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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甸-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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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系环轨炮塔继续待命。”
“星门管理中心报告,一切正常。”
“位面巡航部队报告,一切正常。”
“海上巡逻总队报告,一切正常。”
“引力波集束扫描完成,开始输送,β区域无外敌。”
“引力波集束扫描完成,开始输送,δ区域无外敌。”
…… ……
“坐标25-11-171-32494,空航区域常规巡视无异常。”
“坐标43-83-93-35132,空航区域常规巡视无异常。”
“坐标302-578-10-231907,空航区域常规巡视无异常。”
…… ……
“转接,查看坐标区域的质量波通讯。”
“收到,塞亚大人,星系防卫署发出指示……通讯正常,时空讯号目前没有异常。”
宇宙级别的大规模交流信号不断汇总到群星之上的指挥中枢,名为巴别塔的统合处。在这里,天之石板——超时空网络统驭着整个星云帝国的机能和部署。
身穿墨绿色制服的黑发青年坐在黑色晶矿构成的控制椅上,周围环绕着无数悬浮在空中,纵横交错的透明光板。
这里是星空的中央,也是属于他的座位。
向巴别塔确认后,母舰“柯蓝”张开液态的金属表层,放下200艘巡航舰,下降到星球表面的雪白云海中。首都星海尔施罗姆的防卫是重中之重,巡视刻不容缓地进行着。
控制坐椅的右边扶手那里,有几个操纵按钮。当然,光靠这些按钮绝对无法调度一个星际帝国那样庞大繁琐的作业,连接反馈装置的是青年的神经系统,无数淡绿如液态,又像晶粒的微型密码不时转化成兆亿的数字讯号,进入对方的信息处理器,再到接令员的终端。
因为已经连续忙碌了四十八小时,天之石板系统和各部门开始自序运转,塞亚给自己调了一杯咖啡,一边啜饮,一边眺望军舰降下大气引力圈的景象,一面光板上,广阔起伏的高原渐渐靠近飞船重力架,竟是一片粉紫的花海,应该是星球的背面,总算不全是黄玫瑰了。
无数鸟儿和蝴蝶齐飞,军舰航行时掀起的气流在花草上翻出一轮一轮的波纹,景致壮美,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塞亚也感到一股心旷神怡的感觉涌上心头。
“本部长,宇警联合厅审查长诺雷恩要求和您对话,请识别。”一个女声打断了塞亚短暂的休憩,发送长达60行的密码。
塞亚不动如山地喝咖啡:“核对错误,叫他到联合厅地下二百五十层的厕所第二扇门看了新密码的小纸条再发。”
对面忠实无误地传达命令,教皇的恋人常常和部下开这样的玩笑,反正大家热情参与。
“塞亚?依路安那!”在一个小窗口,现任审查长捏着那张纸条怒吼,“你给我的武装飞艇是什么玩意儿!”
“只不过被漆成了粉红色,性能又不差,你啰嗦什么,上面的LOGO标记还是我给你家小安妮的六岁生日礼物。”塞亚一脸怀念,心里涌出美好的回忆。
“她早就嫁人,孩子生了四个,孙子都打酱油了,你死心吧!”说到心爱的孙女,诺雷恩满脸的大胡子就得意地抖动,更高兴可以打击这个被全军部评价为幼。女杀手的军事总长。
塞亚露出心都碎了的表情,当年在照顾军士官子女的育儿之家,安妮小可爱是他最疼爱的小天使,腻着他叫哥哥,穿白兔装的样子萌翻人,在旅行期间,他接到红色炸弹,甚至有给准新郎发射远星用磁轨炮的冲动。
那样的安妮,嫁人了,生娃了,忘记了说要嫁给塞亚哥哥的约定……
时光真是和女王陛下一样冷酷无情。
“安妮的照片呢?”伤心的保育员用凄绝的语气道,审查长显摆地拿出随身携带的全家立体相片,指着自己的儿孙不住夸耀,好半晌才想起正题:“不对,去掉那个恶俗的LOGO标记,你给的武装飞艇也没有编制以内的飞行摩托和潜海警备艇,我们上次不是讨论过了,就算军方坚持行星防御网不会瓦解,也要为陆战做好全面准备!”
