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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一见-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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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也走吧。”
  念叶依旧咽不下这口气,直到回了院子,还闷闷不乐。芝兰看了忍不住叹息,她跟了甄从容也快两年半了,知道自己主子到底什么性子。今日甄从容本来可以全不理会荀萱,却因为念叶起了个头,才有了这出明争暗斗。
  芝兰与念叶不同,念叶善良单纯,但芝兰到底是宫氏教出来的,心思缜密又善于变通。今日的事,从她来看,念叶确实缺乏管教。
  甄从容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却陪念叶说说话吧……好好,劝劝她。”
  她这么说,芝兰心中便有了底,点点头,聪明地不再多问,转身就去外头找念叶了。刘妈妈在一旁看了,忍不住出声问道:“姑娘,念叶惹麻烦了?”
  甄从容摇摇头,苦笑道:“倒没有惹事,只是她这性子,可得好好改改。人的性子总得变的,哪怕自己再不愿意,也得变得能够适应所处的环境啊。”
  她说完又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说念叶,刘妈妈闻言摇了摇头,说:“在奴婢看来,姑娘无论怎么变,都是姑娘自己。况且,奴婢觉得姑娘现在也很好,恕奴婢直言,姑娘不必一味的缅怀过去了……”
  “自然,我早就想通了,”甄从容释然一笑,无所谓地放松自己,靠在榻上,吃着碟子里的点心,道:“我这幅弱不禁风的身体,也慢慢适应了,总归死不了,不如好好过,诗里说‘人生得意须尽欢’不是吗?”
  刘妈妈幽幽地叹了口气,也不知是惋惜还是感慨。
  对荀萱而言,不必和甄从容一道出席,反倒是件好事,只是她担心的是,当日是玄武湖湖心小汀最热闹的一天,刘召安先前说过自己到时候也会到场。
  甄从容那般容貌,若是有心勾引,就怕刘召安难免动摇。
  虽然极其不愿意承认自己心底的嫉妒,到了荀芙正式请她们出游的这天,她还是慎重其事地早早起身,梳妆打扮。
  光是挑衣服就花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梳妆完,看着西洋镜中一身绿裙的自己,荀萱又突然皱着眉,忍不住对身边的丫鬟斥道:“你让我穿一身绿去,是讽刺我给人当陪衬吗?!”
  丫鬟闻言吓了一跳,扑通跪了下来,“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奴婢没有这个意思,是姑娘说要配清新些的衣裳,奴婢才拿了这件裙子出来的。”
  “我说的?你这是怪我的意思吗?你个大胆贱婢!”荀萱冷笑一声,对身旁的婆子道:“把她给我拖下去掌嘴。”
  “不要啊!姑娘恕罪!奴婢是无心的,求求姑娘——”
  她尚未说完,便被几个粗使婆子捂住嘴拖了出去。剩下的几个丫鬟低着头,作眼观鼻鼻观心状,均不敢出声,但她们心中却越发惶恐。
  几个亲近的丫鬟,多少清楚自从端木景桓娶了唐家大小姐之后,她们主子就性情大变,变得喜怒无常。原本还会顾及自己在府中的名声,不过偶尔发发脾气,她们这些下人劝劝也就过去了。可如今,她一言不合,便要处罚她们。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荀萱继续装扮自己,她指使剩下的丫鬟,自信一笑:“给我把柜子里那件烟紫色的石榴裙拿出来,我倒要看看,甄从容那个土包子,所作所为怎么配得上她那张脸!”
  “是……”
  将近午时,她才姗姗而来。但她的精心装扮在到了端庆王府的画舫上时,确实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易欣怜第一个走上前来迎她,赞不绝口道:“我说阿萱,你今日可真是迷得我神魂颠倒啊!要不是你开口与我说话,我还真当是哪个仙女下凡呢!”
