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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甸-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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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偏执,种种隐患不甚枚举。要协调好他们,照章办事的帝国移民局还是太嫩了。
“把那两个小家伙培养成秘密警察,签订雇佣合同,期限十年以上,让他们为帝国卖命,帝国给他们在遗民中横行无阻的权利,提供精锐装备,优质的衣食住行,前提是只能遵守帝国的规章制度,接受帝国的监管,但他们可以随意击毙帝国的敌人。当下要做的第一件事,发给他们武器,让他们镇守在办事处外面,枪毙人群中喊话号召的人,尸体留着,逃跑的不杀但必须追踪,确认有无组织,视频发到每个遗民聚集地去,通告星云帝国的恩惠以血书写,不服从命令的统统驱逐。”黑发青年抽出一根烟,叼着说道。
一室寂静,两个克拉姆平静地拿点心吃,喝蜂蜜酒,小辈们却傻眼了。哥哥大人干咳一声:“有时不下重药,情势只会恶化到更多人牺牲,总不见得什么事都推给克拉姆。”
众人无言以对。
教皇自告奋勇:“塞亚,我可以。”
“闭嘴,你去我还不放心呢。”塞亚一口否决。
艾娜等人汗颜,气氛稍稍缓和了些,雷比克又说了不少详细情况,道:“塞亚大人,有一个给您的通讯,瑞泰尔的梅塞德丝执政官。”
立体影像中浮现的正是伊恩等人认识,和过去的艾娜十分相似的瑞泰尔统治者,她缎子般的黑发间是镶嵌火红宝石的纯白额冠,眉间的气质似乎和过去不同,黑水晶似的眼眸里,目光纯挚清晰。
【父亲大人,什么时候能再来瑞泰尔?】
黑发青年手里的烟抖了抖。
深夜,情报科御长丹特丽安的房间,点着孤灯。
写字桌上,悬浮着一个像是微缩模型的发光物体,无数奇异的形状和线体交缠。如果艾娜他们在场,会发现这个物体多么像多莉雅曾经给他们看的布萨隆地形图。
事实上,这就是整个布萨隆的回圈世界。
丹特丽安美丽的脸庞笼罩着凝肃之情,一丝不苟地解析着里面的信息。
虽然每个克拉姆都拥有操纵时间的能力,连接起来更相当于功能超级的并列演算机,但是面对无法准确定位的混乱熵值,庞大又断裂的立体复合空间体系,整个解谜过程也变得无比繁琐冗长。
灵魂粒子无法被机械地组合,只有在死亡不久,反粒子磁场团还没有崩塌,第一时间捕捉到这些灵魂反粒子,撬动信息杠杆,让分子记忆自动成像,才能实现复活,所以,多莉雅无法复生了。
这也是塞亚绝望的由来。
丹特丽安抿了抿唇,结晶材质的八音盒捧在她的手心,里面的储存芯片已经录进了七十多首曲子,后面的工作,还有很多很多。
可能努力到最后,会发现多莉雅什么遗言也没来得及留下,但丹特丽安还是希望,她在世上存留了一丝痕迹,能够鼓舞那个没有真正站起来的人。
AH…N446军港,永明灯光突然暗下来,所有的防火墙被关闭,港务局的总机室智脑被篡改了一小条指令,没有引起任何值夜班人员的关注。
停泊在港口的黑色飞船,一道舱门静静敞开。
身穿墨绿色长军装的男子一步步走进去,过了良久,通行闸门向两边开启,机械颤动的节奏传遍整艘飞船。这次没过一会儿,一个人影冲出来,踉跄扶着船壁,身体仿佛无法挺直地弯折着,剧烈地干呕。
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有胃似乎要绞断的抽搐,为了今晚的航行,他事先服了药,可是再完备的准备,面对已经千疮百孔的精神,也不堪一击。
“塞亚。”
支撑无力的手滑落下来,黑发青年深深苦笑:“真不想被你看见这副难看的样子。”
教皇的身影出现在黑暗中,每一根发丝每一寸肌肤都散发出美丽的光晕,空旷的宇宙港仿佛荒凉的寰宇,惟有他明亮如晓星。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瑞泰尔执政官的邀请,对塞亚是无法抗拒的要求。
