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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甸-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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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名男士同时抽了抽嘴角。
  “等我路过星云帝国再说。”塞亚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哥哥,下午你就是在这里演讲吧?”艾娜脚尖点地跳了跳。塞亚神思不属地“嗯”了一声,看着圆心广场上的埃维亚塑像。
  看到兄长凝视纪念像的神色,艾娜才意识到他身上时光的厚度。
  埃维亚,是一万三千多年前建立的吧。她心神剧震,终于对塞亚的年龄有了初步的认识,更深的还不敢想。
  为什么……荒神的随机率要把我们的时间分隔得那么远?
  艾娜心脏绞痛,这一刻,她不再遗憾哥哥忘记她,如果塞亚还记得她,这份记忆对他太沉重了。
  可是自初见起,塞亚对她的亲厚和特别,又指向血缘的吸引。那是最深的障碍都无法切断的亲情,超越时光的羁绊。
  “艾娜?”感到手被握住,塞亚回过神,歪了歪头。艾娜嘿嘿笑着,手指和他的手一起结成平行四边形、棱锥等形状,她小时侯,哥哥就是这样教她数学。
  塞亚眉目柔和地笑起来,那些已经散落在时间长河中的碎片,陡然泛了出来,连阳光都闪闪发光,照得人心暖洋。
  伊恩没有打扰他们,静静注视兄妹俩把有理数、实数和复数都做了个系统复习,然后说到质数(注:也叫素数,指在一个大于1的自然数中,除了1和此整数自身外,不能被其他自然数(不包括0)整除的数)。
  “对数学家而言,整个宇宙都是数列。”塞亚有感而发,灰蓝的眸剔透闪耀,“数字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奇妙美好,真令人陶醉。”
  艾娜知道质数,因为质数在密码学的应用,有段时间哥哥对它很着迷。质数也是数论的基本元素,数论则是“数学中的皇冠”,许多世界上悬而未决的难题都归结在这里。
  在数学狂青年滔滔不绝了一大堆后,伊恩不禁头痛:“塞亚,难道你眼里除了数字,就没有别的了吗?”
  “有啊。”塞亚诚恳地道,“就比如男人像奇数,女人像偶数,事实上这没有任何科学道理,但我还是能产生这种抽象的曲解。”
  伊恩磨牙:这还不是走火入魔的极致?
  他可不会看到一个女人就对她的身材做比例解析。
  “有没有人不让你想起数字?”
  塞亚沉默片刻,道:“没有。”所谓的天赋,就是这样的东西。
  这世上都是傻瓜被祝福,天才被诅咒。他只能拍拍自己的肩,像劝老朋友一样对他说:「接受它,人生就这样。」
  连面对克拉姆,他也时常钻研他能力和身体的奥妙,例如克拉姆核心性别的定位就是应用了一种极为基础的数学定理。
  不能被2整除的数是奇数,能被2整除的数是偶数。多个奇数相加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偶数个奇数相加等于偶数,另一种是奇数个奇数相加等于奇数。
  换算成克拉姆的例子,无论他的化身怎样多到让人发指,只要他控制在多个奇数相加的数列,他的原始性别,就始终是“男性”。
  虽然克拉姆不介意做一下根本的改造,不过被塞亚竭力制止了,这种人间惨剧哪怕最后能代换回来也不能实际验证。
  心理学上,那叫完形崩溃(注:继承原人格的性格、记忆、思维和感情,却不再是本人,因系统的瓦解重组而取代,新生人格和原人格相同,却是复制品)。
  所以塞亚一直纠结着无法变成同性恋,却迫使自己朝这个方向努力——他的克拉姆必须是男性,才是原本的克拉姆。
  就算这样,他们也不会在一起。
  他们的相处就像一对公约数只有1的互质数,总是摩擦着,无法取得唯一的共识——塞亚留下,放弃自由——于是不断分分和和,无从结合。
  只有一个刹那,他脑中没有想到任何数字,血液都远离,思维停止。
  那是在一个他都想不起来的时间迷宫,他在一片昏乱的疯狂中见到了“光”,灵魂支离破碎,快要不复存在。
  那个人坐在王座上,朝他伸出手。
  轻轻飞扬的金发与周围孤寂的黑暗截然不同又完全相融,张开的口型拉扯着他体内碎裂的声音,将它们巩固在一双安稳的手中。
  他想要听清他说什么,却什么也听不见,只有一滴滚热的水珠沿着脸颊摔碎,发出的绝响。
  可是至今,他都找不出这段记忆来自哪里。
  因为他真正对克拉姆有印象,是从“仇人”的关系开始。
  塞亚紧紧捂住右眼,仿佛又重温了那挖心焚骨般毫不褪色的屈辱和愤怒。
  “哥哥?”艾娜担心地扶住他的手臂。
  “没事。”塞亚放下手,澄澈的视线犹如落满阳光,看不到一丝阴暗的过往,“我说的东西,很枯燥吗?”伊恩真想点头,不过他知道他敢点,回去后会被女友大卸八块。
  艾娜十分高兴兄长本色毕露:“不会啊,哥哥一向是这样。”
  塞亚暗暗纳闷:我和艾娜的哥哥,就这么像吗?
