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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无法安宁-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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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小鬼活腻了是吧,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寒酸了?”
花懒一激动,嘴里的草掉了下来,冲男孩不满地瞪着眼睛:“我不吃肉是清心寡欲爱护动物,这是多么美好的品质你懂不懂。”
“爱护动物?你们那里不都是草木吗?哪来的动物,你爱护谁?”的场静司本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好像一遇到花懒就忍不住和她吵起来,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我、我爱护丁丁!”丁丁的确是春木之里唯一的动物……也不知道他调查的怎么样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那只鸟?不如把他烤了吃吧。”金色的阳光洒下来,的场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那么胖也够一顿饭了。”
“还是算了吧,他身上都是肥肉,肯定不好吃。”花懒轻轻一跃,从树上跳下来,挨着的场静司坐下,看了他一眼,“你们家那个医生走了?”
的场家的医生,自然不普通,既是医生,也是除妖师。
“恩。”的场把落在头上的树叶拿下来,刚放在掌心,便被风吹走了。
他看着树叶越飘越远,微微勾起嘴角,笑得意味不明:“他好像很奇怪我身体好转,走得之前还感觉到了你残留的妖气。”
“他问你了?”花懒皱了下眉。
“恩。”的场漫不经心的应着,随手折断一棵草,想了想花懒刚才的样子,还是放弃了把草叼在嘴里的想法。
“你怎么说的?”花懒却没这么轻松,紧紧盯着他。
的场静司把玩着手中的青草,感受到那强烈的注视,转头,微笑从容:“我说有一颗成精的破草被我除掉了。”
“滚!”花懒直接一脚踹过去,翻了个白眼。
“别动手动脚的,我才八岁。”的场往旁边挪了挪,笑得更开心了。
“……”能不这么看不起妖么,她也没饥渴到要对着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耍流氓好吗?
花懒脑袋上一堆十字路口蹦出来,干脆一把扑上去,把小孩抱了个满怀,手臂搂得紧紧地,嘴上还恶狠狠地道:“我现在不仅动手动脚还动身了,感觉怎么样?”
的场被她摁在胸前,半天没吭声,很久才抬起头来,慢吞吞地说:“感觉……很小。”
“……”花懒头一回这么想吃人。
“我对他说是他的错觉,森林里的陷阱那么多,这里不可能有妖怪出没。”的场静司没有挣开她,反而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无视闷闷不乐花懒,悠悠地说道,“至于我的身体,只说是这两天突然好起来了而已,全当是回光返照吧。”
“你叫他以后别来了。”花懒也闹累了,顿了顿,松开的场静司,但没让他坐回去,只是抱在怀里,“我身上的气息要收敛也不难,只是时间久了,总会被人发现。”
“你怕被发现?”的场静司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姿态慵懒。
“我怕他?”花懒面露轻蔑之色,“区区人类而已,被发现大不了杀了就是。”
清澈的女声显得异常冷淡,情绪也很平静,似乎人命在她眼中根本不值一提,杀人也只是吃一顿饭那么简单。
这倒是让的场静司有些诧异,他以为花懒是那种故事里才会出现的,奇怪的妖,带着一点莫名其妙的妇人之仁,和一点可笑的天真,所以才无法对他置之不理,所以才要救他。
……原来不是这样。
“呵。”的场静司突然笑了一声。
“怎么了?”花懒将下巴抵在男孩的脑袋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什么。”的场停了停,说道,“只是觉得,你还真是……随心所欲。”
像她救他,也只是一时兴起吧。
花懒将小孩抱在怀里,头靠在他的上方,半眯着眼快要睡着的样子,最近她好像喜欢上了这种固定的姿势,因为人类的身体让她觉得温暖。
“你不用担心哦,我不会随便杀人的。”花懒的声音带着困意,完全误解了的场的意思。
的场静司沉默片刻,却接着她的话问了下去:“木妖也能杀人?”
