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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年Ⅰ迷失银河-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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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尖颤抖,犹豫着重新点开“我是谁”的应用程序,在“用户名”那栏输入魔鬼的名字“Satan”,将密码改成“666”,点了一下“确定”。

“叮”的一声,音乐缭绕,果然顺利打开。我的呼吸瞬间顿止了,分不清是激动、恐惧,还是狂喜。

界面上是无边无际的星空,一个蔚蓝色的地球徐徐旋转,旁边有组经纬度坐标:40°40′27″,117°27′02″。点了下坐标,画面上的地球急剧放大。我头皮发麻,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

司马台长城!这个坐标竟然是司马台长城!而且与我2009年秋夜观望狮子座流星雨的地点只隔了不到三公里!

如果我没在这儿看见极为壮丽的星云“幻象”,就不会画出与梵高《最后一年》极为相似的《四季·光年》,不会和“葵画廊”签约,也不会发生这一系列的怪事……难道那神秘人是在暗示这是所有事件的起点?想要查明真相,必须要先回到这个地方?

我全身的热血都沸腾了,立即开始收拾背包,规划行程。对我来说,那时唯一的出路也只剩下了司马台长城。退一万步说,就算在那儿找不到想要的答案,至少还能找找灵感,重新画出几幅《四季·光年》,交给苏晴抵账。

那天中午,当我再次搭上前往司马台景区的大巴时,并没预料到未来几天内经历的事情,将比之前所有遭遇叠加在一起更加恐怖、神秘……

※※※

从北京城区到司马台一百二十多公里。我折腾了几天,身心俱疲,一上中巴,就斜靠着车窗睡着了,醒来时己经是黄昏。满天都是彩霞,长城在层峦叠翠的山脉间蜿蜒,灿灿如金带,壮美无比。

看了看手机的卫星定位图,距离景区居然还有十二公里。景区6月起关闭改造,预计两年后才会对外开放。

这辆巴士算上我,一共才9个乘客,原以为游人寥寥,没想到公路上全是大大小小的车子,密集攒动,绵延几公里。前头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车子停停走走,开得极慢。

两小时的路程开了近四个小时,脖子、手臂全都麻痹了,我深吸了一口气,照着神秘人教我的方法活络经脉,过了一会儿,又感觉到麻酥酥的电流导过全身,精神振奋了不少。

这几天闲暇时,我也上网查了查经络的资料,加深了些了解。

中医、道教说得玄之又玄,倒不如那神秘人讲得深入浅出,将经脉形容成人体的电磁线路。

那时我虽然还不明白生命科学的种种玄机,但依照iPad上那份“经络课件”,夜深人静时盘坐着“天人交感”,吐纳呼吸,也的确大有收获,比如耳目明,视力、听力明显好了很多;步履轻快,心肺功能大增,快跑几公里仍能脸不红心不跳。此外,经脉内的电流感越来越强烈,偶尔还能依照意念控制导向……

唯一遗憾的是,不管我怎么尝试,始终没法像在青藏高原时,将“气流”导入“泵穴”,重新体验那种脚踏“风火轮”的奇妙滋味儿。

巴士又开了十几分钟,忽然停了下来,喇叭声此起彼伏。

我探出窗外一看,冷汗瞬间爬满全身。前方一百米外设了路障,几十个荷枪实弹的武警正在逐辆地排查司机与乘客。

难道他们未卜先知,猜到我要前往司马台?

“靠,五步一岗一卜步一哨,这是要抓赖吕星呢还是本·拉登?”右前方的胖子愤愤地骂了一句,“照这速度,台湾都解放了也到不了司马台!”

车上的乘客哄笑起来,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说:“我听说这一路设卡安检,不是为了抓捕通缉犯,而是和司马台景区的封闭有关……”

“封闭司马台景区不就是为了拆迁改造吗?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嘛!”胖子不屑一顾。

“不是为了拆迁,”戴棒球帽的男人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今年5月底,你们有没有看见司马台长城上空的飞碟?我住在附近,至少看见了三次!”

