,就能将他这数百年的道行练化了。
幸好沧玉与玄解在旁,魑魅魍魉有心无力,只是这道行入不了这具身体,好似泥牛入海,消弭无踪,散于天地之中了。
本就是死胎,还能求什么精华内蕴,天赋体生。
往后谢通幽就当真是个平凡无奇的短命人了。
沧玉本想看完戏就离开,哪知道谢通幽突然病倒,此刻说起去意未免过于可疑且不近人情,加上小参仙被吓得六神无主,就在谢家多滞留了几日。
谢夫人最是疼惜这个宝贝儿子,见谢通幽病倒,整日垂泪涟涟,几乎要打发了戏班子出门,好说歹说才被唐锦云劝下来,不过她连带迁怒到唐锦云身上,怨 他没劝住谢通幽,把人一道赶了出去。因着此事,对沧玉与玄解的态度同样冷淡了不少,只是顾忌二人是儿子的朋友,不便恶言相加,只是没有再做搭理。
待到谢通幽醒转,就见着了神情憔悴的谢夫人,他先要了杯水,又疲惫地坐起身来问沧玉与玄解在何处。
纵然谢夫人十万分的不愿意,仍是拗不过谢通幽,恨不得将天上月,海底珠都捧到他面前,在谢通幽生病这段时日,小参仙这个乖孙在她心里都被排到了第三位去,哪里还敢叫他不欢畅,急忙吩咐了丫鬟去找人来。
待到沧玉跟玄解来时,谢通幽已喝完了一碗粥,谢夫人用丝巾给他擦了擦嘴,他病容恹恹,几乎半点精神气都没有了,声音又低哑:“母亲,儿有几句话想与他们单独说。”
谢夫人给他擦了擦汗,又扶了四五个软垫让他靠着,应着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回头,依依不舍,关门的速度都慢了许多。
“二位请坐。”
玄解坐在了桌边,沧玉不那么客气,就走过来坐在了床边,见谢通幽的神色不好,脸上却带笑,一时有几分心酸,故意轻松开口道:“你这一病可好耽误,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生怕哪日起床来就被你家下人请去送终。”
谢通幽气若游丝,仍是牙尖嘴利,笑道:“沧玉兄客气,实在用不着你摔盆。”
摔盆一般是葬礼时死者的长子来进行的。
沧玉见他还可开玩笑,稍稍松了口气,送终与摔盆都是玩笑话,没有自己开别人的,却不准人家开自己的道理,他神情温和少许后又道:“你这原身修为不差,引来了不少妖魔鬼怪,怎么竟无半分准备。”
“难道二位会眼看我被吃掉不成?”谢通幽笑了笑,“朋友在侧,谢某躺也躺得安心。”
闲话叙罢,谢通幽的手搁在被褥上,透出种不自然的青白色来,似将死之人一般,他缓缓道:“请二位前来,实是有一事麻烦。原本我自己可以解决,如今看来,只怕再不能如往日那般无病无灾,还请二位看在我的面子上跑一趟。”
“你助我们良多。”不等沧玉开口,坐在一旁的玄解先出了声,他静静看着谢通幽,丝毫不给自己留半分转圜余地,“说吧。”
沧玉有些纳闷这倒霉孩子为何如此实诚,都不听听对方到底要提什么要求,要是谢通幽说出他们做不到的条件,难道也应下来吗?
其实沧玉心知肚明谢通幽绝非是刻意刁难的人,只是习惯了给自己每句话留好退路,免得陷入尴尬境地。只不过玄解都已经说出来了,他当然不会傻到这时候再上去添堵,更何况正如玄解所说,谢通幽助他们良多,干脆默认。
尽管君玉贤与谢通幽最初找上门来,只是担心他们两个大妖作乱世间,然而之后种种情谊绝非虚假,单是玄解的事就堪称救命之恩,眼下君玉贤离开了,这恩情加倍,全报在谢通幽头上算了。
就算是谢通幽真要天上的月亮——这个还是谈一谈吧。
“我前不久夜观星象,发觉有位挚友近来有难,他就隐居于小仙峰青山村之中。”谢通幽咳嗽了两声,下意识抓紧了被褥,皱眉道,“如若不麻烦,我想二位代我去看上一看他的情况,假如可以——”
救他一命?
