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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滔天大罪-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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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云深的嗓子里有些痒,轻轻咳嗽了几下,以前到不觉得,现在换具身体,才知道笏迦山真的不怎么适宜居住,像是一年到头闹着灾害,也难怪再怎么太平,仍是很少有人举家往此处迁徙。
  “等他回来……不踏实,不安心……”慕云深镶在窗户边框中,取下来保存完好,就是能传世的画。
  他说的很动听,但面部与感情好像是分开运作的,柳白瓮都给感动了一下,慕云深自己仍然冷冰冰的,眉头不皱,嘴角不弯,跟说“我要喝白开水”没什么区别。
  逢场作戏也没有他这么薄情的面相。
  “该回来了,这么点时间,最多探到半山腰,若是萧爻这样的身手能直接至山门,那沈言之这些年也足够懈怠的。”慕云深说着,似乎冷笑了一下,“但他不敢。”
  沈言之的温和与慕云深的冷漠走向两个极端的岔口,各自知道对方的实力,这不是所谓的尊重,慕云深也从不给敌人尊重,而是一种单纯的衡量和认可。
  纹枰落子,阴阳两分,太谷城中已有了先手,慕云深可以输,可以退让,但之后一子一目都要细细清算。
  “……慕公子,”柳白瓮忽然唤他,很客气,像是先礼后兵,“如果……仅仅是如果……你真是那个人,老朽有个问题想问你,但如果只是道听途说,虚冒身份,就当我今夜什么都没说。”
  “……”黑暗中,慕云深点了点头。
  柳白瓮虽然看不见,但他打心眼里知道,这位慕公子哪怕不是故人,也有故人的决心和风骨,所以一定会让自己问下去。
  “那位跟你一起来的少年——姓萧是么?你要如何待他?”柳白瓮笑了一下,他手里拿着书,桌案之后端正的坐着,若是不看那双眼睛,很像个宽厚的教书先生。
  “我了解你,跟在你身边的人没有好下场。”
  慕云深仍然没有动,窗外一片黑漆漆的,既看不见流云浮动,更没有歌舞升平,只是一片单纯的黑暗。
  柳白瓮耐着性子等了很久,才听见一句话。
  “萧爻的命不好。”
  没头没尾,没由来的悲伤。
  转而挺直的蜡烛已经渐渐融化,烂泥似的瘫痪在桌面上,芯快烧没了,跳动挣扎着,缓慢熄灭。
  就算再背光的犄角旮旯里,白天和夜晚也终究不同,柳白瓮撑着头打瞌睡,慕云深的眼睛却捕捉到了第一缕阳光。
  人还没回来,比他预料中晚了一个时辰,天再亮一点,笏迦山便谈不上有什么藏身之处,更何况,逍遥魔宫中能人不少,耽误一刻,就多一重危险。
  自三年前慕云深出事,沈言之接手魔宫,并不是所有人都心悦诚服,像阮玉这样显眼的占一些,秋恒这样不动声色的也占一些。
  倘若不是这样的分层和隐而不发的内乱,整个笏迦山将如铁桶一般,江湖势力
  不敢擅加妄动,便是段赋遣兵来伐,也无缝插针。
  “想什么呢?”
  余光中有个圆滚滚的东西抛过来,很慢,也不重,就算是慕云深也能一下子接在手中——是个用雪搓过毛的桃子,大概放了一两天,粉嫩的很,只是熟透了,软乎乎的。
  “惦记我啊。”萧爻笑眯眯的蹲在窗沿上,低着头,几乎和慕云深的鼻子撞在一起。
  他就是嘴快,没德行,撩到了又犯懵,事后怂的比谁都快,“哎哟”一声,从窗沿上摔了下去。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一间低矮的房屋,窗户自然高不到哪里去,萧爻就地打滚,站起来的时候毫发无损,只是有些欲盖弥彰的慌。
  慕云深刻意忽略掉了他表现出来的心虚,转而咬了一口手里的桃子。
  熟透了的果肉和汁液被一层薄皮兜着,稍有一点缺口就争先恐后,偏偏慕云深吃的很优雅,先嘬开一点吸汁,确保不会四溢出来时,才咬了一口果肉。
  他的唇被桃汁润湿,恢复了一点血色,最后还伸出一截粉红舌尖舔了舔——萧爻不经意的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被诱惑了。
  如此造作与□□裸的勾引,连屋子里的炭火都在造势,炽热难当。
  “……”于感情上,萧爻的确是迟钝了些,却也没有蠢笨到人情不通的地步,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怀疑慕大公子纯属故意,不是真心要撩人,就是想推自己下火坑。
  萧爻大概没有结合实境,考虑一下两种情况同时存在的可能。
  “你回来晚了。”慕云深将桃核用纸包起来,“身上还沾了血迹,你和人动手了?”
