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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墓地,非请勿入-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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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不会有公主从塔顶放下长发以供攀爬,巫璜也不需要多余的道具。
  他用飞的。
  不过但凡是知道琉璃塔内部结构的人,也很清楚如果不会飞,即便是爬上去了也没什么用。
  ——琉璃塔的内部是完全中空的。
  没有楼梯,没有隔层,窗户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只有严格按照巫璜给出的标尺建起的圆柱形外墙,各种矿石混合出流光溢彩的色泽。
  巫璜浮在半空,指尖一点点摩挲着琉璃塔的内墙。混合了大量玉石的墙面有着细腻坚韧的质感,又用特殊的涂料刷过一层,硬度极高万年不朽,刀刻斧凿都留不下半点印记,甚至扛得住巫璜全力一击而不变形。
  描画阵法的刀要非石非木非金不在五行之列,这样的材料在巫璜生前极为珍稀,不过死了之后找起来倒是便利了许多,在盗墓者留下的各种物品里翻了翻,就找到了一把大小合适的塑料小刀。
  巫璜摸过了每一寸墙壁,权衡许久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才抬起手,在墙壁上划下第一刀。
  坚硬的墙壁在塑料刀下豆腐一样被轻易划开,刀痕平滑转角圆润,切割下的材料簌簌如雪般落下,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又仿佛融化一般没入地面。
  他刻了很久,应当要用十天十天来计算的久,刻痕划过墙壁的每一个角落,或深或浅平直曲折。他的手很稳,延绵变幻的线条在他手下没有半分颤抖,从第一刀到最后一刀甚至于没有半分停滞,一口气勾勒出像是藤蔓一般蜷曲交错的纹路。
  一笔成型,容不得半点错漏犹豫,只要任何一个节点没能流畅接上出现了卡顿,就只能整座塔全部推翻了重新来过。
  繁复的花纹如蛛网攀满墙壁,再仔细看又如同一个个变形的文字首尾相连,按照巫璜的布局恰到好处地待在自己应该出现的位置。时间化作了光影变幻的花纹在墙壁上显现,像是潮水蔓延而非刀刻般一圈圈扩散,而最后收尾的一刀完美地和第一刀组成了封闭的圆。
  阳光在此时准确地从左右相对的窗户穿过,整座塔霎时呈现出近乎于半透明的质感,比起坚硬的矿石,更容易让人联想到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胶质。刻在墙壁上的纹路活过来般在墙壁上轻盈游动,如同一尾鳞片明亮的鱼,悠然穿行而五彩斑斓的水。
  而又有着宽大如羽翼的鳍,击水扬起澎湃悠扬的水声。
  整个世界都随之回响,山川草木,鸟兽齐鸣,天空如同破碎的玻璃映出满天波光。
  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而坚定地改变着,地底静默安眠的蝴蝶扑闪着翅膀在白日飞出,或金或白的翅膀在阳光下映照出绚烂七彩的颜色。
  空气中流淌着的风裹挟着难以描述的奇妙气息,像是春日里第一颗顶破泥土的嫩芽,或是冬日里轻盈落下的白雪,悄无声息地吹拂过每棵树,每朵花,每一处角落。
  在肉眼所无法窥见的层面里,一层套一层的阵法编织起散乱无序的灵力,重新形成稳固而有序的循环,筛子一样的无数孔洞开始缓慢收缩,灵力在出入口上覆盖上柔软的“膜”。
  这相当于加了一扇防盗门,省得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地进来。
  巫璜没准备把漏洞全部封死,一来他还要通过漏洞去找丹粟的尸骨,二来……
  那些漏洞后头的世界有的听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虽然巫璜自己宅惯了出不出去的都无所谓,但他觉得有机会让丹粟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是坏事。
  毕竟生前陪着他这个病秧子困在个宫殿里十几年,死了之后又是在坟墓里憋了不知道多少年岁,说来倒是他欠着丹粟的更多。


第20章 
  吵。
  这是巫璜穿过空间漏洞对新世界的第一印象。
  震耳欲聋的乐声哐哐哐往耳朵里砸,间或交织着兴奋或是起哄的几声尖叫,空气中弥漫着的是刺鼻的烟味和酒精味,再混杂上甜腻的香水气味。昏暗的灯光下人们扭动着自己的身体,看不分明的五官透着某种奇妙的狂热与欢愉之色。
  巫璜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消失无踪的通道,侧身让过两个走着走着就抵在墙上亲得难舍难分的男女。
  他的神情冷静,在醉醺醺群魔乱舞的人群里显得有些突兀。不过也没谁会去在意,这里本来就是都市男女发泄生活压力找点乐子的地方,别说巫璜穿得严严实实只是衣服款式有点奇怪,就是脱光了到处跑也只会引起看场子保镖们的亲切问候。
  旁边的几个姑娘笑嘻嘻地瞥着巫璜小声说着什么,眼睛瞧着的也是巫璜那张水准线之上的脸,以及裹得严严实实也看得出的好身材。
  唔,这应该叫什么?
