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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甸-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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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恩轻轻摇头,无论态度言语,都不失恭谨礼节:“王上,恕微臣直言,这是库哈达一厢情愿的想法。根据微臣的调查,这个回圈世界的形成大有来历。我们已经看过克拉姆陛下给的星际图,堇花联邦位于时计领和树母之国的交界,连接了两条重要航道玫瑰航道和蒲公英航道,蒲公英航道尽头就是星云帝国;另一条航道常春藤航道是以埃维亚星球为起。点,到大国瑞泰尔、一些小国。它们有个共同点,就是以堇花联邦为中心,俯角和仰角顺时钟方向。而从堇花联邦最偏远的行星卡洛开始的逆时钟方位,就是文明以外的边荒,也是我们所在的地方。”
  这是现场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实,但听凯恩这么平铺直叙地说出来,还是有股浓浓的苦涩充塞心头。
  “这一带标注的是古坟场和实验区,编号04,除此之外还有76个类似区域。王上!我注意过,布萨隆和二十五区的颜色不是黑色,而是重度危险的鲜红,很可能表示险恶却还是有生命迹象的环境——正如我们还活着。”
  “我明白。”女皇的声音清澈凛然,“我们从未失去希望。”
  侍卫们尽皆肃然,凯恩行了一礼,继续说下去:“现在分隔我们和外界的是布萨隆的外围屏障——迷城的通路,恐怕也是树堡绝望的由来。德鲁伊的巡鹰转了两百多年也没能找到出路,有智者猜测,那个迷障可能是这个回圈世界本身。但是,有住得久的当地人传言,曾有外界人进来过。”
  “真的吗?”包括女皇在内,众人大喜过望。
  “据说,那是个带着猫的商人,他把那条通道命名为高加索迷道。可是,那个商人来已经是星云历两千多年前的事了,他有留下地图,但是因为风化的原因,那块石头已经没有了。”
  众人的失望可想而知。
  女皇思索了一下:“难道他还留下什么话,让你确信库哈达的行为是徒劳?”凯恩抬起头,双眸闪闪发亮:“王上,他是开着飞船,他有高科技设备,这个人不是埋下什么装置,而是将地图画在石头上——如果那真是地图,首先喻示了这片大地与迷城的关联;二是可能有‘谜锁’那样的东西;三是通过迷城的时间很长,最重要的,那是算式一样的符号。我之所以反对,不是说库哈达的行动一定不成功,是非常危险。假设第一条猜测成立,也许金橡实的开路会令我们脚下的大地破裂。”
  “即使我们和树堡联系,也很难让树木友盟听进我们的话。”女皇沉思片刻,双手在膝盖上紧紧交握,“不过还是要试试,我会亲自去说。”
  “王上!”两名侍从都不赞同,那侍女还瞪了凯恩一眼。
  “当然是微臣去了,王上。”凯恩微微苦笑,“您的力量是让我们活到今天的原因,您有什么不测,叫我怎么向故去的上皇交待。”
  “凯恩……”女皇一窒。
  凯恩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道:“王上,其实……把那个消息带给我们的人,如果真的是抱着善意的目的,就不会撒手不管。只要我们尽力了,在最绝望的时刻也没有放弃,等待救援,王上,也许终有一天,我们会等来希望。”
  “是的。”女性站直身子,点点头,目光威仪而铮然,“黎明到来前的黑暗总是最难熬的,我们要挺过去,星神会保佑我们,星辰之光永不消逝。”
  “永不消逝。”众臣低声应和,语气坚定。
  “凯恩,既然外面的情况如此糟糕,恐怕这里也不安全了。”
  “是,微臣尽快规划出一条逃生路线。”凯恩不意外地从命。
  当他和另一名侍卫小声商议,看到主君微微侧过头,在灯光照耀不到的阴影中,流露出一丝情绪波动。