  他等了一会儿,半晌不见回应,一抬头,瞧见萧爻仍在发愣,眼睛直直盯着自己,不自知的露出些憨态。
  也就这么一刻,能从萧爻的神情中咂出点少不更事的味道,跟其他半大的小子没什么区别,也一样会困惑。
  然而江南才解风情,笏迦山方圆百里,风和情都是分开解释的,萧爻被照面糊了一脸的灰,急促的打了好几个喷嚏,着实难受了一把,这才真正的回过神来。
  “啊?啊……”萧爻低头看了眼身上糟七糟八的衣服,和腰间露出半寸的短剑,“我遇到一个重伤的人,也就那时候沾上的。”
  萧爻傻的时候是真傻,但他知道自己脑子不清楚,就不会多说或多做什么,等有了最起码的冷静,能思考了,才会搭理慕云深。
  所以也是难得,这么多次,仍没有被慕云深带进沟里,他永远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或者正在做什么,而这里面又有多少慕云深绝不赞同。
  萧爻这话说的很模棱两可,他抖了抖身上的积雪,贴头皮的地方已经化了,湿哒哒的,虽不像雨中淋过那么夸张,但在这种天气下,也冷的可以。
  他自上而下打了个通体夸张的寒颤,又从窗户钻了进去。屋里屋外的确不是一个天地,暖和的很,安逸适时的钻了出来,萧爻紧绷的神经这才算得到了缓和,打个哈欠,又道,“笏迦山上恐怕不日有大事发生……”
  虽然转的生硬了点,但至少涉及关键,慕云深也就装个糊涂,让他糊弄过去了。
  “我上山的时候,碰到的木屋都有人在,而且警惕性奇高——我开始以为运气不好,但细想来,只有一种情况……”萧爻手捧着松软的毛巾,将滴水的头发擦个半干,“慕大公子,现而今魔宫中草木皆兵,你还是坚持递拜帖走正门吗?”
  慕云深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看来沈言之的脚程比我们快,倘若他不回来,这一趟也没有意思。”
  隔着半个书房,柳白瓮哆哆嗦嗦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他原在打瞌睡,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萧爻这一趟去,只是为了稍稍掂量一下逍遥魔宫而今的实力,所以既没有大张旗鼓的闹些动静,更不用赌个身家性命,硬要闯上去。
  这上山就跟温水煮青蛙一样,刚开始惹人嘲笑,说一句,“不过如此”,而后才发现,面前的根本是饕餮大口,站在它的舌尖上而不自知。
  否则,笏迦山上的逍遥魔宫不过是几个孩子过家家,岂能安稳至今。
  所以,慕云深最后总结出来的办法,就是不偷不抢,不鬼鬼祟祟,直接光明正大的走正门。
  萧爻算是客气的,挪揄的掂量了下说辞,评价为,“脑子被门夹了”。
  柳白瓮在心里啐了一口。
  他不像萧爻,是个天降的人物,对慕云深的从前一无所知。
  那年遇到慕云深,他也才十五岁上下,没有逍遥魔宫,没有一帮子围着他转的大小魔头,江湖中刚刚成名。
  这样的世道里,做什么都要有三样东西,“权,财和投路”。
  不依附于任何一方,自以为高洁神圣,众人皆醉,但其实消弭的比谁都快,大呼着推翻奸佞的,最后只是一抹浮沉,历史不记得,岁月也不记得,甚至是朝夕相处过的亲人和朋友最后也会遗忘。
  柳白瓮有傲骨,却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慕云深一开始的手段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结果是好的,白骨铺路又当如何。
  死一人而活千百人,没有退路,没有奇迹,只有慕云深能够决断,因为他总是站在理智的危崖上,感情不能左右。