诺雷恩是个身高七英尺的巨汉,充分展现了高山仰止,吼起人来格外有威势。可惜塞亚把他的窗口调到视线以下,那个“仰”是无论如何仰不起来了,而且塞亚遥控了对方的通讯平台,诺雷恩想要反过来把长官的屏幕调到膝盖以下都不可能。
某人使坏总是滴水不漏。
塞亚懒懒地道:“这是新研制的龙骑,嗯,虽然和龙骑卫队名字一样,战斗力还是差一截的,毕竟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家卫国,不是和恐怖分子恶战。”
“这点我同意。”诺雷恩拂须,身为人民警察,当然以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为优先,打仗是军队的事。
“GT2079型龙骑的主要功能是掩护和运输,机动力、防御力甲等,支持空对地和空对空支援;空间比传统的警用运输艇大3倍,又配备了移动座舱,危急时可以运载民众;配有独立飞行炮台,推荐炮术专长的警员辅助,操纵便利;智能系统可与军方联网,作为战列舰提供防护和高能火力输出;内舱可以安置最多50人的编外人员,着装单兵装甲应对陆上强袭。”
不同于特别要求身体素质的军队,海陆空的警务人员数目众多,民众也受过武装训练,能作为预备警力随时就位。
这些情况诺雷恩心里都有数,在武装飞艇下发时,他就第一时间命令研究人员到位、驾驶员受训,完事后再来吼人,力争能把那个颜色去掉——这才是抗争的重点。
“听起来挺有那么回事,那你为什么不早点配置?”诺雷恩由衷怀疑喷漆是延迟的理由。
“当然是为预算考虑。”塞亚唱高调,眼神闪过一丝阴险,“对了,不用我提醒,破坏公共财物是违法的。”
“难道那些船风吹雨淋掉块漆,都是我的责任!?”阴谋破灭的审查长咆哮。
“本人出品,良心保障,不用修理,光亮锃新。”
“你这是在摧残一线警员的精神健康!警视厅的心理医生会向星际法院投诉你的恶劣行径!”
“最高法官就是我,你以为我会受理?”
“你这个恶魔!”
“啧啧,人身攻击是脑力退化的表示。”塞亚摇摇手指,“我设计时全是想着安妮小天使,才有动力给你这个大熊送礼包,这是多么深沉的爱啊。对了,飞艇的正式名就是安妮儿哦。”
“我要改名!”诺雷恩怒吼着切断通讯。
送走满肚子怒火的审查长,塞亚悠闲地招手:“由衣,再给我一杯咖啡。”
天之石板的精神管理支援程序,AI(人工智能)组合出巴掌大的人类少女形象,挥舞四片像是蜻蜓的翅膀,把一杯浓醇的黑咖啡推到掌控者面前。
“塞亚大人,宇警联合厅的摩托、车辆和炮艇名已经有小猪班纳、丹尼熊和凯蒂猫,警员不止一次抗议您的品味,根据网络反应调查,诺雷恩审查长很可能在这次战争结束后带头组织罢工活动。”
“啧,没有童真梦想的后辈们。”塞亚抬了抬下巴,“克拉姆可是很喜欢,看到他开车那帮家伙怎么个个傻笑着追在屁股后面?”
“此一时彼一时。”
“无耻的帝国人民,减薪没商量。”
最无耻的帝国创始者说。
喝完咖啡,塞亚正色道:“‘摇光’收集的怎么样?”