  “阿欣你就别打趣我了,”荀萱羞怯地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
  “我说的可是真话,我才不像我们家某些没眼见力的,”易欣怜气恼地说:“有更好的不选,挑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荀萱脸色一僵,知道她说的是端木景桓。虽然易欣怜是在怪端木景桓没娶荀萱,但这也是时时刻刻在提醒她,他选了自己觉得更好的唐凤已……荀萱实在不想听到这种话。
  但她怎么可能对易欣怜发火,只是勉强地笑笑,温和地说:“凡事都讲究个缘分,我自认才貌都不算出众,比不上唐家姐姐也是正常。快别说这个了,你这话可别在别人面前提……”
  “怎么?怕刘召安听了吃醋呀,”易欣怜一脸偷笑着打趣她。
  “哪里……他吃不吃醋,与我何干?”嘴上虽是这么说,荀萱却不由红了脸,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出他们之间有些什么。
  “还说没关系?刚刚在另外一只画舫上见到他了,盯着我旁敲侧击地打听你今日来没来呢,”易欣怜大笑,吐吐舌头,逗她:“看来我请他一会儿看完戏跟我们一道去飨食楼吃茶点,是多管闲事了?”
  荀萱面红耳赤故作羞恼地捶了她一下,小声道:“讨厌,别打趣我了。”
  两人正说着笑,只听船里头传来动静,有贵女忍不住倒抽一口气,低呼:“那是哪家的姑娘?”
  “我也不知啊,这般好看怎么之前从未在金陵见过?”
  来了。
  荀萱脸色一冷,顺着说话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岸边,一粉一绿两个少女相互携着手,踏上了画舫。


第60章 烦人
  “是吗?今日怡姜不来啊……”甄从容低声念道; 不解地说:“可我上回与她说的时候,她似乎挺有兴趣的。”
  “嗯,”汤汶诗掩着嘴,忍不住偷偷一笑; “甄姐姐有所不知; 怡姜今日约了王家四公子赛马,说是不赢便不来了。”
  “王四公子?”
  “嗯; 是王家嫡系一脉的公子; 王淰之甄姐姐应该记得吧?这位是他的亲兄长王溢之。王四公子一直以来就在琅琊一带极有盛名,去年成为皇上的第三位帝师; 才搬来金陵久住; ”汤汶诗说道:“也不知怎么跟怡姜对上了,两人每次见面都要吵得不可开交; 不明白怎么就结了那么大的仇……”
  甄从容笑道:“真要有仇便不会回回吵架了,大约也是吵着玩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汤汶诗难得聊得兴起; 在好友面前抛去平日里的矜持,像只偷腥的猫儿一样笑着猜测,“指不定啊,他们能成一对呢。”
  甄从容只笑不语。等马车到了岸边,她和汤汶诗双双下来,相携踏上了画舫。一阵暖风拂过,吹得岸边杨柳婀娜摇曳,也吹起了甄从容鬓间的碎发。
  她一手按着发丝; 一手被汤汶诗挽着,不经意地抬起头,随意看向前方。少女一身湖绿色春裙,上半身稍浅,从上往下逐渐变深,这渲染技艺巧夺天工,颜色淡雅又罕见,清新地仿佛春日里一抹沁人心脾的碧潭。
  然而最惹人瞩目的还是少女的面容,那五官精致得有些过分。她生了一双极媚的双眼,远远望去,便能感觉勾魂摄魄的艳。少女唇上点了浅绛色的朱,映得面庞更显肤若凝脂,唇红齿白,她身着绿衣立在满是绿柳的岸上,并没有被遮掩,反倒更加明媚,叫人一眼就移不开视线。
  同是女子,本该心生妒意,然而等少女走近,看清她眼底的那抹静如止水,又觉得被她通身的平静和淡然感染,慢慢静下心来。
  众贵女见她面生,却又跟汤祭酒家的嫡女走在一起,想来身份应该不低,一时不知该上去招呼还是无视得好,不禁窃窃私语议论开来。
  而不远处的另一艘画舫上,王淰之倚在窗边,目睹了刚才一幕,直到少女消失在画舫里,才目瞪口呆地摇着头,道:“要不是范十一提头担保,真是打死我都不信那绿衫少女是小姑姑!”
  范十一白了他一眼,不满地说:“又不是光我一个人见过,上回谢七哥也在场!”