高维数字投影可以往来宇宙各处,但需要精确的相对位置,星云帝国内部可以做到,但是因为反粒子的波动性,其他天体的位置随时在变动,航行期间可以通过距差和向量计算调整,远距离误差却无法修正,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就是指这种情况。
他只能再次起航,又无法起航。
黑发青年跪坐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像个刚刚开始学步的孩子,虚弱的双腿无法支撑全身的重量,一点也看不出曾经是那个驾御着小小的飞船在宇宙中来去自如,挑战无限艰难险阻的旅行商人。
他脸上没有表情,只有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原来的小梅已经死了。”恍若干涸的语调也死寂无波,“我只看了那个孩子一眼,就离开她了。”
大量的回忆涌入脑海,瑞泰尔的先祖,少女流泪的头颅,圣白的都市,他牵着人工智能的手教她慢慢走路,带她在满月的天空翱翔,指导她运用天网汇聚的资料自主思考,一年年扶持她长大,看着她成为瑞泰尔最聪慧的智脑,威严慈和的执政官。
更多的过去汹涌而来,在时计领的制表师和化物师温妮,给了最落魄的他宝贵温情的朋友;在旅途中的人们,那些寿命短暂的小生命;新的文明纽带,琐碎却漫长的经历……这是他不得不一次次离开深爱的人和国度,习惯并融入的另一个世界。
不可分割。
从今往后,他只能在星云帝国过着双脚不离地面,无法仰望星空,遗忘一切与多莉雅有关的生涯,“幸福美满”的生活,就像他无数次梦想的那样。
克拉姆明白爱人的心结,即使有共同珍视的事物,他们的人生轨迹也已经划分成了清晰的两条。
他明白的太晚了,如果他早点踏出去,让其他的自己陪着塞亚,在塞亚还没有变得这么孤独的时候……
“对不起,如果我和你一起旅行,成为你的搭档……”
“谁也无法代替她!”塞亚失控地大喊,接触到爱人怔忡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这是个下意识巩固自我,也杜绝一切关心的动作。
“没有人……只有她……我是个混蛋,连自己的目的地都搞不清楚,怎么能让别人陪我……也没有人会……”
克拉姆怔怔听着这些爱人从前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语,多莉雅的死粉碎了他灵魂的坚壁,极端的坚韧和极端的脆弱,都融进了最深的骨髓,只有敲碎脊梁才能看见。
青年破碎的语调渐渐清晰起来,连同他的神情和动作,都有了来自更深处的力度:
“我之所以活到今天,是因为我不把命运交给别人,只相信自己和唯一的搭档。哦,我有不死的生命是女王陛下赐的,不过她教会我的是同样的事——所有的痛苦唯有自己面对。”空岛商人站起身,凝视前方的无尽虚空,“在这个世界上,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我。”
他闭了闭眼,终于取得了完整的自控。
凝视在夜色中更为光芒洁净的爱人,他露出温柔的浅笑:“克拉姆,不是你的错,我是个死要面子的男人,每次上船前,我都想着,这么破烂又狭小的地方,怎么能让你上去呢。”
“……”
“你是个强大、浩瀚的异生命,天空是你驰骋的乐园而不是龟缩的仓库。你喜欢这里,美丽的自然风光,纯朴的人们,尽情写生、漫游、画下所有美好的心情,我知道你在异空间开辟了很多暗物质星团,让你的原体可以泡澡一样玩,我很高兴,将来,我要为你创造更多更多广大的世界。”黑发青年灰蓝的眼眸流动着动人的光辉,宛如澄净的星光。
“对不起,我最不想伤害的,就是你。”
教皇讷讷张开口,恢复了语言能力,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也许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嗯,因为我没有生气的能力,所以塞亚不管说什么都没关系的。”
塞亚一脸无力:“你真是笨蛋耶,这种说起来就难受的话还讲出来。”
克拉姆已经难过得一塌糊涂,破罐子破摔地道:“反正我就是笨蛋,一点没察觉塞亚想要什么,满脑子只想着一个念头,维多利加总说我脑袋像漏斗一样,结果真的是!如果塞亚留下来不快乐的话,我还期盼那么久干什么!但是但是,没有一个我提醒我啊!”