  凯恩知道,她是在思念两位亲人。
  这些日子,这位继位不过两年的女皇展现出惊人的沉稳和镇定,固然有忠心的臣子辅佐,可是这么险恶莫名的境况,君王自己失去信心,再强的向心力也会崩溃瓦解。
  只有在这时候,她才会露出一个妻子和一个母亲的哀伤与脆弱。
  “高文陛下和尤菲殿下一定没事的。”侍女也察觉了主君的忧伤,柔声劝慰。
  “嗯。”那更像是让自己相信的声音。
  光,交织着没有词句的哼唱盘旋在绿色的天空中,它们纠缠着,肉色的形体和亮色的丝线扭结在一起,随着常人无法听见的音律落到了像是银色之湖的地面上,蒙昧不清地闪动。无数剔透坚硬的美丽晶体从流动的银色地面高高长出来,如同祭坛一样拱卫着那异形的肉茧。
  互相拥抱的肢体不断闪烁出柔和的光亮,偶尔漫卷着四处扩散开来,组合出无数翅膀般精美绝伦的光色纹路,肉眼无法辨识的几何图案在每个瞬息浮现,又好像被吞没似的在银色地面下形成更多倒影,再度穿透水波涌出生长,那纷乱繁复的构造带着难以形容的美,不容于正常世界的恐怖蓬勃,所有的触须如同呼吸一样微微晃动着,散发出耀目的光芒。
  如果从整个庞大得不可思议的能量线路观察,她的姿态就犹如蜷缩着等待孵化的片翼天使。
  “真是美丽的情景。”
  站在水色的平台上,逶迤而下的黑色长袍在拖曳到地面的部分,像水中烟雾一样飘动着,银色的长发律动着清冽的光辉。
  他说话的对象,是站在右侧位置的娇小女孩,顺直柔亮的白色发丝反射着碎散的光澜,身穿暗红星河图纹的银白长裙,裙角繁琐而复古的金色层叠花边是时轮的形状,白色羽毛装饰的奢华钻石怀表戴在胸前,闭起的眼睫下隐约可以看到一线殷红诡艳的流光。
  “罗切斯特,你似乎还不能听见她发出的声音呢。”
  从白银女王轻启的朱唇,流泻出异样的音符,那不是人类的喉舌能发出的音节,诡异又甜美,圣洁却恐怖。
  绚丽的金光游动,像是花朵膨胀的躯体舞动得更欢快了,同时,如同倒伏涌动的流泉,光茧内部的空间扭曲震荡,一瞬间旋转的光斑形似人类女性孕育新生命的胎盘。
  看着这情形的乌拉拉,脸上流露出好奇而动人的神情:
  “你怎么看生物的繁衍行为,我亲爱的罗切斯特?你想必知道,我可以透过无数方法制造生物,但我没有低等生命胎生和产卵的功能。作为所有种族的天性,那似乎是一种有趣的个体欲望。就像把小熊的肚子剪开,填进棉花,拉出血肉,美丽的感觉总是无法衔接呢。”
  “哎呀,不是神圣的行为吗。”归一会大主教唇角勾起绝美的笑弧,“据我所知,也是诸海之神唯一不擅长的领域。”
  乌拉拉快乐地笑起来,她宽大的袖子掩住半边容颜,轻点的足尖在半空中交叠出漩涡,超越了人世的语言和歌喉就像海中的波浪,荡起空灵的旋律。
  她轻盈的身姿,和那样的笑声,都美丽至极。
  “你经常有惊人之语,我可爱的罗切斯特。没错,从概念和存在形态上来说,我们的神大部分是雄性的。极少数的例外,也是雌雄同体。当他们从名为白海的摇篮苏醒,来到我们的世界,那青涩又稚嫩的姿态,就如同从茧中挣扎而出翅膀还黏液斑斑的蝴蝶。”
  那个异形的胎盘静静聆听,随着白发少女变幻的音符,分裂伸展出无数细小的触手,宛如海草,又如丝带般轻柔,划出一道道缤纷美丽的光带,将白银女王拥在当中。
  “神界一直在召开等不来客人的茶会,那里没有杂质,只有寂静的白与疯狂的红;人间疾病和灾厄交缠,迷惘与恐惧让脆弱的小生物找寻到自己的生存意义;心是希望与绝望都不存在的空匣子;建立羁绊吧,经历能把悲伤都忘记的舞会吧,将挣扎放在宿命的掌心肆意欣赏,是让人类维护自身和尊严的唯一方式——我爱这个美丽新世界,毁灭前的刹那,那种苦痛实在太美了。”
  白发少女韵诗般的歌调包容一切的沉沦,宛如漆黑圣典上描述的真理。
  “尖晶石议会已经收到诸神灭世的预言。”罗切斯特以虔诚的口吻道。
  乌拉拉笑眯眯地道:“一个种族想要如克拉姆所愿的觉醒,需要的不是实力,也不是第三类接触者,是为了某个目的奋斗到死的意志。不过,你一点也不纳闷吗,我聪明的罗切斯特,为什么那微小的波澜能引起整个白海的动荡?”