  两人侧头看谢昶之,却见他立在窗边,望着远处发怔。他们对视一眼,默默地移开视线,决定还是不打扰这位的好。
  唐宪笑道:“这有什么认不出?那眉眼半点没变跟以前一模一样。说来我也奇怪,当初不过黑一点,王小六你却黑无盐黑无盐的叫,这下看走眼了吧?”
  见一帮人都盯着自己,王淰之不满地说:“唐大哥,你少马后炮了,当初也没见你夸人家好看!”
  “好不好看与我都无关,我又何必要夸?”唐宪笑着冲发愣的谢昶之抬抬下巴:“还是小谢有眼光,当初就看上了。”
  虽然大家都猜到谢昶之对人家有那么点心思,但像唐宪这样直接说破,弄得几个人措手不及,有点没反应过来。范十一和王淰之齐刷刷地盯着谢昶之,他俩一样的想法:好像还没见过谢七哥不好意思的模样。
  然而谢昶之没有半分腼腆和羞涩,他闻言只是淡淡地转头,扫了唐宪一眼,严肃地说:“别拿她开玩笑。”
  “好好好,是我错了。”唐宪也不恼,举手投降,无所谓地笑道:“四哥一走,你这性子倒是沉稳不少。”
  “说起这个,四哥前几天给我写信了!”范十一赶紧转移话题,与其他三人说:“他让我们小心点刘召安与刘召年!”
  “旁的呢?问起我了没有?”王淰之一听就急了,当初荀司韶在的时候,最喜欢叫他出来玩。后头荀司韶一言不发走了,也是王淰之最是关心,“四哥怎么没给我写信!”
  “看你那不靠谱的样子,给你写什么?问你今日吃了啥去了哪儿?”范十一翻了个白眼,嫌弃地说:“我可跟你说清楚了,若是四哥有什么计划,你可别坏事儿啊!”
  “我是这种人吗?!”
  “是。”
  “……”
  “行了别闹了,”谢昶之皱着眉,看着两人道:“四哥说,刘召安拉拢刘召年必有目的,顺亲王已经两年没有回金陵了,按照太皇太后的性子,有些不对劲。”
  唐宪点点头:“我也觉得,按理说这过年过节自己大寿什么的太皇太后总有机会让顺亲王回来,理由充足太后和皇上应该也没法拒绝,但这一两年竟然一次都没有。看似安分,但有些不符合常理。”
  范十一面色坚定,毫不犹豫地说:“总而言之,四哥在边关奋勇拼搏,我们在金陵也不能无动于衷,既然大家同仇敌忾,在四哥回来之前,刘召安我们虽然动不了,那刘召年,我们可以……嘿嘿嘿。”
  王淰之兴奋地说:“做坏事啊!我最喜欢了!”
  “给魏王惹点麻烦,倒也未尝不可,”唐宪也赞同道。
  几个人一拍即合,开始商量对策。而端庆王府的画舫里,东道主端庆王世子妃荀芙,终于姗姗来迟,与她一道的还有前几个月新晋的建南候世子夫人,唐凤已。
  说来也奇怪,荀芙被一帮热络的贵女凑上来讨好,还没来得及跟甄从容打招呼。反观唐凤已居然一眼就认出了变化巨大的甄从容,看到她出现,原本清冷的脸上立即展开笑容:“甄家妹妹,你也来了,真是许久不见了。”
  甄从容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招呼。但唐凤已眼底是真心实意的开心,看着不像作假,她便也礼貌地朝她福了福身,“世子夫人,确实许久未见了。”
  “什么?”易欣怜跟见了鬼似的,甚至忘了礼数,指着甄从容问身边的荀萱:“阿萱我没听错吧?这是你那位表姑姑甄从容?”