“不理想。”人工智能回答,“因为和DOLL信仰体系冲突,光之立方体目前能收集的帝国臣民灵魂不足0。000005%,只能读取大脑的量子场,复制记忆讯息,预计无法映射出精神副本,进入转生系统,能完整收集的只有新生婴儿的摇光。”
黑发青年的嘴角微微流露出苦笑:“我推测也是这样。”
由衣劝慰:“塞亚大人,您救下帝国的新生儿一代,也能达成保存生命火种的目标。”
塞亚轻轻摇头,没有反驳。虽说由衣也有类人的感情模仿机能,但他没有像培育梅塞德丝那样做出真实人格,特意保留了人工智能冷酷的思维模式,就算小梅不说,他也不想她知情后心里有疙瘩。
所以他从来不让由衣叫他“父亲”,虽然从事实角度,他是天之石板系统的开发者。
“由衣,帮我接克拉姆,秘密线路。”
一道蓝宝石般的光幕垂下,星云帝国曲线的文字滚动了片刻,浮现出教皇的三维影像。
他身后是辉煌的金色王座,黑与金交融的庄严大厅。
接触到恋人的眼神,塞亚揉了揉太阳穴,油然而生一股疲倦之情。
“你不要犯二了,倘若逻辑之罪攻击你的永恒之躯,按我们事先说好的,你就以一号的状态回避,到我这儿来。”
“塞亚,你在这里,我也要在我的位置。我答应过你,也答应过他们。”
“克拉姆!”喉结吞咽了片刻,黑发青年灰蓝的眼眸罕见地迸出一丝脆弱,“绝对遵守承诺是沙门的程序,哪怕沙门……也放弃了。这个帝国,只剩我们两个了,别让我失去你。”
铁汉柔情,这样的恳求当真是宇宙合金也融化了。
可惜克拉姆没有人类细胞,塞亚对他发火和对他温柔的效果等同塞亚整个人我好喜欢好喜欢,也许发火因为是陌生的情绪还比较令他心跳加速。
所以克拉姆化身光球,从王座这头跳到那头,不答应。
“你到底想怎样!被我的剑劈死吗?”塞亚发怒了。
光球抖动了一下,拉长成让世人惊艳无比的金发青年,看了看他,天青色的眼眸浮现出属于强者的光芒。
“塞亚,我自有判断。从神灾活下来的黄昏之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无用。”
第二天清晨的七点零三分,通讯系统骤然中断,所有透明方板跳出来的都是扭曲的画面。
混乱的杂音中,人工智能的语音急速窜入塞亚的神经末端:“90%星域的空间系数出现异常,指数梯度上升……预计73库伯后突破临界点!”
来了。
教皇厅内,艾娜等人一夜难寐,守在停泊了飞车的观景平台上。与此同时,整个星云帝国的人民,如果不是在睡梦中,视线都被天上的巨影攫住,那是没有人料想到,天灾一般的异变。
宇宙港、轨道塔、巡航的舰队、星门管理处、军事卫星……无一例外看见了,从灰色的寰宇另一头探出的银色植物,像一只只恐怖的巨手,将沿途的万有引力撕得粉碎,畸形的时空曲率形成大大小小的暗色斑纹,不断扯碎三维生物赖以为生的一切:重力、时间、空间和惯性,附近的陨石带和小行星已纷纷瓦解。
那是一片空茫的,宇宙那么大的世界长出的怪物,越来越生机勃勃,无声无息地变成一望无际的冷银色荆棘。
『塞亚,无法攻击到那棵植物。』拉非雷不甘心的心念从精神感应系统传来,对于拥有光辉之四面体的教皇们来说,这是个绝大的打击。
“我知道,那是寄生逻辑之罪的生物。”黑发青年沉声回应。
看来罗切斯特终究破译出了逻辑之罪的功能,他预测的最糟的情况之一。
逻辑之罪应用的是量子概率,量子概率的本质是数学。
数学关心的是符号之间抽象的关系和结构,而不是符号对应的实物。