  “就像螳螂如果能祈祷,那多半是祈祷不用结婚。”大主教耸了耸肩,“这样的臆测不合一个信徒的信条,我们没有更多的提示。”
  “我倒是有些猜测。”乌拉拉认真地道,“包裹这个世界的混沌之卵从未破裂,如果它面临一个全局的机率振荡,要么是另一个事相宇宙对它进行了冲击,要么是来自内部的裂痕。”
  这时,那些形如网状动脉的触手急切地蠕动起来,它们与那巨大的生态相比实在是太细小了一些,更像是人类的毛细血管,而这还远远不是她的本体。
  罗切斯特能够感觉到,脚下纯能量的银海,某种难以表述的,宛如生物组织,又像是无比庞大的机械装置,不断地延伸着,如同要抵达那浩瀚的虚无尽头——神之乡白海。它的内在核心有一个不停收缩膨胀的菱形物体,坚实又飘渺地律动着,投射出极光般瑰丽的光带,无数肉体的能量管道像获得了强劲的生命力一样无尽地延长,几乎要超出他所能感知的范围了。
  银色的地面渐渐变成了纯粹的金色,隆起一层又一层模糊不清,又是实实在在的闪光波纹,构成脉动的巨浪,慢慢变成了花苞的深蓝结晶状,包住了等待苏生的异形生命体。
  “伊萝耶尔想要诞生了吗?”银发青年近乎迷醉地注视这一幕。
  “嗯哪,这孩子想爸爸了。”白银女王喜悦地抚摸温暖美丽的光晶,听到了一丝丝传播到空气中的声音:
  父亲大人,好想快点见到你!
  父亲大人……
  阳光照耀在深蓝的床单上,静止的手指动了动,一蓝一灰的双眸在朦胧的金色中睁开。
  “哥哥!你醒了?”
  塞亚坐起身的同时观察投进窗子的日照角度,眼神从茫然到清醒,朝妹妹绽出灿烂的笑容:“哟,艾娜,不睡个午觉吗?这么好的天气。”
  艾娜紧紧抿住唇,哥哥的一生有多少记忆被无声无息地抹去,造成如今他这样扭曲的性格?
  克拉姆不意外,基于暗示冲击脑部后的自我保护机制,塞亚只能处理掉他不认可的部分。
  他身上就带着这样一种气质:路自己走,事情自己想,问题自己解决,如果解决不了就自己承受后果。
  教皇抱起恋人,往外面走去。塞亚一愣后大喊:“你干嘛?反了吗!”看来他要振振夫纲了。
  “我想让你到花园走走。”
  “那也不用这样!”
  目送两人离去,艾娜知道,每次暗示稳固下来,因为脑中的伤损,塞亚的身体可能会麻痹一段时间,如果他自己发现,免不了精神又恶化,只好用各种办法糊弄过去了。
  随即,她注意到,在克拉姆踏出房门的一刻,塞亚下意识地越过他的肩膀,眼光下移,瞥见地板上跟着出来的红色小猫,就浮现出难以言喻的安心之情。
  “?”这个场景在艾娜心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带来新的疑问。
  小辈们都知道了塞亚昏倒的事,伊恩的脸色尤其难看,他知道乌拉拉做过什么混账事,没想到变态之路没有止境,她还在塞亚脑子里打下“所有物”的标签。
  这种女人不杀掉,哪里还有天理啊!