“那么多呆毛的你,能随意转变天然属性才怪。”
“可是……”克拉姆快要毛躁得膨胀成气体了。
“得了。”塞亚不耐烦地道,“既要你善体人意做个最佳助手,又要你兢兢业业打理一个帝国,我还没这么恬不知耻。”
走上前,抱起轻如云的恋人,将这个美丽的生物紧紧圈进怀里,塞亚碰触他的额,浮起由心而发的笑靥:“克拉姆,你没有欠我任何东西。”
他常常让他感觉到,活在世上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第六十八章 零时已至
第二天一早,艾娜欣喜地看到哥哥的精神比前几天好了许多,这种精神的透射很明显。
但是她不知道其中的代价是什么。
大家喝着金发少女精心熬制的粳米粥时,接到身在布雷塔尼亚星球的高文的通讯,说家人团聚十分高兴,邀请大家来吃饭。
众人欣然允诺。
值得一提的,为了方便捕捉小鸡仔的动向,塞亚从遗民研究部订制了一套联络器,第三类接触者专用,特别指定了外形。之所以说特别,是在于女性部分,全部做成了头带的形状,特殊金属做的缎带可以被哥哥大人打成漂亮的花型,而男性就是一个普通的金属圈,与其说像戒指,不如说像可乐易拉罐的拉环。
差异巨大啊!
伊恩不禁想起在军部,塞亚捧着他制作的兔耳形状信息传感器直炫耀:「怎么样?怎么样?可爱吧!不但造型棒性能也是一流的,戴在女兵头上真是萌极了!」
同样有ACG属性的伊恩赞赏的同时疑惑:「男性士兵呢?」死宅一脸嫌弃:「谁管他们啊,自力更生去。」
「不带这样歧视的!」伊恩深刻理解了帕克的心情。
不过,虽然塞亚的各种宅行为经常引起公愤,伊恩却发现,他在军队中的人气非常之高,甚至高过拉非雷和九号,大概是男人天性中的猥琐和哥哥大人的好色一面特别投契吧。
在去高文家以前,艾娜想到一件事,心情沉重。在厨房里,琉霖问道:“你怎么了?”
“那个,高文那边……”艾娜欲言又止,她知道琉霖一定也发现了安玫的遭遇,法师的机敏细致远胜她和伊恩。
琉霖沉稳地摇摇头,道:“高文不会有问题,他不是那种人。”艾娜展颜一笑。琉霖反射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是他有时对盖亚做的动作,却搬到已经成年的艾娜头上,金发少女哭笑不得,心想队伍里哥哥属性的人好多。
她把做好的点心拿出去,阴影城城主人不可貌相,手艺颇佳。
临走前,奥尔坎向主人的外甥女保证:“盖亚小姐,你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你的父母和其他同胞。”
“嗯。”
盖亚合手祭拜长眠的亲人,库哈达就埋在大树下,这是珂雅族的习俗,树葬。寓意尘归尘,土归土。
“我走了,库哈达舅舅。”沉默片刻,绿发少女以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愿伊斯翠女神让你得见光明。”
人的光明,不能自己寻觅吗?库哈达舅舅在人生的末路中,从黑暗里看见什么?只有绝望?