听到“飞碟”两个字儿,我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车上几个密云本地人七嘴八舌地起哄,都说看见过,还声称有村民在山里头见到了直径一里多的陨石坑,坑里躺了飞碟的残骸与好几具怪物的尸体。

没过几天,武警就开始封山隔离了。但有些村民仍偷偷藏了一些陨石和怪物的残片,指望卖个好价钱。

“我就亲眼见过一怪物的尸骸,”戴棒球帽的男人绘声绘色地用手比划,“头有轮胎这么大,身体很小,不足一米五高,全身透明,五脏六腑都能看见。我邻居把它塞进大提琴箱里,作价30万,卖给一老外了。我跟你们打赌,今儿来司马台的这些车,至少有一大半都是记者……”

听他们越说越邪乎,我突然想起飞机上看见的“飞碟”,想起IMU的罗伯特所说的全球60起诡异空难,心里怦怦直跳,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外星人?我从来不相信科幻小说与电影里的情节,但经历了这连串的诡异事件后,却不免将信将疑。再说,如果是单纯的景区改造,为什么要这么层层防范,如临大敌?隐隐中更觉得神秘人给我这个坐标,一定藏有深意。

巴士缓缓行驶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距离路障仅有三十米。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跟在两个武警身后,朝这儿走了过来。

我脑子里“嗡”地一响,急忙将头缩了进来。

冤家路窄,穿白衬衫那人方脸小眼,表情凌厉严肃,居然就是在西藏雪山的医院里见过的反恐特别调查科郭强!

那天夜里在京藏列车上,我也曾与他打过照面,只是那时托神秘人的福,我和一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交换了模样,他压根没认出我。

但这时别说盗取别人的基因密码,连化妆打扮这种稍有点儿技术含量的活我也干不了,唯有赶紧下车,逃之夭夭。

刚想起身让司机打开车门,iPhone突然嘀嘀地响起来,拨开一看,是一个陌生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九个字:“系好安全带,弯腰抱头。”

血液瞬间涌上我的头顶。这部手机是神秘人给的,除了我之外,只有他知道号码。

难道他还活着,也在这辆大巴上?

我又惊又喜,猛地转头环顾周围,车上的乘客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陨石坑与外星人,只有一个女孩孤身坐在最后一排,戴着墨镜、耳机,摇头晃脑地听着音乐,玩着手机游戏。

没等我仔细辨认,手机又响了,又是一行短信:“十秒钟后即将地震,要想活命,就别磨蹭。”

地震?我一愣,彩霞满天,没见半缕地震云,也没见蛤蟆遍地群鸟惊飞……他又怎么知道即将地震?但经历过这连番怪事儿,我对神秘人的话早已深信不疑,于是立刻绑好安全带,蜷身抱头。

双手刚护住头顶,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车身猛地往下一沉,我一头重重地撞在前座上。前窗玻璃“哐啷啷”碎裂,几个半倾着身子侃侃而谈的乘客顿时被甩得飞了出去,周围响起一片惊呼惨叫。

几乎就在同时,周围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就像几万吨炸药一齐炸响。刺耳的汽笛声此起彼伏,一辆奥迪Q7旋转着飞起十几米高,重重地撞在左前方的货车上,“嘭”地鼓起冲天火光。

接着一辆,一辆,又是一辆……几十辆汽车接二连三地腾空掀飞,撞落在车流与公路两旁,火焰熊熊,黑烟四起。就连一台十几吨重的集卡车也突然横着翻起四五米高,摧枯拉朽地从旁边那排汽车上碾滚而过。

整个大地都在猛烈震动,爆炸声、汽笛声、尖叫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大巴倾斜,车头似乎陷在了一个深坑里。我抱着头,一动也不敢动。窗外到处都是火光,不断有爆破物撞击在车厢和车顶,“乒乓”乱响。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爆炸轰鸣声渐渐小了下来,只剩下几处尖锐的汽笛,和越来越清晰的哭叫哀号。