“还望二位能为他收尸。”
啥?
沧玉愣了愣,有点呆滞,半晌才缓缓道:“帮他收尸?”
“不错,要是他性命无虞,二位就代我问声好,足以了。”谢通幽的脸色不太好看,语气却很轻松,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样,他们这等修道人大概都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这劫难是他自己的,旁人怎可随意干涉,更何况生死有命,谁又能护得谁一生一世。”
玄解忽然抬起头来,他对谢通幽道:“我愿意护沧玉一生一世。”
谢通幽什么都没有说,他这病瘦脱了形,显得眼睛格外大,慢慢从沧玉身上转到了玄解身上,看上去竟有几分无可奈何的模样。
沧玉淡淡道:“若我都打不过的敌人,你恐怕也逃不了。”
谢通幽很慢很慢地笑了起来,他看着沧玉与玄解,是十分欢喜的模样。
他们还有很漫长的时光消磨。
天命啊。
天命呵。
第六十九章
三人正聊着天; 谢通幽渐渐乏力,仍是强打着精神细细将他那位友人的事说了一番,而后就听见了小参仙砸门。
外头还有丫鬟惊慌失措的声音:“小少爷,小少爷……”
谢夫人是不准小参仙来此地的; 怕谢通幽将病气过给了小孩子; 因此丫鬟看不住小参仙; 往往是要受罚的。小参仙本来并不听话; 后来见着几个丫鬟因为自己挨了打; 才老实了几天; 今日听见谢通幽醒转,立刻将所有事情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小参仙本就是有些修为的地灵; 只要有心; 寻常凡人怎么拦得住他,便被跑到了门口; 不过他还记得之前丫鬟被波及的事; 犹豫了片刻; 站在了门口敲了敲,故作恶声恶气道:“谢通幽; 你醒了没有,要是你醒了; 就跟我说说话!”
他声音又软又黏,故作凶恶都没什么气势; 听起来倒像小奶猫撒娇。
“要见见吗?”
沧玉站起身来问道。
谢通幽缓缓摇了摇头; 神色疲惫:“我这身躯已是油尽灯枯之象; 恐怕寿命无几,还需再调养几日才能多添几年活日,否则连明年开春之景都未必能看见。请沧玉兄出外安抚小人参片刻,待到时机成熟,我自会让他进来的。”
“好吧。”沧玉挑了挑眉,出外去哄小参仙了。
对哄孩子这事儿,沧玉算不上拿手,毕竟他一来没成亲,二来玄解从小听话,没有这么多烦恼,不过哄孩子无外乎威逼利诱两样,心里还算有点数。于是沧玉推开门出来,又很快将门关上了,病人怕见风,小参仙差点扑在沧玉身上,急忙退后了两步仰头看他,大概是因为看到熟悉的妖了,稍稍安心了些,就走上前来抱住了狐妖的大腿,想缠他带自己进去。
这一招对丫鬟百试百灵,只除了见谢通幽。
这小参仙说轻不轻,说重倒也不算太重,只是突然冲了过来,确实有些叫人措手不及,沧玉只得一边躬下身将小参仙抱起来,一边看向了丫鬟们,淡淡道:“此处有我,各自忙活去吧,不必担忧。”小参仙顺势靠在了他怀里,丫鬟们到这时才终于能松口气,福了福身就离开了,有个别还想留下的,也被沧玉打发走了。
沧玉将他带远了些,走到回廊边坐下,小娃娃热乎乎的身体藏在怀里,像是抱了个天生的暖炉,幼童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他,似乎见着放心依赖的大人终于可以流泪,又倔强着不让泪珠子掉下来:“谢通幽是不是也不要我了,就跟师父一样?”