  巫璜思考了一下,对眼下的场景找到了个合适的形容。
  确实是坟头蹦迪没错了。
  足有两层的挑高空间,因为灯光和乐声,外加空气里各种混杂的气味而显得格外逼仄,巫璜皱着眉左右看看,毫不犹豫地闪身从最近的出口走了出去。
  门后是一条小巷子,左右都是差不多的各色酒吧,喧嚣热闹的声音透过门也能隐约听到一二,不过刚从吵得耳朵疼的室内出来,反而会觉得外头静得有些凄凉。
  这个世界此时应该是夏天,室外是让人喘不过气的闷热,巷子里空无一人只两个垃圾箱在边上立着,安安静静地堆满了散发着奇怪味道的垃圾。
  快点把东西找到早点回去,虽然丹粟那个小傻子被他借口支开短时间内不会发觉到不对劲,但拖得时间长了可就不一定了。
  巫璜从袖子里摸出一缕黑烟——这是从丹粟身上偷偷截下来的。他做得很小心,趁着丹粟被揉得头昏脑涨的时候悄悄昧下小小一缕,就跟从人头上揪了一根头发一样,动作又轻又快丹粟完全没注意到。
  离了本体黑烟就不像是小尾巴那么活泼灵性了,只乖乖拢成小小一团盘着不动弹。巫璜喂了点灵力过去,黑烟才如梦方醒地弹了两下,慢慢从巫璜手里飘起来四周晃悠,像是还迷糊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黑烟才吃力地抬了抬前半截,左右转了转仿佛在辨认方向,而后上下飘着调整了一下高度,向着某个方向飘过去。
  ——黑烟上被巫璜附着了法术,会被沾染了丹粟气息的物体吸引,因为本身就是从丹粟身上截下来的一小部分,即便是被隔绝气息的法阵阻隔也能找到方向。
  嗯,坏处是只能走直线不会绕路。
  被迫跟着黑烟穿墙入地屋顶跑酷的巫璜默默思索着回去还得改良一下法术,从墙上翻下来的瞬间差点和巷口冲出来的两个人撞了满怀。
  “操!”
  黑夜,无人小巷,路灯昏暗,巫璜又穿了身宽松的白衣,轻飘飘地从墙上落下来,那场景饶是心里没鬼的都要被吓一跳,而急匆匆面容惊慌横冲直撞的两人显然和“心里没鬼”差了点距离,被巫璜一吓险些腿软得坐到地上去,定睛一看是个瘦不拉几的小年轻,地上拖着不怎么深但确实是有的影子,才定下心来重又扯起张凶恶的脸孔。
  “你他妈半夜干什么呢?!”开口的男人体型干瘦,眼角有一道疤瘌,肤色黝黑一瞪眼很是有几分威势,向前一步就准备伸手去揪巫璜的领子。
  “刘哥!”旁边高一点的男人摁住他的手连打眼色,“别管啦我们快走吧!”