  她最好不要还给塞亚生了个孩子之类。从安塔隆联想到奇怪的方向,伊恩浑身恶寒,因为太过恶心而没有想下去。
  如果塞亚醒来,看到一群人围在床边活像守丧,肯定会起疑,伊恩等人只好在卧室对面的沙龙焦急地等待,幸好塞亚看起来没什么事。
  当然,只是看起来而已。
  “哥哥,白银女王是怎样的人?”
  “啊?”黑发青年端着茶杯,在悠闲的午茶时间,说这种话题让他怔了一下,不过幼崽们早就应该询问敌人的情报了,虽然印象里,他和女王陛下接触不多。
  仔细思量了很久,时计者发现他居然有许多话可以说。
  “女王陛下是个疯子。”塞亚慢慢地道。
  果然!伊恩在心里咬牙切齿:那种疯狂恶毒的女人就是大变态!艾娜暗地里庆幸哥哥没有忠诚的概念,不然就不会透露上司的隐私。也可能乌拉拉不在乎,毕竟她那样的强者,不是所谓的秘密能打倒,更不可能有阿基里斯之踵那种弱点。
  塞亚的目光从妹妹、朋友、到身边的恋人,神色竟然不是怨恨或憎恶,而是一种透彻的平静。
  “领先时代半步是天才,一步或更多往往就是疯子了。她和克拉姆唯一的分别,只是克拉姆对外界事物的颖悟和处理比较温和,能够为大多数弱小生物所接受,而女王陛下不同。但是在改造世界适应己身的方面,她和我、人类、所有智性生物没有区别。”
  怎么这样说……伊恩等人一时难以接受。
  “嗯。”克拉姆却认同了,内心有股难言的触动,他第一次听一个人类这么不带负面感情地评价妹妹,还是理应最憎恨她的爱人,可是这波感动,只引来更大的苦涩。定了定神,他说道:
  “我还幼小,非常懵懂的时期,进入了一个正宇宙碳基生命的社会群体。在那里,我经历了许多美好的体验,让我懂得信仰,让我明白体谅,让我学会和他人交往的方式。但我在那里体会最深的,是人类建立世界的欲望,一个美丽新世界。”
  美丽新世界……塞亚咀嚼这句话,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月夜,乌拉拉创造了时计领,用彩虹做画笔抹在夜空上,拉着他的手在城堡里翩翩起舞的景象。
  她羽白的秀发和长裙飞扬,红眸妖异动人,笑容天真无邪。
  「喜欢吗,塞亚哥哥,这是个美丽新世界哦!」
  克拉姆沉柔的嗓音传入耳中:“据塞亚和沙门说,我很接近人类,但我不是人类,我也不想当人,我只是喜欢人类而已。我建造的星云帝国,体制是偏向人类的逻辑和审美能够接受的角度,DOLL系统也是引导人类向合乎人性的良性方向发展。但是我知道,这个系统是以我的喜好建立的,我不能接受迁就人类到那种程度。”
  伊恩等人深思:这么想来,乌拉拉和克拉姆没有本质区别,只不过他们的态度引起人类两种不同的反应。
  对了,乌拉拉那么强,也不是人吧。艾娜思忖,她不关心乌拉拉是什么性格心态,反正乌拉拉就是她不共戴天的仇敌,只是想了解白银女王对哥哥的影响力。
  “女王陛下的知性和常人不同,她的好奇心极为强烈,却有明显的主观倾向性,她讨厌他人思想对她的反向干涉,求知欲又异常旺盛,接触新事物带有批判和保守的一面。她的感性充满任性的元素,喜欢图像、文字、语境中的感情。色彩,可是她不认为要进行规范,直接导致时计领的语系是最多最混乱的。她嘲笑人类情感的虚伪和不定,认为人类的精神结构脆弱不堪。女王陛下太不同了,无论思维方式还是心理特征,她在自己是异类的认知上比大部分智慧生物都强烈。”
  从这番话,克拉姆隐隐想到一件事:在弱小的时候感知到的世界,也许对乌拉拉而言是极其厌恶的经历。