在他看来,木妖是最不具攻击性的妖怪,更何况花懒只是一颗狗尾巴而已,能疗伤大概就是她唯一的用处了,连飞也不会,从妖界过来都是直接摔下来的。
没想到花懒却在那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她睁开眼望着下方小孩的发顶,沉吟半晌,淡淡垂眸:“小静,你要知道,木妖杀人……才是最残酷的。”
“……”
的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花懒收到那视线,顿时笑了起来,又是一副轻松随意的样子。
“你真没见过世面,连点想象力也没有。草怎么就不能杀人了?吃不掉还勒不死?就算再不济,也能把人捆起来扔进河里面去吧。”她还可以变出无数坚硬如刀的狗尾巴草,串也能串死一长溜。
“……”的场静司沉默着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跟一个掉价的屠夫说什么。
“好了,说正经的,你叫你们家那位医生以后不要来了。”花懒打了个哈欠,绕回正题,她虽然不像哥哥那样讨厌人类,但也谈不上喜欢。
的场静司是她来现世第一个见到的人类,还很讽刺的是个除妖师,却莫名其妙的让她想亲近。一开始只是单纯的为了那双眼睛,而现在,却似乎只是想呆在他身边了。
——真是疯了。
丁丁总说人类是多么危险的生物,哥哥大人也那样排斥现世和人类,他们都曾警告他远离人类,丁丁也说过,最好离的场静司远一点。
她对小静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有意思,单纯的开心,所以想呆在一起,哪怕只是说说话也好。
毕竟除了丁丁,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个能说话的人了。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接触其他的除妖师,和一个除妖师接触都已经很冒险了,再和其他的有所瓜葛的话,估计丁丁会一个俯冲下来用肚子砸死她。
“为什么?”的场静司的声音让花懒回过神来,这才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
“那我就直说了。”花懒把男孩放下来,与他面对面,这样的动作代表她把他放在平等的位置,“依你的说法,你们的场家族世代都是除妖师,你是少爷,现在是因为受伤,所以被送来这里静养身体对吧?”
“是。”
“那就好说了。即便没有人当面揭穿,你自己也清楚,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少爷,变成一无所有的弃子——是为什么。”清晰的吐字,花懒声音平稳地说,并无一丝避讳。
的场静司愣了愣,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浅笑着道:“你真直白。”
“只有弱小怕事才会拐弯抹角。”花懒的声线还是带着几分不经意的慵懒,“被人冷落是因为你变成了一个废人,没有利用的价值。”
“而我会改变你,中途若是有你家的人察觉到你身体的好转,必定会重新将你接回本家,这样我就无法帮你继续治疗,有些根深蒂固的伤无法根治,就会留下后遗症。”花懒一字一句地说,神情笃定,似乎势在必得。
“你确定这是为了我?”的场静司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当然不全是,还有我的私心。”花懒丝毫没有尴尬,理直气壮,“我不想见到其他除妖师,而你在达成我的条件前,也不能中途消失,这是我们的约定。”
他痊愈了之后还要带她玩呢,哪能让的场本家的人捉回去,所以先下手为强是最好的办法。
“好吧。”考虑了几分钟,的场才慢慢的说道,“我答应你,让他们以后不会再来,但是你得帮我,不然骗不了本家。”
“怎么做?”花懒饶有兴致地凑过去,又有好玩的事了。
“让他们不再来这里的方法,只有一个。”的场静司从地上站起来,轻轻拂去掉衣袖上的泥土和尘埃,他抬起头,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很简单,那就是——”
“让我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最近三次元的事情比较多,此文争取隔日更,如果有事不能更新会跟大家说明。
更新时间定为晚上八点,以后大家期待晚八点档就好啦~
留言的都是好人,大好人,超级大好人!真的!
☆、什么都没有了
葬礼那天,一直在下雨。
的场本家按照少爷的标准,为的场静司举行了最后的仪式,很多人来吊唁,很多人都表达了对年幼少主的哀悼,和对的场家人的安慰。
小小的身体躺在艳丽的火焰中,在众人的注视下被一点点烧成灰烬,森冷空气中留在原地的,仅仅是一滩没有生气的骨灰。
尸体焚烧的非常干净,连骨头也没有留下一块。
——这是的场家的传统。
的场一族的人,妖力都非常强大,即使死后也会残留比一般人更为浓郁的气息——那种气息吸引着贪婪的妖怪。
每一代除妖师的身体都是妖怪们所垂涎的养料,因而他们往往会在死后选择将尸体火化,不留一丝痕迹的从这世界上消失。
花懒坐在不远处一颗高大的树上,旁边还坐着一个小孩,这小孩的样子和那些人刚才烧掉的尸体一模一样,正是的场静司。
而那些被人收在盒子里的骨灰,早已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由灰白色变为了黑色,不过是一堆草木灰罢了。
一切都是花懒用妖力做出来的假象。
葬礼的主角,现在正好端端的坐在她身旁,和她一起观看着下面这场闹剧。
“参加自己葬礼的感觉如何?”