另一边,二号明显依依不舍,巴着爱人不肯松手。
塞亚没有赶他,因为二号最像零号,性情又特别柔软,他对他总是多了一份疼惜。
“塞亚,只要和塞亚在一起,我不管变成甜甜圈还是拖鞋都没关系。”砂金色长发的青年情不自禁地道。
这是什么抽风的话啊!不知情的艾娜等人冒汗。
黑发青年心头直发软,亲了亲他:“下次去瑞泰尔,我带你去。”
克拉姆脸上绽放出夺目的喜色。
旁边的教皇也感动得要泪流了。
在军队的强烈自荐下,一行人乘上巡逻舰,通过星门前往布雷塔尼亚星球。
从大气层下降,可以看见那条宏伟的滑翔道,贯穿了大半个海洋,水滴列岛仿佛散落在清水蓝锦缎上的珍珠。
高文家还是那么温馨,花园里的鸢尾欣欣向荣,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连隔壁的帕鲁卡家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当双马尾萝莉抱着自己的背包进入阔别数月的家,就看到摆设一点没变,连工作台也一尘不染,靠窗的小茶几放了只花瓶,插着一朵新剪的向日葵,别提多窝心了。
“来,帕鲁卡。”陪她回家放东西的塞亚招手。
“是!师傅!”帕鲁卡蹬蹬蹬跑过去。
尤菲已经会走路,迈着小短腿跑向最喜欢的金发青年,嘴里还甜甜地喊着:
“啊啊——克拉姆!”
担心她说出禁句的高文刚松了口气,就听见教皇抱起的女儿兴奋地叫,“克拉姆妈妈!”
王夫陛下一身冷汗,围着勿忘我色围裙的安玫一脸惊讶,听到丈夫慌乱的解释,笑了笑,没有在意,她这些天和女儿的感情已经很好,而且母女天性是不会抹杀的。
她怀着喜悦的心情招待给了自己一家莫大恩惠的客人,同样住在这里的侍女莉莉莎也帮着忙进忙出。
让大家惊讶的,塞亚拿出了大把的低糖果汁、糖果和甜品,连担心孩子蛀牙的母亲也很乐意接受,这份细致的心思令艾娜等女孩自惭形秽。在路上,哥哥大人就好像变魔术一样,从兜里掏出以打为数量的美味零食给她们吃,可她们还是没想到,光商量着是不是买点水果和花了。
伊恩暗地里称为“妹控装备和拐骗小LOLI的道具”,他不知道,多莉雅死前,塞亚总是在专门的空间袋满满备着她爱吃的猫粮、干鱼和新鲜的牛奶片,虽然这个别扭的男人总是在事前严格保密,在多莉雅坑粮食时装作不经意地丢出来。而今后,他的口袋里只会塞满给妹妹和朋友的巧克力和糖果了。
墨绿色军装的青年带着仿佛不曾映照往事的清澈笑容,顺利抱过被自己收买的小女孩,尤菲开心地亲近还在记忆里有一席之地的人:“夏亚!”
“嗯嗯,夏亚也是很威风的名字,不过我是塞亚哥哥,尤菲小公主。”塞亚抱着软绵绵的小包子爱不释手,伊恩忍不住吐槽:“怕被喊叔叔而先下手为强了吗。”
黑发青年看也不看,一记大力神射,门口的脚垫就飞到了伊恩头上。艾娜嘀咕“嘴贱的下场”,帮他拿了下来。
用餐气氛很愉悦,不止因为菜肴的精美,更多在于成员的和睦。
饭后,高文把餐具放进洗碗机,在有着敞亮的落地窗,面向花园的厨房和塞亚说起心里的打算:“安玫回来了,家里又有莉莉莎在,我可以放心把尤菲托给她们,加入队伍。”
过去为第三类接触者能力派不上用场,高文一直耿耿于怀,虽然不知哪天能发挥“复活点”的作用,但是这次妻子九死一生从险境被救回,又听闻塞亚为此失去重要的搭档,身为一个有自尊心的男人,一个国家的半个主人,高文无法再置身事外,和妻子不同,他至少是有一定战斗力的。
唯一的问题是,他的第三类接触者能力——敌意消除。
“关于精神的影响,能否单独排除?或者,艾娜他们的意志力比我强的话,能够削弱这种影响?”