  下午两个少年少女理所当然去听塞亚的演讲,不过让他们囧然的,塞亚讲的也是质数定理,却比上午有趣多了,因为他大部分在举例。
  比如……用质数的次数使用杀虫剂,能最有效地杀灭害虫。哪怕在害虫繁殖的高峰期,也令其难以产生抗药性。
  又比如以质数形式无规律变化的导弹和鱼雷可以使敌人不易拦截。
  完毕后,对弟弟妹妹的质问,塞亚泰然自若:“演讲这东西,引起人们的兴趣和探索欲望就行了,具体的留待实验室讨论。”
  “看,女士们都很欢迎。”他炫耀地摇摇手里的花束,换来妹妹的白眼。
  按照演讲的规定,塞亚难得穿着正式的服装,有点像地球的学士袍,却是紧身式样,翻出的尖尖三角白色领口,和束腰的穗带颜色一样。
  不过,除了学术气质之外,他整个人和这套衣服一点不般配。这会儿,他就懒洋洋地躺在花坛里,等着艾娜和伊恩去买爆米花和汽水,他们一起去看露天电影。
  盛夏的阳光迎面射来,灿烂得像整个世界都铺满了金子。
  黄色的玫瑰花丛在他身边肆意生长着,自由地伸展肢体,这才是一大堆无解的数学题。
  黑发青年忽然眯起眼,眺望上空飞过的舰艇黑影。 
  曼斯雷顿的飞艇……
  瞬间凝拢的思绪变成一根直线,找出可以归结在这条线上的可能性密码后,又分散开来。他熟练地任由思维散漫飘飘忽忽,虽然隐藏在这个世界背面的数字和他内心追寻的某个模糊影子总是纠缠着他,他想得到的自由从来不能如愿,但是这样让心灵放空,沉溺一会儿,他能够把所有的烦恼挥发掉,继续轻松地活下去,变得更为纯粹而孤独。
  「塞亚。」耳边传来似真似幻的声音,黑发青年安详的眉宇动了一下。
  一个金发的身影站在日光下,他感到记忆里熟悉的晕眩。
  他一直以为那样的美,属于名画,属于诗歌,属于古代的传说。
  那天,他盖着一本即将看完的书,迷迷糊糊地闭着眼打瞌睡。
  隐约有个熟悉的气息来到身边,投下温暖的影子。
  对方拿开他脸上的书,久久停留在弯腰的一刹那,似乎想要吻下来,又生怕惊醒什么。
  塞亚知道他不是怕吵醒他,而是害怕打破他在他身边的这个情景。
  那天的温暖阳光和这个静止的没有碰到的吻,深深记在他破碎的灵魂里。
  “塞亚。”
  耳边的呼唤不是幻觉,青年猛地睁开眼坐起来,只见拉弟抬着一只手,尴尬地站在花丛外面。
  塞亚脸上的神情是他前所未见,好像失落透顶,又像是静止在某个被打碎的瞬间。他隐约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扰乱了某种私密的空间。
  黑发青年摸摸后脑勺,轻快地笑起来,好笑自己也会有疯狂而不理智的感性幻梦,用理性而温和的口吻道:“什么事,拉弟?”