因此,逻辑之罪是用数学概念解读多元宇宙,就像生命认识世界,也是用自身的知识结构理解外界。逻辑之罪只是用一种名为“数学”的主体归纳宇宙作为一个完整的系统,进而运用量子概率去描述。
如同一个用概率扩充出来的宇宙型玩具,那么这种纯数学的游戏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这就是逻辑之罪的罪恶核心:一切皆无意义。
这样的神器甚至能够堆砌出整个宇宙的数字积木并自我推倒,在哲学和实质上都无敌,所以逻辑之罪的当前使用者能用数学技巧排斥教皇的力量,哪怕那是光辉之四面体。
因为荒神的力量,就是概率。
但是逻辑之罪排除得了克拉姆,却排除不了其他的攻击,这也是塞亚当初唯一能给自己的武器设下的局限:单体武器的模式。
只是那植物本身就已经生长在逻辑之罪的内置空间中,基因融解了其中的量子效应,用圈引力提取几乎是无限的能量,影响外界的时空质量,目前膨胀的力场漩涡甚至干扰了超时空网络——天之石板。
镇守的军队不用嘱咐,通讯频道的紊乱挡不住旺盛的战意,每个人都忙碌起来,简洁的指令和军用口号流水般彼此传达,全部的军事设施毫无凝滞地运转,闪着冷冽幽蓝色光芒的一座座炮塔张开灼热的炮口,一艘艘星系母舰——水星号、金星号、天王星号、麦哲伦号、大熊星座号……等等民众不知道名称意义的星舰各就各位,精确地点射,无数亮红色的光弹当空炸开,同一时刻点亮的还有许许多多绿色的信号弹,遥相呼应,把太空照得无比炫亮,一条条银色巨影淹没在炽白的光瀑中。
行星大气层上,无形的超导晶格塔启动,如天使羽翼的防护罩张开,一圈圈明亮的金色光幕磅礴地翼展,包拢住整个星球,将脆弱的地上世界笼罩在柔和坚韧的天幕下。
两股力量在空中胶着,盘踞在守护和破坏的分界线上。就在这时,人人听到了持续低沉的轰鸣,包括星空之上,宇宙中应该听不见声音,此刻却像亘古洪荒的嘶哑回音,打破了亿万年的平静,银色的植物深处升起强烈至极的锐光。
仿佛神掷落的裁决之矛,摧枯拉朽地毁灭所有。
层层虚空被斩断,首都星的防卫球幕垮塌,宏伟庄严的教皇宫洞穿,王座上,克拉姆闭着双眼,生生吐出一口金黄色的璀璨神血。
“……克拉姆!”塞亚没有看到,巴别塔的天之石板全部失效,他却像心有所感,死死抓住胸口的衣服。
破裂了。
帝国的民众本能地感应到,一代代深植于心,与他们血脉相连,灵魂相融的一样东西震动了一下,宛如不祥的预示,彻骨冰寒冻结心扉,像是活活被丢进了宇宙最黑暗的冰窖,一时间无数人天昏地暗,眼睁睁看着一根擎天巨柱倒塌。
教皇,让星云帝国傲然天际,成就不落之名的守护神,他在颤抖,即将倒下……
“不!教皇陛下受伤了!”神上教教长维托踢翻椅子,原本危险的红发黑眼因为狂烈的怒火更加灼人,打开所有的公用音频通道,拿起扩音器怒吼,“哪个敢跪在街上哭,老子捅他屁。眼!”
“老大,我们怎么办?”其他神上教成员也群情激昂,不过他们是出于熊熊燃烧的使命感。
教皇陛下受伤了?这还得了!这是赤果果的挑衅,星云帝国建国以来最邪妄的挑衅!
打落!把那帮不敬爱与美的归一会教徒打落罪恶的深渊!
要知道,就算是帝国同人女津津乐道的家暴,神上教全体也往塞亚身上拉仇恨值,他们就是这样珍视教皇,哪怕克拉姆被小猫挠到(根本伤不了),也是灾难性的历史事件。
“废话,当然是上街看有没有窝囊废。”红发教长扛起一把拉风的火红色管状脉冲枪就准备出发。
“可是帝都的防卫属于宇警联合厅,塞亚大人规定一旦战争发生,不得无故在街上逗留。”
“我管他!”维托嗤之以鼻,“我倒要看看,现在他还冷静得了吗!”