  而这样的人,可以远观,可以艳羡,甚至可以崇拜,却不能靠的太近。在萧爻之前,也有奋不顾身的飞蛾,只是慕云深不是伤人的烛火,而是太阳,将牺牲视为理所当然,飞蛾能扑到烛火上自焚而亡,但追逐太阳,徒劳并且无济于事。
  就好像现在,慕云深轻飘飘一句“没有意思”,逍遥魔宫中就会有多少人因此葬送。
  柳白瓮年纪已经大了,不是当初四十出头,还血气方刚的中年人,他顾不上太多,只一点私心,谁都可以死,唯独要慕云深顾全阮玉和阮长恨。
  慕云深应下了,所以柳白瓮的愧疚才会冒头,觉得自己在眼睁睁看着萧爻去送命。
  他不敢醒,也不能醒,醒了便得说话,便听得见世上的声音,到时候不知勾起哪方的回忆,就舍不得让这年轻人上山了。
  “论谨慎,我比不上沈言之。昨晚有人闯入的事,他此刻一定得到消息了,与其让人来拿,不如做个宾客……我了解他,就算是个乞丐理给足了,沈言之也会赔个笑。”
  慕云深说着,看了一眼桌案后撑着头的柳白瓮,“让他睡吧,知道的太多会有杀身之祸。”
  人在醒时和熟睡两种状况下,呼吸频率其实略有不同,所以柳白瓮可以瞒过慕云深现在的耳目,却瞒不过萧爻。
  但后者心怀广泛,约等于山河万里,细枝末节的不计较,柳白瓮待他又不错,何必拆穿老人家心血来潮似的谎言。
  “那好。”萧爻放低了声音,冲柳白瓮的方向鞠了个手,“老前辈保重了。”
  往日里,柳白瓮定是要嫌弃哪家没规矩的儿郎,连行个礼都有野鸡派,不成规矩没有体统,但他现在盲了双目,世界里就少了很多的规矩和体统,能不磕碰着就谢天谢地了。
  走出阮家庄的时候,颇不自在的又受了好一堆人的注目礼,明显的敌意谈不上,但厌恶倒表现的非常具体。
  蔬菜叶要储在家里过冬,鸡蛋算是奢侈些的享受,不至于吃不起,但孩子看见了也犯馋,连肥料都要用来沃田。
  这些东西都是生存必须,砸人浪费,所以招呼了萧爻一身的泥土和沙子,慕云深倒是被护的很好,没见怎么狼狈。
  “你是不是对这村子做了什么?”萧爻好不容易在头破血流之前,拽着慕云深离开是非地。
  他这一身衣服是刚换的,笏迦山上的逍遥魔宫好歹也算个不怎么正派的武林圣地,寒酸了着实不好,也给慕云深丢面子。
  可自己注定跟干净绝缘,闹了半天还是得恢复邋里邋遢的样子。
  “你看见村子里有很多空置荒废的茅屋吗?”慕云深道,“原本该住在里面的人都是我杀的。”
  “……”
  自到了笏迦山,慕云深的过去就掀了一角出来,他的脾气也随之阴晴不定。萧爻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于这种做法也不会妄加批判,却老大不喜欢慕云深的态度。
  这人好像天生喜欢作茧自缚,偏偏茧里孵不出蝴蝶,都是些幺蛾子。一件事前后相询他也不说,也亏的萧爻慢性子,这要是换个刚强性急的,活活气出毛病来。
  绕出阮家庄继续走一段路,就能看见一条小道直通山上。
  这条小道原先并不小,三辆马车并排而行是足够了,还用石板垫了台阶,间隔三五日有人打扫。
  不过只干净了半年,慕云深就充分认识到,自己这儿是邪魔歪道,要上来的,谁还管江湖规矩。而且石板打凿的光滑厚重,不管宰鱼剁肉还是补墙都实用无比,两天能少百十来块,偌大的家业也败不起。
  干脆自暴自弃,山门朝外,爱来不来。
  但沈言之明显比他要注重面子,被荒草掩盖的小径重新开辟出来,山门也经常打扫,渍在夹缝中的青苔或松针落叶都清理干净了,蓦然去了寒酸气。
  而在这之后,是个蛰伏的庞然大物,光影也知道惧怕,不敢勾勒全貌,露出些许边缘角落来,像是海中一隅,桑田一粟。
  萧爻正紧张的手脚冒汗时,慕云深却开口道,“别紧张,魔宫看不得正经人,你别忙着以次充好,同往常一样便是。”
  “……哦……”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逍遥魔宫大概有百八十年没有见过光明正大上山的人了,颇有点群起围观的架势。