  荀萱最不想看到的画面还是发生了,看着少女即便穿了一身不太起眼的绿衣,也依旧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她心中暗恨不已。然而事实就是这般残酷,因为甄从容实在生的太好看了。即便再不愿意,她也不得不承认,少女哪怕一身荆钗布裙,也会一样引人注目。
  她笑容勉强地对易欣怜道:“是我那位小姑姑,她大病一场以后,变了许多。虽然变得这般好看我也替她开心,不过这身子……唉,也不知能不能撑到今日的戏唱完,真替她担心。”
  “她身子怎么了?”易欣怜奇怪地问:“我记得她之前身手厉害得很啊。”
  荀萱摇了摇头,无奈道:“小姑姑两年前出了意外坏了身子,今日我本是想劝她待在家中好好休息,不过小姑姑执意要来,我一个小辈,光是担心却也不好多说。”
  闻言,易欣怜皱着眉。
  身边也有与她们一块玩得好的贵女,闻言有些不赞同地说:“身子不好还要跑出了,万一出了事岂不是给大家添麻烦?”
  易欣怜盯着此时站在一起的唐凤已和甄从容,想得却是别的,她看了两人好一会儿,突然语出惊人:“阿萱,你发现没有,你这位表姑姑跟唐凤已是不是有些像?”
  荀萱一愣,顺着她说的看去,只见两人站在一块,如同画中成对的仙子,一样的赏心悦目。
  再细看二人长相,眉目之间,的确有些相似。尤其是眼睛。柳叶眉下,两人都是一双偏狭长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只是如果非要说区别,那么唐凤已可能更加冷艳一些,加上她仪态端庄,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孤高清傲。
  而甄从容一双眼睛生得虽媚,但神情过于平静淡漠,好似假人一般,让人下意识生出一种不真实的距离感。
  “确实有些像,”荀萱默默地说。
  按理说书香门第的唐家和草莽出身的甄家,应该八杆子都打不着关系,此刻她也有些好奇,这两个人为何会这般相像?
  而荀芙总算从一帮围在身边的贵女堆里成功脱身,她揉了揉笑僵了的脸,走到甄从容身边,拉着她的手,笑得两眼弯弯,道:“表姑姑,你可来了!”
  “见过世子妃。”
  “行了行了,”荀芙挽住她,看向她身边一道来的汤汶诗道:“这位是汤祭酒家的姑娘吧,我记得你,上回你母亲带着你来府上做过客。”
  “世子妃,”汤汶诗也恭敬地朝她行了一礼,又些害羞地说:“上回还要多谢世子妃出手相助。”
  “小事儿,”汤汶诗摆摆手:“不过是借了个家中养着的医女,哪里值得你们这般客气。”
  “阿芙就是心善,偏还不邀功,”唐凤已笑着说。
  “你不也是,看着面冷,其实啊,比谁都热心肠,”荀芙斜睨了唐凤已一眼,想到刚才瞥到她与甄从容说话,便问道:“凤已和表姑姑之前认识?”
  “早年在大长公主菊花宴上有个一面之缘,不过我与甄家妹妹一见如故,许久未见,甚是想念,”唐凤已看着甄从容,欣喜一笑,“看到甄家妹妹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
  唐凤已并不是个自来熟的人,骨子里也有些心高气傲。因为早就有了才名,又饱读诗书,金陵诸多贵女,极少能入得了她的眼。如今却欣赏起性子与她全然不同的甄从容,如此热络地凑上去结交,实在有些反常。
  即便觉得奇怪,荀芙此时却暂不点破,她与唐凤已相交已久,知道她性子不坏又淡泊名利,所以不担心她会对甄从容有坏心。
  于是笑道:“凤已你是我闺中好友,却喊表姑姑‘甄家妹妹’,岂不是占我便宜?”