塞亚很冷静,也不得不冷静,敌人的攻势已经接近最糟糕的预计,更严峻的考验还在后面。
第二击会接踵而至,现在不稳定军心,就什么都完了。
黑暗像幕布一样压下来,天之石板后面的宇宙图景消失,透明方板上满是错乱的数据,塞亚用念波道:『由衣,启动无线量子连结通信,用我的脑细胞传递并反馈感觉情报。』
『范围?』
『全帝国。』
虽然内心闪过微弱的担忧,忠实的人工智能还是实践了命令,串连的星球局域网在无形的空间中递增,与军方网路、民间网络、警用网格……顷刻间连接在一起,扩散到整个星云帝国。
现实的各种感觉都隔绝了,无限的信息包裹住他,像无数光怪陆离的幻觉,奔腾呼啸,他仿佛被无边无际的太空拥抱,坠入一个汹涌嘈杂的人间漩涡,意识瞬间遍布广阔的天穹地底,飞快流动的讯息宛如随手可以掬起的星屑。
随着他的动作,好似彗星划着惊艳的轨迹掠过长空,点点莹白的光晕在巴别塔顶亮起,一面面透明浮板犹如萤火虫光群,聚集成一片光海,崩溃紊乱的图像再次汇聚到了一起,组成了一屏屏清晰的文字和画面。
紧接着,一种凛然的压迫感从众人的内心最深处爆发,那威压气势冲天,凌驾于一切生物之上,隐隐还有一股狂乱的暴虐——
『准备战斗!』
“打开挡板!”
“能量填充!”
“目标锁定!”……
一个个精确的指令传达到前线将官的脑中,又从他们的口中准确无误地说出,士官们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按在控制台上的手指,和亮彩闪烁的仪表板。
超时空网络中,无以计数的感知内容如滔滔江河奔流入海,在青年的包容下,融解进一望无际的虚空,无数片断被截取、分析、编排、有机地筛选、不断组合定位,数据的洪流以人类难以想象的速率演算完成,再输送到星云帝国的方方面面,每个接发信息的有机物体内。
就像那些突起分支的神经细胞,每一个都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养分,生生不息地膨大隆起,参差交叉地组合伸展,呈细细的索状接触缭绕,将无数细微的分支统合起来,这些细小却辉煌得不可思议的连锁效应从联结的路径点产生,曲张出难以形容的动力效应,释放出宏量的光学图像,一帧帧快进的镜头渐渐演变成极度抽象的画面,却依然能够被人类迟缓的感知能力解读,仿佛一种最原始的生命形式被激发,从新的语法获得了超感官的生态系统,无数的样本被一个源头调取检阅并同步写入,呼吸般自发自然,他们在一个思维载体上交流共享,目睹自身和整体的改变。
一幅幅记忆图以宏观而精微的笔调构绘,太空的航区被精确地规划、行星内外划分出无数均匀的方格、星球与星球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网格、星系与星系之间辐射出蛛网般严密的动态系数,神奇的坐标和纷繁复杂的几何图绘出简明恢弘的宇宙图景,大气万千。整个星云帝国犹如变成了精巧无比的模型,在人类脑中千亿的神经元微缩成型,亿亿个图像被有序地排列整合,通过神经元的信息交换自动分析。
当军部整体从这个神迹般的洗礼回过神,发觉这神来一笔多么有先见之明。
无休无止的枝桠从那棵银色植物延展开来,除了生命探测系统,所有的机械制品一并失效,这是归一会从银海提取的思变粒子,能侵蚀、瓦解、同化一切有机体和无机物。虚空随着纯银的能量膨胀,如同叶绿体的透明物质弥漫千万光年的距离,一瞬遍布星云帝国的领空。