我抬起头,环顾四周,倒抽了一口凉气。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惨状,简直就像是世界末日。

原木平坦宽阔的路面变成了“东非大裂谷”,迸开无数条大大小小的裂壑,小的有两三米宽,大的足足有六七米宽,两三百米长,就像纵横交错的悬崖断壁。大片大片的路面沉降塌陷,某些路段则被高高地拱了起来,凹凸起伏。

几百辆蜿蜒相接的汽车没有一辆是完整的,有的倾斜悬在沟壑边,有的翻转横在路旁,有的首尾相撞,有的被炸成了碎片……浓烟滚滚,烽火似的绵延了几公里。

相比之下,我乘坐的这辆大巴算是极为幸运了,仅仅是车头陷入两米多深的坑道里。

我小心翼翼地从大巴窗口爬了出来。路面上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尸体和伤者,都是从车里被撞飞出来的。残肢断体遍地都是,呻吟求救声处处可闻。

周围车里的乘客或被烧得尸骨无存,或连人带车被从天而降的重物砸得血肉模糊,或被卡在变形的车子里嘶号惨叫,只有少数幸存者像我一样,从窗口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惊魂未定地站在路上,茫然四顾。

通常来说,地震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地震所引起的海啸、山崩、滑坡等次生灾害,以及在城市里所导致的火灾、毒气泄漏与建筑物倒塌。这次地震发生在京郊的平原上,居然能产生这么大的破坏力,实在有点儿不可思议。

“孩子,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一个年轻女人哭叫着努力从轧扁的轿车里爬出来,但她的双腿被座椅死死压住了,没法动弹。距离她几米外的裂壑里,传来婴儿撕裂人心的哭声。

我奔到壑沿往下一看,凉飕飕的感觉沿着脊背直蹿了上来。

那条裂壑又长又宽,至少有四五十米深,十几辆汽车坠毁在底部,浓烟滚滚。右边还有两辆汽车半悬在裂壑边缘,摇摇欲坠,其中一辆卡车的下方,悬着一个三四个月大的婴儿,显然是从轿车里被甩了出来,飞落裂壑时,襁褓的系带恰好勾住了卡车的后视镜。

卡车车头朝下,前轮己经冲出了壑沿,车身微微摇晃,婴儿跟着上下摇摆,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我趴在裂壑边,伸手想要够着襁褓的带子,但不管怎么尝试,总是差了半米。情势危急,顾不上多想,从背包里取出登山绳,一端紧紧地绑在不远处的一辆重型集卡车上,另一端绑住自己的腰,小心翼翼地沿着壑壁朝下攀爬。

周围的人们也回过神来了,纷纷上前帮忙,有的拨打120求救,有的合力抬起座椅,将那位母亲一点点地拉拽出来。几个年轻人奔到我身边,拉住绳子,防止我突然坠落。

壑壁上坑坑洼洼,虽然有不少可供踩踏和抓握的地方,但地壳刚经历过剧烈的震动,岩土碎断稀松,极易坍塌,每攀爬一步都得万分小心。

我探出左脚,踏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还没用力,“啪”的一声,整块岩石连着大片泥土朝下塌落。重心陡失,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猛地往下冲落了两米,肩膀狠狠地撞在石壁3上,悬空飞转。

上面传来一片惊呼,绳子一紧,总算稳住了。我吐了一口长气,背上全是冷汗,抓住左边的石头,继续朝左攀去。

那个女婴就悬在一米开外,左摇右晃,我屏住呼吸,等到襁褓的带子晃到眼前时,一把握住,慢慢地拉了过来。她似乎知道我在救她,渐渐止住哭声,睁着乌黑的大眼睛行我,泪珠打在胖嘟嘟的脸上。

“别怕,别怕,英俊的叔叔来救你了。”我喃喃低语蓊,将她轻轻地抱入怀里,如释重负。

正想解开襁褓的系带,头顶忽然传来雷鸣似的巨响,那辆卡车猛地一沉,连着大片土石翻落悬崖,朝我当头撞了下来!