  唐凤已闻言想了想,也有些苦恼:“可我也不想平白小一辈……罢了,不若我就喊甄姑娘算了,想来甄姑娘也不会介意。“
  甄从容平静地摇了摇头:“怎么叫都无妨。“
  “小姑姑性子最随和了,哪里计较这些。“
  正说这话,荀芙突然想到今日还叫了荀家另一个姑娘来,她随即在人群中找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一身惹眼的烟紫色衣裙的荀萱。望着她头上精致华丽的百鸟万花金冠,皱了皱眉。
  她与唐凤已作为世家命妇尚未如此招摇打扮,只为与今日这些未嫁的小姑娘更亲近一些,不会显得太有差距。而荀萱这般毫不顾忌地盛装出席,也太惹眼了。
  “我过去看看,失陪一下。”
  到底是东道主,不能一直留在这只与她们三个说话。唐凤已十分理解地摆摆手,抿唇一笑,“快去吧世子妃,你小姑姑我会照顾好的。”
  “有你在,也确实没人敢来招惹,”荀芙一笑,翩然转身离开。
  唐凤已见荀芙离开,倒真的替她招呼起甄从容了。她拉着甄、汤二人到了船尾的座位。这里半敞着天窗,可以看到渐行渐近的湖心戏台。此时戏班子正在布设,马上就要开戏。
  唐凤已与她们道:“我估摸着她们布台的速度,一炷□□夫就要开戏了。”
  汤汶诗闻言好奇地问:“世子夫人常来看戏吗?”
  唐凤已抿着唇,含笑点头:“不怪你笑话,小时候也是一心想着玩儿,每年都要缠着家里带我出来看玄武湖的戏。”
  “我还是第一次在湖上看戏,”望着不远处忙碌的戏班子,甄从容也觉得十分有趣,便坦然道,“边关少有江河。”
  唐凤已闻言,轻笑着摆摆手:“与寻常戏班子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仗着一年一次又是在湖中心,投机取巧才惹来那么多世家贵胄吹捧。”
  汤汶诗小心翼翼地说:“我听闻今日的花旦是名满金陵的金雀花,不少王孙贵胄一掷千金卖她的戏都有价无市,不知是真是假。”
  唐凤已脸上的笑意却淡了一些,她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戏子而已,不够是个玩意儿,再红又能维持多久?等到年老色衰,还有谁记得她?”
  见她神情不对劲,汤汶诗不禁后悔自己不该提这个。又些求助地看向甄从容,后者也意外唐凤已的反应,换了个话题,十分感兴趣地问她:“今日若是没有画舫,岂不是看不到戏了?”
  “是呀,”唐凤已侧头,看到甄从容发上粘了两片被风吹过来的柳絮,便细心地拿出帕子替她抚去,才说道:“不然怎么会惹来金陵这么多权贵来看戏?这就是专门给权贵们设的场子。”
  “原来如此。”
  甄从容点点头,刚要再问,却见侧面有一艘画舫缓缓靠近,同时还传来一道故作风流的声音,吟着诗,声音大的让她们可以清晰听到。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突然响起的《洛神赋》,引得三人均惊诧不已,循声望去,却见旁边不知何时,驶来一艘精致华丽的漆金画舫。
  那吟诗之人就站在船头,一脸谄笑地盯着甄从容,摇着扇子一副自命风流的模样,见她望来,便拜道:“姑娘真是有缘,我们又见面了。”
  此人正是刘召年。


第61章 图谋
  “这厮竟敢如此失礼!”唐凤已皱着眉; 凤眼里冒出几分怒意,“这就是魏王家的教养吗?”
  汤汶诗也拉了拉甄从容的袖子,与她和唐凤已道:“世子夫人,甄姐姐; 我们快进去吧。”
  对面刘召年还在嬉皮笑脸地看着自己; 对于这纠缠不清的无赖,甄从容冷笑一声; 提声道:“魏王孙不觉得自己此举太失礼了吗?”
  刘召年见美人肯开口; 兴奋得不行,他半点儿也不生气; 回道:“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虽素未相识,但姑娘你与我有缘; 不若告诉我府上何处?”
  “素未相识?”
  甄从容十分随意地轻笑一声,那原本就精致明媚的五官更是一下子艳丽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刘召年看直了眼; 尚未听出她语气里的讽刺。
  只见甄从容那双媚态十足的眼睛,偏偏锐利又毫无波动地盯着他,盯得他不敢直视,这种退缩的心情居然让他有些熟悉。
  听她凉凉地说:“魏王孙真是贵人多忘事,两年前的菊花宴上,你不是还嘲讽过我一次,说我运气不错。‘背靠荀家好乘凉啊,才来金陵多久; 就凭白得了个封号,被太后娘娘封为郡君’吗?”