  拉弟急促地走在地下研究室的长廊上,塞亚的步伐快速而不慌乱。
  “梅森病毒被盗?”他压低的声线透出凝肃。
  “是的。”拉弟的声音沉重得像海底的巨石,“塞亚,你知道这个项目对我们多么重要。”
  塞亚点点头。
  梅森病毒的名字取自梅森质数,梅森质数在质数中稀少珍奇,有着“数海明珠”之称,这种病毒也具有相同的迷人含义。
  埃维亚历493年,一名生物学家偶然研发出一种人造真菌,命名为“梅森病毒”,开启了这个埃维亚史上研究时间最长的技术项目。
  在微生物中,真菌是最为庞杂的一支,繁殖快,分布广,这种人造真菌比细菌还小几十万倍。其基因组经过测序检验,证明可以影响高等真核生物的基因排列,偶发性地生成一种变异蛋白质,转变人体的基因碱基对。
  这个实验意义巨大,它可以改变人类。
  在荒原宇宙中,虽然科技发达,但人们早就发现,通往真正强者之路的还是人类个体本身。也许是因为荒神烙印在生命中最奥妙的部分——灵魂,至今无法被科学解析。而生物工程最重要的一环,是基因。天赋、血脉、智力……这些使得人类强大的要素,都能通过基因得到。凡人们渴望制造出后天的强大智力、强大血脉、强大天赋,乃至可以和那些天之骄子并列或超越。
  梅森病毒基因改造项目的计划,就是通过感染人体30亿个碱基对,形成“完美体”的诞生,让实验体成为永生不死,智商、体质、能力都登峰造极的“完人”。
  “像写程序一样创造生命”——这是梅森工程的野心,事实却不是学者们预计的那样简单。
  因为动物实验体、类人实验体全部基因异化,人体实验品的死亡率达到了可怕的100%,这项技术工程一开始就被埃维亚最高议会强行中止。一代代科学家只能停留于理论编码,用数据模拟的方法艰难地推论。尽管在降低了可能的死亡率后,这项工程曾多次复苏重提,毕竟它的魅力连有着科学人文精神的最老派学者也无法抗拒,但是始终无法正式成为埃维亚的“星钻学科”之一。
  直到一对姐弟将它正式搬上了实验桌。拉弟?弗斯科是一名植物学家、遗传学家、微生物学家,系统生物学家,他发挥了自己专业领域的可贵天赋,改良了一些双子叶植物,使一种碱基对数目接近人类的“巨容植物”能够成为梅森病毒的匹配实验体。而他的表姐简妮?弗斯科既是生物学家也是计算机编码的天才,破解了不少RNA和蛋白质排列组合的难点,完全将实验对象控制在改良植物的范围内,既不违反人道精神也不破坏法律规定。学术界都有一个共识:简和拉弟姐弟迟早能凭着这个成就进军埃维亚的最高联席会议“寰宇联盟”,名字在德勋墙上永垂不朽,塞亚也不怀疑这一点。
  科学家追求名利并不可耻,这是他们应得的荣誉。
  两人从一个开放式的多柱厅走入一条从天花板降下的隐秘隧道,进入勾回曲折的内室,地面随着几级浅浅的阶梯升高,旁边房间的屋顶却越来越低,到最里面的实验室,放下的光电栅格露出一间图形优美的房间,光滑的梁柱与层层相连的桌台形成沉静简练的弧面对比。
  实验小组的人都焦急地聚在里面,包括拉弟的表姐简妮。为了排除嫌疑,他们也有必要待在这里。
  塞亚突然眉头一跳,一边听着拉弟详细叙述样品不见的经过,一边精确无遗地环视整个房间,末了道:“这么说,你们还没有发现真菌的样本泄露出去了?”