  刘哥虎着脸咬牙,“妈的小子给我记住!”,却是嘴上叫得凶抬脚就准备走,临走前还狠狠瞪了巫璜两眼像是要把这张脸记住。
  巫璜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没动也没说话,就由着那两个男人小跑着和他擦肩而过,身影消失在路口。
  黑烟在那两个男人跑出来的巷口打了个旋,然后极为人性化地变成个小箭头的方向往里头指了指,像是在催促巫璜快点。
  巫璜却是先垂眸整理了一下一路跑得有点乱的衣袖,才跟着小箭头指的方向走进巷子,停在了巷子口没几步远的位置。
  ——地上是大滩的鲜血,从巷子里蔓延到巫璜脚边,再往前一步鞋上就免不了要沾上血。巷子里垂着脑袋靠在墙边的人已经没了气息,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
  黑烟轻飘飘围着对方打了几个转转,又乖乖地飘回巫璜的衣袖里。
  说起来,方才跑走了的那个干瘦男人,确实手上沾着点血迹来着。
  不过无所谓,巫璜是来找自家丹粟的尸骨的,不是来破案抓凶手的。他低头绕开地上的鲜血,走到那具尸体身边。
  年纪不大,二十多岁的模样,似的时候还半睁着眼似乎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靠近能闻到他身上很浓的酒味。
  以及是个话痨。
  当然巫璜知道这件事跟他擅长相面占卜没太大关系,纯粹是因为飘在旁边还没去轮回的某位从看到他开始嘴巴就没停下,罗里吧嗦完全没有一点此人已死应有的肃穆庄重。
  真的很烦了。
  “嘿!嘿!能看见我吗boy?”脸色惨白半透明飘着的青年在巫璜眼前挥挥手,又绕到巫璜后头试图用手遮住他的眼睛。
  “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的真的就不能帮忙叫个救护车吗?”他飘高了点在巫璜头顶上转了两圈又飘下来蹦跶,“回我一声啊宝贝儿我手机就在口袋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亲爱的!”
  “实在不行我可以付钱的!我超有钱的你信我!”
  “你长得这么好看我知道你一定很善良!叫个急救啊不然我真要凉了!”
  “世界那么大我还没去看看,不能让我凉啊!”
  巫璜冷着脸装作看不见听不到,蹲下身开始研究自家丹粟的尸骨藏在了哪里。
  看这人身上连个巴掌大的包都没拿的样子,估计也不会是多大一块,甚至可能是从骨头上敲下来的碎片。
  这个念头在巫璜脑海一转,巫璜的脸色就愈发冷了几分。
  尸骨被偷了和尸骨被偷走还拆得七零八落是两个概念,旁边青年还在絮絮叨叨念个不停,话题已经从叫急救变成了安排后事,正反复强调自己的葬礼要放摇滚开派对,要穿着新买最喜欢的潮牌下葬谁都不准给他穿西装云云。
  没由来的巫璜就觉得心头火起,胸口压着的怒气是他所陌生的感受。
  戒骄戒躁,不可大喜大悲,修心养性的几十年的巫璜,第一次产生这么负面而激烈的情绪,像是有根刺重重扎在了心尖上,硬生生把他几十年的好修养好脾性扎了个稀巴烂。
  青年还蹲在边上揣着手没个正形,念得正欢就看见巫璜猛地伸手拽住他粗暴无比地强行塞回身体里,还没来得及感受重新活回来的美好就被胸口拔刀痛得眼前一黑,差点又死过去。
  “闭嘴。”
  “嗷————!”
  青年捂着心口大口大口穿着粗气,整个人瘫在地上疼得直打哆嗦,“大佬……咱轻点啊大佬……”他眼泪汪汪地看着站在身前的巫璜,一抬眼就瞧见对方正把玩着水果刀冷冰冰地盯着他,大有他再瞎逼逼就直接把刀捅回去的意思,只能委屈巴巴地忍着疼把嘴闭上。
  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方法,反正现在他胸口被刀捅进去的地方皮肤平滑就和没受伤一样,喘不上气浑身发冷是因为失血过多,但摸一摸心口温热跳得欢快,个人感觉还能浪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他感觉自己的三观都碎了。
  不过这一点不影响他果断抱大腿,用湿漉漉的大眼睛充满感情地凝视着大佬,力求传递自己内心的澎湃汹涌。
  大佬脸色冷了点,话少了点,还凶了点没错,但大佬救了他的命,一定是个好人!