塞亚点头:“确实,如果幼崽们的第三类接触比你深,就能抵御住那种程度的干扰。不过目前,大概只有伊恩能办到。”对于褐发少年高昂坚定的战斗意志,哥哥大人私下高度评价,不过在本人面前,他是绝不会说的,会让那小子尾巴翘起来。
他只会踩踩踩,把伊恩的一点得意劲都打击了。
看了眼热闹的客厅,黑发青年压低声音道:“接下去就是训练了,艾娜要我强化她们的技能,你想加入就加入吧,高文。我想你和安玫商量好了,她支持你的决定?”高瘦儒雅的青年颔首表示“是”。
烤箱发出叮的脆响,橘子蛋糕的浓香飘溢一屋,安玫和莉莉莎进来拿,尤菲也像个奶香包子似的滚进来,啊唔叫着抱住爸爸的腿撒娇,然后朝和蔼的客人张开小手。塞亚笑起来,抱起小公主:“走,我到花园给你做个花冠。”
“夏…啊,塞亚哥哥。”尤菲叫对了名字,塞亚更加高兴:“嗯嗯,真是聪明的小宝贝。”
“塞亚,你认为我们和时钟城作战,胜算多少?”高文推了推眼镜,问道。
时计者转过头,淡淡地道:
“零。”
咔嚓,咔嚓,半空中的大钟发出细微而有规律的响声,每一声都代表镂刻着古朴花纹的秒针走过了一个刻度。这台镶满黄金和宝石,优美古雅如艺术珍品的落地钟最近被白银女王亲手校对了时间,爱怜地放置在最靠近她房间的位置。
在它周围,还有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钟表走着不同的时间,时计领存在的一刻起,这座钟楼里的每一盏钟就开始了它们的运转,也是时计领唯一的时间准则,决定了每个小小世界的生与死。据说,两个宇宙的生命钟也在这个迷宫般的宫殿里,当指针停止转动,就是世界不复存在的时刻。
数不清的时钟给人空洞、幽深、永远回响的印象,钟楼中央飘浮着一扇彩绘的拱门,穿过里面,七彩的光芒照耀出辉煌的建筑。
巨大的内殿宛如宇宙的中心般宏伟壮丽,手臂粗的金色枝条沿着洁白的云柱向上攀缘,顶端繁复雅致的花饰被彩色的颜料精细的勾绘,更高处,根本没有屋顶,是一片深邃的夜空。可以看到几千、几万、无限光年远的地方,无数磅礴的星云缓慢地移动,或鹅黄、或深红、或粉紫,如雾气一样蔓延着,在星云之中,数以亿计的恒星散发着恢弘的光芒。
虚空的穹窿下,奇异万千的巨大植物将这里妆点成一座迷幻的宫殿,一簇簇车辆大小的花卉像铃兰一样垂落下来,闪烁着星光的绿蔓延伸到金灿灿的倒生树上,地面上各种颜色的蘑菇像花朵一样艳丽,散发出荧荧光辉,金色的睡莲、赤红的石蒜、黑色的郁金香、透明叶子的欧石楠……还有无数外界不存在的品种在这里肆意生长着。
幻美得像梦境一样不可思议的地方。
在葱茏的绿色和花海深处,传出奇妙动听的音律,仔细分辨,那似乎不是音乐或歌声,而是被糅合的说话声音,语言和语气变化起伏,有时如亲人的絮语,温暖柔和;有时如敌人的争吵,激烈锐利。
一只小小的秋千上,逶迤而下层层叠叠如水仙花瓣的雪白纱裙,被这柔软的裙摆罩到的植物都像溶解在浓硫酸里一样,泛出丝丝烟气,更衬得秋千上的纤影如倒映在水面的虹光一样美丽。
纯白如雪的长发披泻而下,在头侧梳成两根长长的发辫,仿佛被一双手挽起,结上蓝蔷薇和同为蓝色的丝带。从束拢的腰部和前胸以上,交叉的黑色缎带勾勒出优美动人的曲线,光裸的肩膀宛如瓷器般细腻润白,纤细的颈项也以黑绸带系着一朵蓝蔷薇。