  “是的。”拉弟一愣,万分急切地道,“但是塞亚,你知道,埃维亚的外来势力有多么灵敏,尤其那些手脚比清道夫还干净的军火贩子……”
  “嗯……其实你不用太担心。”塞亚仰头想了一下,“拉弟,你知道吗,这座‘黄金分割’实验基地的建筑设计师拉斯莫夫不仅是一个建造迷宫的大师,更重要的,他还是一位几何学大师。还有,他的侦探小说写得非常有水平。”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拉弟真想大吼,他的姐姐简妮打手势要他保持冷静。
  看出友人快抓狂了,塞亚无奈地摸摸后脑勺,走到一张众人都没注意到的桌子旁边,从更不被人关注的桌沿大约十六分之一的位置轻轻一按。
  一室的人呼吸停止,一只银白色的密封小试管掉落在黑发青年的手心。
  “噢!”简妮的脸变得苍白,紧接着又涨得通红。另两名女性研究员激动得喜极而泣。男性们的反应更激烈,有直接嚎哭出来的,有砰砰拍打胸口的。
  “怎…怎么会……”拉弟的脸色阵红阵青。塞亚答道:“因为这是拉斯莫夫的小嗜好之一:暗箱。他是一位几何学大师。几何学,或者说数学就意味着优美清澈的点、线、弧,将世界描绘成确切的模型。无论它的表面多么复杂,它永远有迹可循。把握住它规律的人就能从中发现数不尽的乐趣,这就是答案,我想。”
  “不过拉弟,接下来就是你的责任了。”
  生物学家沉着脸点头,众人也沉默下来。
  既然东西在实验室找到,含义就很清楚了——内贼。只有内贼会这么做,等着走出警戒森严的实验基地以后将梅森病毒带出去,也许是交给生意的接头方,也许是交给他的老大。
  离开拉弟那儿后,塞亚若无其事地继续和艾娜伊恩去看了晚场电影,然后道别,来到一座郊区的公寓。
  略带无语地经过一整面画着人体艺术的电子墙——不用想也知道是某人的杰作。埃维亚人还不会做出往别人墙上泼红油漆的恶毒事,就算真有人做,看到这么座墙也会当场神魂颠倒,被感化得再也不做坏事。
  “塞亚!”
  打开门的教皇惊喜得像看见整个星云帝国飘满蒲公英——他总是幻想着有一天和塞亚结婚就要洒蒲公英雨。
  他还是穿着早上那身衣服,胸前的亚历山大石变成了深红,手指出奇的修长柔软,夹着几枚画笔,普通得就像随时会走上大街为路人写生的青年,还没有进艺术学校,脸上都残留着稚气。
  这样的克拉姆总是让有着数学家本质的塞亚心软,数学是严谨,也追求美。
  这个人就像一座无比庄严、宏伟、美妙的宫殿,远眺和近看都感受不完那种美。
  他抱住这具纤瘦的身体,透过唇间热烈悸动的接触,闻到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看到客厅里有一大束黄玫瑰,放在一个敞口瓶中,白色的装饰架和它的主人一样修长优雅,雕刻着藤蔓的花纹,显然不是房间的配置物,而是新购置的物品。
  “你破坏绿化。”塞亚低笑。
  “我买的。”克拉姆得意地道,“我说要白玫瑰,果然那个女孩给了我做过光色伪装的黄玫瑰——我就是喜欢黄玫瑰!”
  纯朴的埃维亚人玩不过这家伙。揉了揉这颗古灵精怪的脑袋,塞亚总算放下心。
  和雷比克打了声招呼,塞亚走进房间。教皇开开心心地为爱人泡茶,至于泡得如何属于瑕不掩瑜。塞亚不露声色地喝了下去,以男人对料理差的伴侣的坚忍态度,然后毫不避嫌地说起实验室的事情,问他有什么线索。
  “罗切斯特跟着曼斯雷顿家族的飞艇进来了,还有尖晶石议会的长老。”果然克拉姆立刻回答,他对政治不感兴趣,但是身为星云帝国的皇帝,他自有手段,“内贼我没有头绪,你需要情报吗?”塞亚迟疑:“不……我有个人选,虽然我实在不想怀疑他。”
  “哦,这你放心。”克拉姆安之若素,“通常你不想怀疑某个人,你已经为他做好理性的分析了,只是还有一些疑点没解开。”
  塞亚紧紧盯着他:真的吗?我有最应该恨这个人的理由,如今却丝毫没有恨意,可是我怎么找不到整个逻辑推理过程?