太空中的机动炮塔和星际舰队没有一丝慌乱,DOLL武器系统依然运作:超重力防御罩启动,一条条庞大的能量线路分布成规整的折线,从锥点旋转出星蓝色的圆环,笼罩住星系的防线。精神传动装置放射出干扰心灵波,像是飞溅的钢水在银色的海洋炸开赤红的涟漪,整个僵持的战场再次活了过来。
如果有人能透过要塞和星舰的金属外壳看到里面的景象,必然会屏息震撼,千万的手沉着起落,千万的眼睛注视着沉默的全息投影,仿佛那里有着奔腾呼啸的指令,有着绚丽多姿的影像。
引力场造成的时空弯曲在脑波信号中预先传递计算数据,跨越天文单位的目标锁定。
超时空的网络里,复杂变幻的几何图形比任何海洋更壮观,不时生成银鱼般跃起的精密轨道和坐标位置。
宇宙空间泛起一片片闪烁的七彩光影,水波般抖动着,星云帝国最精良的曲率炮在DOLL武器系统终端的严密控制下延续精确无误的全方位打击,遏制了银色植物的扩张。
敌阵同样不慌不忙,银色荆棘深处再度落下剧烈的光柱,所有沿途的能量罩全部崩溃,逻辑之罪扭曲万物的威势令天地无光,世界失色。
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教皇的力量顺着完全溃散的行星防御罩绘出弧形的苍穹,在天际筑起无数道极光般绚烂的光环,与此同时,王座上的金发青年喷出灿烂的金色血珠,身体散出波动的光谱,仿佛构成他存在本质的基体正在震颤抖动。
巴别塔顶,塞亚死死揪住渗透了冷汗的军服:“克拉姆……”
他感到自己被活生生劈成了两半,一半的自己冷静地坐在控制基座上镇定如恒,调动DOLL武器系统清除侵入的思变粒子,有条不紊地指挥大军迎敌;另一个自己飘渺地悬浮在座位上,遥望另一个方向,被狂乱的思念和焦虑折磨得要发疯。
教皇闭目无声地坐在王座上,深深蹙起金色的眉宇,在他的量子感官中,一个个可能发射的定点被排除,追溯的概率流在无垠的宇宙中搜寻,盘踞星空的巨大植物在量子观测状态下一览无遗,时空被磅礴无匹的力量搅动,然而突破无限的无限,意识却陡然撞上一堵无可翻越的天堑。
克拉姆感到贯穿身心的震动,比刚才的打击更深刻巨大。
一段密码在他的精神世界成型,来自他本身的提问——
终极全能全知的力量,又如何呢?
一个界定世界的许诺,也成为分隔开你和他的壁垒。
克拉姆张开的双眼一片茫然,制定了星云帝国强大规则的意志,在这一刹那骤然停止,陷入了无边无际的虚无和空洞。
教皇的力量在于界定宇宙存在的本质,生命的目的和意义。
可是你的宇宙,不能让他生存。
无望的希冀,最终化为绝望的剑刃。
这就是塞亚发明的逻辑之罪,揭示矛盾背后的讽刺事实,否定一切人为建立的意义。
这时,远在天边的归一会座舰内,尖晶石议会的长老也皱起了眉头:“两次了,为什么DOLL系统还在运作?”
一个含笑的男声传来,来自归一会大主教:“我们讨论过,DOLL信仰机制是教皇陛下的本体支撑,但DOLL武器系统是塞亚独力规划,两者融合但职权可以分开,只要塞亚不死,帝国的战场就不会垮。”
“无妨,教皇再撑也撑不过多久。”
千屏之都的司令室里,通讯屏幕充斥着来自首都防卫舰队的怒气:“为什么不让我们阻挡那该死的攻击?已经测算出弹道了!”
“滚你的!要是能算出来,塞亚那武器狂早第一时间派一排炮灰挡枪了!都给老子闭嘴,无谓的牺牲不能换来教皇陛下的平安!”
空军总指挥官帕特罗夫?米加贝里中气十足地吼道,“从现在起,别再质疑总部,遵照命令,军官!”