花懒眼睛望着树下的人群,的场静司的父亲正在接受一个客人的吊唁,不时点点头,眉梢处一片平静,好像死去的是别人的儿子。
“你父亲好像也没有很难过的样子,连尸体是假的都没有发现。”她开始怀疑丁丁所说的人类那可歌可泣亲情了,现在看来,又如何呢,其实和妖怪的冷血没什么差别。
从葬礼开始到现在,的场静司都表现的很沉默,花懒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只是忽然觉得这个孩子现在的样子,才像是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孩。
他显得很疲倦。
花懒收回目光,盯着男孩,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半晌,才疑惑道:“据说你们人类难过的时候,眼睛里就会流出透明的液体,你……怎么没有呢?”
的场静司看了她一眼,微微勾起嘴角,竟然在笑:“眼泪?那种东西,的场一族的人早就舍弃了。”
这是他今天说的第一句话。
“可是你却摆出这种表情。”花懒似笑非笑,一脸随意,眼神却如匕首一般犀利。
“我并不难过,我只是在想——”他顿了顿,暗红色的眼瞳幽深,如静脉里流动的血,“你说,他们看见我活着回去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呢。”
说完这句话,的场静司自己也不免愣了一下,他在说什么,这是相信他还能活着回去么……他到底在相信谁?
雨水淅淅沥沥的下着,顺着枝叶滚落,冰冷的风在缝隙里流窜,的场静司的父亲已经带着人群向远处的道路走去。
众人的身影一点点遥远,两旁整齐林立的树木,把他们分割成一块一块沉闷的颜色,越来越模糊。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寂静,花懒像是探究一般,深深望向的场静司,仿佛要将他的身体看穿似的。
很久,才问出一句话。
“你……会背叛除妖师吗?”
的场静司怔了怔,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在下方的草地上,声音清淡却笃定。
“不会。”
沉默了一下又说:“我会回去,成为的场一族最强的除妖师。”
浮冰碎雪般的容颜上,是冷静到极致的表情,声音不大,声线也不够成熟,而语气却坚定决绝。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铺天盖地的降临,那不是光明,也不是黑暗,那是一种令人心寒到骨髓的冰冷。
哥哥曾说,浓稠的绝望会让他感到兴奋,但当花懒从的场静司身上感受到这些时,她只觉得难过。
静默中,少女忽然动了,她伸手把旁边的小孩轻轻抱起,让他坐在自己怀中,然后从后面用双臂紧紧的搂住他,用下巴抵住他的肩膀。
“小静,你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说完,她将男孩的身体转过来,正对着自己。
“然后等你痊愈之后回到家族,让他们知道自己当初有多么愚蠢。”
花懒盯着的场静司看了好一会,忽然缓慢地露出笑容,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时候,抱起他,轻轻一跃向树下跳去。
半空中,迅疾的风撩起淡绿色的长发,的场静司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飞速闪过的风景中,她弯成月牙形的眼睛尤其璀璨夺目。
“可是小静你听着,现在,他们抛弃了你!你的家人抛弃了你,不在乎你的死活,他们已经不要你了!”她在滂沱风雨中大声冲他喊道,无边的森林里回荡着少女清亮的嗓音。
宽大的衣袖被气流带起猎猎作响,两人平稳地落地,花懒逼近对着自己愣神的小孩,双手扶上他的肩膀,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冰凉的雨水顺着两人的皮肤的蜿蜒流转,大片大片的潮湿涌动,笼罩了这一方的天空。
“他们不要你了,对吗?”充满透明感的声音低低响起,似诱哄,又似安抚,花懒注视着男孩,碧色的眼瞳里竟然温柔如水。
男孩的目光却恍惚迷离起来,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只能下意识的点头:“……他们……不要我了?”