  乍一眼看过去自然风平浪静,然细微处各种破绽,什么屋顶上支棱出来的顶发,草丛里没拽进去的衣袂,粗略估计一下夹道得有几十人。
  萧爻想就地耍个把式,说不定能赚个钵满盂满。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个富贵模样的中年人,着实一团和气,可是衣着品味大概和尤鬼拜过把子,当真是花枝招展,风情万种……
  迎面闪瞎了萧爻的眼睛。
  “请问两位是?”中年人笑眯眯的,像是个供起来的弥勒佛,长的也像,忽略掉穿着,让人看着无不欢喜。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叫许崇明,没什么本事,只能在魔宫做个管杂事的总管,两位如不介意,可以喊我一声许大哥。”
  走跳江湖的人,真要是人前说自己“没本事”,十之八九属于谦虚范围,反倒是趾高气昂把自己夸上天的,才是半桶水随意晃荡。
  这个许崇明五年前才入逍遥魔宫,在这之前是个声名狼藉的江洋大盗,劫富但不济贫,当然,也没无耻到去贫民锅中抢饭吃。
  他这个人其实很不错,脾气好的千古难寻,而且只要财物不杀人,难得失手过两次,一次砍死了□□他女儿的县官,一次山崖惊马,翻落个家眷妇人。
  由于许崇明多年来只进不出的积蓄,和吝啬本性,逍遥魔宫不愁吃不愁穿,收获颇丰,连年节余,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连慕云深都要夸一句“人才”。
  人才又道,“逍遥魔宫对朋友一向很好,但两位如果不能表明来意,这里恐怕易入不易出,总不能坏了规矩不是?”
  笏迦山上岗哨勤劳,但真到了逍遥魔宫,才知道大部分人懒的不着边际,只想看热闹,家门口根本没有守卫,所以许崇明堪堪只在魔宫前拦住了人。
  光天化日,风雪交加,许崇明腆着脸,毫无心理负担的称兄道弟,却偏偏插着一足,就是不放人继续向前。
  萧爻自认为不是什么君子,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许崇明这个人长得是真好,没一处歪斜的,单看相貌就是个十成十的善良老实人。
  除非抠瞎萧爻的眼睛,坏了他的良心,否则难对付的很。
  “近两个月朝廷里有件谋逆大案,许大哥知道吗?”慕云深从善如流,立马改口。
  他的身上总会给萧爻一种新鲜感,这么冷淡薄情的人,居然也有见风使舵的时候。
  “那是自然……”许崇明仍然笑眯眯的。两个年轻后生,其中一个看上去精力不济,明显没有练过武功,又是傻乎乎走的正门,连点本事都不肯拿出来,他多少有些不在意。
  只当是年轻人的天真,想借逍遥魔宫一战成名。
  “主使者就是萧老将军——江湖与朝堂虽明面上划清了界限,互不干涉,但他的声名想必许大哥也曾耳闻。”慕云深道。
  “萧老将军一生为国为民,虽出身行伍,在朝为官,但品性堪称大义,我辈望之莫及……”许崇明口吻中有些赞许和向往,“然大争之世,容不得他守国守家守民,便坏了人伦纲常,做个千古罪人,也要肃清暴君佞臣——实乃侠之大者。”
  “老爷子竟然这么高尚?”萧爻暗暗寻思着,实在无法将许崇明口中的光辉形象和萧故生联系到一起。
  “这位就是老将军唯一的血脉。”慕云深说完,冲萧爻微微颌首示意。
  照路上说好的,这时候萧爻要站出来,好好沾沾他爹的光。
  逍遥魔宫中不少人都算不得真坏,只是厌倦了纷扰,又不肯向什么名门大派低头,寻求庇护,便自投魔宫,做自在散人。
  简而言之,就是一盆烧到后半夜的碳,表面上一片焦黑灰烬,但翻一翻,总能翻出点火星来。
  “啊……对,我叫萧爻。”
  被慕云深瞪了一眼,瞬间回过神的萧爻也跟着笑笑,和许崇明大小两个弥勒佛,态度可鞠,像个冒充的朝廷钦犯。
  “……萧老将军虽然大义,但我等不过蝇头小民,萧少侠来魔宫有何见教?”