  思想具有传染性,理解的过程也是被同化的过程,如果和强者本身的生存机制相悖,那将是他们对外在毁灭欲的开始。本来乌拉拉的生态就比他稳定,没有他那样的缺陷。
  而且人类充满自我矛盾和怪圈的思想,也许令乌拉拉觉得相当混乱而低能。她讨厌人类,很明显,乌拉拉时常对他提问题,可是似乎对答案并不关心,只对人类的语言和行动着迷,观察那些带有精神活动的言行。
  很可能,乌拉拉那时将感官系统和人类的同化了。这么一来,在献给荒神的祭祀中,她的感官系统会受到怎样的冲击?克拉姆极度不安,他知道自己能熬过那场神灾,不是他比乌拉拉强大,是他本质还是那个与人类相差甚远的黄昏之民,有着迥异于弱小碳基生命的生态结构,但如果乌拉拉……
  “女王陛下的思想如果从异类的角度赏析,很美丽,她追求一种最纯粹的思潮体验,她想得到更深邃的灵魂和知性,触摸到生命深远的瞬间。”塞亚沉默下来,心底一如明镜:人类这渺小的生物能让乌拉拉感受到强劲的生命力,也只有在刑台上了,生与死,痛苦与绝望,脆弱与坚强,祈求与哀告,理智与疯狂,是乌拉拉认为人类最美丽的时刻。
  他还记得,当他从鲜血斑驳的刑台睁开眼,凝视着他的那双充满狂喜和执着的眼睛。
  「塞亚哥哥,你太美了。」
  抱起他的双臂,带来铺天盖地的窒息,浓烈的血腥味、生锈般的金属味、碾碎的花瓣香,就是他最初的记忆。
  冰冷甜美的拥抱,如气绝又似新生,他只能茫然看着昏暗的天花板,像坠入猎人网兜的雏鸟。
  “塞亚很了解她?”克拉姆回过神,无论如何,他和乌拉拉的关系都不会修复了,而且他也不会原谅乌拉拉对恋人所做的事。
  “当然。”因为她是……
  我的妹妹啊。
  当年抱着黑兔子的白发女孩从他身后追上来,用一双红瞳注视他。
  「对不起,塞亚哥哥,我没有认出你,才会对你做那些事。」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空灵,血色清透的眸子盈盈抬起,眸中竟有些怯意和期盼:
  「你会原谅我吗?」
  是的。
  黑发青年没法欺骗自己,他的确不恨那个叫他哥哥的女孩,哪怕她再疯狂,再冷酷,对他做出那样永生难忘的刑罚,只要她软软地唤他哥哥,伸出小手,所有的抵抗都不见了。 
  人生一片空白的他,对家和家人的意识,是她给予的。
  哪怕多么残酷和异常。
  也有温情的部分,乌拉拉手心温凉的触感,牵着他的手跳舞的样子,欢乐的笑靥,听他讲故事,让他教画画,下棋……
  那是他的妹妹。
  有时候在危险的旅途中,被脆弱的人类身体拖累,塞亚还遗憾乌拉拉没把他改造成强大的物种。不放下破灭钟,纯粹是一股不知名的感伤主义作祟。
  塞亚一直不理解,他为什么有那么强烈的“做一个人类”的意识?
  放下茶杯,黑发青年俯视杯中清澄的红色茶液,仿佛浮世红尘都在其中轻轻摇晃。
  “女王陛下不缺乏理性,但她没有人类通俗定义的对自己和社会负责的想法,她对理性的定义是对真理的探究,她的大脑就像一个另类崎岖的艺术家。女王陛下的思考力不亚于克拉姆,对数理的感受性虽不及我,但是她的运算能力远超过我。我给她看的资料,她吸收的速度非常非常快,她觉得理科知识很无聊,但还会看,特别喜欢生物和遗传学,哲学碰都不碰,不喜欢人类的专科书籍,说写得一点趣味也没有,要求我给她讲,很喜欢神话传说之类文学,还喜欢图画、音乐、影像资料等等……”
  “等等!哥哥,你怎么这么了解?”艾娜越听越不对劲,这已经不是偶尔工作的汇报,而是日常的相处!