  她学着当年刘召年讽刺过她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出来,连那语气都有些相似。
  刘召年的印象陡然深刻了起来,他原本发愣的眼神,转而瞬间缩瑟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盯着甄从容,嘴唇发颤,喃喃道:“你,你是英贤郡君?”
  “魏王孙好记性。”
  刘召年嘴角一抽,当年那个黑着脸,身手矫健的少女,让他实在是印象太深刻了,尤其是对方彪悍的拳脚功夫和行事风格。犹记当时她一个人于五十步外投壶,赢了端木景桓那边所有人。
  这么一想,脑中那些旖旎的心思瞬间全没了,刘召年看着少女要笑不笑满脸讽意的脸,似乎瞬间也觉得没那般仙灵美貌了,他有些难堪地说:“原,原来是英贤郡君,既然是旧识,那就不扰你看戏了。”
  刘召年说完,转身就进了船里头,弄得自己好不尴尬。
  外头的唐凤已却是难得放纵地大笑出声,指着对面的画舫,与甄从容道:“没想到这厮是个这般没出息的德性,我还想他若真打上你主意,那真是个麻烦事,却没想到他自个儿就退缩了。”
  甄从容笑了笑,“我倒没怕过,本是想躲着算了,见他一次两次的烦人,左右不过一句话,让他早早打消念头。”
  汤汶诗捂着唇忍笑,嘲道:“到底是在甄姐姐手里头吃过苦头的,算他活该了。”
  唐凤已笑了一会儿,看着渐渐远去的画舫,却皱了下眉:“这画舫,似乎是宫中的造式,我记得前几年,太皇太后坐过。”
  “难道魏王孙是与宫中的贵人一道来的?”汤汶诗奇道。
  “真要如此,我们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唐凤已摇了摇头,对一旁的甄从容劝道:“魏王孙顽劣不堪,与荀司韶不同,这人坏事做绝,我担心他还不死心,甄家妹妹还是小心为好。”
  “多谢世子夫人提醒了,”甄从容点点头。
  三人这边才讨论过这艘宫船坐的是谁,没过多久,湖心小汀的戏台子开戏时,几艘画舫汇集,便无暇再辨认一艘艘差别不大的画舫了。
  女眷们此时都走出船舱,坐在半敞的船梆上看戏。主位上坐着的自然是端庆王世子妃荀芙,这艘画舫上与她身份相当的也就唐凤已,此时就坐在她左手边。
  寻常来说,她右手边本该坐的荀萱,这种非正式的社交场合,又多是皇亲贵胄的画舫,她把荀萱拉到身边,也算是抬举一下自己娘家未出嫁的族妹。
  但荀芙却让甄从容坐在了身边,按理说也挑不出错来,反倒这才是应该的。她是太后亲封的贵女,父亲又是最有权势的武将,在座的一圈贵女里头,的确身份最高。
  但易欣怜颇有些为荀萱打抱不平,见坐在荀芙身边淡然喝茶的甄从容,皱着眉,不满道:“阿萱,那里本该是你坐的位置。”
  荀萱摆摆手,温和地笑道:“小姑姑身子不好,坐在二姐姐身边也方便照顾,我坐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你家里的人也是奇怪,”坐在她身边的另一贵女道:“倒都喜欢对个外人好。”
  荀萱没有多说,这是低着头,苦涩一笑,似乎心中的苦楚只有她自己承受。
  易欣怜看着心疼不已,牵着她的手道:“阿萱放心,有我在绝不会由着她欺负你。”
  随着敲锣打鼓的声响起来,却见戏台子先上场的居然是杂技。
  一个年轻小姑娘提着一个巨大的绣球在空中抛,每每看着要丢出去了,那小姑娘都能把身子极限地歪出戏台子,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又把球接起抛出。
  “这看得可真是心惊胆战,”荀芙拿着帕子拍拍胸口,与一旁的唐凤已甄从容说道。
  唐凤已点点头:“看这身手,没十多年是练不出来的。”