  真不愧是里外逢源的大管家,这话锋转的不留痕迹,先把自家人摘了出去。
  世上那么多人都龟缩着,摆明了就是想过安生日子,不蹚浑水,讲些道理的都不好勉强。许崇明没有一点土匪的样子,但真耍起流氓来,还非得不讲道理的来治。
  “那不成,我现在是朝廷钦犯,要不就把我绑了去段赋那里邀功?”萧爻老神在在的耍赖,“老爷子入狱之前,内外已然动荡,鲜卑柔然虎视眈眈,而段赋行径不用我说,大家心中都有数……早年间,还有崔太尉和我爹的制衡,而今君臣勾结,所谓桃源不过痴心妄想罢了。”
  这段话开始几句是慕云深分析的,加上萧爻自己的随机应变,竟然言辞凿凿,把许崇明说的笑容一僵。
  逍遥魔宫中,真正能触及到核心的人其实少之又少,慕云深在时有沈言之和阮长恨,连阮玉都只是一知半解,而沈言之谨慎,知道他和段赋勾结的肯定也不多。
  就算是派去跟在段赋身边的人也蒙在鼓里,只知道虚与委蛇和查探消息,认为魔宫与段赋的合作,只是想保持一个微妙的平衡,只是让笏迦山独立在纷扰之外。
  而老奸巨猾如钱老等,也只是暗自猜出了冰山一角。
  这里面有太多的人曾经因为段赋一句话而家破人亡,所以有些事,注定不能翻上台面,否则就像这个岌岌可危的朝代,有一点趋势便陡然倾颓。
  “段赋……”提到这个名字,加重了许崇明的犹豫。
  他亲和的脸上没有了笑意,显的有些呆板,身后屋檐上蹲着大大小小的魔头,见许崇明没有反应,蓄势待发的状态缓和下来,有些甚至打着哈欠离开了。
  果然是个没规没矩的地方。
  “我金盆洗手十三载,你知道为什么一夕干回本行吗?”许崇明回过味来,笑了笑,有些艰辛苦涩,“因为我曾经平凡过,有个家,有个女儿……十二岁,段赋手下有个信闫的,奸杀了她。”
  “……”萧爻心里一梗,觉得自己很不道德,把人家陈年的伤剜出来利用。
  而慕云深则适时的露出些悲痛的表情。
  “我虽然很理解你们现在的处境,但并不能决定什么……”许崇明终于表现出来了一点逍遥魔宫的特质。
  不管什么境况,心绪如何浮动,最后一定会冷静下来,而且表现的很不近人情,“逍遥魔宫若是有两位的熟人,尽可暂住,一切还等宫主回来再说。”
  好好一个大男人被人称为“宫主”,萧爻脑海中立马整合出一个太监的形象,他上次在段赋屋顶没见到沈言之的全貌,这会儿东拼西凑的,将沈言之假想成了男扮女装的段赋……
  “额……”吓的猛然一个激灵。
  然而逍遥魔宫是慕云深一手创立起来的,可见他泛善可陈的性格当中,着实有些藏在暗处的恶趣味,总是伺机发芽。
  “沈宫主不在?”慕云深不像萧爻似的不务正业天马行空,他到了这里,便步步为营,尽量不踏错一步。
  找死也不过踏错一步,可见有谁真的重新来过?