  “塞亚塞亚,还要吗?”克拉姆期待地举起茶壶。黑发青年命令:“拿点心来。”冲淡一下嘴里的怪味,把姜片和黄玫瑰叶一起泡,亏他想得出!
  克拉姆从厨房拿来当地买的乳酪蜜豆糕,脚在画架底绊了一下,塞亚及时扶住他,自然流畅地数落:“小心点,笨蛋!”
  近距离接触爱人温热的身体,克拉姆双目闪闪:“塞亚,你可以让我画一幅裸体画吗?”
  塞亚额冒青筋:“去死。”
  酷爱艺术的教皇落落寡欢地垂下肩。
  雷比克为他憾恨:刚刚气氛那么好,你非要搞砸每一件事吗?
  但是对克拉姆而言,爱情掺入任何一丝算计和不纯,都有违他的本性,也不是他爱人的方式,他只有无限的恒心毅力。
  吃完还算不错的糕点,塞亚走到门口,扭头说出今晚来的重点,也是他结合时局,所做的判断。
  “不介意的话就拿去用吧。”首席炼金师将一把剑抛给自己的恋人。
  “我会把它连洗澡的时候都贴在身上的。”克拉姆深情地道。
  “还给我。”
  塞亚冷飕飕地道。
  当然他最后还是没能要回克拉姆誓死捍卫的剑,只好随便教皇怎么“贴身”携带他的爱剑了。
  见爱人毫不留恋地离去,克拉姆微笑着坐在沙发上,抱着那把「逻辑之罪」。
  这是他一生最高兴的一刻。
  

  ☆、第二十三章 武器师

  夜晚最深沉的时刻已经过去,东方的天空铺出一道红霞,巨大整齐的城市矗立在淡淡的晨雾中,看上去那样的洁净。
  这个时间,一些勤奋的人刚刚早起,一些忙了整晚的加班族疲倦地回家,而一些夜生活族的活动正进行到兴致正浓的时候。
  归一会大主教虚掩上门,隔离一屋子的糜烂。两只机械守卫悄无声息地对他进行扫描,武器系统瞬间激活又熄火,无数的微型侦察卫星从塔外绕过。这个五百坪的空中楼阁简直装了满世界的监视器,连一只无辜的蚊子都免不了被安上仿生探察眼,当然这些对他毫无妨碍。
  只是像嗡嗡叫的小虫子一样,毫无威胁性又烦人。
  “哦,我亲爱的罗切斯特,你就一个对象也看不中吗?里面有不少迎合你口味的清纯处女和漂亮男孩啊。”从里面追出来的年轻男子拿着一杯烈性威士忌,却穿着领口高束的沉红色军装,透出几分禁欲的味道。
  当他以谨慎的姿势倚着架台,那裹着军服的身材更引人心动,一只手把玩着中指上的戒指,蛇吞鹰的图案镂刻在黑色金属的戒面上——白沙星球雇佣兵集团最大的军火商,曼斯雷顿家族的家徽。
  “我是喜欢处女,但我不喜欢小男孩。”罗切斯特瞥了他一眼,坐到沙龙的沙发上,让女仆给他端上红茶和松饼——比起那些加了料的烈酒,他还是更喜欢这样的食物。
  透明的茶壶倾倒出晶莹的明红液体,弥漫开佛手柑香味,在白色的瓷杯中融出奢华的靡丽。银发青年轻啜一口,轻涩的茶香混合着松饼的香甜,恰到好处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令人舒服得想叹息。
  曼斯雷顿家主雷欧耐特暗暗赞叹友人优美无瑕的喝茶动作,打听他的喜好:“可是我听说,你不讨厌同性?”