  他的逻辑就是这么简单明确一目了然。
  然后青年就听见大佬开口道:“把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
  嗯?
  青年眨巴眨巴眼,没反应过来。
  “身上带的,全都拿出来。”巫璜又耐着性子重复的一遍,略带嫌弃地看着青年身上混杂着灰尘泥土鲜血的衣服,可以的话并不想伸手亲自搜身。
  哈?
  青年因为失血而显得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懵逼的表情,虽然身体很有危机意识地没让巫璜重复第三遍,摸遍身上口袋掏出卡包手机和屁股口袋里的套套,还是热感颗粒的。
  咳咳,青年有点脸红。
  不是,是现在经济形势已经这么紧张,连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大佬都要拦路打劫了吗?
  超有钱,也确实超有钱的青年盯着巫璜那张放在娱乐圈都绝对能大红大紫的脸,陷入了对人生的迷茫之中。
  ……
  没有。
  巫璜一一检查过青年拿出来的东西,没有一个带着丹粟的尸骨,但是青年身上确实能感受到笼罩了一层淡淡的丹粟的气息。
  巫璜从上到下打量过青年的每一寸皮肤,眼神跟剐刀似的又冷又利,三伏天让人浑身发冷直起鸡皮疙瘩,搭配上失血的寒冷更加酸爽。
  “大、大佬……”青年期期艾艾,“我卡的密码都是六个1,生命无价您拿去随便刷,真的你看我真诚的眼睛,没您我就死这儿了要是您想要什么只管开口……”
  只要别再拿这种让我躺回去的眼神往我身上扎啊QAQ。
  巫璜只把青年的话当噪音,拿眼神把人剐了两遍后他注意到了对方衣领里露出来的一小截红绳,因为跟上衣的装饰混在一起很容易看错。
  “大佬……”看到巫璜伸手摸向他的衣领,青年腿软得往后蹭了蹭,“您、您别冲动……”
  说是这么说,纵横情场尸体上还能摸出套套来的青年面对着巫璜越来越近的脸,控制不住思维稍微不可描述的方向跑偏了一点,诚实地吞了吞口水。
  “好看吗?”巫璜问。
  青年傻乎乎点头,下一秒就看到巫璜手上扬起水果刀的寒光。
  “不不!不好看!大佬!大佬!!!”青年扯着破锣嗓子几乎要吵得整条街都听见,闭着眼哆嗦了半天才发觉自己还好好喘着气,而巫璜似笑非笑地靠在边上把玩着一块雕琢成猫爪形状的玉,淡淡瞥了他一眼问道:“这个是哪来的?”
  原来是要找玉啊。
  青年摸了摸脖子呼出口气,小动物一样敏锐察觉到危机解除的信号,老实答道:“我一哥们儿送的,就是有点娘们兮兮的平时我都不怎么戴,今天还是要见他才摸出来戴上——”
  说到一半他一拍脑袋,“哎对了我还跟他约了待会见面呢!都这个点了那小子肯定又要背后骂我!”
  他一边说一边咕哝起自己那个哥们龟毛小心眼,摸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过去,还不忘积极向巫璜卖自己的安利。
  就这可真一点看不出刚从生死之间走过一遭的模样,拍拍胸脯站起来活蹦乱跳,嘴上不停得连巫璜都揉着额角想给他个禁言术。
  只不过青年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打过去,另一边的电话就先过来了。


第21章 
  “周望津你个臭小子又放老子鸽子!”
  青年一接起电话那边就先声夺人嚎起来,语调里藏了点说不出道不明的得意。
  青年叫周望津,打电话的是他的哥们儿林业淮——也不是什么从小玩到大的情谊,不过因为家里面生意上有合作,真成了朋友也就这一两年功夫的事。
  “嗨呀谁放你鸽子了!”周望津差点没跳起来,扯着嗓子道,“我这不是遇上事儿了吗?!你听听我嗓子还哑着呢!差点没死这儿!”