这话如何回答似乎都是错,沧玉轻声叹气,伸手擦掉小参仙脸上的泪水,到底有些眼泪不堪重负,从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里掉了出来,打湿了脸颊。
“是因为我不是人吗?”小参仙低声道,“是我害了谢通幽吗?如果他吃了我的叶子,会不会好一点起来?”
沧玉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帮小参仙擦了擦脸,淡淡道:“怎么这么想?”
“她们说,说我来了之后,谢通幽就开始生病了。”小参仙摇了摇头,避开了沧玉的手,把小脸埋在了大妖怀里,眼泪一点点洇湿了衣服,他哽咽道,“是不是我的错,师父总说人与人之间是有缘分的,很多事不能强求,因为我贪心谢通幽对我好,才害了他?”
沧玉将他搂进怀里,慢慢道:“不,谢通幽只是自己身体不好,不关你的事。”
“真的吗?”
“真的。”
小参仙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那你……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什么?”沧玉挑了挑眉,心道要是小参仙想让自己帮忙做主,那倒是没什么大问题,背后讲人坏话就不要怕被知道。
“师父说我头顶的小花可以治百病,你帮我摘一下,轻……轻一点,我怕痛,自己不敢摘。”小参仙抬起头来,刚哭过的眼睛有点红,水润润,天真无邪地看着沧玉,“师父从来不会骗我的,要是谢通幽吃了小花,就会立刻好起来了吧。”
沧玉不紧不慢地抚摸着小参仙的背脊,幼童的骨架还没彻底长开,摸上去像团软肉,他凝视着这个孩子,声音温柔了许多:“不用,谢通幽会慢慢好起来的。你这小花要是掉了,下次他还拿筷子夹什么呢。”
“说……说得也是。”小参仙有些沮丧地垂下了头,再三要求保证,“他会好起来的,对吧。”
“会的。”
“那等他好起来,我就勉强让他夹一下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 因为体型的缘故,小参仙跟寻常娃娃的心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闹起来的时候格外闹腾,安静下来后就容易犯困。谢家的人很好,可是小参仙还是更信任和师父有关的这些人,谢通幽也好,沧玉也罢,现在师父不在了,小参仙只有在他们身边比较安心。
不多会儿,小参仙就在沧玉怀里沉沉睡着了。
沧玉轻轻拍了拍他,试图从脑海里搜索玄解有没有过这个模样,不过可惜的是,即便是有,知道具体的大概也只有倩娘。在他的记忆里,玄解简直像是打一生下来就是这个模样,几十年来从没变过,而且有随着年纪越大显得越神秘的征兆。
他已经有些看不懂玄解了。
教育小孩子果然是比较劳神费力的事,还好当初落在自己手里的不是小参仙,而是玄解。不过说到头来,为什么别人捡来的都是小天使,有什么讲什么,玄解就像个锯嘴葫芦,有什么就不讲什么,最可气得就是他永远是一张“我什么都知道但是不想说”的表情。
果然还是自己的教育方针有问题。
小参仙的两条胳膊牢牢环住了沧玉,于睡梦之中都不肯放松,粉嫩嫩的小脸像是桃子般柔软俏丽,他睡得很安心,叫沧玉心中生出许多柔情来。过去二十多年的担心受怕里,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跟某位姑娘结为连理,共谱鸳盟,两人生儿育女,做对闲云野鹤。
日子已是如此,总还是要过下去的,一个人寂寞的时候,就更盼着两个人亲密。
然而当年的梦中,女子总是面目模糊的,此刻想起来,脑海之中忽然涌现出那片不该存在的幻境,白狐与异兽躺在一处,流水潺潺,明月高悬。
沧玉险些慌得手上一松,好在及时反应了过来,将快要勒住他脖子的小参仙稳稳当当托回了怀中。
否则真说不好是小参仙勒死他,还是先自己摔个屁股墩。
真谓是心慌意乱,沧玉将小参仙抱紧了,面无表情地瞪着栏杆,思绪如沸腾的滚水般翻涌,惹得头痛。