  “也不是不在……”许崇明放低了声音,“这些是我逍遥魔宫的问题,不劳操心。”
  他的脸上转瞬又和蔼可亲了起来,像是打心眼儿里欢喜,可萧爻却只觉得像是抹在锈迹上的朱漆,瞧着好看,里面都腐朽了,疼也不觉得疼,习惯使然。
  慕云深道,“可我二人初次上山,这里没有朋友。”
  有张年轻的脸,慕云深睁大了眼睛,着实带着点读书人和闭塞公子的不谙世事,他赫然一笑道,“山门还是问的村民,听说别处都很危险,我们也不敢试。”
  惊诧接二连三,萧爻没想到慕云深还有这么一面,真是演什么像什么,信手捏来,这人不走江湖行骗真是积了大德。
  “两位到底是外人,就算住在哪里,我也会派人监视,”许崇明倒也坦率,“不如暂宿我家中,只要不胡乱走动,不限制两位的自由。”
  “那就多谢许大哥了。”慕云深像是松了口气,随即搭上了腔,“山高水远外面又乱,只有这笏迦山周围还算太平,可真是个好地方。”
  许崇明看了他一眼,默默摇头,感叹这一位恐怕也是朝中哪位官家的公子,还不知天高地厚,纯属养在米缸里的老鼠,以为路上见到点白骨饿殍就长了胆色,却不知真正的险恶生根在人心里。
  逍遥魔宫打着“逍遥”“放纵”的旗号,看上去自然风光无限,不用律己,不用自省,不用四书五经的招待着,更没先生打手心,但一个没有道德的地方,晚上谁敢安寝?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逍遥魔宫除了正当中的主建筑耗费不少财力物力,半挨在悬崖边上,建得阔气非常之外,另有无数的建筑群,经年累月一点一点的凝聚起来,好似一朵傻了吧唧的向日葵。
  许崇明作为这朵向日葵上一颗饱满葵花籽,家虽然不大,但没妻小没仆人,收留两个大男人还是足够的。
  他是逍遥魔宫忙里忙外的大总管,不能老跟这两个年轻人干耗着,安顿下来后嘱托了几句“不要乱跑”,又从小一辈的弟子中挑出几个来看守着别院,就自顾忙去了。
  许崇明虽然看上去是个很会和稀泥的模样,但真干起事来雷厉风行,转瞬之间井井有条,连慕云深都找不出什么苛责的地方——除了过于轻敌这一点。
  因萧爻和慕云深二人与魔宫一没前仇,二没旧怨,又不似其它人般鬼鬼祟祟,所以许崇明以礼待之,不曾擅加猜忌,但小人和君子都是一张人皮,不能以己度人。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萧爻靠窗户站着,声音压成一条线,细细的传入慕云深的耳朵里,外面却听不到。
  他们端着一副光明正大的样子,窗户半开着,萧爻手里还拖着碟干果,一边吃一边跟外面站岗的人打招呼。
  慕云深没有他那样的本事,此刻正安静的坐在桌旁小火煎茶,这茶也是楚婷配好的药茶,光是闻着茶香便能平心静气。
  “没有见到阮玉,也没有见到沈言之……”慕云深说着,起身将茶盅用滚水烫过。
  守在院子里的人很警觉,他推门出来倒水时立马从屋顶上落了两个下来,仔细查验了,确定此举无关痛痒,这才欲盖弥彰的重新隐蔽起来。
  想必这些年沈言之忙于上下勾结,忽略了对弟子的培养,故此一个个呆头鹅般不会通融,这么简单的暴露行迹,不知该说直率好,还是缺心眼好。
  等人散了,萧爻聪明的耳目中辨认出方位,这才又道:“屋顶上三个人,一个是领头的,墙后面还有两个——阮家小丫头的脾气,就算能按耐住一时,也该远远的看你一眼,但至今她毫无动静,会不会出事了?”