※※※

爱因斯坦认为宇宙中没有任何速度能比光更快。他说物体的运动速度越快,时间就越慢,当速度达到光速时,时间就停止了,如果速度真能超过光速,时间就会倒流。

我不知道他说得对不对,但至少那一刻,眼前的一切仿佛突然变慢了。我看见岩壁层层塌落,沙土如烟雾般徐徐散开;看见卡车越过崖壁,一点一点地冲了下来;看见卡车的观后镜绞扭断裂,车后厢的货物慢慢地抛出悬崖,在夕阳里悠扬翻转……

那种感觉奇怪极了,所有的一切就像被分解成了一帧一帧的动画,我可以观察到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除此之外,我身体内部也仿佛发生了某种奇怪的改变,强沛的电流顺着“经络”急速流窜,肌肉、骨骼随之膨胀欲爆,甚至还能听到“劈劈啪啪”的响声。

我仿佛灵魂出窍,忘记了恐惧,连四肢似乎也不听自己使唤了。

就在卡车即将落到我头顶的瞬间,我下意识地抱紧婴儿,右臂如同被巨大的无形之力牵引,忽然攥紧拳头,朝上空抡了出去……

“轰”的一声,整辆卡车立刻凌空飞了出去,重重地撞毁在对面的崖壁上,震耳欲聋,火焰喷涌起六七米高。

热浪扑面,我像是突然从梦里惊醒,看了看自己鲜血淋漓的拳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辆几吨重的卡车竟然被我这么一拳就撞飞了出去?我是怎么做到的?

来不及多想,碎石、铁片纵横乱舞,随着火星一起劈头盖脸地飞了过来。我转身紧紧护住婴儿,趴在岩壁上,奋力拉扯着登山绳,示意他们将我拽上去。

绳子一寸寸地朝上拔升,土石簌簌掉落。不过几秒钟,我的背上、腿上、头顶……就被飞石连续打中,疼得我龇牙咧嘴,泪水直涌。好在婴儿安全无恙,只是额头擦破了一点儿皮,她两只大眼好奇地盯着我,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当我抱着女婴趔趔趄趄地爬上路面时,周围爆发出一片欢呼,亮光直闪,人们纷纷取出手机拍照。那位年轻母亲从我手中接过婴儿,激动得泣不成声,一边不停地亲吻女儿的脸蛋,一边朝我哽咽道谢。

那一瞬间,我胸膺里像被什么堵住了,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喜悦与幸福。原来挽救一个生命的感觉如此美好,与此相比,所有的危险都不值一提。

然而喜悦只维持了不到五秒。右边响起尖利的哨子声,郭强领着几个武警朝这儿大步走来,大声地叫唤:“再过十分钟就有直升机赶到,大家不要慌乱,不要走开,听从指挥,等候救援……”

我急忙转身抓起背包,从人群里挤了出去,一边低头疾走,一边取出手机,拨打那个神秘短信的号码。四周嘈杂,许多人都在打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分不清哪个才是我想要寻找的神秘人。

沿途到处都是尸体、撞毁的汽车,以及又深又宽的裂壑,景象惨不忍睹。我东折西拐,朝东边那片树林走去,看见那些被压在车里呻吟哭泣的伤者,几次想要停下救助,但想起父母,想起那帮特工在西藏雪山追杀我时的情景,又硬起心肠继续低头前行。

专业的救援部队马上就要来了,当务之急是保全自己,解开所有的谜团。

绕过几辆追尾的车子,穿过路障,斜前方就是草坡和连绵茂密的树林。进了这片树林,郭强就看不见我了。

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身后似乎有一双眼睛,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如同芒刺在背。

我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陌生的印度青年站在人群里,鹰隼般的双眼灼灼盯着我,面无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嗨!”有人突然从身后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在我的心猛地沉入谷底的瞬间,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男孩探过头粲然一笑,“缺德的艺术家哥哥,还认得我吗?”