  “都说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甄从容也看得兴起,附和感叹道:“这苦练的毅力着实让人佩服。”
  “英贤郡君可真会说笑,”她才说完,一旁就传来道声音,不冷不热地说:“这些下人就是靠着这个营生的,与戏子一样不过都是些玩意儿,哪能提佩服不佩服呀。”
  甄从容闻声看去,说话的人竟然还算半个“旧识”。
  周明卿坐在易欣怜和荀萱身边,穿了身明黄色的锦绣罗裙,梳着芝兰提过今年金陵最盛行的灵蛇髻,发髻上戴了零星的翡翠珍珠簪,煞是好看。她面上还细细地贴了花钿,一看就是精心装扮过的模样。
  甄从容记得两年前的菊花宴上,正是周明卿周明莲两姐妹,和刘召年一块儿来找自己麻烦。印象中似乎是和孝仪郡主玩得好的一帮人,而孝仪郡主又和易欣怜极不对盘,也不知为何此刻坐在荀萱身边,一副亲切熟络的模样。
  “不过感慨两句,”甄从容被她暗嘲了一番,也不介意,笑了笑无所谓地回她:“不管出身如何,这些人的确有可取之处,我不过就事论事,‘择善而从’罢了。”
  她搬出孔夫子的教训,周明卿也含笑迎之,“是了,倒是我没想到这一层,都说英雄不问出处,想来郡君生在甄家,最懂这个道理了。”
  她话音刚落,有几个贵女都强忍着笑意,目视前方假装没听出她在暗指甄家早年是土匪出身,在战场厮杀才拼来的功名利禄。
  荀芙这个主人家不好说什么,唐凤已却是一眼瞪了过去,冷笑一声,“周四姑娘好一张伶牙俐齿,对着英贤郡君也能说三道四。”
  周明卿半点也不怕她,笑了笑,落落大方道:“建南候世子夫人何必生气,我不过是顺着英贤郡君的话有感而发。”
  “我倒是无妨,不过周姑娘这番话,倒让我想到□□,周姑娘要与我论一论吗?”甄从容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
  周明卿脸色一僵,大周开国皇帝周□□确实也出身草莽,自己刚刚虽然没有明着讽刺甄家,但细究起来,万一落个大不敬的罪,对她这样没出嫁的小姑娘确实没什么好处。
  周明卿默默闭了嘴,冷笑一声,旁边荀萱反倒替她开口,对甄从容道:“小姑姑莫见怪,阿卿只是觉得小姑姑说得对,感慨两句。”
  甄从容淡淡一笑,“无妨,我不计较。”
  她也不再看荀萱,只继续看前方的戏台子。唐凤已又看了那两人几眼,皱着眉转头对荀芙冷着声道:“自从周明莲被太后传入宫中备选皇后,这周明卿倒是越发张扬了。”
  荀芙也不喜欢周家这姐妹,刚刚那一幕还是当着她的面,给她请来的甄从容脸色看,岂不是平白落她的脸吗?
  “太后姑母可不只是喊了她们一家,还有王家的嫡幼女,厉家的姑娘也都在,太皇太后甚至把丁家女都传进去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也值得她们现在就这般嚣张!”
  她说完又转头去看甄从容,歉然道:“小姑姑可别怪我刚刚没帮着你说话,今日我做东,若我开了口,那就是公然赶周家人走了。”
  “无妨,我并未觉得委屈,”甄从容说道:“今日只为看戏,旁的事儿都无关紧要。”
  “还是小姑姑洒脱,我第一眼看您就猜到您这性子,肯定有趣,”荀芙笑着,把身边的点心碟子递给两个人,“尝尝看,偷偷跟你们说,我们仨吃的这些点心,可跟旁人的不一样,我自个儿亲手做的。”
  “能尝到世子妃的手艺,倒是我的荣幸了,”唐凤已促狭地冲她一笑,打趣道:“你说你这世子妃喜欢什么不好,偏偏喜欢自己下厨,说出去别人都不敢信。”
  荀芙冲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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