  的确他嗓子哑得厉害,跟哭了大半夜似的叫起来都缺点气势,不过也能听出来说话的是他本人。他一开腔却是那边先哑了火,叫猫儿把声吃了一样老半天没个动静。
  “喂?喂喂!”周望津拍拍手机叫了两声,“林子?林子你咋啦?”
  那边还是没人说话,周望津就索性自己先把话说了,“那啥今天晚上我就不去了啊,实在是有点事脱不开身,大家体谅体谅,改天再请你们喝酒!”
  “啊、啊啊……”那边林业淮含糊着嗯啊了两声,也不知道是应了还是没应。
  周望津仔细听了听背景音没听着聚会时候的嘈杂音效,忍不住心里嘟囔了两句你不也没去,眼角瞥到边上的巫璜,打了个激灵赶在那边挂电话之前又问道:“对了林子!之前你送我的那块玉是哪买来的?”
  “诶?”林业淮明显是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你、我就随便买的,怎么、怎么了吗?”
  他语气慌得一逼,连周望津都听出点不对劲来,清清嗓子若无其事道:“没啥,就是问问,不是马上有新跑车要上了吗,不买点东西把家里皇太后哄好了谁给钱啊?”
  他笑嘻嘻地这么说,乍一听没什么太大破绽,林业淮也就跟着松了口气,跟着恍惚干笑了几声。
  “就……那块玉我也是买的,你知、买——买的、”他话说到一半,突然跟机器短路似的卡了壳,“买买买”的重复了好几遍都顺不下去。
  “哪买的啊?”巫璜慢悠悠把手上的坠饰放进袖中。他的声音淡淡的不辨喜怒,玉坠挂着的红绳被他绕在腕上,一端幽幽燃起一簇火光。
  “不如说出来让我长长见识?”
  “买——”从电话里传过来的声音仿佛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样。每说一声,红绳上的火就跳一下,火光跳一下,声音就气短一分,巫璜摆弄着红绳在手腕上绕了个结,左边的绳勾住右边的绳,一点点把结抽紧,声音就像是断了气般发出粗嘎的长音。
  “林、林子?林业淮?!”周望津结巴着喊了两嗓子,跟着问,“那块玉你真是买的吗?回个话啊!”
  他是心大又直肠子,但不是傻,还有那么点小动物式的敏锐洞察力,是以他很快把一桩桩事情跟林业淮的奇怪态度联系在了一起,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点抖。
  他脑袋现在是懵的,哪边好哪边坏乱成一团,只本能地往救了自己的巫璜身边靠,手机都拿不稳差点砸地上,索性直接塞给巫璜抱着脑袋往地上一蹲。
  这都什么事儿啊!
  “说话。”系在手腕上的红绳仔细摸还有点湿漉漉的,摸过去时在巫璜指尖蹭上一点红色,他捏着绳子的一端又绕了一圈,抽紧的死结在电话那边拉扯出嘶哑痛苦的抽气声。
  吊死鬼的上吊绳,打个死结好上路。
  “我、我说!这是个道士给我的!”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一般,那边叫得几乎破了音,生怕巫璜接着动手叭叭叭三言两语交代了个清楚,连蹲在地上的周望津都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林业淮和周望津本来就是因为家里有生意上的合作才熟起来点的“哥们”,遇到了事牺牲对方半点不带犹豫的。
  更何况林业淮这次是命数到了要死的时候,生死的事情谁还在意面子上的朋友。
  “有个道士给我的玉,说老周命格好能给我替命……”林业淮的声音发着抖,“我要死了老周!我他妈是要死了!我不想死啊你明白吗?!”
  可再深的事情,他也说不清了,那个道士是怎么认识的,他说不出来,长什么样子,他也记不清楚,更不要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有没有联系方式,只一味颠倒地念着“我不想死”,像个神志不清的疯子。
  “那我他妈的也不想死啊!”周望津对着吼了一嗓子,咬紧了牙根眼睛通红,“所以你打电话过来就是掐着点看看老子死没死?老子长命百岁气死你!”