“是你!”我一愣,浑身血液全都涌到了头顶。

第六幕 魔屋

那里的一切都如云遮雾绕一般迷离,轮廓依稀莫变。

但我可以感觉出那片风景中潜藏这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什么,

而且我清楚:

她也在看同样的风景。

——村上春树

玄小童!

他戴着白色的和GUCCI玳瑁色墨镜,将那双大眼睛全都挡住了,只看得见满蕴笑意的嘴角、尖尖的下巴,和两个深深的小酒窝,乍一看就像是个白皙漂亮的女孩。

如果不是听到这句“缺德的艺才家哥哥”,我根本认不出他来。

自他在飞机上凭空消失后,空姐、乘客全都声称查无此人,弄得我差点以为自己精神出了向题,想不到此刻他竟会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又惊又喜,正想向他怎么会在这儿,他扮了个鬼脸,笑着说:“上车时我就看到你啦,不过你一直别着脸,不敢确认是不是你。”

我恍然醒悟,这才想起坐在大巴最后一排那位听着音乐玩手机的“女孩”,难怪我目光扫到“她”时,“她”抬头冲我微微一笑。

隐隐之中,我似乎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一时却又想不出来。

此时此地,玄小童甜脆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周围的人纷纷转头朝我们看了过来。

我急忙低下头,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压低声音问:“那天在飞机上,你怎么突然消久了?怎么找也找不着你,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你也不知道?”玄小童扬起眉梢,似乎有点儿失望,“我只记得被强光一照,晕过去了,醒来时就躺在了医院里,问那些医生、护士怎么回事儿,他们说是遇到空难了,除我之外,所有人都死光了。今天在巴士上看见你,还以为是撞鬼了呢。”挽住我的手臂,嫣然一笑,“不过你没死,真是太好啦!”

夕阳照在他的笑脸上,光彩照人,喜悦洋溢。我心里扑通一跳,除了感动,还有种难以形容的奇怪感觉。或许是因为飞机上那段可怕的经历,虽然彼此相处不过短短一个小时,却仿佛成了患难之交,看见他没事,我一直悬着的那份挂念也总算放下了。

武警忙着救援伤者,没人注意到我们。绕过几道沟壑,穿入树林,嘈杂声越来越小,渐渐听不到了。刚舒了口气,空中又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三架飞机正从西边急速飞来。

我急忙拽着他藏到一株大树背后。

“你就这么怕被警察抓住吗?”玄小童贴着我的耳朵低声说,“老实交代,都干了什么坏事儿啦?是伪造文物、偷盗国宝,还是拐卖未成年少女?”热气呵在我的耳根,又麻又痒,我的脸一烫,不知怎么跟他解释发生的这一切怪事儿。

忽然想到,糟了,我是IMU和反恐特别调查科的通缉犯,如果被他们逮到我和玄小童在一起,并得知这孩子就是飞机上神秘消失的那位,他肯定也要受到牵连,成为空难事件的凶嫌。于是我故意板起脸,沉声说“你知道就好。我是公安部通缉的杀人犯,要想活命,就别再跟着我!”

“我还没见过通缉要犯呢,原来长这个样儿呀,”玄小童摘下墨镜,笑吟吟地打量着我,又露出了那种狡黠俏皮的神情,“通缉犯被人发现了,不是该杀人灭口吗?哎呀,你带我来这片树林,是不是准备毁尸灭迹?我是不是该大声喊救命?”