他原以为,玄解那句话带来的影响即便再大,这么久了也该平息些。
就算当妖再久,也不至于把正常的礼义廉耻都忘得精光,玄解对他来讲是晚生后辈,就算沧玉从没把对方当做小孩子来看,可是怎么讲,都不该起半点心思,更别提是这种心思了。再说就算撇去“师生(?)”或者是“养育(?)”方面的事,他们两个大男人,是要怎么生儿育女。
别乱想。
沧玉摇了摇头,他的确有感觉到自己作为人的底线在放宽,或者说是在改变,不过没想到自己的节操会掉成这样,就算对他来讲,这念头也太过鲜廉寡耻了。
最重要的人,可以是长辈、友人、亲人,不一定是要爱人,可是他现在想的事情跟前三者没有任何关系。
只跟后者挂钩。
这些事想起来太过伤神,沧玉不敢深思,生怕自己仅剩的那点节操都碎成片片,干脆换了件重要的事情来想。
作为一个没毕业的学生,打小报告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安慰完小参仙之后,沧玉就有这样的想法,来到人间就要接受人间的规则,谁都不例外,小参仙天真懵懂,与山野为伴,天地无声,自然不会有任何猜忌怀疑与苦痛,然而同理,他得不到相应的关怀热闹与温柔。
有人怀疑小参仙,是在背后讲坏话,这是人间必然会发生的事。
所以,被举报,被查出来,也是一种必然的事。
讲坏话就是这样,不爽不要讲啊!
沧玉目光暗沉沉的,这世间有好的,也有坏的,正如谢通幽所言,谁都没办法保护小参仙一生一世,也没办法阻止他深入了解红尘,同理,他不会阻止其他的人同样了解下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会天降正义。
小参仙是君玉贤唯一的徒弟,光是这个理由,就足够谢通幽做任何事了。
沧玉当然可以帮忙惩罚那些嚼舌根的坏人,然而他作为客人,贸然惩戒下人,是对主人无礼;再来小参仙如今记在谢通幽的名下,他为小参仙出头,难免叫谢家颜面无光,好似小参仙无亲无故,才由他这个外人来出头。
更何况小参仙听到这些话,到底是从谢夫人那边流出来的,还是下人们单纯妄言,沧玉可谓一无所知。
帮人是很好,可治标不治本毫无意义;再来说不准落人口实,哪怕不严重,可人心中到底不舒服。
既然这些人这么不小心让小孩子听见自己被人讲坏话,想来他们一定很乐意让主家多听听,至于谢通幽想怎么处理,那就是他的事了。
对仆,他是主;对母,他是子。
做什么都合情合理,远胜过沧玉鲁莽行事。
单是前者,大户人家自然有办法处理嚼口舌的下人;若是后者,谢母也得看在爱儿面子上。
处理事情有很多种办法,未必事事都要自己亲自动手。
人的规矩有很多,人情世故学一辈子都学不尽,大概正是因为如此,所有历劫的大能都想到红尘走一遭。
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哪是对错黑白能说清的。
…………
“你支走沧玉,是想跟我说什么?”
玄解看着沧玉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那些嘈杂的响动慢慢远去,这才转过头来看着谢通幽,缓缓道:“不要废话,如果你想休息,就应该叫我跟沧玉一起出去。”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谢通幽轻声笑了笑,淡淡道,“我时日不多了,顶多只有几年好活,玄解兄,你是我见过最为心思纯净澄澈之辈,我如今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玄解淡淡道:“你问。”
“我……无法侍奉双亲膝下,是否不孝;对师弟暗生私情,故意搅乱因果,是否不义?安排小参仙到人世来,说是为他打点一切,其实只是为全自己的私欲,更是为了安排后事,是否无情?”
“你并不是想问我。”玄解道,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