  巫璜腕间的红绳已经烧得只剩下最后一点,火苗挣扎着晃了晃舔没了最后一点红色,巫璜指尖搓了搓,摁掉电话那边撕心裂肺的惨叫。
  替命的事情,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既然周望津被他给拉扯回来了,那另一边的也就活不下去了。
  “大佬……”周望津抽抽鼻子,红着眼跟个小孩似的伸手去拽巫璜的衣袖。他蹲在地上抬着脸,在月光下照得白生生可怜得很。
  周望津这可是标准的飞来横祸,虽说跟林业淮的情谊不怎么牢固,但他也是认认真真当成酒肉朋友处着的,猛然这么一遭真叫人又窝火又委屈,还带着心有余悸的后怕。
  要不是今天运气好遇到了大佬救命,他现在估计都已经凉透了。
  哪怕巫璜现在脸色不怎么好看,冷冰冰一副随时要砍人的样子,也阻碍不了他坚定地抱住大佬金大腿的决心。
  三观碎不碎再说,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大佬您怎么称呼啊?我叫周望津,您怎么喊我都行。”周望津转动脑筋努力套近乎,“这么晚了您出门是要去哪?我车就在路口一块走啊,方便的话留个联系方式?真的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好好感谢感谢您,没有您我就真的给林业淮那乌龟王八蛋给阴了!我家里可还有八十老母三岁小侄子并一个好大哥,这出个什么事谁受得了您说是不是,怎么的也得请您好好吃个饭再——”
  他没说完巫璜已经干脆利落地摁住他的嘴封了道禁言术,求个耳根清净好集中精力掐算林业淮口中的道士到底是什么来历。
  巫咸一族本就以医卜起家,大巫一个个都是能掐会算的标准神棍,就是现在换了个世界系统不是那么兼容,算不出太过具体的也能摸到点大概。
  机缘还是落在这个人身上么……
  巫璜垂眸看着周望津。
  道理上倒也说得通,不论藏在后面的人处心积虑想要周望津的命干点什么,一击不成肯定还会另想办法。
  只不过守株待兔也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巫璜现在心里头拱着火实在没太大的耐性。
  周望津捂着嘴使劲冲巫璜眨眼,那点子活泼劲让人忍不住头疼,看一眼就觉得耳边嗡嗡嗡不得怕是要消停。
  算了。
  几番掐算也没得了什么更好的结果,巫璜揭了周望津嘴上的咒,“这几天我跟着你。”
  前因后果一概不论,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周望津咳嗽两声,顺着杆子就往上爬,拍拍屁股跳起——没跳起来,失血加蹲得太久头晕腿软,最后还是巫璜给他灌了点甘露,把他拎到了路口的车上。
  “大佬你给我喝的啥?小说里什么灵丹妙药不都是什么入口即化什么的……”周望津砸吧砸吧嘴,也没品出来什么味道,倒是身体感觉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瞬间头也不晕了腿也不软了,跳起来能跑个十圈还不带喘气的。
  巫璜看了他一眼,周望津立刻识趣地闭嘴开车,还没忘记发个信息给家里的好大哥帮忙收拾下巷子里的凶案现场省得明天早上吓到人么么哒,可以说很有社会公德心了。
  路口右转,这个点路上已经没什么车了,周望津看看空无一车的道路,放心大胆地踩上了油门……
  贴着城市最低限速不紧不慢地往前跑,慢得让人仿佛能听见这辆最新款跑车的哭泣。
  “大佬我跟你说,别看我跑得慢但是安全。”周望津习惯性地逼逼了两句,“您放心我今天没喝酒一身味都是酒吧里给人泼上的,你看我背上是不是酒都没干。我就看不惯那些不遵守交通规则的货,这大街上那么多车开快了多危险啊,还有那么多横穿马路的,万一开快了刹不住怎么办……再说我这么好看的车万一蹭了剐了的还得空运回去修,你说麻烦不麻烦。”
  说到底还是一个字。
  怂。