他挥着手,真的朝直升机叫喊起来。我吓了一跳,急忙捂住他的嘴巴。玄小童朝后一旋,灵巧地挣了出去,咯咯直笑:“放心吧,这么远他们根本就听不见。从这儿到司马台景区还有6公里,你想杀我,多的是机会。”

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真的单纯如白纸,不相信世上有坏人呢,还是吃准了我是个好人。我拿他没辙,只好告诉他国安局怀疑我和空难有关,要想不惹麻烦,赶紧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太迟啦,”玄小童冲我甜蜜地一笑,又挽住了我的胳膊,“我在北京呆了一个多礼拜,找不着姥爷,钱又快用光了,想起你给的名片,就给你打了个电话,谁知道接电话的是个老外,问我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托你的福,挂完电话没多久,我就被盯梢上啦。现在咱们是一条船上的难兄难弟,你可不能抛下我不管。”

“盯梢?”我的心一下收紧了,难怪他故意戴着遮阳帽和墨镜,打扮得像个女孩。

他说的“老外”肯定是IMU的罗伯特,这帮人没抓他,或许是想顺藤摸瓜,跟踪他以便抓住我,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国安局要一路设卡检查了。

这时太阳己经快落山了,暮色渐起。树林里金光闪烁,绿影斑驳,很难分辨是否有人藏在里面。

“你不是找姥爷吗?为什么跑到这儿来了?”我心里忐忑不安,一边走一边不断地回头扫望。

玄小童的眼圈一红,叹了口气:“从医院出来,我找遍了所有小时候去过的地方,也没打听到妈妈和姥爷的消息。在西城转了好几圈,才知道姥爷住的四合院五年前就被拆迁啦,原来那些个古香古色、郁郁葱葱的胡同院子全都成了玻璃盒子的写字楼,难看死了。昨天突然想起来,姥爷在司马台附近的山坳里有一个小木屋,从前带我到水库里钓鱼时就曾住在那儿,所以就抱着最后一点儿希望赶来啦。”

十天前,我第一次听说他打算千里寻母时,只是对这半大孩子感到惊讶、担忧和同情:但这时经历过种种事情,和父母生如死别,再听到这话,感同身受,心里一阵难言的酸苦与悲伤,泪水差点涌了上来。

如果他母亲还活着,就还有重逢团圆的可能,但我即使面对面见到了父母,他们也再也认不出我了!就像在西藏雪山的医院,爸妈和我facetime视频时,陌生如……忽然,我心里一沉,明白刚刚才为什么觉得不对劲了!

血液直冲头顶,猛地转身抓住玄小童的肩膀,喝问:“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声音颤抖,又尖又利,都不像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了。

飞机空难后,我的外貌、声音发生了自己所难以察觉的变化,连我爸妈、前女友都视如陌路,这孩子和我不过是萍水相逢,又怎么能在大巴上一眼就认出我呢?

“喂,你弄疼我啦!”玄小童脸上晕红,也不知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一把就将我推开,恼恨地跺了跺脚,“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就怎么认出的你。长这么大眼睛是干吗用的?”

我一愣,满腔的惊疑、愤怒、恐惧……立即泄气似的烟消云散。

这句“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就怎么认出的你”似乎蕴藏了什么禅机,就如同辛弃疾的那句著名的词“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他说得没错,宇宙中所有的力都是相互的。既然那趟航班上的所有乘客都看不见他,只有我能看见,为什么他不能认出所有人都认不出的我?

或许真的如神秘人所说,同样的东西在每个人的眼里都是不同的;又或者,就像不同的波段收听不同的广播节目,我和他之间注定存在着与众不同、相互契合的电磁场。

那时我虽然隐约感觉还有蹊跷,但看着他那纯净无邪的眼睛,却又觉得自己未免有点儿太多疑了。既然我也无法解释自己遇到的一系列怪事,又怎能向一个同样劫后余生的孩子追讨答案?