少女的膝盖上放着一杯红茶,似乎不急于端起来品尝,而是享受它的香氛。乐音从四面八方的花卉中传出,如徘徊的幽魂,回音不尽。她跟着轻声曼唱,猩红的明眸浅浅半闭,流光溢彩,胜过世间一切瑰丽的色彩,此时流淌着一抹回忆的神色。
吞噬血肉之躯,能够把所有化学物质分解殆尽的植物伏下、扭曲,碎裂消失、浅浅的灰烬被一双靴底漫不经心地踏过,扬起,再无痕迹。
他穿着灰色为基调的衣裳,暗银色的纹饰低调地掩映在衣摆上,一如既往朝她走来。
那天,虚空穹窿是苍穹一样的透明蓝,浅浅透下几缕阳光。与此相比,他的身后是血与肉的地狱,散落着奇形怪状的尸块,堆叠成看不到边际的恐怖地狱。潺潺流淌的血海构成猩红色的厚重地毯,可是走来的青年却没有浸没在半凝固的血水里,脚步轻盈得仿佛蝴蝶,握起的右手滴着血珠,左手拖着一只兔子形状的巨大机械,每走一步,那只兔子都沉重地拖曳出刺耳的噪音,剖开的肚子里满是有机物脏器,张开的血盆大口和利牙间都是支离破碎的血肉碎块。青年捏着兔耳的一角,那坚硬得远超金刚钻的材料软软塌下去一角,正好合乎他手掌的大小,连同青年的态度,就好像它只是个普通的幼儿玩具,软软的布料填充着棉花,兔子呆板的表情都分外无辜。
冷灰色的右眼凝固如冰海,没有一丝情绪流动的色彩;蓝灰色的左眼似乎有浅浅的花纹,构成不定的光暗。
「乌拉拉。」他的眼神冰冷缥缈中带着厌倦,又掩不住深深的宠溺,「你的布偶。」
在交过去时,机械兔子变成了一只真正的,柔软的,有着黑色绒毛的兔子玩偶,白发女孩露出喜悦的灿烂笑靥,伸手去接:「塞亚哥哥最好了,又帮我找到它了。」
他的手没有温度,一如她。
转过身时,他前额的乌发垂了下来。
「别再让我看见你剪破它的肚子,很烦。」
现实的脚步声传来。
“啊啦。”归一会大主教带着轻倦的神色,身穿单薄的袍子,咬着长长的黑绸带,两手拢起披散的银发随意束起,不经意间风情无限,“女王陛下,什么时间了?”
白银女王愉快地端起红茶啜饮,欣赏眼前的绝色美男子,回味同样足以铭记的美妙滋味。
“才两天而已,还以为你会多睡几天呢。”
“再睡下去,历代的大主教前辈可要掐醒我了。”罗切斯特的神态和心情都充满了开朗和愉悦的氛围。
由于童年的所见所闻,归一会大主教的精神深处两极分化,他对女性怜爱至深又无法亵渎,可是如果被女性以绝对强势压倒会觉得非常享受。相反,对于男性就是毫不软弱的冷酷态度,连对唯一动心的对象也是以抢占为目标。
两人都是在性的方面异常放荡的类型,相性非常合拍,当下和谐地对话,交流感受,精益求精,相约下次。
这对狗男女都没有在爱情上守贞的观念,即使有心上人也没有肉体的约束,所以我们就略过他们破下限的对话,进入正题。
“没想到时钟城里面还有这样一个天地。”罗切斯特只约略扫了一眼,花海尽头似乎还有一扇拱门,不过他知道自己没有进去的权限,很快转移注意力,“我家的笨丫头给您添麻烦了,还让您治疗她的伤。”
当然,他绝不是为瑞秋“卖身”的,而是真正的你情我愿。
“无妨,你说她是被塞亚哥哥的武器所伤?”