“是的,他们抛弃你了。”
有妖异的光芒在少女眼中浮沉流转,花懒看着那双淡漠暗红色的眼睛渐渐涣散,不禁微微的笑了。
“也许这样说很卑鄙,可是我啊,真的非常、非常高兴。”
花懒轻轻歪了歪头,一点一点,笑容逐渐加深:“因为现在,没有任何人会帮你,你没有家人,没有父母,连生命也不属于自己。”
“现在除了我,你已经一无所有——小静,你只有我了。”
“他们不要你,我要,小静,姐姐会守护你的。”花懒缓慢地说道,“在你离开我之前,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有人说,拥有的东西少一点,失去的东西也就不会太多,他只要有她就够了,而她只要不离开他就好。
那时的花懒在想,这样做的话,这个孩子会不会稍微变得幸福一点呢?
哪怕仅仅拥有一样不会失去的东西,他也可以不用那么可悲。
只是她从没有想过,承诺这种东西,是埋在身体里的一颗毒草,当诺言破碎,毒草便会破土而出,刺穿皮肤和理智,让他成为一个满身荆棘,再也不会亲近别人的人。
“……”
雷声,大雨,呼啸的狂风,所有的喧嚣仿佛都静止了。
的场静司看见少女近在咫尺的脸庞,凝视那双洋溢着淡绿色的眼眸,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阿花【喂】对的场洗脑了→_→
不留言,不收藏,实在是太残忍了QAQ
☆、有些事情
雨还是没有停,到下午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
虽说花懒从丁丁那听了不少现世的事,也知道许多有关人类的东西,却一直住在春木之里的中央,从没有踏出过那座宅邸半步。
第一天来到现世,就遇见了的场静司,这些日子也都和他一起住在森林深处。因而这次,是她第一次来镇上,见到除的场以外的其他人类。
上午举行完葬礼,下午就迫不及待出来玩的人,恐怕也只有花懒了。
雨势渐渐平稳,已经没有了刚开始那种倾注而下的气势,凌乱地雨点打在皮肤上,沁入一层薄薄的凉意。
花懒溜溜达达的在街上走着,到处看看,对什么都是很新奇的感觉,的场静司看着前方那道悠闲的背影,无奈地跟在后面。
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街道两旁的草木林林总总,被雨水洗净了尘埃。
花懒忍不出伸了个懒腰,牵着的场静司的手,两人一起沿着屋檐下干燥的地方走,可即便如此还是挡不住寒风的侵袭。
“阿嚏——”男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冷?”花懒看着他肩膀上那一片痕迹明显的水渍,又看了看飘摇着的雨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啧,受凉就不好了,啊……你们人类真是麻烦。”
指尖一点,一道绿光笼罩过来,的场静司一转眼的功夫,身上的湿衣服已经被换成了一件和她自己一样颜色的衣服,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总感觉穿着有点痒,酥酥麻麻的感觉,但却并不难受,反而很温暖。
“也不知道是谁非要在这种天气拉我出来的。”的场静司理了理袖子,慢条斯理地扫了她一眼。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只是不小心忘了你们人类很弱而已,连这点雨都受不了。”花懒不屑一顾地撇撇嘴,余光刚好看见不远处的街口,那里是一间风格别致的店铺。
玻璃门后挂着正在营业的牌子,旁边用麻绳绑了白色的风铃,上面却落满了灰尘。
“这种天气也有不关门的店主啊,去看看吧。”也没等对方回答,花懒直接拉起的场静司冲进了雨幕,几步跨进了那间略显古旧的木屋。
进去一看,尽是些风格古朴的小玩意儿,木制的扇子和书签,角落里搁置着黄铜色的香炉,陈旧的檀木桌子散发出阵阵馥郁的幽香。
花懒百无聊赖地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正想要拉着的场离开,眼睛却在扫到角落里时忽然一亮。
那是一把上了年代的油纸伞,伞面呈现老旧的深蓝色,之所以说上了年代,并不是因为它落满灰尘或者破烂不堪,相反的,这把伞一尘不染并且完好无损,之所以说有些历史,是因为它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沉重感,那种饱含故事的久远气息很是特别。
这是把很普通的伞,可花懒一看见它就移不开视线。
最终,她决定买下那把油纸伞,店主却说不要钱,那伞算是件不祥的东西,送人一般都不会有人想要的。
“是我的错觉吗,刚才那店里的女人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花懒撑着油纸伞,伞面很大,将的场静司也完全遮盖在下面。
两人沿着河堤慢慢地走,踩到草丛里的积水时,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是错觉。”的场静司淡淡道,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她,勾起的嘴角染上一丝恶意,“她大概是没有见过眼睛头发——甚至连睫毛都是绿色的人。”尤其那一头长发一直拖到了脚踝,这实在过于引人注目了。
“废话,狗尾巴草不是绿色还能是黑色?”花懒的表情突然变得很阴沉,“难道不好看?”