  “男人我喜欢成熟优美的体格,气质上……和你伪造的‘纯洁’相反,是发自心底的纯净。”罗切斯特横了他一眼。
  “哦哦,这宇宙有那样的男人吗?”雷欧耐特真心不信。
  “当然。”归一会大主教笑了笑。
  其实,塞亚?依路安那若不是教皇的恋人,真的很符合他的审美。
  那个男人的灵魂,有一种独特的清澈,他的妹妹也是。
  一边喝着美味的红茶,罗切斯特一边回忆艾娜美丽犀利的战斗姿态,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欲。
  雷欧耐特注视坐在沙发上品茶的银发青年,明明是清丽透明的美貌,却散发出冶艳风情的气质,就像乳白色的奶油蛋糕上点缀着鲜红的草莓,更为诱人一样。
  “我的罗切斯特,这世上还有比你更美的人吗?”年轻家主的声音和刚才不同,低沉蛊惑,宛如引诱罪恶的黑色玫瑰,在深夜中暗暗绽放。
  茶杯停在半空,罗切斯特沉默片刻。
  “教皇比我美。”
  那种美,是纯粹与力量,让他无法产生一丝亵渎的念头,甚至有膜拜亲吻的冲动,这是他最大的不甘。
  只要战胜教皇,我就天下无敌了——罗切斯特有这样鲜明的意识。对于一个追求至强的强者,没有比这更大的诱惑。
  “哦?”雷欧耐特很好奇,他是见过机械教皇克拉姆?维因那提亚立体影像中的容姿,确实美得无与伦比。不过据认识的人说,教皇的美,要亲眼见到才能真正体会。
  “他也来了吧,你们的计划能顺利推行?”
  罗切斯特两指拿起一块松饼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果酱气味和着浓郁的饼干香气,融合成奇异的美味,充分刺激味蕾。
  “这要看塞亚?依路安那是合作还是反抗。教皇的弱点不是塞亚本人,而是对他的放纵。那个男人的才能就不用说了,塞亚的魅力也是一个危险因素。教皇本应不顾一切把这个男人纳入羽翼下,一丝一毫都不放出来。”罗切斯特感到不可理解。
  雷欧耐特不同意:“可是塞亚?依路安那还是时钟城的仆人吧,白银女王的宝贝。就算教皇不怕乌拉拉陛下,他也不会贸然和整个时计领为敌。”
  “嗯……”罗切斯特隐约捕捉到什么以前遗漏的信息,仔细一想又琢磨不出来了。这时,管家带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性走进沙龙。
  “雷欧!”她叫着军火商的昵称,紧紧抓着他的领子,手指神经质地绞紧,“怎么办?怎么办?噢,原谅我!”
  “怎么了,简?”雷欧耐特柔声道,看起来温柔深情极了。当听到他清冷又安抚的声线,冷静智慧的科学家像羞涩的女孩般垂下头,甚至一点没注意到旁边的大主教,全副心神都在眼前的男子身上。
  可怜的孩子。基于对处女的同情,罗切斯特表示哀悼——高龄处女多么不容易见到啊!还是个不错的美女。
  这个比他还该下地狱的家伙。
  “对不起,雷欧,我没能把病毒拿出来。”简妮垂着头,完全忏悔的态度,“塞亚?依路安那阻挠了我。”
  雷欧耐特吹了声口哨,不正经地转向一旁的友人:
  “哇噢,罗切斯特,真是巧合不是吗?”
  “植物园?”
  “是的。”
  简拿着两张票,对眼前的少年少女道,“我和拉弟最近比较忙,都没有好好带你们参观。这个植物园在埃维亚市的东郊,非常大,品种也很齐全,还有提供年轻人骑马的牧场,适合情侣野餐的草地、绿林迷宫。”
  艾娜和伊恩心下感动,简妮是拉弟的表姐,诚如她所言,他们来的几天,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偶尔见到,话也不多,感觉是个典型的研究人员,全心扑在她的课题上,与人相处就磕磕巴巴词不达意。不过她一直尽心尽力照顾表弟的生活,结着围裙为客人们做菜的样子也一丝不苟,看得出是个心眼实在的女性。
  她红茶色的皮肤光滑而有弹性,深蓝的眼眸清澈明净,长发精心梳拢在脑后,用纪念币为他们做细致的导航,手指纤长洁净。
  塞亚飞快地在盥洗室打理好自己,探出头:“简,我也去!帮我补办一张电子票!”