  “呃,啊,因为女王陛下小时候都是我照顾的。”
  什么!众人晴天霹雳,尤其是克拉姆和艾娜,艾娜心下惊骇:不要告诉她,那个宇宙极恶女王是哥哥养歪的结果!
  可是她自己没有被养歪啊,健康地茁壮了。
  “塞亚,你不会每天给她读未删节版的格林童话吧?”伊恩哀嚎,千万不要告诉他,地球才是万恶之源!
  “咦,有删节版吗?”丧失记忆的哥哥大人愕然,艾娜和伊恩都有不能直视的感觉。
  不不,他们绝不承认这种悲剧,听鹅妈妈童谣长大的许多孩子也很正常和蔼啊,是乌拉拉本质太变态!
  “确切的说,是互相养育。”塞亚回忆,“我从成为时计者开始没有记忆,怎么说呢,我有成年人的习性和思考力,可是我对周围的处境没有认知能力,就像智力退化的小孩子一样。女王陛下和我正相反,她让我和她住在一起,相处了大概有五百多年吧。我……有时控制不住脾气,会对她恶言相向,丢东西打骂,纠正她诡异的癖好。可是乌拉拉会反驳我的判断依据是什么,为什么不能接受她的喜好,为什么要塑造所谓理性的自我,真是一团乱。”
  艾娜和伊恩松了口气,是乌拉拉自己把塞亚弄得失忆又是性情失调,还厚着脸皮要他教。
  “最终,我没能感染她,她也没能感染我。”
  塞亚的语气透出复杂,即使在时钟城最初的记忆十分不好,也是他最深刻的一段回忆。
  就像两个畸形的孩子,在那个孤绝的堡垒彼此依偎,冷火与阴影,床铺与地毯,试图从支离破碎的知识和领悟拼凑出一个小小的美丽新世界,乌拉拉喜欢他的放肆和尖锐,而他,也从那女孩禁忌的言行领略了危险的快意。
  可是他总觉得那样不对,乌拉拉很享受他的宠爱,甚至要求他模拟出书中情爱的方式跟她相处,人类的道德在那女孩眼里不值一提。
  「塞亚哥哥,大部分神话里都是兄妹俩结合生育后代!」
  「但是人家的妹妹没把哥哥绑在花园的秋千上玩亲亲!」他反唇相讥。
  兄嫁是很好啦,可是完全不把哥哥的威严放在眼里就不好了,塞亚纠结地想。
  而且有了克拉姆,有了一种稳固下来的人类性情后,他也没法再接受乌拉拉的需求。
  “后来我离开了她,变异的时计者游荡的时钟城,对我来说也太危险了。”塞亚淡淡总结。
  在他第一次驾着飞船离去,露台上,抱着布偶的白发少女露出一丝惆怅之情,和更加深远的颖悟。
  「塞亚哥哥也离我而去了……你讨厌我吗?」
  「不,我永远都不会讨厌你的。」
  黑发青年揉了揉太阳穴,感到深深的疲倦:“对于女王陛下的癖好我实在是无法认同,她认为我是一具玩偶,不过是她最特殊,也最喜欢的玩偶。每次我去她的房间都要喝一杯加料的花草茶,没意识了,估计被她放在床上摆成她喜欢的造型。”
  伊恩嘴角直抽,不敢想象那样的情景,艾娜气得七窍生烟,而丽萨等人全身抽搐,快要反胃了。克拉姆默默把头埋到点心后面,很惭愧。
  他才是那个没教好妹妹的家伙。
  “可是,我在荒原宇宙的起。点,永远是她那里。”塞亚叹息,“那个孤堡,装着女王陛下为我保留的书库,也许她希望我回去,恢复我们过去的生活。”
  “哥哥,不用再理她啦!”艾娜听够了,站起来,一字一字道,“那种女疯子,强迫你为她效命,罔顾你的意志,我一定会消灭她!”