“没有。”的场静司忽然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只是作为人类的形态来说,有点奇怪。”
论容貌来说,花懒真的不是妖精中长得漂亮的一类,她的外表并不是很惊艳,浅淡的眉眼,略薄的唇,怎么看都是一副命短的凉薄长相。只是那一身通透的灵气特别吸引人,这是木系妖怪特有的气息。
而的场静司正好相反,明明有着精致到让人叹息的容貌,却一天到晚都死气沉沉的,和花懒在一起的时候,才稍微变得像个普通人。
这一点,他自己也不是没有发觉。虽然那只妖怪并不算美,但从外表上来说,他觉得那种样子就刚刚好了,是他不讨厌的类型。
可花懒才不知道这些,看到小屁孩琢磨不透的眼神,一时有些气恼:“……竟然说我长得奇怪,的场静司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只是实话而已。”
“你……算了。”花懒已经爆出绿光的身体突然平静下来,凭现在的场的能力,她刚才那一拳下去让他轮回十八次都够了,可现在这小子还不能死。
“怎么?又不想动手了?”的场静司疑惑中夹杂着戏谑地看她。
“我答应过要治好你,至少等你痊愈之后,我才能杀了你,这是妖怪的信誉。”花懒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后面跟着的的场静司也停下脚步。
“小静,我有件事想要确定。”花懒站在河边,目光游离在很远的水面上,雨滴落入水中荡漾起细碎的涟漪,一圈圈扩散然后消失。
的场静司站在她身旁,仰头看着少女,安静的等待。
“你选择和我一起生活,甚至欺骗你的家人,让他们以为你死了,应该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
花懒微微低头与他四目相对,那眼神很深,表情竟是前所未有地冷漠:“因为,即使我杀了你,也不会再有任何人发现。可你却还是这么做了。”
然后她收回目光,转而望向水光与天空浑然的线条,声音平淡到没有任何情绪:“之前我就觉得可笑,你是除妖师,而我正是你要毁灭的妖怪,你不仅没有伤害我,还让我为你疗伤,这一切,都明显违背了一个除妖师的做法。”
“我仔细想过,你不可能轻易相信我,这也不是所谓的信任。”转过头,雨水噼里啪啦地击打着油纸伞,她居高临下地眯起眼睛盯着他,
“的场静司,你是不是觉得,反正自己已经是个被家族放弃的人,又活不长了,与其无望的等死,不如在我这个妖怪身上赌一把?”
“……”
的场静司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半晌,平静地转过头不看她,微微张了张口,却少有地出现了犹豫和迷茫,断断续续地道:“是……吧。”
其实,也不全是。
只是其他的那些原因,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
“是吗。”花懒笑了笑,微微垂眸,额前的刘海遮住她的眼睛,看不出表情,突然她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紧接着脸色迅速地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了?”感觉到身旁人骤然凝固的气场,的场莫名其妙地回过头看她。
“有一个问题,我们把家里唯一的仆人也打发了,以后……谁做饭?”
“……”
“还有,的场家族的人以为你死了,那你的经济来源怎么办?”她可以不吃不喝但这小鬼不行。
“……”
的场静司用极其复杂地眼光瞥了她一眼,最终默默地低下了头,好半天才传来他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这些……我没有想过。”
然而很快他又抬起了头,翘起嘴角一脸无害地看着花懒,非常善解人意的样子:“不过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
“去的场本家偷就好了,我知道贵重物品的位置。”
“谁去?”花懒有不好的预感。
“你。”的场静司笑眯眯地仰着小脑袋。
“……那饭呢?”花懒眉毛抽搐,按捺住杀人的欲/望。
“当然也是你做。”的场静司笑得更加天真无邪。
“……的场静司。”
“恩?”