  “你去干什么。”简妮嗔道,“他们是约会,你跟着干嘛?”
  黑发青年一脸纠结,“两个幼崽外出,哥哥我不放心。”艾娜和伊恩斜视他,知道他是妹控属性发作,不过塞亚好歹默许了他们睡一个房间,一方面也是信任伊恩的人品。
  既然要出去玩,艾娜高高兴兴地为男友和兄长都打扮了一番,尤其是塞亚,扔掉了他那双磨损的靴子,换上新买的黑色马靴,上身是法兰绒衬衫和薄背心,宽皮带系在紧身裤外面,英朗又帅气。伊恩是配他眼睛颜色的海蓝衬衣和简洁的白色膝裤,网球袜与球鞋,还有一顶海军帽。虽然少年觉得幼稚了些,还是顺从了女友的制服控癖好。
  连盖亚也换了套炼金术制作的淡绿长裙,胸前有精美的花草刺绣,镶嵌着鲜艳的绿宝石,愉快地坐在黑发青年头顶。
  金发少女换了件清凉的夏装,浅蓝点缀蝴蝶结的小褶裙和镂花丝绸上衣,穿上凉鞋,一手勾一个护花使者,快活地搭车前往植物园。
  他们离去后,拉弟疲倦地回到家里,累得只想倒头大睡,还是记挂着朋友一家:“姐姐,帮我给塞亚他们叫个早餐外卖好吗?”
  “塞亚带艾娜和伊恩出去玩了。”看到弟弟的样子,简妮抿了抿唇,绽开一个笑脸,“拉弟,快睡吧,起来吃我为你做的点心。”
  拉弟点点头,走向楼梯中途,瞥了表姐一眼,眉间闪过忧虑:姐姐以前……从来不涂口红。
  植物园确实很大,犹如一座原始森林,里面多数是蕨类植物。这种场合少不了塞亚的指点,虽说生物学不是他的本行,但漫长的岁月和求知的精神给了他足够的机会了解每一个学术领域,艾娜和伊恩听得津津有味。
  走过一株巨大的红杉,他们与一个人迎面相遇。
  “塞亚!”
  克拉姆抱着好几个野餐盒,兴高采烈地招手。米色的圆领衬衫,红棕格子裤和薄底的软胶鞋,完全居家的气质,只有胸口插的一朵黄玫瑰衬出他与生俱来的贵气。艾娜和伊恩目瞪口呆:教皇陛下,您真是神出鬼没。
  “你来做什么?”塞亚眯眼,他可不认为这次是碰巧见面。
  “我为你们做了中饭。”克拉姆一脸粉色少女为心爱的人打理三餐的幸福神情,这次艾娜也发觉有点不对。
  塞亚脸上划过红晕,将上面两个饭盒给妹妹,拉着克拉姆往红杉后面走:“我带这家伙去那边,你们逛吧,两点我来找你们。”
  伊恩十分满意:嗯嗯,他们终于能顺利约会了,而塞亚也有对象,完美。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塞亚正和他的对象上演一场暴力行动。
  “你难道不能让我消停一会儿吗?”教皇的恋人不断把拳头朝他头顶敲,树梢上的雷比克虽然看惯了,还是不免担心——克拉姆的大脑构造已经够奇怪了,塞亚大人,您再这样敲,真的会越敲越怪异。
  不过,塞亚对任何人都是温和内敛的性情,惟独对克拉姆,时而会露出骨子里的暴躁脾气。
  “塞亚,你是妹控啊。”克拉姆一眼看出恋人真正暴怒的是什么。
  黑发青年收回手——为了不用力,他也控制得极其费劲——喘了口气,冷静地道:“用不着你,给我回去。”他也看得出恋人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塞?亚。”克拉姆两手举着便当盒,满眼小星星。显然,提醒也好,政治阴谋也罢,都比不上他追求的火热之心。塞亚头痛地按住额头。
  在一棵乔木下,艾娜和伊恩好奇地打开教皇陛下的便当盒,里面是堪称艺术品的食物拼盘,色彩和气味都无可挑剔。尝了一口,两人震惊了。
  “天哪,太好吃了!”伊恩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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