  “很有可能,”慕云深接着他的话继续道,“赏罚厅建在魔宫北边,如果沈言之明白轻重,那谢远客应当还是赏罚厅主。谢远客此人铁面无私,虽是魔宫之人,行事却独立在魔宫之外,就算是我犯了错,他也绝不容情……”
  “所以许崇明说起沈言之的去向,才会模棱两可。”一问一答间,两人交换了想法。
  萧爻也不是全没正经的时候,此刻当窗而立,平添睿智,竟强压了轻浮一头。慕云深手托着新泡的茶水,坦然了心怀,正虎视眈眈的窥伺着。
  早在收留他们的时候,许崇明给他们搜过身,不算十分仔细,连包裹里的兵刃都不曾打开看看。逍遥魔宫中就算是囚徒也会相应分配些防身物,否则肆意寻仇,眨眼就能多上几个透明窟窿。
  但要是许崇明知道,这两人的身上都带了些什么东西,他一定会当场背过气去。
  “哦,对了,我昨晚上山带回来的短剑你瞧见了吗?”萧爻忽然问,“感觉像是牡丹的边角料打造的。”
  他回头,刚巧望进了慕云深的眼睛里,那人不知恬耻的在唇上抹了一把,而后沙哑着嗓子道,“你身上的短剑?”
  “……”
  萧爻打心眼里觉得大家对自己有什么误解。自己脸皮再厚,光天化日一个人也弄不出什么风情来,偏是慕云深色不外露,一句话吐出了满室旖旎。
  多说无益,萧爻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继续看风景,“就在包裹里,我知道你喜欢这些东西。”
  循序渐进是慕云深颇为享受的一个过程,类似于折磨人,将猎物逼至角落后施加压力,等对方快要耐不住的时候退开,痒而无解,不甘落后。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暧昧的余韵还残留在舌尖上,来不及完全消散,慕云深好像心情不错,没再进逼,转而问,“昨晚带回来的短剑?漫山岗哨都是些年轻弟子,若不是家传,拿不出什么好东西。”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依言,从萧爻随身包裹里翻出个布扎,结结实实的捆着。
  “你在破庙里见过我娘的佩剑,重铸过,上面还是留有裂痕……”萧爻说着,指了指慕云深手里的东西,“就是它造成的。”
  布扎上的绑带一抽,随即寸寸抖落,露出美人一面。
  还是个不够端庄的美人。
  “……”慕云深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萧爻兴许是个聚宝盆投的胎,去哪儿都能落到宝贝。
  他以后兴许可以考虑一下,靠捡垃圾发家致富。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当今世上有四把宝剑么?这就是其中之一——良人。”
  萧爻其实有些猜到了,一者他娘用的不是废铁,再者这柄短剑与牡丹七八分的投缘,跟一个爹妈生的差不多。
  “那你知道这把剑属于谁吗?”萧爻又问。在他的认知中,慕云深算是天底下最博学的人,更何况笏迦山本就是他的地盘,这里面要是出个什么魑魅魍魉,也当瞒不过慕云深。
  出乎意外的,慕云深摇了摇头,“牡丹和良人同炉所出,开锋日便被人盗走,从此不见下落,倒是我该问你这把剑从何而来?”
  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萧爻猛然回过神来,支支吾吾的想糊弄过去,转而心一沉,知道要是慕云深打定了主意追根究底,自己根本隐瞒不过去。
  “那什么……天也快黑了,我要不要……”
  “这里是逍遥魔宫,每一步都有人盯着,如果不想死,最好还是听话点,不要出这间屋子。”慕云深打断了他,刻薄而锋利的目光从萧爻心虚的脸上划过去,不留一丝痕迹。
  这一整座笏迦山中,每个人都是谎话成的精,难得有半句真心,但萧爻却将愧疚表现的太过具体,颇有点格格不入。
  他还是低着头,嘴一刻不闲的絮叨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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