“去死。”
……
结果,花懒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还是没有遵照的场静司的意思,她又不是疯了,的场本家的除妖师成群结队,她稍微靠近一点,大概就会被包围然后虐杀吧。
住所暂时没有问题,因为现在的这座宅子原本就是废弃的,他们就算在这里住上十几二十年估计也没人发现。
至于钱和食物,花懒暂时会帮对面城镇边缘的一些小妖怪疗伤,以此来让他们帮忙。
大部分问题就算这么解决了,到头来最不划算的是花懒。
“所以说我拼什么要养你这小子!”花懒嘴里嚼着一根狗尾巴草,半是愤怒半是无奈地一脚踹过去。
“我是伤患。”的场静司毫无紧张感地看着她道。
“……”
于是旁边的桌子成了受害者,花懒看都没看被自己踹成渣的桌子,干脆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啊,气死我了!都是你害的,我又要出卖苦力去给那些小妖疗伤,又要照顾你这个小鬼,简直……简直就是自掘坟墓!”花懒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干脆倒在地板上抱着枕头滚来滚去,像是在撒泼打滚的无赖。
“我会还给你的。”
“当然要还,没我你早死了,你得还一辈子。”花懒闪着凶光的眼神砍过去,接着又烦躁地狂抓头发,碧绿的发丝彻底堆成了一团草,“不行,还是不划算,你那一辈子太短了,根本不够看啊。”
“看来妖怪也是相当的贪得无厌呢。”
似笑非笑的表情,无所谓的语气,种种表现都让花懒看得咬牙切齿,强忍下把的场静司撕碎的冲动,花懒狠狠瞪了他一眼,拎着油纸伞就甩门出去了。
身后被留在屋里的男孩注视着那道碧绿的身影,在少女消失在门缝的那一瞬间,他收起了笑容,玻璃般的眼珠子呈现出无机质的冰冷光华。
【在你离开我之前,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妖怪……吗。”
总感觉,有什么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轨道。
的场静司舍弃了家族,选择了一个性格古怪的妖怪,说不清楚为什么这样冒险,也许是走投无路时最后的挣扎,也许是临死前自暴自弃的选择。
他不清楚那颗狗尾巴草对自己抱着怎样的想法,因为的场静司所知道的妖怪,从来没有那样催眠般的感觉。
她会让他莫名的觉得安心,让他莫名的感到温暖,还有莫名的有些痛苦。
这都是第一次,这太不正常了。
可是,他却不想发生任何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那把油纸伞就是动漫里的场撑的那个~
附本体图:
☆、不想放手
入夜,森林中有聒噪的蝉鸣和草木吹动的声音。
花懒停在的场静司的门口,迟迟没有没有进去。
那是——有谁在呻/吟。
那声音听上去很痛苦,花懒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门,小小的男孩躺在那里,身体挺得笔直而僵硬,双手却紧紧抓着身下的被单,表情痛苦不堪。
花懒一怔,快步走到软榻边,俯身去查看他的状况。
近看,却愣住了。
“……小,小静?”
男孩依旧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黑发散乱,光洁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只是他苍白光滑的皮肤上,此时却布满了青黑色的纹路,那纹路从右眼角出发,像是疯狂生长的藤蔓,一直蔓延到脸颊,下颌,绕过纤细的脖颈,穿过锁骨,直至没入漆黑的衣领深处。
不用看也知道,他的全身一定布满了这样的东西,黑色的图腾像腐烂的刺青一般,狰狞可怖。
“小静,小静!”愣神只是一瞬间,花懒好像没看到那些图腾一样,拍了拍他已经面目全非的脸颊,大声喊道。
“别碰我!”男孩猛然睁开眼睛,原来他并没有睡着,只是疼痛使他睁不开眼睛。
黑暗中,那双从痛苦中惊醒的血红色眼瞳,逐渐由涣散转为阴冷,像一条吐着猩红色信子的毒舌,随时准备攻击敌人。
这样的的场静司很陌生,花懒觉得自己好像从没有认识过这个人类的男孩。
在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后,的场静司终于恢复了平静,默默盯着花懒,不说话。
虽然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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