星舰上,人人悲伤地沉默下来,服从是军人的天职。
但是民众可不用管这个,网上的通话已经活跃起来,对敌人的无耻嚣张一片骂声,军事专家当即给出实时分析,还有军队的达人P图上传,许多人躲在路边收发最新战况,无数民间抗战组织就在这片刻时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尽显星云帝国的人民自我主张的自由风气。
当神上教成员乘坐着小型飞行器过来,很高兴看到满大街没有暴动的人群,倒是越来越多的人涌向教皇宫,自觉地没有碰到外围的斥力场,但是担忧的声浪已然扩散开来。
“回去。”挂着宇警联合厅的徽章,开着军绿色飞天摩托的龙骑卫队赶到,为首的正是戴着薄绿镜片的赫莉儿,大队长以清脆嘹亮的嗓音呼吁,“教皇陛下不会有事,请不要增添他的烦恼!”
“是那个娘们呢,老大。”一个神上教成员在商店街附近汇报。
“哼,她这会儿说的也没错,但是教皇陛下再受伤下去,大家都会感觉到的,要真正安抚民众,最好还是让教皇陛下暂时回避。”红发教长不甘心地磨牙,“那个混蛋平常威风八面,现在却连说服教皇陛下都不行。”
麾下小弟不同意:“硬件条件不如啊,就算教皇陛下平时挺揍,他宇宙第一的实力还是摆在那里,塞亚大人能拖动他离开一米?”
“他能发明出那种绝世变态的武器,为什么就想不到发明一台牵走宇宙第一强者的超功率吸尘器?”维托怒道。
虽然是没道理的指责,但塞亚此刻确实在后悔没有用强制手段贯彻自己的打算,而是尊重了恋人不理智的行为。
战局瞬息万变,也不容他放太多心力在爱人身上。
第三波攻势以出乎意料的方式到了。
那引发恐怖伤势的光芒再度积累到极致,仿佛将某种法则禁锢在一个原点,糅合成诡谲不定的明暗光晕,犹如黄昏的色彩,巨大的空洞切割着帝都的天穹,晴空崩裂出伤口,流淌出天空的血液,金色的、明亮的光辉,世界被不知名的力量扭曲,将某些常人无法感知的存在投入无尽的灰暗虚空。
克拉姆掉入可怕无比的寂静,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感觉不到,冰冷,苍白,死寂,他似乎坠入了无声的黑白默片,又好像死亡的幻觉,周围熟悉的风景都在飞速远去,某种荒谬绝伦的生存形态正在恢复,进入“正常”的领域,这种感觉他似曾相识,那就是他,吞噬了荒神以前的他,单一状态的“克拉姆”。
所有概率空间的他,都没有了。
“……!”克拉姆竭力睁大眼睛,喘息着伸出手,却不明白要寻找什么,无意识地抓住王座的扶手,恍惚间也不知道对谁说话,“塞亚,我感觉不到我了……”
“就是现在!”开战以来,罗切斯特第一次明确发令。
寄生于逻辑之罪的树母娜提亚收到指令,比瞬间更短地传递到身体的每个动静变化,引发出动荡星云帝国的共鸣。
一道明亮无比的光柱从天而降,教皇厅被一分为二,极光一样的防御罩层层剥落,整个首都星海尔施罗姆回荡起急促的警报,千屏之都从海底升起,陆上的建筑都开始抖动。
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属于教皇的信仰在动摇。
支撑帝国的DOLL信仰系统,垮塌了。
“克拉姆!”
艾娜一行跑进几乎被夷为平地的朝见大厅,浇筑辉煌金纹的黑石建筑面目全非,瑰丽高贵的王座灰飞烟灭,艾娜颤着手扶起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金发青年,震惊他满身的血迹与创口,“振作点!哥哥……哥哥会治好你……”
天空蓝的眼眸在血色中睁开,倒映出黄昏颜色的苍穹:“我——”
巴别塔上,塞亚再也克制不住地弯下腰来:“求求你,克拉姆。”
与此同时,民众从心底喊出相同的呼声:
“教皇陛下,离开!”
这是DOLL信仰中枢崩塌以前,人民最后传达的心声。
接替主机的子系统共振出闪耀的语言,在太空中遥相呼应,震颤星河,科技精灵“雪尔芙”自动接令,将教皇的这部分分体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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