“是的,那把剑已经是存在性武器了,塞亚真了不起,那么早就造出了不比逻辑之罪差多少的武器。”罗切斯特思忖,“倒是瑞秋的态度很奇怪,我本来以为她被伤到精神层面了,检查下来没有。她是地球的遗民,恨艾娜很正常,想要用杀死她亲朋的手段报复她也不奇怪,瑞秋是个很脆弱的孩子,不过她对塞亚有不一般的在意,说艾娜不配有那样的哥哥,誓言无论如何要把塞亚抓过来。”
乌拉拉掩嘴直笑,笑声清脆得像水晶风铃:“瑞秋被他迷住了,那个男人作为‘哥哥’的角色没有女人能抗拒。”
“哦?”罗切斯特挑眉,他本来以为乌拉拉冒充塞亚的妹妹只是基于研究欲和恶趣味,眼下看来还有些特殊的迷恋成分。
白发女孩弹了下手指,银发青年手里也多了一杯香气四溢的红茶,她捧起自己只剩一半的茶水悠然轻晃。
“就要到孵化的零时了,世界即将净化,我第一次听到白海的回声就这么美,实在克制不住搅动一下血海的念头。”
“您会召回塞亚吗?”罗切斯特喝了口十分浓醇的红茶,血腥气的调味只是增加了香浓的成分。
“当然,他从来就是我的近侍,我的‘塞亚哥哥’,时钟城最强大的守卫者。”乌拉拉撩起黑纱衣袖,遮住了一个神秘的微笑,“我从来不怀疑塞亚哥哥会背叛我啊。”
塞亚给小辈们训练的场所还是剑鞘“远离一切的理想乡”里的幻想空间,却不是艾娜等人已经熟悉的模拟地球环境或亚瑟王和湖心仙女相遇的传说场景,而是诸如“疯狂植物园”、“空间杀戮区”、“脉冲星高磁场区”、“白矮星高密度区”等一系列名为亚空间的辅助攻击系统,其危险程度让伊恩怀疑哥哥大人是不是跟他们有深仇大恨。
“我先旨声明。”塞亚的表情很纠结,“因为考虑到阿尔托莉亚可能会发动不当把自己关进去(众人嘴角抽:教皇的确会做出这种糗事),我是可以控制进出口和难度,但是你们不到奄奄一息的程度,我是不会放你们出来的。而且你们进去时,我会施加心理暗示,你们会暂时忘记这是一场训练,这才能真正考验你们的临场反应能力和危机处理能力。”
“没问题,哥哥。”艾娜毫不退缩。
“塞亚,没必要啦。”一如既往,克拉姆的意见被无视。
直到做好心理准备的第三类接触者们毅然进入,塞亚才喝着爱人泡的花茶,回答道:“从事实和几率角度,我也觉得是徒劳,但是遗民失去了抗争的勇气,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在生死夹缝间变得更强,借力量斩出一条生存之道,是这些孩子唯一能幸存下来的可能。
理论上,借着克拉姆的守护,可以与时钟城发展成长期战,遗民们也有更长的时间壮大。
但这只是弱者的幻觉罢了。真正的杀场不是低层次的经济或军事角力,那是文明和国家间的战局。对于宇宙中的强大生命来说,时间的单位都能定义,时间对他们来说不是变量,而是不变量。在强者眼里,所有的力量和概念都是可以分割,也是可以统一的。所以他们的较量,往往一瞬间就结束了。若是不想两败俱伤,如乌拉拉和克拉姆这样,才会遵照弱小生命的游戏,打些前哨战,布置棋子来做更深层的布局。这有点像是用赌博争取唯一的机会,看谁能在无数的活动因素和权限拉锯中制造出有利的盲区。
总体来说,塞亚完全不相信勇者斗恶龙之类的童话,靠着打怪升级获得与BOSS叫板的实力。无论时间、心性、智慧和生态本质,艾娜他们与敌人的差距都不能弥补。
若塞亚是强者的一员,他根本不会考虑第三类接触者、遗民阵营这些微不足道的条件,人类的战场仅仅是一种棋局,落子局限于人类的眼界层面。造化的手,智慧的眼,才是拨动宇宙亘古不变的旋律的门扉。如果他要赢,很简单,变成怪物就行了。
人性、道德、回忆、感情、信念,连存在的基础——自我也抛弃,用理性的知识架构能力,抛弃一切渺小的、愚昧的、看不破的本性,彻底改变弱小的人类体质,拥抱另一个超越现实地平线的境界,不这样,谈何对抗与造物主一个水平的敌人呢。
那些孩子还有明天,还有希望,所以他不想要他们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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