  然而,白银女王还是终极BOSS,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分散在宇宙各处的遗民。
  克拉姆将自己通过思乡装置发出信息,号召遗民聚集在堇花联邦的事说了出来,艾娜起初十分两难,随即下定决心——她现在的实力要挑战乌拉拉还不行,正好抓紧一切机会往危险里闯,提升自己的战技和接触者能力。
  得知布萨隆的情况,塞亚立刻做出了回应:“必须赶快将那里的遗民接应出来,迟了他们可能会乱来。”
  “那是什么地方?”伊恩问道。
  塞亚瞥了恋人一眼:“和二十五区类似的实验场,我以前和多莉雅去过一次,那里是个无限回圈,我原本以为是个死机故障的能量装置内部,后来好不容易研究出来,那更像个记忆体区段的投影。”
  “嗯。”克拉姆点头,“04区……布萨隆,也是当年星云生物的实验基地之一。本意是创造出能让星云生物居住的大型城市,所以那里没有我们黄昏之民这样的生物体。他们用暗能量创造平面空间、立体空间、曲度空间、不规则的维数空间,但是那样造出来的杂合世界,已经有了生命的特征,有了初级又奥妙的思想活动,使得星云种族非常感兴趣,直接导致对我们黄昏之民的创作灵感……后来布萨隆被毁掉后,那个巨大的城市地基也停止了活动,那种奇妙的回圈现象,大概是那个‘生物’死后的思维具现,简单的说来,就像脑沟吧。”
  “是的,当年我怀疑,你的大脑结构搞不好就是那样的。”塞亚一边奚落,一边点起一根烟。克拉姆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对他们动不动的亲昵表示无视,艾娜问道:“哥哥,那个所谓的回圈,能够进去吗?”
  “能,它的长度是无限的,但是围住的面积有限。”塞亚举起手,习惯性地摆出讲师的姿态,“解析那个区域要用分形几何、代码编写、混沌吸引子理论,还要引入概率耦合和多维随机变量的概念,基本公式是……”见一帮小辈已经露出了呆滞的眼神,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我带路吧。”
  “不行!”克拉姆紧张地抱住他,“塞亚,你不要出去!”
  “是的。”艾娜也一个激灵,临时抓了条理由,“哥哥,你最近身体不好,在星云帝国好好休养!”
  “我有身体不好吗?”塞亚疑惑地反问,艾娜大骂:“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问了克拉姆,你当年简直病得跟条虫似的,动不动发烧吊葡萄糖,医生检查出来,因为你常年饮食不规律、得了什么病也不及时救治,身上隐患一大堆,要不是有克拉姆和沙门陛下的照顾,你早就上西天了!你最好乖乖待在这里调养,那种地方,就交给我们这些身体经过锻造的强人!”
  塞亚干咳两声,无言以对,想了片刻,道:“多莉雅,他们就拜托你了。”
  在艾娜等人惊讶的目光中,红色的小猫从他肩上溜下来,沿着桌面走了会儿,轻盈落地。
  大片烟雾腾起,一个红色长发的少女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一双明艳的石榴红眼眸顾盼生辉,和发色相同的尾巴柔软地下垂,双手在胸前握起,抖了抖一对毛茸茸,三角形的大耳朵。
  

  ☆、第六十二章 多莉雅

  猫娘啊!
  伊恩在心里发出感动的欢呼,眼前的少女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名为兽娘的萌化存在。
  遗憾的是,她那对毛茸茸,让人直想伸手揉捏的殷红色大耳朵很快缩了回去,留下头部左右被撑起的两簇毛,有点像沙耶的发型(猎奇游戏《沙耶之歌》的女主角,图片可百度)。
  长长的猫尾巴也不再摇来摇去,缩回了袍子底下,一身和毛色相同,缎子般光滑艳丽的红色长袍变成了制服式样的冷灰色长大衣,两只小手插。进大衣的口袋,纤细莹润的小腿套着不成比例的高筒皮靴,厚重的靴底被她轻巧自如的步履踩得踏踏作响。一头亮丽柔顺的紫红色长发也戴上了冷灰色的大盖帽,正好压住那两簇翘起的红毛。
  眼角微微上挑的石榴红眼眸有着猫眼的显著特征,此刻瞳仁也变成了人类的圆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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