“走吧,”我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勾住他的肩膀,“如果走得快点儿,说不定还能赶在拆迁队铲平你姥爷的小木屋前见他老人家一面。”

“讨厌!”玄小童甩开我的手,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指了指右前方,“朝这边走啦。穿过树林,翻过两座小山,再沿着小溪走几里地,就能到木屋了。”

※※※

溪流潺潺,遍布着高低错落的石头,沿着峡谷朝东蜿蜒,银光粼粼闪烁。两边的山不高,绵延着苍郁葱茏的森林,在月光下仿佛笼着一重淡淡的绿烟,随风起伏鼓动。

山的上面是星星,密密麻麻,漫天闪烁,就连河边草丛、山坡林间缭绕飞舞的萤火虫也像是坠落的流星,炫迷人眼。

“我姥爷说,每个人都是一颗迷失在银河里的星辰,”玄小童卷着裤管蹲在小溪里,掬起水喝了几口,擦了擦嘴,“如果你看到流星划过,那就这说明它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我还以为你姥爷是个地主,没想到是个诗人。”我忍俊不禁,心里却忽然想起神秘人在西藏高原给我上的那堂“课”,一阵莫名的迷惘与惆怅。他说星河浩瀚,人和宇宙万物戚戚相感,但我连自己是谁也不清楚,又如何天人合一,解开这银河里隐藏的亘古玄机?

“不许诋毁我姥爷,”玄小童叱喝一声,将水朝我泼了过来,“你才是诗人,你全家都是诗人!”我猝不及防,被淋了一身,索性也跳进河里,泼水还以颜色。玄小童银铃似的笑着,一边东躲西窜,一边踢踏反击,结果脚下一滑,“哎呀”一声摔进河里。

我哈哈大笑,看他趴在河里一动不动,觉得不妙,急忙上前将他抱起。双手刚碰到他的身体,玄小童忽然转身勾住我的脖子,一个扫堂腿,将我横着摔倒河里,咯咯大笑着跳起身跑开了。

胡闹了一会儿,我们浑身湿透,彻底成了“湿人”,全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靠在溪石上喘息,四目交视,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这十几天来,我要么疲于奔命,要么困扰于各种匪夷所思的怪事儿,神经总是绷得紧紧的,从没这么放松过。闻着野花与青草的香气,听着溪水与虫鸣,呼吸着清凉新鲜的空气……整个人像被忘川洗涤过,暂时忘却了所有的烦恼。

玄小童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用手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别到耳后。颈子修长,手指纤细莹白,耳朵也小巧玲珑得如同女孩。

我心里一跳,忍不住朝那双被水光映照得明晃晃的长腿瞄了一眼。上帝真会胡闹,创造出这么漂亮的男孩。如果他是个女的,肯定秒杀我认识的所有姑娘,包括我前女友……嗯,或许苏晴是个例外。

“喂,快走啦,”玄小童似乎察觉到我异样的眼光,脸上一红,抬脚将水踢了过来,“再不走,拆迁队就要把我姥爷的房子拆了!”

峡谷起雾了,越来越大,起初还只是看不见星空和山顶,渐渐地连三十米外的景物也看不清了,再过了一会儿,只能看见十米内的东西。

我取出指南针想要确认方向,奇怪的是指南针急速飞旋,始终无法停止,就连手机里的卫星定位系统也突然失效了,半天没有反应。好在玄小童对这儿的地理地貌了如指掌,似乎闭着眼睛也不会迷路。

他领着我涉溪而上,越过草坡,又穿过一片密林,在一幢木屋前站定。“就是这儿了。”玄小童转过身看着我,眼神里悲喜交织。

木屋坐落在山坳的草坡后面,周围又尽是高大茂密的银杏树与槐树,密叶如遮,再加上这蒙蒙大雾,如果不是他带路,我根本不会察觉到林子里还有这么一栋屋子。

我原以为他说的“木屋”只是当地农民搭建的小木屋,没想到居然是一幢占地六七亩的北美风格木质别墅。

木屋经久未修,门廊破败,油漆剥落,二楼的几扇窗子全都碎了,吱吱嘎嘎地摇曳着。在周围树木阴影与凄迷的夜雾里,阴森森的有点儿瘳人。

门廊的地板踩起来嘎嘎直响,像是随时要断裂似的。打开门,一股霉味儿扑鼻而来,显然是很久没人住了。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不知道是电闸烧坏了,还是线路的问题,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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