  巫璜揉揉额角,干脆在周围布了个隔音的法术,随便边上这小子怎么叨叨去了。他自顾自闭上眼手拢进袖子里,划开了指尖逼出点血揉开,借着灵力沟通天地接着往下推演。
  说是机缘落在这小子身上,也总要有个时间地点具体人物。这个世界的灵气稀薄大抵已经是末法时代,天机混乱已经没了章法,连带他的感知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配置再高,网速跑不起来也没用啊。
  周望津的命格没什么特殊的,既不是紫薇入命天选之子,也没有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之类的来历。说到底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富二代,吃喝等死浑浑噩噩一辈子,哪怕是横死街头都攒不出能变成厉鬼的怨气,辛辛苦苦把人弄死不过就是提前送他进轮回罢了。
  不仔细算清楚了怎么回事,巫璜得等到哪个猴年马月去。
  周·普普通通富二代·望津一边开着车一边偷眼打量着巫璜——他刚才拽住巫璜衣袖的时候碰到了巫璜的手腕,摸到的皮肤冰凉没半分温度,此时闭目假寐时眉目淡薄如冰雕玉琢琼林瑶树,更让人忍不住联想到那些仙鬼怪谈。
  他忍不住觉得有点晕晕乎乎的心跳加速,小声念叨着吊桥效应诚不欺我,又嘀嘀咕咕嘟囔起颜狗的宿命。
  颜狗就是这么耿直,要是大佬不长这么好看,比如救他的是个鹤发鸡皮仙风道骨的老爷爷,那他肯定情绪平稳,怀中老鹿不动如山。
  嗯……动了其实也没啥用。
  周望津把眼神拉回来专心看路,隔一会又偷偷摸摸瞄过去,掌心发麻说不出的酸疼,还越来越不舒服越来越疼,从手上蔓延到心口一抽一抽疼得他眼前发黑。
  不,不是情感上的那种,是真的疼得要死活像有人拿刀往上捅。
  “哎哟卧槽!”他哀嚎起来,“救命啊我是不是又要死了!唉唉唉疼死我了!”
  “大佬!”
  “大佬!!”
  “大佬啊啊啊!!!”
  周望津疼得满头冷汗,觉得比死的时候还遭罪,毕竟他死得快就疼了一下,没搞清楚咋回事呢魂魄就飘出去了,现在可是持久性的疼,还揪在心口一收一缩翻江倒海。他把不住方向盘一脚踩在刹车上,险之又险地没撞上水泥墩子。
  “吵什么。”巫璜睁开眼看过去,抬手点在他手背上,“就是条小龙也吓成这样。”
  被他碰到的地方似是浮起了几片青色的鳞,又悄然隐没在了皮肤之下,凝成一条从手指连到手腕的红线。
  指上栖龙,倒也难怪。
  背后的人盯上的大概不是周望津的命,而是这条藏在他身上的小龙。


第22章 
  指上栖龙的故事说起来也不是多么新鲜,借人气避劫的事情,同狐妖藏在读书人或者孕妇床下可躲过天劫是一个道理。
  只是会走这条路的要不然就是走投无路做拼死一搏的半龙,要不然就是年幼可欺没几分法力的幼崽。
  毕竟再怎么说也是捷径,既少了正经苦修出来的本事空有个壳子,说到底就是个好看不好用的花架子,又免不了要额外结上一份因果,功德圆满时得折上不少修为与养他的人做报偿。加上那一睡几十年听上去轻松,可人类寿命短暂,一辈子也才几个十年,指不定什么时候出了点意外,到时候外头的茧都没了,里头的蛹又哪能独善其身。
  就像是周望津这样死过一次,哪怕没过几分钟巫璜就给他塞回去了,这一死一活生气的大量流失也惊醒了他体内的小龙。
  巫璜目测不会超过百岁,还没褪第二次鳞的幼崽,别说行云布雨估计法力都没几分,在巫璜那个时代属于谁能都踩一脚的生物链最底层。
  要是周望津真的死了,那这条小龙也得跟着一块死,有些像是十月怀胎的妇人横死,腹中胎儿不见天日怨气深重,形成的厉鬼再凶残不过——幕后的道士所盼着的大抵就是这个了。
  不过现在虽然周望津好好的活着,那条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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